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游太玄》 你所不知道的道教文化

《心游太玄》:

古琴與道教文化:

古琴審美中的道家元素

其一、道教文化對於古琴教化功能的繼承和發展。《洞冥記》:帝恆夕望東邊有青雲,俄見雙白鵠集於台上,倏忽變為二神女舞於樓下。握風管之簫,舞落霞之琴,歌清吳春波之曲也。《列仙傳》:稷丘公,華山道士。漢武帝封禪,公乃冠章甫,擁琴來迎。在神話小說中,神仙大都多才多藝,過著琴劍逍遙的日子,白玉蟾《道情》雲「一琴一劍一杯茶」。在寂寞的深山修鍊之中,音樂陪伴道人度過清冷的歲月。

嵇康《琴賦》序雲「余少好音,長而玩之,滋味有厭而此不倦,可以導養神氣,宣和情志,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於音聲。」而嵇康也是魏晉時期的古琴名家。其《琴賦》認為彈琴可以宣和情志,是一種發泄感情的手段,「情動於中,而形於聲音」。好比晉人的長嘯一般,振越山林,表達一種曠遠的幽思。古琴的學習需要專心靜氣,不為外物所擾動,又須注念於樂譜,其實學習古琴也是一種集中精神的過程,故嵇康雲「可以導養神氣」,就是這個道理。

顧梅羹先生在《琴學備要》中強調學古琴必須《揣摩旨趣》雲「彈琴以揣摩旨趣為最難,又以揣摩旨趣為必要。琴曲之所以可貴者,非僅在鏗鏘悅耳這一點而已,為其能通萬類的神情,發人心所感應,以成其為精粹獨到的聲音。」《莊子》書中哪位駝背的撲捉鳴蟬的老人,就是因為「用志不分,乃凝於神。」人專心於琴曲,則能與作曲的古人心心感通,藉以陶冶自己的情操而改變其氣質,逐步培養而有聖賢之氣象。所以早期儒家非常重視音樂教育,而道教除了繼承音樂教育之外,還認為古琴可以「導養神氣」,使人長壽。我們知道書法家長壽的多,就是因為其神氣安寧,彈古琴者亦然。

其二、道教文化對古琴審美的影響

明王朱權在《太和正音譜》卷上《詞林須知》中雲「道家所唱者,飛馭天表,遊覽太虛,俯視八郄,志在沖漠之上,寄傲宇宙之間,慨古慷今,有樂道徜徉之情,故曰道情。」這番話基本上概括了道家音樂的特點,而受道家思想影響的古琴也不例外。元朝音樂分十七個宮調,其中仙呂調清新綿邈、道宮飄逸清幽,都明顯受道家審美的影響。

《琴學備要》雲「琴學流傳,各有派別。如中州派,高古端嚴;浙派清和靡漫;蜀派峻急奔放;廣陵派鏗鏘繁促;虞山派清微淡遠。其風格意味,各不相同。」雖然不同,但是卻也有相似共同之處,即以幽靜、清冷、淡遠為主,同於畫派之南宗,而不同於儒家溫柔敦厚的審美特點。

《琴聲十六法》雲「欲修妙音者,必先修妙指。修指之道,從有而無,因多而寡。一塵不染,一垢弗緇,止於至潔之地,而人不知其解。指既修潔,而音愈希;音愈希,則意趣愈永。吾故曰,欲修妙音者,必先修妙指;欲修妙指者,又必先自修潔始。」又雲「清者,音之主宰。地僻則清,心靜則清,氣肅則清,琴實則清,弦潔則清,必使群清咸集,而後可求之指上。兩手如鸞鳳和鳴,不染絲毫濁氣,厝指如擊金戛石,緩急絕無客聲。試一聽之,則澄然秋潭,皎然月潔,湱然山濤,幽然谷應。真令人心骨俱冷,體氣欲仙。」

《溪山琴況》雲「苦思求售,去故謀新,遂以弦上作琵琶語,此以雅音而翻為俗調也。唯真雅者不然,修其清靜貞正,而借琴以明心見性,遇不遇,聽之也,而在我足以自況,斯真大雅之歸也…種種俗態,未易枚舉,但能體認得靜、遠、淡、逸四字,有正始風,斯俗情悉去,臻於大雅矣。」這裡的「正始風」,正始是指魏齊王曹芳的年號,借指魏晉時期的風度。《溪山琴況》以魏晉正始時期的名士風流,那種超脫物外,寄情泉石的氣質為最雅,也即是肯定了道家美學在古琴審美中的正統地位。

聲音是心靈的表現,古人認為要彈一手好琴也好,寫的字、文章、繪畫等等,都和作者的個人修養有極大的關係,所謂「文如其人」。古琴也不例外,在《琴聲十六法》中就提出琴音要妙,「必先自修潔始」。而《溪山琴況》中以正始風度為琴聲最雅的標準,則古琴名家亦即承認要談好古琴,必須於自然有極深的認識,能夠不拘於名利,方可得意自然,能得意於自然,其發於琴音,也一定有松石林泉之氣。古琴家以廟堂之氣為俗,而以隱逸為高,這也是道家思想之表現也。苗建華說:老子「大音希聲」的音樂理論,又促使古琴追求一種「淡而會心」、「得意忘言」的含蓄之美。道家古琴理論「琴者,心也」和儒家「琴者,禁也」成強烈對比,道家「法天貴真」的思想,對感情價值的強調,對於古琴音樂的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其三、道教對於古琴藝術的影響還表現在數目繁多的曲目上。琴曲中表現道家色彩最多,約可分三類,(一)對山水田園的嚮往與對隱士的謳歌,其風格一如中國的山水畫所呈現的清淡自然氣氛,如漁樵問答、山居吟、耕薪釣渭、歸去來辭、唉乃、遁世操。(二)反映嚮往方外世界思想,如廣寒游、列子御風、仙游、凌虛吟。(三)反映道家無為養性的思想,如招隱、鷗鷺忘機、靜觀吟等。

嵇康《琴賦》雲「非夫曠遠者,不能與之嬉遊;非夫淵靜者,不能與之閑止;非夫放達者,不能與之無厷;非夫至精者,不能與之析理也。性潔凈以端理,含至德之和平。誠可以感盪心志而發泄幽情矣。」

道家的琴論,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是對於早期儒家琴論的一種復歸,而更注重對於個體感情的尊重。而道家「取其實,去其華」的思想,也使得古琴的傳承較少沾染那些讖緯之氣,而著眼於聲音的感盪。清朝青城山道士張孔山就是精於琴律的人,其所作《流水》更是刻成鉑金唱片,在太空中回蕩,其藝術價值為世界所公認。

竊以為討論古琴與道教文化,對於現世的人們有兩點啟發,其一就是梁啟超先生所說的「音樂為國民性之表現,而國民性各各不同,非可強此就彼。今試取某國音樂全部移植於我國,且勿論其宜與不宜,而先當問其受與不受。不受,則雖有良計劃,費大苦心,終於失敗而已,譬之擷鄰圃之穠葩,綴於我園之老乾,縱極燦爛,越宿而萎矣。何以故?無內發之生命,雖美非吾有也。」換言之,即音樂的發展當立足於本國,走自己的特色創作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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