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變文集新書》下

《敦煌變文集新書》下【卷 五】一、伍子胥變文  昔周國欲末,六雄競起,八□諍(爭)侵。  南有楚國平王,安仁(人)治化者也。王乃朝庭萬國,神威遠振,統領諸邦。外典明臺,內昇宮殿。南與天門作鎮,北以淮海為關,東至日月為邊,西與佛國為境。開山川而地軸,調律呂以辯陰陽。駕紫極以定天闕,撼黃龍而來負翼。六龍降瑞,地像嘉和,風不鳴條,雨不破塊。街衢道路,濟濟鏘鏘,蕩蕩坦坦然,留名萬代。  楚之上相,姓仵(伍)名奢,文武附身,情存社稷。手提三尺之劍,清(請)託六尺之軀。萬邦受命,性行淳直,議(儀)節忠貞,意若風雲,心如鐵石,恆懷匪懈,宿夜兢兢。事君□致為美,順而成之;主若有僣,犯顏而諫。  伍奢乃有二子,見事於君。小者子胥,大名子尚。一事梁國,一事鄭邦,並悉忠貞,為人洞達。  楚王太子,長大未有妻房。王問百官:「誰有女堪為妃後?朕聞國無東宮,半國曠地,東海流泉溢,樹無枝,半樹死;太子為半國之尊,未有妻房,卿等如何?」大夫魏陵啟言王曰:「臣聞秦穆公之女,年登二八,美麗過人。眉如盡月,頰似凝光,眼似流星,面如花色。髮長七尺,鼻直顏方,耳似璫珠,手垂過膝,拾指纖長。願王出敕,與太子平章。儻若得稱聖情,萬國和光善事。」  遂遣魏陵,召募秦公之女。楚王喚其魏陵曰:「勞卿遠路,冒涉風霜。」  其王見女,姿容麗質,忽生狼虎之心。魏陵曲取王情:「願陛下自納為紀後。東宮太子,別與外求。美女無窮,豈 坊(妨)大道。」王聞魏陵之語,喜不自昇(勝),即納秦女為妃,在內不朝三日。  伍奢聞之,忿怒。不懼雷電之威,披髮直至殿前,觸聖情而直諫。王即驚懼,問曰:「有何不祥之事?」伍奢啟曰:「臣今見王無道,慮恐失國喪邦。忽若國亂臣逃,豈不由秦公之女!與子娶婦,自納為妃,共子爭妻,可不慚於天地!此乃混沌法律,顛倒禮儀。臣若諫交,恐社稷難存!」王乃面慚失色,羞見群臣。「國相,可不聞道,成謀不說,覆水難收;事已〔如〕斯,勿復重諫!」  伍奢見王無道,自納秦女為妃,不懼雷電之威,觸聖情而直諫:「陛下是萬人之主,統領諸邦,何得信受魏陵之言!」(下闕)  孝之心,□果救吾之難,幽冥懸……別。子尚遠承父書相喚,悲泣將……平王囚禁,遠書相命,欲救慈父,……王曰:「卿父今被嚴刑,囚繫□於阱……救父愆,何名孝子?卿須急去,更莫再三。」子尚即辭鄭王,星夜奔於梁國,見弟子胥,具言書意。「今為平王無道,信受●(佞)臣之言,因繫慈父之身,擬將嚴峻,吾今遠至,喚弟相隨。事意不得久停,願弟急須裝束。」子胥見兄所說,遙知父被勾留,逆委事由,書當多偽。報其兄曰:「平王無道,乃用賊臣之言,囚禁父身,擬將誅剪。見我兄弟在外,慮恐在後讎宛(怨),詐作慈父之書,違道妄相下脫,此之情況,足得一……誅戮,駝(馳)書相命,必是妖言,擬收……不可登途,由如鈍鳥盪羅,泉魚(下闕)  「今卻返具述胥言。適有麤疏,請君勿責。」使人得語,便即卻迴,將繩自縛,乃見平王。啟平王曰:  「奉命身充為急使,月夜奔波歷數州,  會稽山南相趁及,拔劍擬欲斬臣頭。  臣懼子胥手中劍,子胥怕臣俱總收。  彼此相擬不相近,遙語聲聲說事由。  卻迴報你平王道,即日興兵報父讎。」  楚帝聞此語,怕(拍)陛大嗔:「勃逆小人,何由可耐。一寸之草,豈合量天;一笙毫毛,擬拒爐炭。子胥狂語,何足可觀;風裏野言,不須採拾!」楚王使獄中喚出仵奢、子尚,處法徒刑。子尚臨死之前,仰面向天嘆而言曰:「吾當不用弟語,遠來就父同誅,奈何!奈何!更知何道?吾死之後,願弟得存。忽爾天道開通,為父讎冤殺楚。」遺語已訖,便即殺之。父子二人,同時誅戮。  楚王出敕,遂捉子胥處,若為?  敕曰:「梁國之臣,逆賊子胥,父事於君,不能忠謹,徒(圖)謀社稷,暴虎貪殘。子尚鄭國之臣,並父同時殺訖。唯有子胥逃逝,目下未獲。如能捉獲送身,賞金千斤,封邑萬戶。隱藏之者,法有常刑。先斬一身,然誅九族。所由寬縱,解任科徵,盡日奏聞。固(錮)身送上。」敕既行下,水楔(泄)不通,州縣相知,牓標道路。村坊搜括,誰敢隱藏;競擬追收,以貪重賞。  子胥行至莽蕩山間,按劍悲歌而歎曰:  子胥發忿乃長吁,大丈夫屈厄何嗟嘆。  天網恢恢道路窮,使我恓惶沒投竄。  渴乏無食可充腸,迴野連翩而失伴,  遙聞天漸(塹)足風波,山嶽岧嶢接雲漢。  窮洲旅際絕●(舟)船,若為得達江南岸,  上倉(蒼)儻若逆人心,不免此處生留難。  悲歌以(已)了,更復前行,信業隨緣,至於潁水。風來拂耳,聞有打沙(紗)之聲,不敢前盪,隈形即立。  子胥行至潁水旁,渴乏飢荒難進路,  遙聞空裏打紗聲,屈節斜身便即住。  慮恐此處人相掩,捻腳攢形而映樹;  量久穩審不須驚,漸向樹間偷眼覷。  津傍更亦沒男夫,唯見輕盈打紗女,  水底將頭百過窺,波上玉腕千迴舉。  即欲向前從乞食,心意懷疑生遊(猶)豫,  進退不敢輒諮量,踟躕即欲低頭去。  女子泊(拍)紗於水,舉頭忽見一人。行步獐狂,精神恍惚,面帶飢色,腰劍而行,知是子胥。乃懷悲曰:「兒聞桑間一食,靈輒為之扶輪;黃雀得藥封瘡,銜白環而相報。我雖貞潔,質素無虧,今於水上泊紗,有幸得逢君子,雖即家中不被(備),何惜此之一餐。」緩步岸上而行,乃喚:「遊人且住,劍客是何方君子?何國英才?相貌精神,容儀聳幹。緣何急事,步涉長途。失伴周章,精神恍惚。觀君面色,必然心有所求。若非俠客懷冤,定被平王捕捉?兒有貧家一惠,敢屈君餐。情裏如何?希垂降步。」子胥答曰:「僕是楚人,身充越使,比緣貢獻,西進楚王。及與梁鄭二國計會軍國,乘●(肥)卻返,行至小江,遂被狂賊侵欺,有幸得存。今日登山驀嶺,糧食罄窮,空中聞娘子打紗之聲,觸處尋聲訪覓。下官形骸若此,自拙為人,恐失王逞(程),奔波有實;今遊會稽之路,從何可通?乞為指南,不敢忘(望)食!」女子答曰:「兒聞古人之語,蓋不虛言。情去意實難留。斷弦由可續,君之行李,足亦可知。見君盼後看前,面帶愁容而步涉,江山迢遞,冒染風塵,今乃不棄卑微,敢欲邀君一食:  兒家本住南陽縣,二八容光如皎練,  泊紗潭下照紅粧,水上荷花不如面。  客行由同海泛舟,博(薄)暮皈巢畏日晚,  儻若不棄是卑微,願君努力當餐飯。」  子胥即欲前行,再三苦被留連,人情實亦難通,水畔●(蹲)身,即坐吃飯。三口便即停餐,媿賀(荷)女人,即欲進發。更蒙女子勸諫,盡足食之。慚愧彌深,乃論心事。子胥答曰:  「下官身是仵子胥,避楚逃逝入南吳,  慮恐平王相捕逐,為此星夜涉窮途。  蒙賜一餐堪充飽,未審將何得相報!  身輕體健目精明,即欲取別登長路。  僕是棄背帝鄉賓,今被平王見尋討,  恩澤不用語人知,幸願娘子知懷抱。」  子胥語已向前行,女子號咷發哭聲:  「旅客惸惸實可念,以死匍匐乃貪生。  食我一餐由未足,婦人不愜丈夫情。  君雖貴重相辭謝,兒意慚君亦不輕。」  語已含啼而拭淚,「君子容儀頓憔悴,  儻若在後被追收,必道女子相帶累。  三十不與丈夫言,與母同居住鄰里,  嬌愛容光在目前,列(烈)女忠貞浪虛棄。」  喚言仵相物(勿)懷擬(疑),遂即抱石投河死。  子胥迴頭聊長望,憐念女子懷惆悵,  遙見抱石透河亡,不覺失身稱冤枉。  無端潁水滅人蹤,落淚悲嗟倍悽愴:  儻若在後得高遷,唯贈百金相殯葬!」  子胥哭已〔了〕,更復前行。風塵慘面,蓬塵映天,精神暴亂,忽至深川。水泉無底,岸闊無邊。登山入谷,遶澗尋源,龍蛇塞路,拔劍盪前,虎狼滿道,遂即張弦。餓乃蘆中餐草,渴飲巖下流泉。丈夫為讎發憤,將死由如睡眠。川中忽遇一家,遂即叩門乞食。有一婦人出應,遠蔭弟〔語〕聲,遙知是弟子胥,切語相思慰問,子胥緘口不言。知弟渴乏多時,遂取葫蘆盛飯,並將苦苣為薺。子胥賢士,逆知阿姊之情,審細思量,解而言曰:「葫蘆盛飯者,內苦外甘也,苦苣為虀者,以苦和苦也。義合遣我速去速去,不可久停。」便即辭去。姊問弟曰:「今乃進發,欲投何處?」子胥答曰:「欲投越國,父兄被殺,不可不讎。」阿●(姊)抱得弟頭,哽咽聲嘶,不敢大哭,歎言:「痛哉!苦哉!自撲搥凶(胸),共弟前身何罪,受此孤恓!」  曠大劫來自何罪,如今孤負阿爺孃。  雖得人身有富貴,父南子北各分張。  忽憶父兄行坐哭,令兒寸寸斷肝腸,  不知弟今何處去,遺吾獨自受恓惶。  我今更無眷戀處,恨不將身自滅亡!」  子胥別姊稱「好住!不須啼哭淚千行。  父兄枉被刑誅戮,心中寫火劇煎湯。  丈夫今無天日分,雄心結怨苦蒼蒼;  儻逢天道開通日,誓願活捉楚平王。  捥心並臠割,九族總須亡,  若其不如此,誓願不還鄉!」  作此語了,遂即南行。行得廿餘里,遂乃眼●〔耳熱,遂即〕畫地而卜,占見外甥來趁。用水頭上攘之,將竹插於腰下,又用木劇(屐)倒著,並畫地戶天門,遂即臥於蘆中,咒而言曰:「捉我者殃,趁我者亡,急急如律令。」子胥有兩個外甥—子安子永,〔至家有一人食處,知是胥舅,不顧母之孔懷,遂即生惡意奔遂(逐),我若見楚帝取賞,必得高遷。逆賊今既至門,何因不捉?行可十里,遂即息於道旁。子安〕少解陰陽,遂即畫地而卜,占見阿舅頭上有水,定落河旁;腰間有竹,塚墓城(成)荒;木劇到(倒)著,不進傍徨。若著此卦,必定身亡。不復尋覓,廢我還鄉。子胥屈節看文,乃見外甥不趁,遂即奔走,星夜不停。  川中又遇一家,牆壁異常嚴麗,孤莊獨立,四迥無人,不恥八尺之軀,遂即叩門乞食。  子胥叩門從乞食,其妻歛容而出應。  劃見知是自家夫,即欲發言相識認。  婦人卓立審思量,不敢向前相附近,  以禮設拜乃逢迎,怨結啼聲而借問:  「妾家住在荒郊側,四迥無鄰獨棲宿,  君子從何至此間,面帶愁容有飢色。  落草獐狂似怯人,屈節攢刑而乞食。  妾雖禁閉在深閨,與君影響微相識。」  子胥報言娘子曰:  「僕是楚人充遠使,涉歷山川歸故里,  在道失路乃昏迷,不覺行由來至此。  鄉關迢遞海西頭,遙遙阻隔三江水,  適來專輒橫相●,自側於身實造次。  貴人多望錯相認,不省從來識娘子。  今欲進發往江東,幸願存情相指示。」  其妻遂作藥名〔詩〕問曰:「妾是仵茄之婦細辛,早仕於梁,就禮未及當歸,使妾閑居獨活。●莨薑芥,澤瀉無憐(鄰),仰歎檳榔,何時遠志。近聞楚王無道,遂發豺狐(柴胡)之心,誅妾家破芒消,屈身苜蓫。葳蕤怯弱,石膽難當,夫怕逃人,茱萸得脫。潛形菌草,匿影藜蘆,狀似被趁野干,遂使狂夫莨菪。妾憶淚霑赤石,結恨青箱。夜寢難可決明,日念舌乾卷柏。聞君乞聲厚朴,不覺躑躅君前,謂言夫婿麥門,遂使蓯蓉緩步。看君龍齒,似妾狼牙,桔梗若為,願陳枳殼。」