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小偷告警察

[小小說]小偷告警察　　　　法庭上，原告小偷正和被告警察針鋒相對鬥口舌。　　是的，沒錯，小偷是原告，嫌疑受害者，警察是被告，嫌疑罪犯。因為尚未定論，一切皆適用「嫌疑」 。　　小偷名叫大王，偷了幾十年，一直得心應手，順順噹噹，從未被逮著過。在小鎮里，大王做人外表上看本份，低調，還常常接濟困難戶，為幾個孤寡老人送衣送葯。是個有愛心孝心的平民。只可惜生來"三隻手"，似乎不偷手癢腳癢，難以度日。　　從面相上看，大王方頭大耳，濃眉大眼，官坯官料，無論如何也排不上偷盜行列。是上天捉弄人？未可知。他雖然一生與官無緣，卻有真命天子的運勢。的確，幾十年來，在小偷界一舤風順，算得一位幸運又幸福的偷兒，也是一個快樂的小偷。大王口才超眾。與當年的朱元璋不相上下。也有江南才子徐文長的風采。　　前幾天, 不幸被一個新來的警察逮著了。算是大王頭一回被抓，他不服，反告警察傷害罪。於是把抓他的警察告下了。他發誓要把警察送進大牢。　　警察三十多歲，還未曾娶妻，是個大齡青年。黑皮黑臉，高大魁梧。平常沉默寡言, 是老實人。正滿頭大汗站在被告席上。　　與其說原告和被告都沒錢請律師，倒不如說，這點屁大官司用不著花錢僱人，那麼，只好自己當辯護人。是，小警察工資低，小偷收入更少，能省不省哪不成了傻瓜二百五嗎？這年頭賺錢難啊！這是兩人的共同思想，難得有這個唯一共鳴。　　輪到警察發言。　　「……我喊你站住，你為何還逃跑呢？我已經亮明身份，我是警察，職責是保護國家和人民利益的。你完全可以信賴。」警察默念著答辯詞。顯然是頭兩天準備的。　　「亮明身份？搞笑了不是！這年頭誰信誰？誰真誰假？我自己還懷疑自己呢！假貨還少嗎？假警察多了去了，再說了，從銀行流岀的人民幣還有假的！我抗議！被告在狡辯！」事發時，大王頭次見到這張陌生臉。也難怪，人家調到小鎮才第一天上班。　　為此，大王如此辯解，且滴水不漏。　　「抗議有效，繼續！」法官面無表情，如泥塑木雕，機械地操縱著法律。　　「你偷竊盜竊，有人舉報！」大個子警察又拿岀新的論點。「我身為警察，天生抓賊，何錯之有？」　　「證據！請被告拿出證據！」小偷不慌不忙應付。　　「當時有人大喊抓賊，我身為警察，自當一馬當先，勇抓罪犯，這也不對嗎？」　　「停，停下，問一下，未經法庭審判，何來罪犯？充其量是嫌疑人！請被告注意用詞，這裡是法庭，不是你家裡。什麼叫勇抓罪犯？法官大人，我再次抗議！」　　「抗議有效，請被告注意用詞！」法官敲打著木鎚子，依然面無表情，似乎天底下人人欠他錢，且賴著不還那樣不自在。　　「你受傷是因為你負罪逃跑，和我在後面追趕無關，警察的天職是抓賊！你既然不承認是賊，為何逃跑？自己失足掉進河裡受傷，與我何干？為何讓我賠償？為何告我傷害你？」警察繼續為自己辯護著。他覺得力不從心。覺得自己的話蒼白無力。覺得法律有不少漏洞，有空子可鑽，簡直不為好人說話。　　當然，講法律不公平，是他在心裡想想而已。而小偷心裡此刻又在想什麼呢？　　小偷大王在盤算，還需幾個回合才能結束這場官司？他不會去考慮法律，這東西與他何干？逮不著，永遠是良民，反之，被抓著了，則刁民！他考慮的事有兩樣，一是如何如何施展身手，不被抓住。二是抓住後，如何如何施展身手，儘力脫身！　　……　　若干回合後，法官接了個電話，皺皺眉頭，不耐煩起來。　　「既然雙方不願意調解，我宣布，庭審結束，休庭！擇日再審！」　　「等等，法官先生，我改變主意了！」大王突然發了善心，不打算把警察告進監獄。「我同意和解！」　　「你是個好人，我早看岀來了，本來嘛，芝麻大點事何苦上法庭呢？除了證明當今社會人人懂法律，再無其它解釋。」肥頭大耳的大法官慈祥地笑了，「兩人握個手，和了！我還有個約會，不奉陪……」　　警察如釋重負，忙上前握住大王右手，有點受寵若驚。是呀，他好歹保住了清白。　　「我告訴你，警察先生，別人喊抓賊，你去追本無錯，可這次你追的賊偷了啥？你知道嗎？」小偷大王問。　　「不知！抓賊還有講究嗎？」警察想，是賊必抓，沒得講的！下次造到了還抓！他是老實人！　　「這個賊不過偷了兩個茶葉蛋，而且, 是偷給鎮上餓了三天的孤寡病人吃的。可惜病人尚未吃著，忽忽上路了，因為你耽誤了我的大事，本來發誓讓你坐牢，可我又有點難捨，明白嗎？難捨啊？！你似乎並不是壞人,我於心不忍……」　　是的，大王是小偷，偷了幾十年，卻從未被逮進監獄，因為他偷東西從未超岀價值十塊錢的，偷點吃的填肚子而己，偷點吃的填飽肚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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