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億，一個讓人羞愧的世界第一

　　春節剛過，送禮再次成為繞不過去的話題。中國向稱禮儀之邦，靠禮儀維繫、規範的人際關係，在中國傳統社會發展中起到過決定性的作用。可惜的是，隨著社會、政治、文化的變遷，所謂禮儀，已經被片面地理解為一套打躬作揖、客客氣氣的社交程式，甚至蛻變為以人情往來為包裝的利益勾兌規則。世風所及，禮儀之邦大有蛻變為「禮品之邦」的趨向。　　儘管如此，當有媒體經統計得出，中國每年禮品消費可能高達8000億元之巨時，相信還是會有很多人為此驚訝。這個絕對可稱世界第一的數字，足以讓每個有正常思維的中國人羞愧而不安。　　送禮乃是人之常情，人人都會為收到一份貼心、精美的禮物而欣喜和感念。尤其對中國人而言，由禮尚往來維繫的人際關係，遠比靠法律、合同維繫的契約關係更讓人放心，中國由此而成為世界第一送禮大國也在意料之中。　　問題在於，當下的送禮文化卻有兩個值得高度關注的發展傾向。一是一般意義上的禮尚往來，變得越來越普遍、泛濫，且有著越來越明顯的利益交換性質。過去往往發生在親戚、鄰里等熟人之間的禮尚往來，逐漸擴展到所有可能「有用」的社會關係之間。隨之發生的則是禮物變得越來越「重」，當一盒月餅、一箱水果，逐漸被一個名包、一隻iPhone所替代的時候，禮物也就從人際關係的潤滑劑，演變為探路石和敲門磚，表面的禮尚往來背後，往往是更大的利益交換。　　其二，則是送禮正在演化為新的賄賂形式。名包、名表、名酒等奢侈品，早已成為公認的禮品新寵，而動輒數萬、數十萬的金額，使得送禮行為完全具備了行賄的性質。更何況那些可能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等「雅賄」，不僅行賄時含而不露，即使在受到查處時，也會因為其價值難以準確估量而更為「安全」。正如一位北京市紀檢委幹部的介紹：「在近幾年我們調查的官員受賄案件中，以價值而論，古董字畫等藝術品已經超過房產成為排名第一的類別，而房產排第二，第三則是各類小件奢侈品。」　　以上兩種趨向的性質並不完全相同，卻也有密切的關聯，就淺層而言，兩種趨向之間的界限本來就不甚清晰，所謂人情往來再往前邁一步，其實就是賄賂。在以往的反腐案件中，貪官們最常用的自我辯護之一，就是把逢年過節收到的紅包、禮物，歸為正常的人情往來。但他們往往不願回答或不敢回答的是：如果沒有手中的權力，他們哪來的那麼大面子。而從更深層次分析，兩種趨向的共同指向，則是把中國社會的人際關係進一步「潛規則化」，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普遍和深入。　　清晰的規則、嚴格的契約精神，是法治社會得以順暢運轉，個人權利得到充分尊重、保障的前提。但愈演愈烈的送禮之風，卻提示我們遠沒有完成從傳統人情社會向現代法治社會的轉型，甚至一度實現的進步，還有倒退的趨勢。而且，這樣的倒退趨勢不分官民、貧富，而是波及各個階層、滲透方方面面，整個社會呈現出按利益關係劃分群體、按親疏遠近確定交往規則的「潛規則化」。這種看似人人都有空子可鑽的潛規則，其最終的趨勢卻必然是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叢林法則。對於試圖努力建設一個現代、法治社會的中國，對於期望在這個過程中獲得尊嚴和機會的大多數中國人而言，這絕非福音。 ----原載2012年2月1日《北京青年報》 （評論員：張天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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