子胥答曰:「余亦不是仵茄之子,亦不是避難逃人,聽說途之行李。余乃生於巴蜀,長在藿鄉,父是蜈公,生居貝母。遂使金牙採寶,支子遠行。劉寄奴是余賤朋,徐長卿為之貴友。〔共〕渡蘘河,被寒水傷身,三伴芒消,唯余獨活。每日懸腸斷續(續斷),情思飄颻,獨步恆山,石膏難渡。披巖巴戟,數值狼胡,乃意款冬,忽逢鍾乳。留心半夏,不見鬱金。余乃返步當歸,芎窮至此。我之羊齒,非是狼牙。桔梗之情,願知其意。」妻答曰:「君莫急急,即路遙長。  縱使從來不相識,錯相識認有何妨。  妾是公孫鍾鼎女,疋配君子事貞良。  夫主姓仵身為相,束髮千里事君王。  自從一別音書絕,憶君愁腸氣欲絕。  遠道冥冥斷寂寥,兒家不慣長欲別。  紅顏憔悴不如常,相思落淚何曾歇,  年光虛擲守空閨,誰能渡得芳菲節。  青樓日夜減容光,只緣蕩子事(仕)於梁。  嬾向庭前睹明月,愁歸帳裏抱鴛鴦。  遠附雁書將不達,天寒阻隔路遙長,  欲織殘機情不●,畫眉羞對鏡中粧。  偏憐鵲語蒲桃架,念鷰雙棲白玉堂,  君作秋胡不相識,妾亦無心學採桑。  見君口中雙板齒,為此識認意相當。  麤飯一餐終不惜,願君且住莫匆忙。」  子胥被認相辭謝,方便軟言而帖寫:  「娘子莫漫橫相干,人間大有相似者。  娘子夫主姓仵身為相,僕是寒門居草野;  儻見夫婿為通傳,以理勸諫令歸舍。  今緣事急往江東,不得停留復日夜。」  其婦知胥謀大事,更亦不敢驚動。如法供給,以理發遣。  子胥被婦識認,更亦不言。丈夫未達於前,遂被婦人相識,豈緣小事,敗我大儀。列士抱石而行,遂即打其齒落。晝即看日,夜乃觀星,奔走不停,遂至吳江北岸。慮恐有人相掩,潛身伏於蘆中,按劍悲歌而歎曰:  「江水淼漫波濤舉,連天沸或淺或深,  飛沙蓬勃遮雲漢,清風激浪喻摧林。  白草遍野覆平原,綠柳分行垂兩岸,  鳥鵲拾食遍交橫,魚龍踴躍而撩亂。  水貓遊健戲爭奔,千迴不覺長吁嘆。  忽憶父兄枉被誅,即得五內心腸爛。  思量讎恨痛哀嗟,今日相逢不相捨,  我若命盡此江潭,死活總看今日夜。  不辭骸骨掩長波,父兄之讎終不斷,  上蒼靡草總由風,還是諸天威力化。」  悲歌以(已)了,行至江邊遠盼,唯見江潭廣闊,如何得渡!蘆中引領,迴首寂然。不遇汎舟之賓,永絕乘楂之客。唯見江鳥出岸,白露(鷺)鳥而爭飛;魚鱉縱橫,鸕鴻芬(紛)泊。又見長洲浩汗,漠浦波濤,霧起冥昏,雲陰靉●。樹摧老岸,月照孤山,龍振(震)鱉驚,江沌作浪。若有失鄉之客,登岫嶺以思家,乘查(楂)之賓,指參辰而為正,岷山一住,似虎狼盤旋,濆濆如鼓角之聲,並無船而可渡。經餘再宿,隱匿蘆中。波上唯見一人,唱謳歌而撥棹,手持輪鉤,欲以(似)魚(漁)人,即出蘆中,乃喚言:「執鉤乘船之仕,蹔屈就岸相看,勿辭之(乏)勞,幸願存情相顧。」魚人聞喚,當即尋聲,蘆中忽見一人,便即搖船就岸。收輪卷索,息棹停竿,隨流水上,翩翩歌清風而問曰:「君子今欲何去。迥在江旁浦側,不見乘船泛客,又無伴侶肅(蕭)然。為當流浪漂蓬,獨立窮舟旅岸。縱使求船覓渡,在此寂絕舟船;不恥下末愚夫,願請具陳心事。」子胥答曰:「  吾聞人相知於道術,魚相望(忘)於江湖,下奏(走)身是遊人,豈敢虛相誑語!今緣少許急事,欲往江南行李。自拙為人,幸願先生知委;儻蒙賜渡,恩可殺身,若也不容,自當息意。」魚人答曰:「適來見貌辨色,觀君與凡俗不同。君子懷抱可知,更亦不須分雪。我聞別人不賤,別玉不貧。秦穆公賜酒蒙恩,能言獨正三軍,空籠而獲重貴。觀君艱辛日久,渴乏多時,不可空腸渡江,欲設子之一餐,吾家去此往返十里有餘,來去稍遲,子莫疑怪。」子胥答曰:「但求船渡,何敢望餐!」魚人答曰:「吾聞麒麟得食,日行千里;鳳凰得食,飛騰四海。」答語已了,留船即去。乃向家中取食。子胥聞得此語,即與魚人看船。子胥心口思惟:「此人向我道家中取食,不多喚人來提我以否?」遂即拋船而走,遂向蘆中藏身。魚人逡巡之間,即到船所。其魚人乃取得美酒一榼,魚肉五斤,薄餅十番,飯攜一罐,行至船所,不見蘆中之士,唯見岸上空船。顧戀之情,悲傷不已。魚人歌而喚曰:「蘆中之仕,何故潛身?出來此處相看,吾乃終無惡意,不須疑慮,莫作二難。為子取食到來,何故不相就食?」子胥聞船人此語,知無惡意,遂即出於蘆中,愧賀(荷)取食艱辛,逢迎卑謝。於時鋪設,兩共同餐。便即鼓棹搖船,至於江半,子胥得食喫足,心自思惟:「凡人得他一食,慚人一色;得人兩食,為他著力。」懷中璧玉,以贈船人。畏暮貪前,與物不相承領。子胥慮嫌信少,更脫寶劍相酬。魚人息棹迴身,乃報子胥言曰:「君莫造次,大須三思,一惠之餐,有何所直。人之屈厄,魚鱉同群;君子迍邅,龍蛇共處。楚王捕逐於子,捉獲賞賜千金;隱匿之人,誅身滅族。吾上不貪明君重賞,下不避誅戮之褰(愆),子欲寶劍相讎(酬),何如平王之物?龍泉寶劍,與子防身;璧玉荊珍,將充所貴。後若高遷富貴,莫忘一朝。自責蒲柳之年,逢君日晚,劍璧之事,請更莫留。子若表我心懷,更亦不須辭謝。」子胥見人不受,情中漸覺不安。心口思惟,慮恐船人嫌我信物輕少。雖是君王寶物,知欲如何,遂擲劍於江中,放神光而煥爛。劍乃三涌三沒,水上偏偏。江神遙聞劍吼。戰悼(掉)湧沸騰波,魚鱉忙怕攢泥,魚龍奔波透出。江神以手捧之,懼怕乃相分付。劍既離水,魚鱉跳梁,日月貞明,山林皎亮,雪(雲)開霧散,霞散煙流,岸樹迎賓,江風送客。遠望沙旁白露(鷺),博(薄)暮擬欲歸林。浦側不見承船,汎客又無伴侶。唯見孤山淼漫,迴盼故鄉,拭淚沾衣,心懷鬱燠。渡江欲至南岸,子胥乃問船人曰:「先生姓何名誰?鄉貫住在何州縣?」魚人答曰:「我亦無姓無名,長住江而為伴。橫干莫浦,綰劍深潭,今日兩賊相逢,何用稱名道姓!君為蘆中之事(士),我為船上之人,意義足亦可知,富貴不須相忘。」子胥曰:「蒙先生一濟,無有忘時,遇藥傷蛇,由能返報。」魚人問曰:「只今逃逝,擬投何國?」子胥曰:「擬投越國。」魚人曰:「子投越國,—越國與楚和順,元不交兵,慮恐捉子送身,懷報讎心不達。子投吳國,必得流通。吳王常與楚讎,兩國不相和順。吳與楚國數為征戰,無有賢臣,得子甚要。」子胥問船人曰:「:「吳國如何可投得?」船人曰:「子至吳國,入於都市,泥塗其面,披髮獐狂,東西馳走,大哭三聲。」子胥曰:「此法幸願解之。」船人答曰:「泥塗其面者外濁內清;大哭三聲,東西馳走者,覓其明主也;披髮在市者理合如斯也。吾非聖人,經事多矣。」子胥蒙他教示,遂即拜謝魚人。慮恐楚使相逢,不得久停,至岸即發。哽咽聲嘶,由如四鳥分飛,狀若三荊離別;遂別魚人南行,眷戀之情,悲傷不已。迴頭遙望,忽見魚人覆船而死。子胥愧荷魚人,哽咽悲啼不已,遂作悲歌而歎曰:  大江水兮淼無邊,雲與水兮相接連;  痛分痛兮難可忍,苦兮苦兮冤復冤。  自古人情有離別,生死富貴總關天,  先生恨胥何勿事,遂向江中而覆船。  波浪舟兮浮沒沈,唱冤枉兮痛切深,  一寸愁腸似刀割,途中不禁淚沾襟。  望吳邦兮不可到,思帝鄉兮懷恨深,  儻值明主得遷達,施展英雄一片心。  悲歌已了,更復向前,悽愴依然。丈夫契闊,何大迍邅?忠心盡節,事君九年,夙夜匪懈,晨省無愆。今遭落薄(魄),知復何言。語已懷〔恨〕,氣上衝咽,業也命也,並悉關天。登山驀嶺,渡水尋川,求卻不卻,求前不前,動即被餓,性命轉然。平王太劇,唱叫稱冤,子胥帶劍,途步而前。至漭蕩山間,石壁侵天萬丈,入地騰竹縱橫。遙望松羅,山崖斗(陡)暗,蟲狼離合,百鳥關關,思憶帝鄉,乃為歌曰:  我所思兮道路長,涉江水兮入吳鄉。  父兄冥莫知何在,零丁遣我獨棲惶。  丈夫流浪隨緣業,生死富貴亦何常,  平王曲受魏陵語,信用讒佞煞忠良。  思故鄉兮愁難止,臨水登山情不已。  楚帝輕盈憐細腰,宮裏美女多餓死,  秦穆公之女顏如玉,二八容光若桃李,  見其姿首納為妃,豈合君王有此理。  自從逃逝鎮懷憂,使我孤遺無所投,  晝即途中尋鬼路,躡影藏形恆夜遊。  燕山勒頌知何日,冒染蓬塵雙鬢秋,  不慮東西抗天塞,唯愁渴乏渡荒州。  願我平安達前所,行無滯礙得通流;  儻若吳中遇明主,興兵先斬魏陵頭。  悲歌已了,由懷慷慨,北背楚關,南登吳會。屬逢天暗,雲陰靉●。失路傍徨,山林摧滯。怪鳥成群,蟲狼作隊,禽號姓姓(狌狌),獸名狒狒。忽示(●)心驚,拔劍即行。〔匣中光出,遍野精明,中有日月,北斗七星〕心雄慘烈,不懼千兵。〔平王捉我,事未消寧〕,儻被擒獲,百死無生。〔偷蹤竊道,飲氣吞聲,風吹草動,即便藏形〕。劍歌已了,更復前行。〔北跨廣陵,南登吳會,關津忽切,州縣嚴加,勒鋪交橫,鎮代相續。潛身避影〕,一步一前,不經旬月之間,即至吳國。一依魚人教示,披髮遂入市中, 塗面上〔而行〕,獐狂大哭三聲,東西馳走。吳國臣佐,乘馬入市遊行,正見異色奇才,身長八尺,知是〔賢臣〕,奔走啟告吳王:「適別龍顏,遊於纏(廛)市,見一外國君子,泥塗而獐狂,披髮悲啼,東西馳走。臣以傍觀的審,監貌可知,望陛下追問逗遛,必是懷冤俠客!」吳王聞相此語,心生歡喜,遂集群臣撥珠簾而說夢:「朕昨夜三更,夢見賢人入境,遂乃身輕體健,踴躍不勝。卿等詳儀(議),為朕解其善惡。」百官聞王此語,一時舞道(蹈)呵呵,齊唱太平,俱稱萬歲。「市中有八尺君子,雅合陛下之心,見在群臣,不勝喜賀。」吳王即令急使,向市中迎召賢臣。「為朕傳語,雖不先相識,欲得相見,面申懷抱。」使人得其口敕,走馬直入市中,見子胥具說吳王口敕。子胥奉王敕命,不敢遲違,隨使便行,乃至吳王殿所。匐面在地,哽咽聲嘶,良久而起。吳王知是子胥,便即悲情予問:「楚王不納忠諫之詞,曲受佞臣之語,枉殺卿之父兄,奈何荼毒,悽愴難論,痛苦之哉,誰能復忍。山河阻隔,遠涉風雲,朕國狹小,勞卿遠至。」子胥良久,攬髮而言:「臣父兄事君不謹,遂被楚帝誅身。臣即不紹於家,棄父離君逃走。臣聞國之將喪,災害競興。樹欲摧折,風霜共逼。孤情難立,見此艱辛,皂帛(白)難分,龍蛇混雜。臣欲自刎而死,地下羞見仙(先)人。故投託明王,願陛下知臣心素,臣居草野,長在蓬門,不堪事立君王,多幸蒙王收錄。」吳王報言曰:「朕國狹窄,乏少中(忠)良;立卿今欲為臣屈節,莫將為所恥?」子胥曰:「臣是小人,虛沾大造,蒙王收錄,早是分外垂恩。更蒙舉立為臣,死罪終當不敢!」吳王問左右曰:「卿等如何?」群烈(列)咸言唱充。悉道:「明王有敢(感),外國來投。拜為匡輔大臣,合國齊稱萬歲。」  子胥為臣志節,恆懷匪懈之心;夙夜兢兢,事君終無二意。言不傷氣,語乃和光。遐邇詵詵,官寮濟濟。天兵不動,征馬停鞭,四塞歸臨,八方安怗。禍亂不作,災害不興,百姓歡忻,歌謠滿路,同於堯舜之年。咸雲我皇有感,聖日巍巍,乾●(坤)再明。子胥治國一年,風不鳴條,雨不破塊。治國二年,倉庫盈益,天下清太(泰),吏絕貪殘,官寮息暴。