中國是個血緣社會
第一,在中國,大部分家庭都高度緊密,成員一生都互相扶助,甚至有的能真正達到「相濡以沫,榮辱以共,同甘共苦,休戚相關」的境界。一個成員的興衰往往會極大影響其他家庭成員。所以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之言;所以有「母以子貴,妻以夫貴」之語;所以有「我爹是李剛」之說。甚至個別單位一把手的夫人(第一夫人)的實際權利竟高於二把手。眾所周知,有時求某些領導辦事,不如求領導夫人。「枕邊風」的厲害不容忽視。
家庭不管誰生病住院,身邊陪同,伺候的基本是子女和親屬。錢財也不像西方國家那樣分的那麼清,孩子花父母的錢被視作天經地義。每當遇有買房及其他需集中花錢的大事,缺錢首先會向血緣關係近的人張口。而多數人都會鼎力相助,經常不需要借條,不計利息。當然,這一點正有所改變:兄弟姊妹為父母遺產特別是房產反目成仇,對薄公堂的事越來越多。但還遠遠不是主流。而且,這樣做恰恰是為了血緣更近的子女。
第二,好像沒有哪個民族像中國人這樣在乎血脈和「香火」的傳承。很多家族都有家譜。認祖歸宗的意識特彆強。特別是多數中國人把孩子及後代當作自己生命的延續。所以中國人特別在乎孩子的學習和成功,孩子的每次考試成績都能左右著父母的喜怒哀樂。孩子考一次100分可以讓家長高興好幾天。多數人把孩子的成功看做自己的成功,甚至高於自己的成功。每個人都希望孩子能超越自己。古代孟母三遷如此,如今為孩子出國砸鍋賣鐵也是如此。
為了孩子,父母和祖輩什麼都能豁出去,包括健康,甚至生命。孩子生病,父母有時恨不得能替其病。韓紅的那首《天亮了》,說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對夫婦帶著孩子坐纜車,纜車突然中斷墜落。觸地瞬間,這對夫婦把孩子高高舉起,他們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孩子。
看看唐山大地震和汶川大地震,會發現留下的孤兒都特別多。原因是父母或長輩們在關鍵時候都會本能的保護孩子。
所以,再老實的人,只要你傷害他的孩子,他都會跟你拚命。
同樣,哪個人也不會容許和漠視父母受傷害。所以,你得罪一個人,可能意味著你得罪了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所以,武俠小說的故事情節幾乎千篇一律:都是孤兒長大成人,為受害的父母報仇雪恨。所以,歷史上,奸臣害人都是力求斬草除根,比如,電視劇《趙氏孤兒》,比如電影《新龍門客棧》。甚至社會上有著這樣一種共識:不孝順的人不能交。因為人們知道:一個人對血緣關係最近的父母都不好,則不可能對別人好。
第三,大概沒有哪個國家的人像中國人那樣,逢年過節就往家趕,沒完沒了的走親戚,而且,在有限的時間內,走親戚的時間順序基本上是按照血緣相關度由近及遠安排。
第四,在中國,有一些獨特的身份和稱呼,比如乾爸,乾媽,乾兒子,干閨女和把兄弟。暫且叫做「准血緣關係」。這種「准血緣關係」好像在世界範圍內獨一無二,絕無僅有。有了這些身份,意味著你獲得了僅次於血緣關係的認可。有的甚至超越了血緣關係,比如:劉,關,張桃園結義;比如梁山好漢;比如瓦崗寨的兄弟。
第五,在中國,不管領導,部下,同事,同學,戰友,如果喝酒時不稱兄道弟那就說明關係還不夠近。如果你被單位或一個群體的很多人稱作老大,說明你的威信還可以。如果你的同學或戰友給你打電話的第一句是:喂,哥們。說明你們的關係真正已經很鐵。甚至,就連所謂「社會人」也把自己最怕,最敬,最服的人稱為「老大」。為了表示親近,我們把導師稱為師傅,把老師的妻子稱為師娘,把比我們求學較早的學生稱為師兄,師姐。即便對陌生人我們最親熱的稱呼也是大爺,大娘,大哥,大姐,叔叔,阿姨。這跟西方國家的同類稱呼的含義決然不同。
可以說,所有的人際關係,為了顯示親近,都是在盡量向血緣關係靠攏。
這一特徵對社會形態有著巨大影響。也是中國好多獨特社會現象的根源:
