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奇：項羽用人上的敗筆

06-19

　　在秦末楚漢爭霸中，項羽由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盛極而衰，竟然淪落到被迫自刎的可悲下場，箇中原因固然很多，其中，不善用人就是項羽的一個致命缺陷。如果說劉邦是秦漢時期一個善於用人的正面典型，那麼項羽就是那時候不善用人的反面教材。對於項羽在用人上的毛病，他曾經的下屬韓信曾有過經典性的評價，韓信認為「項羽喑噁叱吒，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好一個「不能任屬賢將，匹夫之勇」道出了項羽在用人問題上的真問題、大毛病。筆者認為，項羽在用人上的問題包括但不限於以下幾個方面：

　　一. 妒賢嫉能，氣量狹小

　　先從韓信離開項羽單飛談起。項羽與韓信二人都是是秦末漢初時期的軍事天才，所不同的是項羽出道早，成名在先，而韓信出道晚，屬於後起之秀。如果說他們二人能夠精誠合作的話，那將無敵於天下，其實，歷史曾經給了項羽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惜項羽沒能把握住。話說項梁剛渡淮的時候，韓信就杖劍從之，但是韓信在項梁帳下沒有混出什麼名堂，項梁敗了之後，韓信又跟隨項羽南征北戰，項羽也只任命韓信擔任了郎中這樣一類的散官。韓信這人有個毛病，就是特別喜歡給領導提意見、出主意。剛到項羽手下任職不久，韓信就開始給項羽獻計獻策，實事求是地說韓信提的很多計策都閃爍著真理的光芒，項羽也明明知道韓信的計策很有道理，可他就是不採納。可能有人會很納悶，這是為什麼?如果要問項羽這麼做的理由，聽起來很可笑，無非就是現在人們常說的瑜亮情結，項羽就是這麼任性，他是絕不會允許他的手下比他更會打仗比他更懂軍事的。因此，縱使韓信說得再天花亂墜，項羽也就是答覆一個字「NO」。韓信是什麼人，他能忍受胯下之辱，但是他不能忍受碌碌無為，浪費生命，所以他既不想忍也不能等，心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孔雀西南飛，很快就投入了劉邦的懷抱。若干年後，當昔日的那位小郎中已經華麗轉身為數十萬大軍的統帥時，項羽這才想起來拉攏這位曾經的下屬，可惜，為時已晚。

　　再說說亞父范增與項羽鬧掰的事。范增是項羽的主要謀士、頭號智囊，屢獻奇計，曾為項羽的崛起立下汗馬功勞，主僕二人一個善謀一個善戰，精誠合作，親密無間，范增長項羽數十歲，項羽父事范增，尊其為亞父，用現在的話來說這二人天生就是一對「黃金搭檔」，前途不可限量。誰知好景不長，裂痕就產生了。話說在鴻門宴上，范增力主誅殺劉邦，防患於未然，然而由於項羽的優柔寡斷而被劉邦鑽了空子，范增很生氣，倚老賣老地當著張良的面將劉邦所送的玉斗拔劍撞破，並且大罵項羽「豎子不足與謀」。項羽聽後受不了，於是就與范增對罵起來……

　　如果說在鴻門宴上的不愉快僅僅是使項羽與范增之間產生裂痕，那麼接下來的這件事則讓雙方徹底鬧掰了。話說西漢三年，楚漢戰爭升級，項羽屢次斷了漢軍糧道，劉邦缺糧嚴重，很是恐慌，於是想通過講和來暫時緩解危局。項羽本想要答應，范增進諫說現在正是消滅漢軍的好時機，不能放虎歸山，否則將會後悔莫及。劉邦對楚軍的攻勢深為憂慮，就採用離間計來離間項王和范增。當時正好項羽的使者來了，劉邦就給他準備了豐盛筵席，打算好好利用一番。當看到使者時，劉邦假裝驚愕他說，我以為是亞父的使者，沒想到項王的使者，便把好酒好菜撤了下去，改換成粗茶淡飯。使者回來後，向項羽報告了自己的遭遇，項羽本來已識破了劉邦的伎倆，但是他覺得自己這個三軍統帥在部下面前丟了面子，也就漸漸地對范增防範起來，還時不時地對其冷嘲熱諷。范增這個倔老頭，也是個壞脾氣，忍無可忍，在大罵一通項羽之後，就揚長而去，結果還沒走到彭城，就因背上長毒瘡歸了西。

　　二. 識人不明，所用非人

　　先從司馬欣、曹咎這兩個小人物的發跡談起。司馬欣、曹咎是楚漢戰爭中兩個不怎麼出名卻特別重要的歷史人物。話說項梁、項羽起兵前，有一年，項梁曾因不軌行為在櫟陽縣被逮捕，將被判重罪，正在愁眉不展之時，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老熟人蘄縣獄掾曹咎恰好是櫟陽令司馬欣的好友，於是項梁就讓曹咎給司馬欣打點打點，讓司馬欣為自己辦辦「關係案」、「人情案」，放自己一馬。你還別說，司馬欣看在曹咎的面子上，三下五除二就替項梁擺平了……

　　沒過幾年，項羽烏雞變鳳凰，率領各路義軍攻入了京城咸陽。就在項羽為封誰當關中王而絞盡腦汁之時，他突然想起了項梁曾經的恩人司馬欣。司馬欣不但對自家有恩，自己信得過，而且在咸陽一帶也素有威望。於是，項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封司馬欣做了塞王，讓他管轄關中東部地區。不過，項羽這次看走了眼，你想啊，他司馬欣能枉法裁判背叛秦王朝，憑什麼就不會背叛你項羽。果然沒多久，當劉邦還定三秦之時，司馬欣抵擋不住，就乾脆投降了漢王劉邦……