治國三年,六夷送款,萬國咸投。治國四年,感得景龍應瑞,赤雀咸(銜)書,芝草並生,嘉和(禾)合秀。耕者讓畔,路不拾遺。三教並興,城門不閉。更無呼喚,無搖(徭)自活。子胥治國五年,日月重明,市無二價,貓鼠同穴,米麥論分,牢獄無囚。競說君臣道合,遠近宣讚,愧賀(荷)仵相之功。百姓皆詣子胥之門。「願與仵相為兵伐楚。」子胥見勇夫投募,不敢自專。遂啟吳王:「臣是小人,濫蒙恩寵,功效未立,何敢興心;自度無堪,終當不敢。」吳王報曰:「朕聞養子備老,積行擬衰。去歲擬遣相讎,慮恐讎心未發。比年清太(泰),皆是仵相之功。今不讎冤,何名孝子!朕國興兵伐楚,正合其時。」敕召國內勇夫,乃與仵相讎報。敕召曰:「仵相父兄,枉被平王誅戮,今欲徵發天兵討楚,召募效力之人。如有判(拼)命相隨,火急即須投募。先賜重賞勳祿,不輕有此。驍列之夫,速來所次陳牒。」敕既行下,遠近咸知,各悉投名,爭前應募。兵部簡練,選試詮量。勇冠三軍,決勝千里。亦有撓關弄木,手把方梁,抱石跳空,弓彎七札。榜示七日,募得九十萬精兵。賞排借綠,各賜千段。所由將過城外,排立雁行。吳王既見戰卒,列在城南,便即慰勞戰士。吳王問子胥曰:「今欲伐楚,可用幾兵?」子胥啟吳王曰:「且須萬兵。」吳王曰:「萬兵不少以不?」子胥曰:「臣聞一人判死,百人不敵;百若齊心,橫行天下。」吳王曰:「不然,但將九十萬人,始可相伐。」吳王即立子胥為元帥大將軍行兵節度。上承天子之教,為父報讎俠冤。於是廣殺牛羊,城南宴設。酒有千斛,肉乃萬斤,一概均分,食無高下。吳王出城送子胥:「卿但努力,謹慎前路,天道相饒,讎心必宄(究)。朕亦無憂於國,卿亦不負幽魂。事了早還,莫令憂慮。」子胥啟吳王曰:「臣今將兵討楚,必稱所心。願陛下莫慮愁心,遠念臣之逞(程)路。計亦不遠旬月中間,事了迴兵,自當死謝!」子胥辭王以(已)了,便即徵發天兵。四十二面大鼓籠天,三十六角音聲括地,傍震百里山林,隱隱轟轟。搦生手(先)鋒,乃先踏道。陣雲鋪於四面,遍野聲滿平原,鐵騎磊落已(以)爭奔,勇夫生寧(猙獰)而競透。飛騰千里,恰似魚鱗;萬卒行行,猶如雁翅。長槍排●,直豎森森,●天屑角,對掌開弦,彎彎如寫月。白旌落雪,戰劍如霜,弩發雷奔,抽刀劍吼。將軍告令,水楔(泄)不通,大總管出教嚴嚀,飛鳥難度。兵馬浩浩澣澣,數百里之交橫,金甲●朧,銀鞍煥爛,騰踏山林,奔波鬧亂。胡菟(狐兔)怕而爭奔,驚龍蛇而競竄。  將軍馬上卓紅旗,兵士各各依條貫,  先鋒踏道疾如風,即至黃河東北岸。  先鋒引道路奔騰。  排批舟船,橫軍渡水,所由修造,撲水蓬飛。兵馬既至江頭,便須宴設兵士。軍官食了,便即渡江。屬風浪靜,山林皎亮,日月貞明,霧捲青天,雲歸滄海。直為人多手眾,至曉即至江西。子胥告令軍兵,大須存心捉搦,此是平王之境,未曾諳悉山川,嶮隘先登,遠致虞候;長巡子將,絞略橫行。傔奏(走)偷路而行,遊奕經餘一月,行逞(程)向盡,欲至楚邦。楚王不幸早亡,立太子昭王,知其軍國。昭王聞子胥兵馬欲至,遂乃徵發天兵。簡練驍雄五戎之士,多賜絹帛,廣立功勳。楚國土曠人稠,遂即興兵百萬,●毒(旗纛)敵(蔽)日,衣甲漫天,列陣橫行,擬共子胥交戰。城上修營戰格,門門格立,拋車更伏,作冶鎔銅。四面多安擂木,兵馬具備,力敵萬夫。昭王統領勇夫,遂與吳軍相擊。子胥乃布兵列陣,一似魚鱗,跋羅迴吼喚,三聲大鼓,揚名即發。列千軍於楚塞,布萬陣於黃池。須臾鋒劍交橫,抽刀劍吼,槍沾汗血,箭下獐狂。塵土張天,鐵馬嘶滅,一死一進,唯努唯前,各辦殺心,終無退意。西軍大敗,遍野橫屍,干戈不得施張,人馬重重相厭(壓)。子胥十戰九勝,戰士不失一兵。昭王見兵被殺,怕懼奔走入城。子胥遂後奔馳,狀如蓬飛撲火。吳軍隨後即趁,恰似風雲一向,摩滅楚軍,狀似熱湯撥雪。子胥搖鞭語昭王曰:「你父平王,至當無道,與子娶婦,自納為妃。忠臣諫言,遂被誅戮;佞臣諂亂,卻賜封侯。殺我父兄,枉死傷苦,今乃報讎父罪,即當快吾心意。吾今欲食汝心,將為不足;縱使萬兵相向,未敵我之一身。今取你父骸骨,及你生身,祭我父兄靈魂始得。」昭王怕懼之心,遂即白旛降伏。吳軍大叫,直入楚城,尋逐昭王,燒其宮殿。昭王棄城而走,遂被仵相擒身,返縛昭王。「你父墳陵,今在何處?」昭王啟子胥曰:「我父平王,已從物化,負君之罪,命處黃泉。事既相當,身從臠割,父愆子替,何用屍骸!請快讎心,任從斧越(鉞)。」昭王被考,喫苦不前,忍痛不勝,遂即道父之墓所。子胥捉得魏陵,臠割捥取心肝,萬斬一身,並誅九族。子胥喚昭王曰:「我父被殺,棄擲深江。」遂乃偃息停流,取得平王骸骨。並魏陵昭帝,並悉總取心肝,行至江邊,以祭父兄靈曰:「小子子胥,深當不孝,父兄枉被殺戮,痛切奈何!比為勢力不加,所以蹉跎年歲。今還殺伊父子,棄擲深江,奉祭父兄,惟神納受。」子胥祭了,發聲大哭,感得日月無光,江河混沸。忽即雲昏霧暗,地動山摧。兵眾唅啼,人倫悽愴,魚龍飲氣(泣),江水不潮,澗竭泉枯,風塵慘列(烈)。子胥祭了,自把劍結恨之深,重斬平王白骨。其骨隨劍血流,狀似屠羊。取火燒之,當風颺作微塵。即捉劍斬昭王,作其百段,擲著江中,魚鱉食之,還同我父。子胥尋覓父兄骸不得,立樹乃作父兄,於今見在亳州境內東南一百廿里有餘,後世莫知,今城父懸(縣)是也。  子胥收兵卻返,擬伐梁鄭二邦。作書與鄭王曰:「楚平王無道,枉誅我父兄;子尚是君之臣,如何不與設計,遂與楚王遣死,以君賤臣,讎滅楚王,迴兵討鄭。」鄭王得信,忙怕異常,莫知何計。即欲興兵相敵,慮恐士卒不勝。遂召秘略之人:「止得吳軍兵者,分國共治,更賜千金。」及有魚人之子,遂即應募投名。「臣能止得吳軍,不須寸兵尺劍,唯須小船一隻,棹椑一枚,鮑魚一雙,麥飯一謳(甌),美酒一榼,放在城東水中,臣自有其方法。」鄭王依語,即覓船等,送在水中。魚人撥棹長歌,乘船遊戲。其鄭王閉卻城西門,城頭遙看,設何方計,卻得吳軍。子胥兵馬,欲至鄭國三十餘里,先遣健兒看鄭國有幾許兵馬相敵。行至鄭國,四城門閉。又行至城東門外,池水中唯獨有一人,乘漏蓋船,口唱歌而言曰:「蘆中一人,莫非窮事(士)乎?我有美酒一榼,魚肉五斤,餅有十播,飯有一罐,請來就船而食。  凶即請自當,吉則知吾意,  儻若事明君,榮華取富貴。  忽爾事相當,願勿生遺棄。」  其將聞船人此語,遂即卻迴,至子胥邊具說船人之語。子胥聞此語已,即知是船人之子,子胥歡●,「我有冤讎,至當相滅,因他得活,豈得孤(辜)恩!富貴忘貧,黃天不助;有恩不報,豈成人也!有恩若報,風流如(儒)雅。」子胥控馬籠鞭,就水抱得小兒,拍搦悲啼吊問:「汝父沈溺深江,荼毒奈何奈何,願子莫懷讎恨!」鄭王怕懼,乃出城迎拜子胥,向前言曰:「臣聞將軍讎冤得達,●賀快哉!臣今死罪有餘,乞存草命。」子胥報鄭王曰:「兄事於君,君須藏掩,曲取平王之意,送往誅身,兄既身亡,君須代命。」鄭王曰:「遠使將書,雲捨慈父之罪,臣不細委知,遣往相看。為言旬月即還,不知平王誅戮。臣今合死,愜意無言。大將軍得充讎心,滅其宗廟,快哉踴躍,●賀不勝!伏願寬恩,乞存活路。」船人啟言:「大將軍!我被鄭王召募,被吳軍來伐,能卻得吳軍兵者,賜金千斤、封邑萬戶。我既貪他重賞,其意如何?」子胥曰:「君不索吾身命,由自與之,取賞卻兵,敢相違負!」子胥見魚人勸諫,遂即適(釋)放鄭王。鄭王歡●,乃索酒食如山,三日三夜,供承吳軍兵馬。子胥遂策(冊)魚人之子為楚帝。楚鄭二邦,並乃太平。  即發天兵,討伐梁帝。梁王聞吳軍欲至,遂殺牛千頭,烹羊萬口,飲食堆如山嶽,列在路邊,帳設鋪施。吳軍即至,梁王肘行膝步,拜謝子胥:「伏願寬恩,乞存活路。今聞將軍伐楚,臣等●賀不勝。遙助快哉,深加踴躍。」子胥報曰:「我緣急事,不能設計相留,懷恨於君,故來相伐。」子胥見酒食列在城南,乃問梁王。梁王啟大將軍曰:「此酒食可供將軍兵事(士)。」子胥既見此言,即令兵眾飽食。兵事食訖。其兵喫食飽足,精神踴躍,啟子胥言曰:「得他一食,慚人一色;得他兩食,謝他不足。」兵將咸言:「大將軍!此語快哉,莫伐梁王。」子胥心口思量:「我有冤讎,端心相滅,因他得活,豈得孤恩。」乃捨梁王之罪,語以(已)進發。乃收天兵,行至潁水河傍,仰面向天嘆而言曰:「我昔逃逝至此,遂從女子求餐;其女亦不相違,抱石投河而死,今日更無餘物,報女子之恩。」一依生存之言,遂取百金投潁水。子胥祭曰:  「我昔逃逝入南吳,在路相逢從乞食,  慚君與我一中餐,抱石投河而命極(殛)。  自從分別歲年多,朝朝暮暮長相憶,  念君神識逐波濤,遊魂散漫隨荊棘。」  語已含啼而啟告,「冥靈幸願知懷抱,  既能貞質透河亡,黃泉能莫生惸嗟!  幽冥路隔不相知,生死由來各異道,  更無餘物奉於君,唯取百金相殯報。」  子胥祭祀訖,迴兵行至阿姊家,捉到兩個外甥子安子永,兀(髡)其頭,截其耳,打卻前頭雙板齒。「我昔逃逝從乞食,捉我欲送楚平王。今日讎之,願汝永為奴僕。」  天兵有限,不可久停,馬乃擊電奔星,行至子胥妻舍。擬迎婦歸吳國,遂即叩門而喚。其妻掩閉門庭,隔墻遙,不相容內(納)。子胥報妻曰:「吾昔遭楚難,愧君出應逢迎。今乃讎楚,迴軍相見,望同往日,何為閉門相卻,不睹容光?為當別有他情,何為恥胥不受?自茲隔別,每念君恩,愧賀(荷)不輕,故來諮屈。」妻答曰:「  君乃昔遭楚難,行路相過,叩門面睹,此乃知君屈厄,妾乃懸響相仍。君乃拒諱不承,妾亦無能苦死。夫妻義重,望君結死同生。君乃先辱不輕,妾即後嫌不受。貧賤不相顧盼,富貴何假提攜!不貪寵祿榮華,願君知兒懷抱!」子胥乃承死罪,隔門拜謝叩頭。其妻既見慇懃,遂乃開門納受。恩愛還同昔日,相命即歸。  子胥告令三軍,單行引隊。今既天下清太(泰),日月貞明,玉鞭齊打金鞍,乃為歌曰:  我天兵兮不可對,塞平川兮千萬隊。  一掃萬里絕塵埃,征討楚軍如瓦碎。  大丈夫兒天道通,提戈驟甲遠從戎,  戰卒驍雄如虎豹,鐵騎生寧(猙獰)真似龍。  布陣鋪雲垂曳地,神旌集鶴發陵空,  橫行天下無對當,將知萬國總還同。  樂兮樂兮今日樂,歡兮歡兮今日歡,  金鞭打節齊聲和,尋途遂乃入吳中。」  征馬合合雜雜,隱隱●●,鐵馬提撕,大軍浩汗。長松青翠,短草黃禾,玉響清冷(泠),金鞍瓘錫。日夜登其長路,旬月即到吳中。吳王聞子胥得勝,遂即從騎迎來。子胥見吳王迎來,下馬拜謝吳王,高聲唱言起居曰:「遇(愚)臣自別龍顏後,匪懈之心中(終)不忘。臣蒙王借兵伐楚,兵眾與臣,共同一心。統領無乖,驅馳合契。兵至河北,營在楚南,平王不幸身亡,立太子昭王知其軍國。聞臣兵至,出敵相交。臣遣驍兵褐(遏)後,猛將衝前,一向摩滅楚軍,人馬重重相壓。橫屍遍野,血染山川。由如鶻打鴉鵝,狀若豹征狐兔。