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富二代找小姐、當演員、搞音樂,追求時尚輕斷食,卻成為萬人景仰的高僧
今天波叔要給你們講一個人。
因為昨天是他圓寂74年的日子。
一說圓寂,你們就知道了:這是個出家人。
是的,我們都叫他弘一法師。沒出家之前,我們叫他李叔同。
兩個名字都是如雷貫耳,但事迹又截然不同毫無關聯,以致於有些小盆友會以為這是兩位大牛。
李叔同,驚才絕艷,少年風流。他寫過一句詩,說自己「二十文章驚海內」,充滿少年人的自信和驕傲。
弘一法師,芒鞋竹杖,雲遊苦行,持戒守律,護生弘法,終成一代高僧,贏得萬人的景仰。
讓人難以置信這是同一個人。
李叔同是怎麼變成弘一法師的?
這兩個同時永留青史的名字,是怎麼前後相連,構成一個人的一生的?
波叔給你們總結了一下,把李叔同的一生分成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公子哥兒」時期。
李叔同1880年生於天津的一個大家族。家裡是做鹽業買賣的,非常有錢,從小過的是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兒生活。
不過是高雅版公子哥兒。李叔同對藝術特別感興趣,書法、篆刻、詩詞、戲劇,從小就學。
人家日後能成為多個門類的藝術大師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生他的時候父親已經68歲,沒過幾年就死了,他母親只是小妾,地位不高。所以18歲一結婚,李叔同就帶著母親和妻子搬到上海去了。
沒事,上海也有家裡的產業,照樣享受生活。
今天的富二代:拍電影、打電玩、泡網紅、玩直播。
那時候對應的時髦是:唱京戲、辦詩社、寫文章。
對了,還經常找小姐——富二代干這事倒是古今如一。
當然,找的都是懂文藝會音樂的高素質小姐。
李叔同這大保健做得和現在人不一樣,不但付了錢,還付出才華和真心。他為坐台小姐寫了不少詩,波叔給你們念念。
有一首是送給一個叫高翠娥的老妓女的——別怪波叔直接,李叔同就是這麼直接叫人家的,「老妓高翠娥」:
殘山剩水可憐宵,
慢把琴樽慰寂寥。
頓老琵琶妥娘曲,
紅樓暮雨夢南朝。
意思大致是說,國家不成樣子,到了晚上,外面又下雨,淅淅瀝瀝讓人煩,我只能來找你,靠聽你彈樂器、唱歌、喝酒解決苦悶啦。
還有兩首是送給一個叫金娃娃的。
還有一首是回憶一個叫楊翠喜的,她的頭髮、她的眉毛、在她身邊醒來時的情形,都回憶了一遍,還說「我想變成在你身邊飛來飛去的蝴蝶」……
25歲的時候,他母親去世了。把母親送回天津安葬,把老婆和兩個兒子在天津安頓好,他就擺脫了家庭的羈絆。
下一步做什麼?留學去。
說走就走。
沒過多久,李叔同就到了日本。一到日本,他就脫了長衫馬褂,穿上西裝,剪掉辮子,三七分頭。帥呆了。
他在學校里創辦了春柳社,歷史書里寫這是中國第一個話劇團體。排演《茶花女》,他演的是主角。
不是男主角,是……女主角。茶花女。
城會玩啊。
連茶花女的服裝都是他自己做的。為了顯得腰細,還餓了幾頓飯。
你們看,這茶花女美不美?
呃……開心就好。
還有另一個角色,也是女裝:
波叔想,李叔同演茶花女演得這麼有感覺,一定要感謝高翠娥金娃娃楊翠喜她們幾個。
他是學美術的,畫油畫要對著人體模特練習。多情的他又和一個做人體模特的日本姑娘好上了。
1911年回國的時候,他把她帶回上海,做起了夫妻。
這樣,他在天津有一個家,在上海有一個家。
下面就是第二階段,李叔同的「為人師表」時期。
回到中國,正碰到民國成立。看上去什麼都是新的。李叔同辦報紙,當教師,忙得不亦樂乎。
他去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當藝術教師,是最為人知的一段經歷。為什麼?因為他教出了幾個很厲害的學生啊:
畫家、散文家豐子愷;
畫家潘天壽;
音樂教育家劉質平;
記者、作家曹聚仁;
……
豐子愷回憶李叔同說:
他從來不罵人,從來不責備人,態度謙恭,同出家後完全一樣;然而個個學生真心的怕他,真心的學習他,真心的崇拜他。我便是其中之一人。因為就人格講,他當教師不為名利,為當教師而當教師,用全副精力去當教師。就學問講,他博學多能,其國文比國文先生更高,其英文比英文先生更高,其歷史比歷史先生更高,其常識比博物先生更富,又是書法金石的專家,中國話劇的鼻祖。他不是只能教圖畫音樂,他是拿許多別的學問為背景而教他的圖畫音樂。
他不但帶他們領略藝術的美妙,還實實在在地幫他們解決生活的困難。劉質平去日本留學,家裡沒錢,學費就是李叔同掏的。他還和劉質平約法三章:
第一,這錢不是借,是我送你的;
第二,這事你知我知,不能告訴別人,你家裡人問也不能說;
第三,要是我降工資了,沒辦法,錢也只能減少點;
第四,學習方面你要聽我的,我沒別的意思,想讓你用功而已。
情真意切。這幾個學生到老都還記得李叔同對他們的好。
李叔同在學校里還寫出了他日後流傳最廣的一個作品,那就是歌曲《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波叔知道你們都跟著哼起來了。
這歌實在是太有名了。雖然曲子是一個美國人寫的,但李叔同的歌詞讓它脫胎換骨,感覺天生就是一首中文歌。
後來兩部經典電影《早春二月》和《城南舊事》都採用了《送別》做插曲,它更是家喻戶曉。
到1918年,李叔同連教師也不想當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出家了。
第三個階段,就是「弘一法師」時期。
他怎麼會想到去當和尚呢?
