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受傷了

　　□梁建偉

　　放學去接女兒的時候，她不像平時那樣像個歡快的小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上車後只是帶著哭腔叫了一聲「爸爸」，之後就沒再出聲了。我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就回過頭去問她：「怎麼了？」突然看到她額頭上鼓起了一個大包，還滲出了絲絲血跡。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馬上焦急地問：「你怎麼受傷了？怎麼回事？」看到我著急的樣子，她極度委屈地撇著嘴，淚汪汪地看著我，強忍住沒有哭出聲來。妻子說：「你跟爸爸說是怎麼回事。」女兒聽了，勉強地說了一句「爸爸你不要批評我」，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原來是她放學後和幾個小朋友扔塑料球玩，一個小男孩用力過猛，砸到了她的額頭。她找到媽媽時先是說自己不小心撞到柱子了，後來在妻子的追問下她才說出了實情，並且反覆懇求「不要批評我」。她緊張得號啕大哭，擔心我看到她受傷後會批評她。

　　得知這些，我心裡滿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責。為什麼一個五歲多的小女孩，在自己受到傷害以後，不是到父母那裡尋求幫助和撫慰，而是擔心父母知道她受傷而批評她。肯定是我做錯了什麼。在醫院等醫生的時候，我蹲下來，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你是我們的寶寶，你受傷了最心疼的就是爸爸媽媽。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你受傷了我們都會保護你。」聽到這些，她再也抑制不住壓抑已久的委屈，大顆的淚珠浸透了我的肩膀。

　　女兒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也讓我受到了深深的教育。孩子是最純真的，孩子是最清澈的。以前每次我一到家，她總是興奮得手舞足蹈，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會爬著幫我拿拖鞋，總是像個小狗一樣爬著跟在我身後。非要趴在我的肩膀上才能睡著，非要我抱著她才好好吃飯，一會兒看不到我就不停地問「爸爸呢」。長大一點後，她每天都要到小區門口等我下班，一看到我就遠遠地跑過來讓我抱抱。和我在一起她總有說不完的話，一刻不停地跟我說，那時候我是她最好的夥伴。

　　後來，她上了幼兒園，而我好像也忙了起來。我忙於工作、忙於應酬、忙於成人社會裡她看不懂甚至我自己都未必能懂的世界大千，我們沒有了互相陪伴的時間。工作的壓力、生活的煩惱、人際的困擾攪得我心煩意亂，我沒有了興趣和精力陪她做幼稚的遊戲，也沒了耐性和心境面對她故意的撒嬌和小小的無賴。更沒有細心關注她的學習和成長，只是在她犯錯誤的時候一通狂風暴雨般嚴厲的指責，其實只是無助地宣洩自己的情緒，卻深深地傷害了她對我的信任和依賴。

　　孩子是我最好的老師，她讓我認識到了自己的缺陷。我不應該是一個嚴苛的批評者，我應該是她平等的夥伴。那晚從醫院回來，我關了手機，合上書本，收起報紙，陪她畫畫，幫她做手工，給她講故事，一起玩玩具。我摘掉了成人的面具，以孩子的視角和她坦誠相見。晚上臨睡前，我認真地跟她說，家是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爸爸媽媽永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偷偷地跟妻子說：「我覺得爸爸又變得可愛了，我好想讓爸爸一直陪著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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