俗捧崑崙之押(壓)卵,何得不摧;執炬火已(以)焚毛,如何不盡?昭王見兵退散,遂即奔走入城藏:臣乃從後奔馳,遂即城中擒獲。臣已結恨尤深。即斬昭王百段。平王枯骨,劍斬血流。臣見此傷,讎心得止。吳之戰士,並總平安;煞楚兵夫,橫屍遍野。王之勢力,得愜讎心。愧賀大王,仰王無盡。不失一兵一馬,衣甲具全,中有驍勇之夫,願王酬功給效。」吳王曰:「朕自別卿之後,戀念不離心懷。慮恐楚卒人多,俠讎之心不達。天道相助,得已滅楚歸吳;所有功勳,朕自憂(優)加處分。」子胥隨帝部卒入城,檢納干戈,酬功給效。中有先鋒猛將,賞緋各賜金魚;執毒(纛)旌兵,皆佔班位;自餘戰卒,各悉酬柱國之勳。一時舞道(蹈)呵呵,咸言君王有感。吳王見子胥有大人之相,遂立子胥為國大相。  後乃越王勾踐,興兵動眾,來伐吳軍。越國賢臣范蠡諫越王曰:「吳國賢臣仵子胥,上知天文,下知地里(理),文經武律,以立其身。相貌希奇,精神挺特。吳國大相,國之垓首。王今伐吳,定知自損。」越王言:「我計策以(已)成,不可中途而罷。」遂乃興兵動眾,往伐吳軍。其吳王,越兵來伐,遂遣國相仵子胥將兵往伐。子胥領兵共越兵交戰,殺越兵夫,橫屍遍野,血流漂杵。越王見兵被殺,遂共范蠡捉西(投向)會稽山避難。越王共范蠡向仵相邊進言曰:「  吾見國相為父報讎,遂來相看,無有往伐之意。」子胥聞此言:「我不緣賢臣范蠡之言,越王合國死矣。」其越王追(退)兵還國後,乃吳王致疾,臨死之時,咐囑太子夫差:「汝後安國治人,一取國相子胥之語。」吳王死後,夫差太子為吳王。  爾時吳王夜夢見殿上有神光,二夢見城頭鬱鬱槍槍(蒼蒼),三夢見城門交兵鬥戰,四夢見血流東南。吳王即遣宰彼(●)解夢,宰彼曰:「夢見殿上神光者富(福)祿盛;城頭鬱鬱槍槍者露如霜;南壁下匣北壁匡,王壽長;城門交兵者王手備纏綿;血流東南行者越軍亡。」吳王即遣子胥解夢。其子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情,文經武律,一切鬼神,悉皆通變。吳王即遣解夢。子胥曰:「臣解此夢,是大不祥。王若用宰彼此言,吳國定知除喪。」王曰:「何為?」子胥直詞解夢:「王夢見殿上神光者有大人至;城頭鬱鬱蒼蒼者荊棘備;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匡〔者〕王失位;城門交兵戰者越軍至;血流東南者屍遍地。王軍國滅,都緣宰彼之言。」吳王聞子胥此語,振睛努目,拍陛大嗔:「老臣監監,光祝我國。」子胥解夢了,見吳王嗔之,遂從殿上褰衣而下。吳王問子胥曰:「卿何褰衣而下?」子胥曰:「王殿上荊棘生,刺臣腳,是以褰衣而下殿。」王賜子胥燭玉之劍,令遣自死。子胥得王之劍,報諸百官等:「我死之後,割取我頭,懸安城東門上,我當看越軍來伐吳國者哉!」  殺子胥了,越從吳貸粟四百萬石,吳王遂與越王粟,依數分付其粟。將後,越王蒸粟還吳,乃作書報吳王曰:「此粟甚好,王可遣百姓種之。」其粟還吳被蒸,入土並皆不生。百姓失業,一年少乏,飢虛五載。越王即共范蠡平章:「吳國安化治人,多取宰彼之言,共卿作何方計,可伐吳軍?」范蠡啟王曰:「吳國賢臣仵子胥,吳王令遣自死。屋無強樑,必當頹毀;牆無好土,不久即崩;國無忠臣,如何不壞!今有佞臣宰彼,可以貨求必得。」王曰:「將何物貨求?」范蠡啟言王曰:「宰彼好之金寶,好之美女,得此物必是開路,更無疑慮。」越王聞范蠡此語,即遣使人麗水取之黃金,荊山求之白玉,東海採之明珠,南國娉之美女,越王取得此物,即差勇猛之人,往向吳國,贈與宰彼。彼見此物,美女輕盈,明珠昭(照)灼,黃金煥爛,白玉無瑕。越贈宰彼,彼乃歡忻受納。王見此佞臣受貨,求之。又問范蠡曰:「吳王殺仵子胥之時,吳國不熟二年,百姓乏少飢虛,經今五載。」越王喚范蠡問曰:「寡人今欲伐吳國,其事如何?」范蠡啟言王曰:「王今伐吳,正是其時。」越王即將兵動眾四十萬人,行至中路,恐兵士不齊,路逢一努蝸(怒蛙),在道努鳴,下馬抱之。左右問曰:「王緣何事,抱此怒蝸?」王答:「我一生愛勇猛之人,此怒蝸在道努鳴,遂下馬抱之。」兵眾各自平章:「王見怒蝸,猶自下馬抱之,我等亦須努力,身強力健,王見我等,還如怒蝸相似。」兵士悉皆勇健,怒叫三聲。王見兵仕如此,皆賜重賞。行至江口,未過小江,停歇河邊,有一人上王瓠之酒,王飲不盡,頃(傾)在河中〔曰〕:「兵事(士)共寡人同飲。」其兵總飲河水,例聞水中有酒氣味,兵喫河水,皆得醉。王聞此語,大●。「單醪投河,三軍告醉。」越王將兵北渡江口,欲達吳國。其吳王聞越來伐,見百姓飢虛,氣力衰弱,無人可敵。吳王夜夢見忠臣仵子胥一言曰:「越將兵來伐,王可思之。」……平章:朕夢見忠臣仵子胥言,越將兵來……吾父二、孟姜女變文  (前缺)  □貴珍重送寒衣,未□(委)將何可報得?  熱(執)別之時言不久,擬於朝暮再還鄉。  誰為忽遭槌杵禍,魂銷命盡塞垣亡。  當別已後到長城,當作之官相苦剋,  命盡便被築城中,遊魂散漫隨荊●(棘)。  勞貴遠道故相看,冒涉風霜損氣力,  千萬珍重早皈還,貧兵地下長相億(憶)。  其妻聞之大哭叫,不知君在長城妖。  既雲骸骨築城中,妾亦更知何所道。  姜女自雹哭黃天,只恨賢夫亡太早。  婦人決列(烈)感山河,大哭即得長城倒。  古詩曰:  隴上悲雲起,曠野哭聲哀,  若道人無感,長城何為頹?  石壁千尋列,山河一向迴,  不應城崩倒,總為婦人來。  塞外豈中論,寒心不忍聞。  哭之以(已)畢,心神哀失,懊惱其夫,掩從亡沒。歎此貞心,更加憤鬱。髑髏無數,死人非一,骸骨縱橫,憑何取實。咬指取血,灑長城已(以)表單(丹)心,選其夫骨。  姜女哭道何取此,玉貌散在黃沙裏,  為言墳隴有標●(題),壤壤髑髏若箇是?  嗚呼哀哉難簡擇,見即令人愁思起,  一一捻取自看之,咬指取血從頭試。  若是兒夫血入骨,不是杞梁血相離。  果報認得卻迴還,幸願不須相惟(違)棄。  大哭咽喉聲已閉,雙眼長流淚難止;  黃天忽爾逆人情,賤妾同向長城死。  三進三退,或悲或恨,鳥獸齊鳴,山林俱振。冤魂□□,□□□□,點血即肖(消),登時滲盡。筋脈骨節,三百餘分,不少一支,□□□□□□。更有數箇髑髏,無人搬運,姜女悲啼,向前借問:「如許髑髏,佳俱(家居)何郡?因取夫迴,為君傳信。君若有神,兒當接引。」  髑髏既蒙問事意,己得傳言達故里,  魂靈答應杞梁妻,我等並是名家子。  被秦差充築城卒,辛苦不襟(禁)俱役死。  舖屍野外斷知聞,春冬鎮臥黃沙裏。  為報閨中哀怨人,努力招魂存祭祀,  此言為記在心懷,見我耶孃方便說。  叩頭□□□□□,□□□□□□□  □骨今歲無人取,不免□□□□□  □□□□更加悽,領納鬼詞答□□  □□□□□骨,自將背負,懊惱其……文祭曰:「△年△月△日,……庶修(羞)之奠,敬祭……行俱備,文通七篇。昔存之日,名振饗(響)於家邦,上下無嫌,剛柔得所。起為差充兵卒,遠築長城,喫苦不襟(禁),魂魄皈於蒿●(里)。預若紅花標(飄)落,長無睹萼之暉;延白雪以詞(辭)天,氣(豈)有還雲之路。嗚呼,賤妾謹饌單盃,疏蘭尊於玉席,增歆饗已(以)金盃。惟魂有神,應時納受。」  祭之已了,角束夫骨,自將背負,□□□□,來(下缺)三、漢將王陵變  憶昔劉項起義爭雄,三尺白刃,博(撥)亂中原。東思禹帝,西定強秦。鞍不離馬背,甲不離將身。大陳(陣)七十二陳,小陳三十三陳,陳陳皆輸他西楚霸王。唯有漢高皇帝大殿而坐,詔其張良,附近殿前。張良聞詔,趨至殿前,拜舞禮中(終),叫呼萬歲。漢帝謂張良曰:「三軍將士,受其楚痛之聲,與寡人宣其口敕。號令三軍,怨寡人者,任居上殿,摽寡人首,送與西霸楚王。」三軍聞語,哽噎悲啼,皆負戈甲,去漢王三十步地遠下營去。夜至一更已盡,左先鋒兵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右先鋒兵馬使兼御史大夫灌嬰,二將商量,擬往楚家斫營。張良謂灌嬰曰:「凡人斫營,先辭他上命;若不辭他上命,何名為斫營!」二將當時夜半越對,謼得皇帝洽背汗流。漢帝謂二人曰:「朕之無其詔命,何得夜半二人越對!」遂詔二大臣,附近殿前:「莫朕無天分,一任上殿,摽寡人首,送與西楚霸王亦得!」王陵奏曰:「臣緣事主,爭敢如然!臣見陛下頻戰頻輸,今夜二將擬往〔楚家〕斫營,擬切我王本情。」皇帝聞奏,龍顏大悅,開庫賜彫弓兩張,寶箭二百隻,分付與二大臣:「事了早迴,莫令朕之遠憂。」二將辭王,便往斫營處,〔從此〕一鋪,便是變初。  此是高皇八九年,自從每每事王前,  寶劍利拔長離●,彫弓每每換三弦。  陵語「大夫今夜出,楚家軍號總須翻,  選揀諸臣去不得,將軍摜甲速攀鞍。」  灌嬰大夫和曰:  「自從揮劍事高皇,大戰曾經數十場,  小陣彭原都無數,遍體渾身刀劍瘡。  不但今夜斫營去,前頭風火亦須湯。  白羽新彫一百雙,龍劍初磨利若霜,  儻若今夜逢項羽,斬首將來獻我王。」  二將辭王已訖,走出軍門,●(●)馬攀鞍,人如電掣,馬似流星,不經旬日之間,便到右軍界首。王陵謂灌嬰曰:「此雙後分天下之日,南去漢營二十里,北去項羽營二十里。」王陵又謂曰:「左將丁●、右將雍氏,各領馬軍一百餘騎,且在深草潛藏。」丁腰謂雍氏曰:「斷於漢將此處,敢為巡營。」二將聽得此事。放過楚軍,到峽路山,靽卻馬腳。王陵脫著體汗衫,掇一標記:「斫營,先到先待,後到後待,大夫大須審記,莫落他楚家奸。」便樨紫離門探聽更號。玉漏相傳,二更四點,臨入三更,看看則是斫營時節。項羽帳中盛寢之次,不覺精神恍忽,神思不安,●然驚覺,遍體汗流。人是六十萬之人,營是五花之營,遭遭●●,●●惶惶,令(冷)人肝膽,奪人眼光。項羽遂乃高喝:「帳前莫有當直使者無?」季布捉刀:「奉霸王當直!」「既是當直,與寡人領將三百將士,何不巡營一遭!」季布應聲唱諾,領三百將士,當時便往巡營。中軍家三十將士各執闊刃驀刀,當時便喝:「來者甚人?」季布答曰:「我是季布!」「緣甚事得到此間?」「奉霸王巡營。」「既是巡營,有號也無?」季布答曰:「有號外示得。」中軍家將士答:「裏示!」合懼馬門●(霍)地開來,放出大軍。二將第四隊插身楚下,並無知覺,唯有季布奉霸王巡營,營內並無動靜。「今擬散卻兵馬,各歸營幕,望大王進止。」「依卿所奏!」二將勒在帳西角頭立地。營已入得,號又偷得。王陵謂灌嬰曰:「如何下手斫營?」灌嬰答曰:「嬰且不解斫營。當本奏上漢高皇帝之時,大夫奏,嬰且不奏,一切取大夫指撝。嬰解斫營?」王陵謂曰:「乍減者御史大夫官以陵作衙官以否,陵道捉便須捉,陵道斬便須斬。凡人斫營,捉得個知更官健,斬為三段,喚作厭兵之法;若捉他知更官健不得,火急出營,莫洛(落)他楚家奸。」