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 舒婷、北島、王安憶眼中的顧城
顧城和謝燁。舒婷、北島、王安憶眼中的顧城
9月24日是顧城誕辰。
他在旁人眼裡是瘋子,在文學愛好者眼中又是語言純凈的詩歌天才。他的天分在許多人幫助下得以保存,生命卻因生活的變故灰飛煙滅。
顧城去世12年後,北島應邀選編的文集《魚樂:憶顧城》出版,收錄舒婷、毅偉、王安憶、陳力川、尚德蘭、大仙、顧彬、顧曉陽、艾略特·溫伯格、鍾文、文昕11人關於顧城的回憶文章。他們用微小記憶還原與顧城夫妻的交往,也努力去還原20世紀80年代那個屬於詩歌的光榮年代。
這些人,幾乎都是詩人顧城生命里,除去妻子謝燁、情人李英以外的「他者」。
就像評論家鍾文的總結那樣,詩人為了保持真實的「自我」,須向四面八方豎起屏障,有的強悍如北島,靠個人的意志力支撐;有的柔弱如顧城,需要與更強大的「他者」在一起。
堅強的北島,熱情的舒婷都是顧城的好朋友,除此之外,不可少的還有來自異性的愛。
當「他者」決定離去,「自我」是否還會存在?就像父親顧工的回憶:「他們結婚以來一直很好,就像一個人。」謝燁和顧城更像是一個人格的兩面,當自我開始分裂,死亡也似乎是註定的結局。
《白衣飄飄的年代》是高曉松為顧城所寫。
左至右:顧城、舒婷、謝燁、北島。
攝影 | 肖全
舒婷:顧城拮据卻愛搶著付錢1980年夏天,在北京,詩刊社舉辦的第一屆「青春詩會」上,來自鼓浪嶼的詩人舒婷與顧城、江河結為摯友。1983年,顧城謝燁到鼓浪嶼度蜜月,舒婷像姐姐一樣照顧他們;只要有會議在北京,朋友們也會來賓館看望舒婷,其中包括顧城夫婦。
在回憶文章中,舒婷感慨地寫道:「我選擇了一種平凡庸常的生活,工作、丈夫和孩子。而顧城比我更詩人,他不甘委屈,就算餓肚子,也不能忍受紅塵。在我看來,這也是一種選擇:『以純銀一般的聲音,和你的夢對話。』」
「顧城夫婦住父親的卧室,父親搬去鳥房。父親愛鳥,鳥房只有六平方米。酷愛烹調的父親,煞費心思安排手中的肉票、魚票、糖票、豆乾票,變著法子給他們做好吃的。哥哥嫂嫂下班過海到家要中午1 點多了,父親怕餓著客人,讓他們先吃飯。等哥嫂回家,掀開紗罩,四菜一湯均已掃蕩得乾乾淨淨,連菜汁都不留。這以後,父親不厭其煩分兩次做飯,還很自豪:因為顧城小兩口最能欣賞父親的手藝,總是迫不及待、歡天喜地,讓碗盤一一見底。」
「那時候的會議是不能蹭飯的。我把大家領到附近的小飯館,塑膠杯裝啤酒,炸醬麵,大拌菜,京城隨處可遇的家常菜罷。其他人都在座位上等待,只有手頭最拮据的顧城和我搶著付錢,他預先準備的那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十塊錢,已經算是巨款。」
「顧城謝燁爭著和我說一個小故事(他們兩人向來爭著說同一件事情,互相插嘴互相補充互相糾正,故事結局讓人辛酸,說起來卻是興高采烈聲情並茂)。」北島:顧城像個孩子北島與顧城相識於《今天》雜誌編輯部,兩人性格迥異。據作家顧曉陽回憶,某年他們在海外,友人家中有一支槍,顧城非常喜歡,拿起來就對準詩人多多,多多嚇得鑽到桌子底下;他又瞄準北島,結果北島「岸然而立」。
1981年,北島帶了一批詩人朋友去成都。鍾文提到了一個細節:顧城一直不離開北島,北島到哪裡他就跟到哪。在介紹朋友張毅偉認識北島後的一天,顧城突然對張毅偉說:振開(北島本名)話比較少,特別是剛認識的時候,你不要太介意。
「大約半個鐘頭前,王渝從紐約打來電話,告知顧城和謝燁的噩耗。在譚嘉和嘉行夫婦的住所,我神不守舍,一片茫然。晚飯後,李點開車帶我去酒吧,回家,主人睡了,我獨自呆坐,半夜喝得爛醉……」
「若人間有情,那是開始,也是盡頭。1979年早春,在北京東四十四條76號(《今天》編輯部),有人敲門,顧城和顧鄉走進來,我們初次相見。顧城就像個孩子,靦腆寡言,顧鄉眼睛明亮,好像會說話。姐弟倆剛去了西單「民主牆」,熱血沸騰,在顧城的慫恿下,直奔《今天》編輯部。從那天起我們一路走來,時間的走廊忽明忽暗,在十四年的盡頭戛然而止。」顧城在紐西蘭激流島的故居。
王安憶:童年顧城顧城的父母與王安憶的父母是戰友兼文友,兩家有熟識的親朋好友,王安憶可算在顧城的上一輩里去。「結果還是以年齡為準則,又因相近的命運和際遇,與顧城邂逅在八十年代末。」
王安憶與顧城夫婦的交往不算密切,他們主要於1987年、1992年的德國,在兩次詩歌活動中相遇。1992年那次會面後,她還應《明報》月刊之邀,寫了《島上的顧城》。而在童年,她也曾經見過來自己家中做客的顧城。
「之前我並未見過顧城,他父親雖為熟客,雙方的兒女卻沒有參與大人的社交。我母親見過顧城,彷彿是在北京,詩人顧工招待母親去香山還是哪裡遊玩,顧城也跟著。顧工帶了一架照相機,印象中,他喜歡拍照,在那個時代擁有一架照相機也是稀罕的。」
「有一回到我們家,進門就嚷嚷著要給我們拍照,不知哪一件事情不遂意,我當場表示拒絕,結果被母親叱責一頓,硬是照了幾張。奇怪的是,儘管出於不情願,又挨罵,照片上的我竟也笑得很開懷,厚顏得很。」「顧城出事以後,母親感慨地想起,那一次出遊,父親讓兒子給大家照合影,那孩子端著照相機的情形。小身子軟軟的,踮起腳,極力撐持著從鏡頭裡望出去。那小身子早已經灰飛煙滅不知何鄉何野,他的父親亦一徑頹然下去,度著幾近閉關的日子。」泉水的台階鐵鏈上輕輕走過森林之馬我所有的花,都從夢裡出來我的火焰大海的青色晴空中最強的兵我所有的夢,都從水裡出來一節節陽光的鐵鏈木盒子帶來的空氣魚和鳥的姿勢我低聲說了聲你的名字——顧城《來源》
顧城的書法和畫。
引號部分資料來自:《魚樂:憶顧城》,北島選編,中信出版社,2015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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