其實起因很簡單。有一次,他做了一件現在很流行的事:輕斷食。斷食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朋友介紹他去了虎跑寺。他在那裡住了三個學期,斷食了17天。
他很喜歡虎跑寺的氛圍,之後又去了幾回。
慢慢的,出家的念頭在他心裡萌發,之後越來越堅定。
1918年農曆七月十三日,他告別了任教6年的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正式出家。
李叔同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弘一法師。
那家人怎麼辦?
既然出家,那就只有斬斷塵緣。
天津的原配夫人平靜地接受了事實。上海的日本夫人不能理解,拉上他的一個上海朋友趕來,面對面問他,日本的和尚可以成家,為什麼中國的不行?
弘一法師耐心勸慰。他把自己的手錶交給妻子,當做留念。然後駕舟而去,頭也不回。
日本夫人終於知道事情無可挽回,大哭一場,自己回了日本。
李叔同遁入空門,這件事在當時的文藝界也引起了轟動。都說他是受了什麼刺激,有的說因為破產,有的說因為失戀。
他到底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波叔對宗教沒有弘一法師那樣的信仰,所以沒法做出很有說服力的解釋。但波叔理解,這種情感是不能用世俗的價值觀去評判的。
豐子愷就說過,人生就像三層樓,滿足物質生活的人安心地在第一層里住,滿足精神生活的人在第二層自得其樂,如果想追求靈魂生活,只有登上第三層了。李叔同腳力大,在第一、第二層都活得很光彩,必定是要向第三層走的。
波叔深以為然。就像波叔,現在呆在第二層,恐怕也只能走到第二層了。但那些走得比波叔高的人,波叔滿懷敬意。
那你是在第幾層呢?
所以說,有人出家是消極,是遁世,是悲觀。但弘一法師出家,是追求人生更大的價值。
這是人生的升華,也是人格的圓滿。
他可不是說說而已。弘一法師四處求法,苦心研佛。這些高深的學問不說了,在生活上,他做到了最簡單。
有一次去好朋友夏丏尊那裡住,夏丏尊看到他的鋪蓋用破席子裹著,打開來,把破席子珍重地鋪在床上,再攤開破被子,把幾件衣服捲起來當枕頭,然後取出一塊又黑又破的毛巾,走到湖邊去洗臉。
夏丏尊見這毛巾太破了,要幫他換。他說:
哪裡!還好用的,和新的差不多。
這種人生境界,能做到的人有幾個?
他愛護生命,和學生豐子愷一起實行了一個大計劃,那就是編繪《護生畫集》,勸人們從善、戒殺、愛惜生命。豐子愷繪圖,弘一法師配文。
弘一法師向豐子愷交代要把《護生畫集》堅持畫下去,豐子愷就照著老師的吩咐畫了一輩子。最後一集《護生畫六集》是豐子愷在文革中一無資料二無自由的情況下完成的,兩年後他就去世了,終於完成了老師的囑託。
這套書直到今天,還是很流行。
你們也不要以為弘一法師出了家就從此不問世事。真正有信仰的人以濟世利民為己任。
1937年5月,廈門要召開第一屆運動會,請弘一法師寫會歌。那時候是「七七事變」前夕,日寇侵略中國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
沒想到,身在世外的弘一法師寫出了一首激昂慷慨、鼓舞人心的壯歌:
禾山蒼蒼,鷺水蕩蕩,國旗遍飄揚。健兒身手,各獻所長,大家圖自強。你看那,外來敵,多麼披猖!請大家想想,請大家想想,切莫再彷徨!請大家在領袖領導下把國事擔當。到那時,飲黃龍,為民族爭光。
這是弘一法師留下的最後一首歌曲。
1942年10月13日晚,弘一法師走完了他多姿多彩的人生。
這個大書法家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幅字,是四個字:
悲欣交集。
悲什麼?欣什麼?
波叔想,他也許是為世人受苦而悲,也為與這個世界離別而悲。
歡欣的,也許是終於找到了人生真正的意義。
李叔同也好,弘一法師也好,他這一生都足夠精彩。就像豐子愷說的:
少年時做公子,像個翩翩公子;中年時做名士,像個名士;做話劇,像個演員;學油畫,像個美術家;學鋼琴,像個音樂家;辦報刊,像個編者;當教員,像個老師;做和尚,像個高僧。
做一樣,像一樣。
因為他嚴肅地對待自己的人生。
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待生活的方式,但如果每個人都像他那樣度過自己的人生,虛度時光的悔恨還會那麼多嗎?
這個世界既然都來了,就過好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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