便遂乃揭卻一幕,捉得知更官健,橫駝豎拽,到王陵面前。陵左手攪髮,右手抬刀,頭隨刃落,含血灑流四方。二將斫營處,謹為陳說:  羽下精兵六十萬,團軍下卻五花營。  將士夜深渾睡著,不知漢將入偷營。  王陵抬刀南伴斫,將士初從夢裏驚。  從帳下來猶未醒,亂煞何曾識姓名。  暗地行刀聲劈劈,帳前死者亂蹤(縱)橫。  項羽領兵至北面,不那南邊有灌嬰。  灌嬰揭幕蹤橫斫,直擬今霄(宵)作血坑。  項羽連聲唱禍事,不遣諸門亂出兵。  二將驀營行數里,在後唯聞相煞聲。  二將斫營已了,卻歸漢朝。王陵先到標下,灌嬰不來,王陵心口思唯:「莫遭項羽獨(毒)手?」道由未竟,灌嬰到來。王陵謂灌嬰曰:「大難過了,更有小難,如何過得?」灌嬰答曰:「大夫斫營得勝,卻歸漢朝,何者以為小難?」王陵謂灌嬰曰:「下手斫營之時,左將丁腰,右將雍氏,各領馬軍百騎,把卻官道,水切不通。陵當有其一計,必合過得!」灌嬰謂王陵曰:「請大夫說其此計!」王陵曰:「我到左右二將之前,便宣我王有敕:左將丁腰、右將雍氏,何不存心覺察,放漢軍入營!見有三十六人斫營,捉得三十四人,更少二人,便須捉得。更須捉得兩人,便請同行,兩盈不知,賺下落馬,●跪存身,受口敕之次,便乃決鞭走過。」楚將見漢將走過,然知是斫營漢將,踏後如趕無賴;漢將見楚將來,雙弓背射,楚家兒郎,便見箭中,落馬身死。兵馬挍多,到界首,歸去不得,便往卻迴,而為轉說:  王陵二將斫營迴,走馬南奔卻發來。  王陵拔劍先開路,灌嬰從後譀龍媒。  處分丁腰及雍氏,橫遮亂捉疾如飛。  何期漢將多奸詐,馬上遙傳霸王追。  二將當聞霸王令,下馬存身用耳聽。  誰知黑地翻為白,黑地相逢知是誰?  王陵下鞭如掣電,灌嬰獨過似流星,  雙弓背射分分中,暗地唯聞落馬聲;  為報北軍不用趕,今夜須知漢將知,  傳語江東項羽道:「我是王陵及灌嬰。」  其夜,西楚霸王四更已來,身穿金〔鉀〕,揭上(去)頭牟,返衙(牙)床如坐,詔鍾離末附近帳前。鍾離末蒙〔詔〕趍至帳前,叫呼萬歲。楚王曰:「在夜甚人斫營?與寡人領將一百識文字人,抄錄將來!」鍾離末唱●(喏)出門,頃刻之間,便到兩軍,抄錄已了,言道:「二十萬人,總著刀箭,五萬人當夜身死。」霸王聞語,轉加大怒:「過在甚人?」鍾離末奏曰:「過在左將丁腰、右將雍氏。」拔至帳前:「遣卿權知南遊奕,何不存心覺察,放漢將入界,斫破寡人六十萬軍營?」二將答曰:「口稱四更已來捉得。」霸王問曰:「  捉得不得?」二將奏曰:「被漢將詐宣我王有敕,賺臣落馬受口敕之次,決鞭走過,踏後如趁,雙弓背射,損卻五十餘人。」霸王問曰:「甚人斫營?」奏曰:「漢家左先鋒兵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右先鋒兵馬使兼御史大夫灌嬰。臨去傳語我王,今夜且去,明夜還來,交王急須準備。」二將交雪罪過,過在鍾離末。霸王曰:「拔至帳前!」「何不存心,放漢將斫破寡人軍營?領出軍門,斬為三段。」鍾離末答曰:「臣啟陛下,與陛下捉王陵去。」楚王曰:「王陵斫營得勝卻歸漢朝,甚處捉他?」鍾離末奏曰:「王陵須是漢將,住在綏州茶城村。若見王陵,捉取王陵;若不見,捉取陵母。將來營內,若楚蒸煮療治,待捉王陵不得之時,取死不晚。」鍾離末領三百將士,人又銜媒(枚),馬又勒轡,不經旬日,便到綏州茶城村,圍繞陵莊,百匝千遭。新婦檢挍田苗,見其兵馬,斂袂堂前,說其本情處,若為陳說?  陵妻亦(一)見非常怪,斂袂堂前說本情。  陵母稱言道「不畏,應是我兒斫他營。」  只是江東項羽使,遂交左右出封迎。  離末拔劍至街前,犀甲彎弓臂上懸,  先說王陵斫營事,然後始稱霸王言。  「身是楚將鍾離末,伏仕霸王八九年。  何期王陵生無賴,暗聽點漏至三更,  損動霸王諸將士,枉煞平人數百千。  火急西行自分雪,霸王固取莫摧(推)延。」  陵母聞言面微笑,「軍將緩語徒□叫,  賤妾只生一箇子,只合在家養親老;  投書獻策事高皇,日夜令吾心悄悄。  何期事主合如然,也解存身也偷號。  王陵斫營為高皇,直擬項羽行無道。」  鍾離末曰:「老母如何對臣前頭罵詈楚主!」項上盤枷,枷驅上馬,不經旬日,便到楚國。遊奕走報:「鍾離末王陵母到來!」何用諮陳,三十武士,各執刀捧,驅逐陵母。霸王親問,身穿金鉀,揭去頭牟,搭箭彎弓,臂上懸劍,驅逐陵母,直至帳前。嚇協(脅)陵母言云:「肯修書詔兒已不?」其母遂為陳說:  無道將軍是項羽,步卒精神若狼虎。  漢將王陵來斫營,發使交人捉他母,  遂將生杖引將來,搭箭彎弓如大怒。  三魂真遣掌前飛,收什精神聽我語:  「何得交兒仕漢王,竊盜偷蹤斫營去!  如今火急要王陵,但願修書須命取。  若不得王陵入楚來,常向此間為受苦。」  陵母天生有大賢,聞喚王陵意慘然,  須是女兒懷智節,高聲便答霸王言:  「自從楚漢爭天下,萬姓惶惶總不安。  斫營比是王陵過,無辜老母有何愆?」  更欲從頭知有道,仰面惟稱告上天:  但願漢存朝帝闕,老身甘奉入黃泉!」  霸王聞語,轉加大怒,招鍾離末附近帳前:「交卿綏州茶城村捉得王陵母到來,兒又不招,更出無限言語,抵誤(忤)寡人。領將陵母,髡髮齊眉,脫卻沿身衣服,與短褐衣,兼帶鐵鉗,轉火隊將士解悶。各決杖伍下,又與三軍將士縫補衣裳。」陵母遂乃喫苦,不禁撲卻,槍枷如倒,一手案聲,一手按地,仰面向天哭:「大夫嬌子王陵」一聲。應是楚將聞者,可不肝腸寸斷,若為陳說?  苦見陵母不招兒,遂交轉隊苦陵遲,  撲枷臥於槍下倒,失聲不覺喚嬌兒。  「憶昔汝父臨終日,塵莫天黃物末知,  道子久後於光祖,定難安邦必有期。  阿孃長記兒心腹,一事高皇更不移,  斫營擬是傳天下,萬代我兒是門眉。  不見乳堂朝榮貴,先死黃泉事我兒。」  迴頭乃報楚家將:「大須歸家著鄉土,  一朝兒郎偷得高皇號,還解捉你兒郎母。」  三三五五暗中渧(啼),各各思家總擬歸,  諸將相看淚如雨,莫怪今朝聲哽噎,  蓋有霸王行事虛。  漢高皇帝大殿而坐,招其張良附近殿前。張良蒙詔,趨至殿前。漢王曰:「前月廿五日夜,王陵領騎將灌嬰,斫破項羽營亂,並無消息。擬差一人入楚,送其戰書,甚人堪往送書?」張良奏曰:「盧綰堪往送書!」皇帝問曰:「盧綰有何伎藝?」張良曰:「其人問一答十,問十答百,問百答千,心如懸河,問無不答。」皇帝聞奏,便詔盧綰,送其戰書。盧綰奏曰:「前後送書,萬無一迴,願其陛下,造其戰書,臣當敢送。」皇帝造戰書已了,封在匣中,分付盧綰。盧綰辭王已訖,走出軍門,●(秣)馬攀鞍,不紀(經)旬日,便到楚家界首。遊奕探著,奏上霸王。霸王聞奏,詔至帳前。盧綰得對,拜舞禮訖,霸王便聞(問):「漢主來時萬福?」答曰:「臣主來時萬福!」「卿等遠來上帳,賜其酒●!」霸王遂詔鍾離末,領取陵母,返縛,交三十武士,各執刀捧,驅至帳前,□□漢使,見盧綰帳中不問,霸王非常大怒:「帳中飲酒●盧綰,適來見驅過人否?」盧綰答曰:「臣啟陛下,見!」霸王謂曰:「不是別人,則是前月廿五日夜,王陵領騎將灌嬰,斫破寡人營亂,廿萬人各著刀箭,五萬人當夜身死。取謀臣鍾離末一言,頭取陵母,適來驅過者便是陵母。」盧綰勃跳下階,便奏霸王:「王陵只是不知,或若王陵知了,星夜倍程入楚,救其慈母。」霸王聞奏,龍顏大悅,開庫償(賞)盧綰金拾斤。盧綰接得金十斤,便辭楚王:「臣當送書,甚有嚴限,望大王進止。」楚王曰:「但將漢王書來,尾頭標記一兩行,交戰但戰,要分但分。」辭王已了,走出軍門,●馬攀鞍,人如掣電,馬似流星,不經旬日,便到漢國。盧綰送戰書迴,朕要親問。叫呼萬歲,臣敢不奏:「前者二月二十五日夜,王陵領騎將灌嬰,斫破項羽營亂,取得謀臣鍾離末言,綏州茶城村捉得王陵母,見在營中,受其苦楚。臣不敢不奏。」皇帝聞言,拍按(案)大驚,詔王陵附近殿前:「卿母見在營中,受其苦楚。放卿入楚,救其慈母,卿意者何?」「臣啟陛下,放陵入楚,救其慈母,兼請盧綰相隨。」辭王已了,走出軍門,不經旬日,便到兩軍界首。王陵眼●耳熱,暫請盧綰入楚,探其陵母。陵親若在,入楚救其慈母;陵母若無,共大夫卻歸漢朝,伏事聖體之君。陵母見送書盧綰,卻迴到來,恐怕兒來;兒若到來,兒又死,母亦死,交盧綰卻報王陵。陵母於霸王面前,口承修書招兒。霸王聞語,龍顏大悅。「陵母招兒,何用咨陳?」「不用別物,請大王腰閒太哥(阿)寶劍!」「但緣招兒,要寡人寶劍,作何使用?」「前後修書招兒,兒並不信,若借大王寶劍,卸下一子頭髮,封在書中,兒見頭髮,星夜倍程入楚救母。」霸王聞語,拔太哥(阿)劍,度與陵母。陵母得劍,去霸王三十餘步,「為報我王知,」陵母遂乃自刎,身終。其時天地失瑕之光,而為轉說:  其時風雲皆慘切,百鳥見之而泣血;  界首先報王陵知,然後具奏高皇說。  「汝奉將軍交探親,入營重見太夫人,  聞道將軍在界首,舉目南占克是嗔。  荒忙設計如雨息,恐怕臨時事不真。  迴頭乃報傳語去,卻發南頭事漢君。  儻若一朝拜金闕,莫忘孃孃乳哺恩!  莫怪將哀當面報,夫人自刎楚營門。」  王陵既見使人說,肝腸寸斷如刀割,  舉身自撲似山崩,耳鼻之中皆灑血。  「阿孃何必到如斯,蓋是逆兒行事拙,  儻若一朝漢家興,舉手先斬鍾離末!」  盧綰報已了,卻共王陵到於漢界,門家奏言:「王陵救母卻迴。」遂乃詔至殿前,拜舞已訖。漢王曰:「放卿入楚救其慈母,救得已否?」王陵奏曰:「到界首精神恍惚,神思不安,暫請盧綰入楚,探其陵親。陵親見盧綰到來,拔霸王劍自刎身終。」皇帝聞奏,拍按大驚:「與寡人詔張良,」附近殿前,詔太史官邈其夫人靈在金牌之上,對三百員戰將,四十萬群臣,仰酺大設列饌珍羞,祭其王陵忠臣之母,贈一國太夫人,感得王陵對天子面前,披髮哭其慈母。陵母從楚營內,乘一朵黑雲,空中慚謝皇帝。祭禮處若為陳說?  嗚呼苦哉將軍母,受氣之心如辛苦,  寡人何幸得如斯,常得忠臣相藉助  是時王陵哭母說,遙望楚營青鬱鬱,  昨日投項為招兒,天下聲名無數眾。  王陵在後莫須憂,必拜王陵封萬戶。  漢八年楚滅漢興王陵變一鋪。天福四年八月十六日孔目官閻物成寫記。四、李陵變文  前缺  □(戰)□□□□□□(圍),  從來不信三軍勇,是日方知九姓衰。  兇(匈)奴得急於先走,漢將如雲押背槌,  丈夫百戰寧詞(辭)苦,只恐明君不照知。  其時兇(匈)奴落節,輸漢便宜,直至黃昏,收兵不了。著刀者重重著刀,著箭者重重著箭。單於見陣輸失,心懷不分(忿),直至明朝,乃共老臣伊祑(訾)平章:「昨日見漢將●(卒)徒●(寡)鮮,旗●(鼓)●縷,舉動途(迂)迴,狀同隴種(貌龍鍾)。