　　如果說項羽是對司馬欣的人品看走了眼的話，那麼他對曹咎看走了眼的是軍事才能。話說項羽攻佔咸陽後，因曹咎曾對項家有大恩且對自己忠心耿耿，就封曹咎做了大司馬、海春侯。漢四年初，楚漢爭霸到了最激烈的時候，項羽被迫率領軍隊向東進攻，委任忠誠的曹咎謹守成皋，臨行前還不忘再三囑託曹咎，「謹守成皋，則漢軍挑戰，慎勿與戰，毋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誅彭越，定梁地，復從將軍」。項羽率軍離開後，曹咎一開始還是老老實實地遵守軍令，堅守不出，劉邦得知後，頗為頭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就下令在成皋城邊上設一高台，不分晝夜地在高台上百般羞辱楚軍，前前後後罵了總共得有五六天，曹咎果然中計，心想，「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就不相信滅不了你劉邦」，成皋也不守了，輕率地率出戰，剛渡汜水，漢軍打曹咎一個措手不及，楚軍大敗，成皋失陷，楚軍陷入戰略被動，曹咎悔恨交加，只得在汜水河邊自刎。

　　三. 任人唯親，用人之短

　　先來說說項羽和他那不爭氣的小叔父項伯的故事。如果說項羽的大叔父項梁是為項羽的崛起打地基的話，那麼他的小叔父項伯則純粹是給項羽的衰敗挖牆角。話說在鴻門宴之前，因劉邦先攻佔了咸陽引起了項羽的不滿，項羽本打算突襲劉邦，項伯僅僅因為與張良有舊，不但把準備突襲漢軍的絕密軍事情報透露給劉邦，使他逃過一劫，而且還與劉邦私下訂了兒女親事。按說泄露了這麼重要的軍事情報理應軍法從事，最低限度也應該是打入冷宮、長期關禁閉，可是項羽下不了這個手，他對叔父項伯連句重話都沒有，第二天還讓項伯大模大樣地參加了鴻門宴。要換了別人，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在鴻門宴上肯定是低頭喝悶酒，可項伯就不是一般人，他不但喝得興高采烈，還在項莊拔劍起舞，準備刺殺劉邦時用自己的身體翼蔽劉邦，直氣得范增大罵項家人不足成事。按道理說，項羽這次總應當把項伯打入「冷宮」了吧，可是項羽還是於心不忍，沒過多久，項羽交給項伯一項更重要的任務。話說九江王英布被劉邦用計策反，被迫隻身逃走，尚未鐵心反楚，他的舊部及一家老小都還留在九江，項羽知道拿住英布的舊部及一家老小是牽制英布的一著好棋，就把這項重要的任務派給了項伯。項伯到了九江之後，雖然完成了收編英布舊部的任務，但是卻把英布的一家老小殺了個精光，直把英布氣得七竅生煙，鐵了心死心塌地在劉邦帳下效力……不過，話說回來，項伯的下場可比項羽好多了，項羽敗亡後，項伯不僅沒受連累，反而因鴻門宴上的「上佳表現」而被劉邦封為射陽侯。

　　最後來談談引發大謀士陳平千里大逃亡的故事。陳平不但與韓信一樣，都曾在項羽帳下效力，而且還有著韓信一樣的老毛病「愛給領導提意見」。想當初，陳平的頭一個主子是魏王咎，陳平剛投奔魏王咎沒多久，就開始給魏王咎進言提意見，魏王咎很是頭痛，總覺得陳平這個小年輕太不謙虛，再加上有人說陳平的壞話，陳平沒有了用武之地，只得投奔了項羽。過了沒多久，陳平就跟隨項羽入關攻破秦國，雖說項羽賜給陳平卿一級的高級爵位，但是項羽讓陳平承擔的都是些端茶倒水、迎來送往的事務性接待工作。還記得吧，在鴻門宴上，當劉邦以酒後需上廁所為由準備溜號時，項羽就曾經派遣陳平前去打探消息，想要召回沛公繼續飲酒。時間一長，陳平對於這些事務性的雜活干著干著就厭煩了，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於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整天在項羽面前唧唧歪歪地獻計獻策，項羽實在是受不了啦，就索性派了陳平一項難纏的差事，封陳平為信武君，讓他率部前去平定朝秦暮楚的殷王。按說這是一個建功立業的美差事，但是把這個差事派給陳平還真是有點難為他，因為雖說陳平足智多謀，甚至可以稱為最好的謀士，但是他的執行力卻很差，你真要他獨擋一面，領兵出征，還真是有點困難。不過還好，陳平暫時成功了，然而，由於陳平的失誤還是留下了後遺症，這不，沒過多久，劉邦又攻下殷地。項羽震怒，準備對上次平定殷地的將領進行嚴肅追責，全部殺掉--。陳平害怕被殺，便封好項羽賞賜的黃金和官印，派人送還項羽，千里走單騎，投奔漢王劉邦去了……

　　按常理來說，楚漢爭霸，雙方勢均力敵，人才應該是在楚漢之間雙向流動才對，既有人才從楚軍流入漢軍，又有人才從漢軍迴流到楚軍，可是，由於項羽這個楚軍的當家人在用人上的敗筆才直接導致了人才從楚軍向漢軍單向性流動的非正常情形的產生，而這也從某種程度上奠定了項羽的悲劇結局。

　　直到烏江自刎之時，項羽還認為自己沒毛病，是天要亡他，可謂是死不瞑目，也可以說是死不醒悟。其實，伴隨著韓信的出走、陳平的逃亡、英布的叛變、范增的絕交、司馬欣、曹咎的自刎等等，項羽早已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只是臨了臨了，項羽還不知道反省己過而只知道一味的怨天尤人，以至於至死都是一個糊塗蛋，也許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