一,中國社會相對穩定的重要因素之一:中國的歷朝歷代平均時間很長,很多都能超過200年。周朝竟長達近800年。究其原因:是一般情況下,社會成員即便對社會秩序不滿,想採取什麼對抗行動,也會顧忌牽連其他家庭成員。事實上歷史上任何革命家的成功都是以家庭其他成員的巨大犧牲為代價,比如毛澤東的成功的代價是其7位親人的犧牲。比如徐海東大將參加革命,付出了一60多位親屬犧牲的代價。據說賀龍元帥更慘:家族曾先後三次遭到血洗。特別是封建社會時期,一個人敢於挑戰社會秩序,可能帶來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嚴重後果。因此,大大遏制了反抗衝動。封建社會都實行「株連制」,這招確實厲害,使得家庭成員互相牽制;使得控制一個人就相當於控制了一個家庭;使得中國人比較容易統治。據說現在有些地方,對釘子戶或上訪戶有個屢試不爽的絕招:責令釘子戶或上訪戶在政府或國企工作的親屬回去做說服工作。
二,中國人缺乏宗教信仰的原因之一:中國人對家的依戀舉世無雙。大部分都依附於一個家庭或家族。心有所託,情有所屬,便不太需要建立其他信仰。而且,絕大多數家庭的所有成員政治立場和取向是一致的。這一點只有建國前後有所改變。建國前,許多國民黨要員的家庭成員是地下黨,比如,陳佈雷的女兒,傅作義的女兒。建國後,文革時期,經常有兒子造老子的反的情況。
也因為這一點,中國人實際上愛家勝於愛集體和愛國。所以,無論怎樣進行愛國主義教育,也最多說到以國為家,沒有說以家為國的。
三,腐敗久治不愈的原因之一:大凡貪官,都有職有權,收入可觀。即使不貪,經濟條件和生活水平也高於普通人。因此,貪官其實並不是為自己而貪,而是為家庭,特別是為子孫後代未來的「幸福生活」而貪(當然只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由於家庭的高度緊密性和血緣關係的可靠性,很多貪腐行為都是通過家屬或親屬曲線救國的方式來實現,比如,利益輸送至家屬或親屬開辦的公司,比如贊助子女出國留學。這即提高了貪腐便利性,也加大了貪腐的隱蔽性。從而增加了懲治貪腐的難度。
四,家族式企業多的原因之一:不管專家們怎樣忽悠,怎樣批評家族式企業。客觀事實是中國成功的民營企業多為家族企業。民營企業的活力和效率也普遍高於國有企業。原因很簡單:有血緣關係的人在一起,比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之間更易產生信任,更易精誠團結。實際上劉少奇,鄧小平力主包產到戶也是基於中國是個血緣社會。所以說:中國農村土地應該流轉,機械化和現代化和規模化應該推行。但,以家庭或家族為單位的農業生產方式不應改變。
五,房價高的原因之一:在城市裡,只要孩子結婚,一般父母都會傾囊而助,七大姑,八大姨也都會意思意思。最不濟的也幫孩子付個首付,因此,儘管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的收入大多離買房相差甚遠,但卻都能買起房。這加大了整個社會的購房需求,提高了整個社會商品房購買力。
六,春運緊張的原因之一:每逢節假,特別是春節,學生要回家,在外工作的子女要回家,多數人要走親戚。從而形成春節期間的全民大遷徙。如此,交通緊張便在所難免。
七,啃老族的原因之一:城市中很多年輕人啃老。這固然不好,但問題的關鍵是中國的父母好像都甘於「被啃」。因為他們把兒女看做自己生命的延續,所以積累的財富被子女無償分享除了覺得有點丟人,不會有一點吃虧的感覺。特別是獨生子女時代,你的財富不給子女花,你給誰花?這一點實際上客觀上也促進了社會的相對穩定。因為,只要有家,一般人就不會挨餓和挨凍,也就不會鋌而走險。一個個不穩定因素都消化於家庭內部,從而降低了社會動蕩的幾率。
八,富人超生的原因之一:假如富人的資產到了幾輩子花不完的程度,毫無疑問,他不會甘心把資產和事業留給別人。為了後繼有人,當然會千方百計超生。
由此可見,中國是典型的血緣社會。這一特徵是許多「中國特色」的重要根源之一。這一特徵不改變,很多現象會長期存在。需要說明的是,血緣社會幾千年形成的,自有其合理性。這一點,東亞的日韓跟我們比雖有所不及,但還是有些相像,其給我們帶來的並非都是壞處,可以說有利有弊。因此,也未必非要改變。
推薦閱讀:
※《青年文摘(紅版)》2011年第19期·視野·社會
※濫情泛濫的社會,誰會把誰當真?
※為什麼《阿黛爾的生活》比《桃色迷局》更好看?
※《人民政協報》深度聚焦「精彩生活」創新BMC模式促進人類社會進步!
※有一個非常愛面子的老爸/老媽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