朕本意發遣三五十(千)人,把塔((搭)馬●(索),從頭縛取。奈何十萬餘騎,不●(敵)五十(千),可得嗔他大語!看陵形勢,言作長盈,□(足)得縱橫。戰由(猶)未息。追取左賢王下兵馬數十萬人,四面圍之,一時搦取。漢將得脫,●(歸)報帝知,言我單於,一一不濟。仍差有旨撥者,西南取紅撓山入,東南取駱駝烽已來,先令應接。如有漢賊渡河來走,一任諸軍隨時●(撲)掃,自餘家口,向北遠行。」  單於親領萬眾兵馬,到 大夫人城,趁上李陵。韓延年報李陵曰:「大將軍蹔柚(抽)兵馬,取路而行。」李陵聞言,向南即走,行經三日,遂被單於趁來。虜既全強,漢使半敗,不覺在後,約損五百餘人。李陵喚左右曰:「如何不戰?」左右答曰:「將軍□(兵)□□盡,如何更戰?」李陵報曰:「體著三槍四槍者,車上載行;一槍兩槍者,重重更戰。」下●來了,頓食中間,陵欲攢軍,方令擊鼓。一時朾(打)其鼓不鳴。李陵自歎:「天喪我等!」歎之未了,從弟三車上,有三條黑氣,向上衝天。李陵處分左右搜括,得〔兩〕箇女子,年登二八,亦在馬前。處分左右斬之,各為兩●(段),其鼓不打,自鳴吼喚。庚(庾)信詩云:「軍中二女憶,塞外夫人城。」更無別文,正用此時(事)。胡還大走,漢亦爭奔,斬決兇(匈)奴,三千餘騎。旋割其耳,馬上駝行。敘錄之時,擬馮(憑)為●。夜望西北,曉望東南,取路而行,故望得脫。忽至平川之所,川靜草深,李陵報左右曰:「緣沒不攢身入草,避難南皈(歸)?」將士聞言,一時入草。  其時李陵忽遇北風大吼,吹草南倒。單於道:「漢賊不朾(打)自死。」左右聞言:「大王,漢賊不朾(打),如何自死?」單於人從後放火,其煙蓬●,〔熾〕燄●(蒸)天。「大將軍後底火來,如何勉(免)死?」李陵問:「火去此間近遠?」左右報言:「火去此間一里。」「軍中有火石否?」急手出火,燒卻前頭草,後底火來,他自定。前頭火著,後底火滅。看李陵共單於火中戰處:  陵軍●●向前催,虜騎芬芬(紛紛)逐後來,  陣雲海內初交合,朔氣燕南望不開。  此時糧盡兵初餓,早已戰他人力破,  遂被單於放火燒,欲走知從若邊過?  川中定是羽狼毛,風裏吹來夜以毛,  紅燄炎炎傳□□〔盛〕,一迴吹起一迴高。  白雪芬芬(紛紛)平紫塞,黑煙隊隊人愁●(冥),  前頭草盡不相連,後底火來他自定。  「傳聞漢將昔家陳,慣在長城多苦辛,  十萬軍由(猶)不怕死,況當陵有五千□(人)!  軍中有事須成援,數將同行不同戰,  遙奔逐北我自知,滅跡掃除□□□。  平生願望小臣功,山塞方知火幕空,  聖主●(徑)饒今日下,可得知陵□□中,  其時將軍遭洛薄(落魄),在後遺兵我遣收。  臥氈若重從抌(拋)卻,●●輕時任意□。  逢水且須和●喫,逢冰莫使咽人喉,  隔是虜庭須決命,相煞無過死即休。  國中聖主何年見?堂上慈親拜未由!  今朝死在胡天鴈,萬里飛來向霸頭。」  單於報左右曰:「入他漢界,早行二千,收兵卻迴,各自穩便。」語由(猶)未了,陵下有一官決果管敢校尉,緣撿挍●唯,李陵嗔朾(打)五下,「更作熠沒撿挍,斬煞令軍!」管敢怕陵斬之,背軍●(逃)走,直至單於帳前。勃籠宛轉,舞道(蹈)●聲,口稱死罪。單於問:「是甚沒人?」「李陵官決果管敢。」單於言:「作甚沒來?」管敢啟陛下:「李陵兵馬,箭盡弓折,糧用俱無,去此絕近,大王何不收取?」單於見管敢投來,大●呵呵。喚言左右曰:「更行三二百里,李陵自伏作奴。」單於〔左右〕聞語,便趁李陵,李陵即張弩射之,●(突)騎屍(施)蕃王左眼著〔箭〕。單於怕急,不敢登前,馬上逡巡,報左右曰:「急守趁賊來。大家疲乏,雖行千里,約損萬人。縱得漢兵,知將何用!不如早迴卻。」左右對曰:「大王自將十萬人來,覆五千,不蓋其榮,返昭(招)挫褥(辱),拓迴放後庭還來,小弱不誅,大必有患。陛下更戰,漢必敗降,不至午時,陵軍走敗。」單於聞語,即〔趁〕李陵。  李陵箭盡弓折,糧用俱無,赤心求於寸刃。李陵處分左右,火急交人●(拆)車,人執一根車輻棒,朾(打)著從頭面奄沙。李陵共單於鬥戰第三陣處,若為陳說?  狂胡北上振天崖,大漢南行路上(尚)賒,  交兵欲〔□〕風頭便,對敵生曾(憎)日影斜。  後軍事急雖然戰,漢將懸知力不加,  不那弓刀渾用盡,遂搦空身左右遮。  臨時用快無過棒,火急交人拆破車,  人執一根車輻棒,著者從頭面唵沙,  登時草木遭霜箭,是日山川被血荼。  夜望胡星飛似電,朝看煞氣狀如霞,  今日為將黃髭虜,歲歲還同赤觜●。  如何管敢行非里(理),遣我將軍不見家,  今朝塞外渾輸失,更將何面見京華!  戰已了首,須臾黃昏,各自至營。夜深以後,陵自出來,喚左右曰:「吾今不死者,非壯士也!」左右啟大將軍曰:「自從束髮,遠劫單於,一入虜庭,二千餘里。誓擬平於沙漠,擬絕囂●( 塵),持此微功,用將明主。豈謂將軍失利,將士徒然,負特壯心,乖為(  違)本願。當今日下,實是孤危。睹(魚)遊●(鼎)中,●巢幕下,鼎焚魚爛,幕動巢傾,勢既不全,理難存立。大將軍本意,莫狂(  枉)勞人,幸請方圓,擬求生路。」陵曰:「吾文(聞)高文皇帝親御卅萬眾,北征意(塞) 上,用(困)於平城。其時猛將如雲,謀臣若雨,一入單於之境,三軍數萬,大行一迴。賴得陳平剋(刻)木女誰(誑)他,幸而獲勉(免)。況我今日五千步卒,敵十萬之軍,何得蚊蚋拒於長風,螻蟻捊於大樹!」「大將軍,蛇無頭不行,鳥無翼不颺,軍無將不戰,兵無糧不存。徑饒將軍有黃石三略,陳平六奇,滔神述之法鬼沒方為喪人亡。兵無救援,皇天所喪,非有罪兵,願大將軍不如降卻。」陵曰:「吾三軍節度,六卿旗鼓,天子受(授)吾命,將破虜●(歸)朝。奈何〔漢〕弱胡強,旗鼓零洛(落),節度恓惶,人雖命在,軍見無糧,眼看食盡,道理須降。君須去,努力同●(歸),莫相拋擲。可不聞道:『千世時君,萬世鄉里,好即同榮,惡即同恥。』夜果勉臥,平旦早起,若至漢朝,好防胡蟻。吾今薄命,天道若此。儻若至朝庭,明申道理。起居我北堂慈母,再拜吾南面天子。道陵生作異域之人,死作失鄉之鬼。永別親故,長辭知己。」更欲云云,不能已已。具看李陵共兵士別處若為陳說?  「丈夫出寒(塞)命能判(拌),大眾胡狼事實難,  君擬前(剪)兇(匈)奴賊,自坐千金明月鞍。  丈夫失制輸狂虜,負特黃(皇)天孤傅(負)土,  非但無面見天王,黃泉地下羞見祖。  嗟呼歎息乃長吟,只為欺胡若(苦)入深,  上天使爾知何道,陛下應知陵赤心。」  左右聞言皆落淚,將軍今日何千次,  豈容獨領五千人,戰敵兇(匈)奴十萬騎。  赤血滂沛若水流,胡兵遍地橫屍死,  縱令無面見天王,亦合留名在使(史)記。  大丈夫●(兒—而)金(今)何在,乳哺之恩須愧耳,  將軍後莫輒行非,相將皈國朝天子。」  陵聞左右說尊堂,大哭號咷淚萬行,  「更若人為十隻矢,參嗟(差)重得見家鄉。  左右今須鳥獸分,失路迷津望月奔,  償(儻)若南皈見天子,為報陵辜陛下恩。  李陵言訖,長吁數聲,報左右曰:「吾聞鳥之在空,由(猶)●(憑)六翮,皮既不存,三(毛)覆(復)何依!須運不●(策—測)之謀,非常之計,先降後出,斬虜朝天,帝側(測)陵情,當不信。」於是獲收珍寶,脫下翻(旛)旗,埋著地中,莫令賊見。左右李陵,各自信緣,若至天明,必當受縛。左右聞語,當即星分,恰至天明,胡兵即至。陵副使韓延〔年〕著箭洛(落)馬身亡。李陵弓矢俱無,勒轡便走,搥凶(胸)望漢國,號咷大哭。赤目明心,誓指山何(河),不辜漢家明主。拋下弓刀,便投突厥。逡巡欲語恐畏嗔,單於高聲呵責,李陵降服處,若為?  李陵言訖遂降蕃,走至單於大帳前,  先守昨來征戰事,然當盡朕本情元(緣)。  凱(鎧)四(甲)弓兵渾用盡,情願長居玉塞垣,  償(儻)若蕃王垂一顧,於是無心朝漢天。  自從按節為君將,一戰凡知幾百年,  所是交兵由漢帝,奉使何增(曾)敢自專。  虜臣計有彌天罪,今將草命獻三(王)前,  直為無公(功)謝蕃主,幸願寬恩捨此●(僭—愆)。」  單於既見李陵降,且責緣何入塞邦,  「每每將兵來討擊,時時領眾踐沙場。  出隊上(尚)由(猶)無萬眾,如何輒敢突邊方,  比日上(尚)能稱漢將,緣何今日自來降!  前頭有將名蘇武,早向胡庭自索強,  直為高心欺我國,長交北海枚(牧)●(低—羝)羊。  卿今必若來淨伏,勉強留卿鎮虜強(疆),  已後不煩為漢將,當即封為右效王。」  單於曰:「尋思是你漢家你將,倒不解深謀一時之功,行萬里之地。昔者漢家興盛,與我突厥和親,單於殊常之義,坐著我眾蕃之上,我祖仍自不拜,啟●(讚)不名,侍從臨階,劍履上殿。由(猶)更賜其珂珮,白玉裝弓勒鞅,束封●(僕)從,浮乘□廄之龍騎,●百官之珍膳。敕賜赤斗錢二萬貫,紫磨黃金一萬廷(鋌)。更錦繡衣裳,綾羅布絹,合合雜雜,答(達)五百餘車。歲給極多,用之不足。漢家為言過分,墨(默)啜由(猶)自手(不)平。從孝文皇帝亡來,免得塞庭無事,漢家將作,你的的專知抄略邊●(疆),今日捉降,若生是?」  李陵對曰:「臣是小人,虛霑大造,行事不謹,為將不明,輒●(驅)一隊之夫,衝萬乘之主。臣聞周秦已來,此方興盛。外有陰山,東西千里,草木慈(滋)茂,禽獸成群。本是我大王、上祖大王所居之處,臣亦盡知。臣見砂幕(沙漠)擁截,如何絕□(●)往來西隅於中外聖制於常道者也。今日之陛下,唯命具心,生死囑在大王,去住寧由小子!鼎鑊在近,斧●(越—鉞)不遙,萬一急難,請將●(驅)使。然敗軍之將,不可禦(語)勇,亡軀大丈夫,不可徒(圖)存。煞活二徒(途),希申一決。」單於聞語,深美李陵,一見雄才,高山仰指(止)。封官立號,具著胡衣,與(衛)律同行,推挽左右。  陵下散者,可有千人,有命得至漢朝者,●(總)有四百人。漢帝聞之,喟然歎曰:「我李將軍必是捉矣!」帝喚太史司馬遷,並喚陵老母妻子。帝喚司馬遷向前想(相)陵母妻子面上有死色無:「陵在蕃中有死色無?若無喪色,陵在蕃中。卿想(相)報朕。」司馬遷想(相)了報漢帝:「李陵蕃中在。陵母妻子面上並無死色。」武帝聞之,忽然大怒。「何其小人,背我漢國,降他胡虜!李陵老母妻子付法。」  司馬遷見是三代軍將,向帝殿前口奏:「陛下!臣聞陵祖李廣,名聞海內,勇管(冠)三軍,廿餘年,●(積)量砂幕(沙漠)。若使邊庭苦戰,中國獲安,興功若此。臣聞陵又邂●(逅)事急降胡,獲計未成,不久應出。母既非罪,伏乞寬刑,在後不來,臣即甘心鼎鑊。」武帝聞言,捨其母罪。  得至明年,差公孫遨(敖)領兵五萬騎,兵到龍勒水北,峻●(浚稽)山南,與單於兵戰,雲索蘇武、李陵。其時有往年敗沒將李敘(緒)教單於兵馬法,打公孫遨(敖)兵馬失利,左穿右穴。公孫遨(敖)怕急,問:「蕃中行兵將是阿誰?」是李敘(緒)不能自道:「蕃中行兵馬,不是餘人,是我李陵。」公孫遨(敖)卻走至漢朝,「臣兵馬不合失利,盡是李陵教單於兵馬,打臣兵馬,失利輸兵。」武帝聞之,忽然大怒,遂掩(閹)司馬遷,並陵老母妻子於馬市頭付法。血流滿市,●(枉)法陵母,日月無光,樹枝摧折。誅陵老母妻子處若為陳說?  我昔幽閨事君子,擬望千載同終始,  何其沒在虜庭中,孤養少卿在祭□(祀)。  當年初婚新婦時,少卿深得君王意,  寵貴榮華不可當,出入朝庭無禁止。  結親本擬防非禍,養子承望奉甘碎(脆),  何其沒在虜庭中,生死不知居那地。  老母妻子一時誅,曠古已來無此事,  皆是先葉薄因緣,新婦不須生怨□(悔)?」  新婦被法啟尊婆:「枉法嚴刑知奈何?  君王受●(佞)無披●(訴),生死今朝一任他。  嗚呼上天無可戀,妾共老母同災變,  君在單於應不知,與君地下同相見。」  誅陵老母妻子了手,所司奏表於王。即(既)至明年,差富平郡王進朝往於蕃中,看李陵在無?其王進朝行至黃河南岸,作書附與李陵。李陵蕃中聞母被誅,未知虛實。霸得王〔進〕朝書,沙場悲哀大哭,乃將侍從出迎處若為?  陵聞漢使入胡庭,乃將侍從出來迎,  下馬望鄉拜皇帝,便即號咷發哭聲。  「陵家曆大(歷代)為軍將,世世從軍為國征,  失利天兵兒(而)自別(剄),臨死之時怨為情。  五千步卒逢狂虜,此苦從來阿那經?  身雖屈節兇(匈)奴下,中心不望(忘)漢家城。  遙聞漢主誅陵母,痛切於身深是苦,  足下辛(新)從帝邑來,誅滅陵親實已否?」  王〔進〕朝答道兒(而)言曰:「欲語尋思而氣咽,  賴得脩書司馬千(遷),殿前啟答披干(肝)說。  武帝聞之而息怒,尋思細察將軍苦,  後使公孫遨(敖)入虜庭,輸兵失利而迴去。  過失推向將軍上,漢家兵法任教虜,  總是公孫遨下●(佞)言,然始煞卻將軍母。  陵聞老母被君誅,叫苦號咷而氣咽,  雙淚交流若愉(欲)終,肝腸寸寸如刀切。  使人泣淚相扶得,沙塞遣出腸中血,  良久提撕始得蘇,南望漢國悲號曰:  「憶性(昔)初至峻稽北,虜騎芬芬(紛紛)漸相逼,  抽刀避(劈)面血成津,此是報王恩將得,  制不由己降胡虜,曉夜方圓擬皈國,  今日黃(皇)天應得知,漢家天子辜陵得。五、蘇武李陵執別詞  於是泣涕相送,漸過峻溪(浚稽)。見峻嶺千重,洪崖萬刃(仞)。東連渤海,西接雁門。春草不榮,夏仍降雪。猿啼似哭,鶴叫如歌。野樹枯生,寒花亂墜,白雲散漫,黃葉飛微。幽澗冰生,鴻鳴逐●(旅)。時聞●(羌)笛,聽且愁人。曉渡胡川,覆縱連黜,時降(逢)務(牧)羊客,不見採樵人。蘇大使忿見單於,李將軍羞看漢節。或悲或恨,再笑再吟。知千萬之珍重,況戀河而阻隔,是罰(時)三人相對下泣。酌別酒於路傍,按離琴而(於)膝上。  蘇武把酒迴謝韓曾曰:「僕是大漢之將,久沒陷在於沙場,不因ㄙ來,寧無歸〔?〕,銘肌陋(鏤)骨,起(豈)望辜恩。」言由(猶)未了,迴看李陵。且見李陵,身卦(掛)胡裘,頂帶胡帽,腳跢赤荊。問李陵曰:「將軍是大漢之將,豈不望在隴西,積代已來,〔?〕名露頂,朱門烈戰(列戟),南面於人。出入香宮,高官隘路。奈何將軍,遊遊沙幕(漠),儻如骨肉,陷在虜庭,言不人之所笑。」  李陵聞誚,直得身皮骨解,陪生(背主)辭親,陵雖有力,過有身而雲可。令(今)無家而可歸。已(以)手把●,望天大哭,李陵所帶胡鄉之帽,棄在沙場。遂向腰間取仞(刃),已(以)說往年,共遙呈長安。  乃即言曰:「憶借(昔)陵初●(攜)步年(卒),不滿五千,深入虜庭,●(戰)過萬□,□行至到峻溪山南,龍勒河北,地迥無泉,空砂無水。陵下□未定,見單於兵馬十萬餘眾,行若兩,一罰(時)全□,陵此日擬戰,彼晨(眾)我寡,陵擬不戰,□公在攸羊,●憶吾賢,不免自從旗隊,陣號越華,□右射右虛,兇奴傾□眾,時前街(衝)漢將爭功,抽刀淨(爭)入,看遠□雲●了□玉虛而星刃,斬虜集(奪)旗,是日也,感德(得)文超(天起)陣雲,地生戰霧,兇奴傾敗,當即抽〔軍〕。  漢將得勝,約行二十餘里,猶未迴旗。無賴當即抽軍,漢將德(得)勝,遂被狂寇順風放火,紅解連天。陵在火中,事洽難為。不免乍(詐)降戰(單)於,准擬喫□,心飴突□,日夜定,校亂相煞,偷路還家。□陵□中□滅,奈何武帝□取佞臣之言,道陵上祖已來,三代皆漢〔?〕。敕下所司,捕捉陵之家口,一男一女,攤入雲陽,馬乖行顯,准法處分。少妻幼女,無罪枉殊(誅)。陵有老母,八十有五,走待人扶,食須人餵,負天何辜,也被誅戮!  乍可□□沙漠,恓恓虜庭,北闕之下,求得錐寸●(寡)利,煞父天子,誰能手事!足下如萬□,陵無迴心,老母墳前,慇懃為時日拜著。到武帝殿前,為陵●(披)訴。儻途(逢)人信,時附一音;若遇來鴻,芳菲一行。」  是日也,酌別酒,敲●●,唱如歌。蘇武未語不見,遂乃再趁李陵,拘馬搖鞭,各自題詩一首:  涼風趁□煙,□(旅)雁遠思邊,  蘇武歸南國,雖陵何負天!  羨他失伴鳥,塞北獨連蕃,  漢軍日雲下,咸陽路幾千?  蘇武和曰:  勸軍(君)所賜酒,過後為君愁,  欲知相憶處,思君●水頭,  有時無雁翼,群臣並是憂。  己巳年六月五日六、王昭君變文  (前缺)  □□□□□□迷,前□(軍)□□□□□,  □□□□□此難,路難荒徑足風惛,  □□□□□□□,□□景色似醞膃。  ●銀北奏黃蘆泊,原夏南地持白□,  □□□搜骨利幹,邊草叱沙紇邏分。  陰圾愛長席箕掇,□谷多生沒咄渾,  縱有衰蓬欲成就,旋被流沙剪斷根。  □(酒)泉路遠穿龍勒,石堡雲山接鴈門,  驀水頻過及敕戌,□□□(望)見可嵐屯。  如今以暮(慕)單於德,昔日還●(承)漢帝恩,  □□□(定)知難見也,日月無明照覆盆。  愁腸百結虛成著,□□□(千)行沒處論,  賤妾儻期蕃裏死,遠恨家人昭(招)取魂。  漢女愁吟,蕃王●和,寧知惆悵,恨別聲哀,管弦馬上橫彈,即會途間常奏。侍從寂寞,如同喪孝之家,遣妾攢蚖,仗(狀)似敗兵之將。莊子云何者:「所好成毛羽,惡者城(成)瘡癬;」「愛之欲求生,惡之欲求死。」妾聞:「居塞北者,不知江海有萬斛之舡;居江南之人,不知塞北有千日之雪。」此及苦復重苦,怨復重怨。行經數月,途程向盡,歸家渧遙,迅昔不停。即至牙帳,更無城郭,空有山川。地僻多風,黃羊野馬,日見千群萬群,□□●●(羝),時逢十隊五隊。似(以)語(契)丹為東界,吐蕃作西鄰;北倚窮荒,南臨大漢。當心而坐,其富如雲。氈裘之帳,每日調弓;孤格之軍,終朝錯箭。將鬥戰為業,以獵射為能。不●而衣,不田而食。既無榖麥,噉肉充糧。少有絲麻,織毛為服。夫突厥法用,貴杜(壯)賤老,憎女憂(愛)男。懷鳥獸之心,負犬戎之意。□(冬)天逐暖,即向山南;夏月尋源(涼),便居山北。河(何)●尺壁(璧),寧謝寸陰。是竟直為作處伽●人多出來掘強。若道一時一餉,猶可安排;歲久月深,如何可度。妾聞:「鄰國者大而小而強自強弱自弱自弱,何用逞雷電之意氣,爭鋒火之聲,獨樂一身,苦他萬姓。」單於見明妃不樂。唯傳一箭,號令□軍。且有赤狄白狄,黃頭紫頭,知策明妃,皆來慶賀。須命縲●柘(拓)駝,菆菆作舞,倉牛亂歌。百姓知單於意,單於識百姓心。良日可借(惜),吉日難逢。遂拜昭軍(君)為煙脂皇后。故□(入)國隨國,入鄉隨鄉,到蕃稟(裏)還立蕃家之名,榮拜號作煙脂貴氏處有為陳:  傳聞突厥本同威,每喚昭軍(君)作貴妃,  呼名更號煙脂氏,猶恐他嫌禮度微。  牙官少有三公子,首領多饒五品緋。  屯下既稱張毳幕,臨時必請建門旗。  搥鐘擊鼓千軍噉,叩角吹螺九姓圍,  澣(瀚)海上由(尚猶)嗚●●,陰山的是●危危。  樽前校尉歌楊柳,坐上將軍無樂輝(舞落暉),  乍到未閑(嫻)胡地法,初來且著漢家衣。  冬天野馬從他瘦,夏月●牛任意肥,  邊雲忽然聞此曲,令妾愁腸每意歸。  蒲桃未必勝春酒,●帳如何及綵幃,  莫怪適來頻下淚,都為殘雲度嶺西。  上卷立鋪畢,此入下卷。  明妃既策立,元來不稱本情,可汗將為情和,每有善言相向。「異方歌樂,不解奴愁;別城(域)之歡,不令人愛。」單於見他不樂,又傳一箭,告報諸蕃,非時出臘(獵),圍遶煙●山,用昭軍(君)作中心,萬里攢軍,千兵逐獸。昭軍(君)既登高嶺,愁思便生,遂指天嘆帝鄉而曰處若為陳說?  單於傳告報諸蕃,各自排兵向北山,  左邊盡著黃金甲,右件(半)芬雲(紛紜)似錦團。  黃羊野馬捻槍撥,鹿鹿從頭喫箭川(穿),  遠指白雲呼且住,聽奴一曲別鄉關:  「妾家宮宛(苑)住奏(秦)川,南望長安路幾千,  不應玉塞朝雲斷,直為金河夜蒙連。  煙●山上愁今日,紅粉樓前念昔年,  八水三川如掌內,大道青樓若服(眼)前。  風光日色何處度,春色何時度酒泉?  可●輪臺寒食後,光景微微上(尚)不傳。  衣香路遠風吹盡,朱履途遙躡鐙●(穿),  假使邊庭突厥寵,終歸不及漢王憐(憐)。  心驚恐怕牛羊吼,頭痛生曾(憎)乳酪羶,  一朝願妾為紅□(鶴),萬里高飛入紫煙。  初來不信胡關險,久住方知虜塞□,  祁雍更能何處在,只應弩●(那)白雲邊。」  昭軍(君)一度登千山,千迴下淚,慈母只今何在?君王不見追來。當嫁單於,誰望喜樂。良由畫匠,捉妾陵持,遂使望斷黃沙,悲連紫塞,長赤縣,永別神州。虞舜妻賢,渧能變竹,良(杞梁)婦聖,哭烈(裂)長城。乃可恨積如山,愁盈若海。單於不知他怨,至夜方歸。雖還至帳,臥仍不去。因此得病,漸加羸瘦。單於雖是番人,不●(那)夫妻義重。頻多借問,明妃遂作遺言,略述平生,留將死處若為陳說?  「妾嫁來沙漠,經冬向晚時,  和明以合調,翼以當威儀。  紅檢(臉)偏承寵,青蛾侍妾時,  〔□□□□□〕,每憐歲寒期。  今果連其病,容華漸漸衰,  五神俱●(總)散,四代的危危。  月華來映塞,風樹已驚枝。  鍊藥須岐伯,看方要巽離,  此間無本草,何處覓良師。  妾●(貌)如紅線,  孤鸞視猶影(影猶)〔□□〕,龍劍非人常(尚)憶雌,  妾死若留故地葬,臨時□(請)報漢王知。」  單於答曰:  「憶昔鸞(鑾)殿,相將出鴈門,  同行復同寢,雙馬覆(復)雙奔。  度嶺看玄●(懸瓮),臨行望覆盆,  到家蕃裏重,長媿漢家恩。  飲食盈帔桉,蒲桃滿頡樽,  元來不向口,交命若何存。  奉(鳳)管長休息,龍城永絕聞,  畫眉無若擇,淚眼有新恨(痕)。  願為寶馬連長帶,莫學孤蓬剪斷根,  公主時亡僕亦死,誰能在後哭孤魂。」  從昨夜已來,明妃漸困,應為異物,多不成人。單於重祭山川,再求日月,百計尋方,千般求術,縱令春盡,命也何存。可惜□□(明妃),□(奄)從風燭。故知生有地,死有處。恰至三更,大命方盡。單於脫卻天子之服,還著庶人之裳,披髮臨喪,魁渠並至。驍(曉)夜不離喪側,部落豈敢東西。日夜哀吟,無由●棳(輟),慟悲切調,乃哭明妃處若為陳說?  昭軍(君)昨夜子時亡,突厥今朝發使忙,  三邊走馬傳胡命,萬里非(飛)書奏漢王。  單於是日親臨哭,莫捨須臾守看喪,  解劍脫除天子服,披頭還著庶人裳。  衙官坐位刀離(剺)面,九姓行哀截耳璫,  〔□□□□□□□〕,枷(架)上羅衣不重香,  可惜未殃(央)宮裏女,嫁來胡地碎紅粧。  首領盡如雲雨集,異口皆言鬥戰場,  寒風入帳聲猶苦,曉日臨行哭未殃(央)。  昔日同眠夜即短,如今獨寢覺天長。  何期遠遠離京兆,不憶冥冥臥朔方,  早知死若埋沙裏,悔不教君還帝鄉。  表奏龍庭。敕未至,單於喚丁寧(靈)塞上衛律,令知●(葬)事。一依蕃法,不取漢儀。棺槨穹廬,更別方圓。千里之內,以伐醮(樵)薪,周匝一川,不案□馬。且有奔駝勃律,阿寶蕃人,膳主●牛,兼能煞馬。醞五百●(瓮)酒,煞十萬口羊,退犢燖駝,飲食盈川,人倫若海。一百里舖●●毛毯,踏上而行;五百里舖金銀胡瓶,下腳無處。單於親降,部落皆來。傾國成儀,乃葬昭軍(君)處若為陳說?  詩書既許禮緣情,今古相傳莫不情,  漢家雖道生離重,蕃●(率)猶〔□〕死葬輕。  單於是日親臨送,部落皆來引仗行,  睹(賭)走熊罷(羆)千里馬,爭來競逞五軍兵。  牛羊隊隊生埋壙,仕女芬芬(紛紛)聳入坑,  地上築境(墳)猶未了,泉下惟聞叫哭聲。  蕃家法用將為重,漢國如何輒肯行,  若道可汗傾國葬,焉知死者絕妨生!  黃金白玉蓮(連)車載,寶物明珠盡庫傾,  昔日有秦王合國葬,挍料昭軍(君)亦未平。  墳高數尺號青塚,還道軍人為立名,  只今葬在黃河北,西南望見受降城。  故知生有地,死有處,可惜明妃,奄從風燭,八百餘年,墳今上(尚)在。後至孝哀皇帝,然發便(使)和蕃。遂差漢使楊少徵杖節和來弔。金重錦●繒,入於虜廷,慰問蕃王。單於聞道漢使來弔,倍加喜悅,光依禮而受漢使弔。宣哀帝問,遂出祭詞處若為陳說?  明明漢使達邊隅,稟稟(凜凜)蕃王出帳趨,  大漢稱尊成命重,高聲讀敕弔單於。  「昨咸來表知其向,今嘆明妃奄逝殂,  故使教臣來弔祭,遠道兼問有所須。  此間雖則人行義,彼處多應禮不殊,  附馬賜其千匹綵,公主子仍留十解(斛)珠。  雖然與朕山河隔,每每憐鄉(卿)歲月孤,  秋末既能安葬了,春間暫請赴京都。」  單於受弔復含渧,漢使聞言悉以悲。  「丘山義重恩離(難)捨,江海雖深不可齊,  一從歸漢別連北,萬里長懷霸岸西。  閑時淨(靜)坐觀羊馬,悶即徐行悅鼓鼙,  嗟呼數月連非禍,誰為今冬急解●(奚)?  乍可陣頭失卻馬,那堪向老更亡妻!  靈儀好日須安曆,葬事臨時不敢稽。」  莫怪帳前無埽土,直為渧多旋作泥。  漢使弔訖,當即使迴。行至蕃漢界頭,遂見明妃之塚。青塚寂遼(寥),多經歲月。使人下馬,設樂沙場,害非單布,酒心重傾。望其青塚,宣哀帝之命,乃述祭詞:  「維年月日,謹以清酌之奠,祭漢公主王昭軍(君)之靈。惟靈天降之精,地降之靈,姝越世之無比,婥妁傾國和陟娉,丹青寫刑(形),遠稼(嫁)使兇奴拜首,方代伐信義號罷征。賢感敢五百里年間,出德邁應,黃河●一清。祚永長傳萬古,圖書且載著往聲。嗚呼嘻噫!在漢室者昭軍(君),亡桀紂者妮妃、孋姿兩不圍矜誇興皆言為美。捧荷和國之殊功,金骨埋於萬里。嗟呼!別翠之寶帳,長居突厥之穹廬。特也,黑山杜(壯)氣,擾攘兇奴,●將降喪,計竭窮謀。漂遙(嫖姚)有懼於檢●(獫狁),衛霍怯於強胡。不稼(嫁)昭軍(君),紫塞難為運策定。單於欲別,攀戀拜路跪。嗟呼!身歿於蕃裏,魂兮豈忘京都。空留一塚齊天地,岸●(兀)青山萬載孤。」七、董永變文  人生在世審思量,暫時吵鬧有何方(妨);  大眾志心須淨聽,先須孝順阿耶孃。  好事惡事皆抄錄,善惡童子每抄將。  孝感先賢說董永,年登十五二親亡。  自嘆福薄無兄弟,眼中流淚數千行;  為緣多生無姊妹,亦無知識及親房。  家裏貧窮無錢物,所買(賣)當身殯耶孃。  便有牙人來勾引,所發善願便商量。  長者還錢八十貫,董永只要百千強。  領得錢物將歸舍,諫澤(揀擇)好日殯耶孃。  父母骨肉在堂內,又領攀發出於堂,  見此骨肉音哽咽,號咷大哭是尋常。  六親今日來相送,隨東直至墓邊傍。  一切掩埋總以(已)畢,董永哭泣阿耶孃。  直至三日復墓了,拜辭父母幾田常;  父母見兒拜辭次,願兒身健早歸鄉。  又辭東鄰及西舍,便進前呈(程)數里強。  路逢女人來委問:「此個郎君往何方?  何姓何名衣(依)實說,從頭表白說一場!」  「娘子記(既)言再三問,一一具說莫分張:  家緣本住●山下,知姓稱名董永郎。  忽然慈母身得患,不經數日早身亡。  慈耶得患先身故,後乃便至阿孃亡。  殯葬之日無錢物,所賣當身殯耶孃。」  「世上莊田何不賣?擎身卻入殘(賤)人行。  所有莊田不將貨,棄背今辰事阿郎。」  「娘子問賄是好事,董永為報阿耶孃。」  「郎君如今行孝儀,見君行孝感天堂。  數內一人歸下界,暫到濁惡至他鄉。  帝釋宮中親處分,便遣汝等共田常,  不棄人微同千載,便與相逐事阿郎。」  董永向前便跪拜:「少先(失)父母大恓惶!」  「所賣一身商量了,是何女人立門旁?」  董永對言衣(依)實說:「女人住在陰山鄉。」  「女人身上解何藝?」「明機妙解織文章!」  便與將絲分付了,都來只要兩間房。  阿郎把數都計算,計算錢物千疋強。  經絲一切總尉了,明機妙解織文章。  從前且織一束錦,梭聲動地樂花香,  日日都來總不織,夜夜調機告吉祥。  錦上金儀對對有,兩兩鴛鴦對鳳凰。  織得錦成便截下,揲將來,便入箱。  阿郎見此箱中物,念此女人織文章。  女人不見凡間有,生長多應住天堂。  但織綺羅數已畢,卻放二人歸本鄉。  二人辭了須好去,不用將心怨阿郎。  二人辭了便進路,更行十里到永莊。  卻到來時相逢處,「辭君卻至本天堂!」  娘子便即乘雲去,臨別分付小兒郎。  但言「好看小孩子,」共永相別淚千行。  董仲長年到七歲,街頭由喜(遊戲)道邊旁,  小兒行留被毀罵,盡道董仲沒阿孃。  遂走家中報慈父,「汝等因何沒阿娘?」  當時賣身葬父母,感得天女共田常;  如今便即思憶母,眼中流淚數千行。  董永放兒覓父(母)去,往行直至孫賓(臏)傍:  「夫子將身來誓掛(筮卦),此人多應覓阿孃。」  「阿耨池邊澡浴來,先於樹下隱潛藏。  三個女人同作伴,奔波直至水邊傍。  脫卻天衣便入水,中心抱取紫衣裳;  此者便是董仲母,此時修(羞)見小兒郎。」  「我兒幽(幼)小爭知處,孫賓(臏)必有好陰陽。  阿孃擬收孩兒養,我兒不儀(宜)住此方,  將取金瓶歸下界,捻取金瓶孫賓(臏)傍。」  天火忽然前頭現,先生失卻走忙忙,  將為當時總燒卻,檢尋卻得六十張。  因此不知天上事,總為董〔仲〕覓阿孃。八、張義潮變文  (前缺)諸川吐蕃兵馬還來劫掠沙州,奸人探得事宜,星夜來報僕射:「吐渾王集諸川蕃賊欲來侵凌抄掠,其吐蕃至今尚未齊集。」僕射聞吐渾王反亂,即乃點兵,鏨凶門而出,取西南上把疾路進軍。纔經信宿,即至西同側近,便擬交鋒。其賊不敢拒敵,即乃奔走。僕射遂號令三軍,便須追逐。行經一千里已來,直至退渾國內,方始●。僕射即令整理隊伍,排比兵戈,展旗幟,動鳴鼉,縱八陣,騁英雄。分兵兩道,裹合四邊。人持白刃,突騎爭先。須臾陣合,昏霧漲天,漢軍勇猛而乘勢,曳戟衝山直進前,蕃戎膽怯奔南北,漢將雄豪百當千處:  忽聞犬戎起狼心,叛逆西同把險林。  星夜排兵奔疾道,此時用命總須擒。  雄雄上將謀如雨,蠢●蕃戎計豈深。  自十載提戈驅醜虜,三邊獷不能侵;  何期今歲興殘害,輒爾依前起逆心。  今日總須摽(標)賊首,斯須霧合已●●。  將軍號令兒郎曰:「剋勵無辭百載(戰)勞。  丈夫名宦向槍頭覓,當敵何須避寶刀!」  漢家持刃如霜雪,虜騎天寬無處逃。  頭中鋒鋩陪壟土,血濺戎屍透戰襖。  一陣吐渾輸欲盡,上將威臨煞氣高。  決戰一陣,蕃軍大敗。其吐渾王怕急,突圍便走,登涉高山,把嶮而住。其宰相三人,當時於陣面上生擒,祇向馬前,按軍令而寸斬。生口細小等活捉三百餘人,收奪得駝馬牛羊二千頭疋,然後唱大陣樂而歸軍幕。  燉煌北一千里鎮伊州城西有納職縣,其時回鶻及吐渾居住在彼,頻來抄劫伊州,俘虜人物,侵奪畜牧,曾無暫安。僕射乃於大中十年六月六日,親統甲兵,詣彼擊逐伐除。不經旬日中間,即至納職城。賊等不虞漢兵忽到,都無准備之心。我軍遂列鳥雲之陣,四面急攻。蕃賊●狂,星分南北;漢軍得勢,押背便追。不過五十里之間,煞戮橫屍遍野處:  燉煌上將漢諸侯,棄卻西戎朝鳳樓。  聖主委令權右地,但是兇奴盡總讎。  昨聞獫狁侵伊鎮,俘劫邊甿旦夕憂;  元戎叱吒揚眉怒,當即行兵出遠收。  兩軍相見如龍鬥,納職城西赤血流。  我將軍意氣懷文武,威愶蕃渾膽已浮。  犬羊纔見唐軍勝,星散迴兵所在抽。  遠來今日須誅剪,押背擒羅豈肯休。  千人中矢沙場殪,銛鍔●剺墜賊頭。  ●鑠紅旗皛耀日,不忝田丹(單)縱火牛。  漢主神資通造化,●卻殘凶總不留。  僕射與犬羊決戰一陣,迴鶻大敗,各自蒼黃拋棄鞍馬,走投入納職城,把勞(牢)而守。於是中軍舉華(畫)角,連擊錚錚,四面族兵,收奪駝馬之類一萬頭疋。我軍大勝,疋騎不輸,遂即收兵。即望沙州而返。即至本軍,遂乃朝朝秣馬,日日練兵,以備兇奴,不曾暫暇。  先去大中十載,大唐差冊立迴鶻使中丞王端章持節而卦單於,下有押衙陳元弘走至沙州界內,以(與)遊弈使佐承珍相見。承珍忽於曠野之中,迥然逢著一人,猖狂奔走,遂處分左右領至馬前,登時盤詰。陳元弘進步向前,稱是「漢朝使命,北入迴鶻充冊立使,行至雪山南畔,被背亂迴鶻劫奪國信,所以各自波逃,信足而走,得到此間,不是惡人。伏望將軍希垂照察。」承珍知是漢朝使人,與馬馱至沙州,即引入參見僕射。陳元弘拜跪起居,具述根由,立在帳前,僕射問陳元弘:「使人於何處遇賊?本使伏是何人?」元弘進步向前,啟僕射:「元弘本使王端章,奉敕持節北入單於,充冊立使。行至雪山南畔,遇逢背逆迴鶻一千餘騎,當被劫奪國冊及諸敕信。元弘等出自京華,素未諳野戰,彼眾我寡,遂落奸虞。」僕射聞言,心生大怒。「這賊爭敢輒爾猖狂,恣行兇害。」向陳元弘道:「使人且歸公館,便與根尋。」由未出兵之間,至十一年八月五日,伊州刺史王和清差走馬使至,云:「有背叛迴鶻五百餘帳,首領翟都督等將迴鶻百姓已到伊州側。(下缺)」附錄一  二月仲春色光輝,萬戶歌謠總展眉。  太保應時納福祜,夫人百慶無不宜。  三光昨來轉精耀,六郡盡道似堯時。  田地今年別滋潤,家園果樹似●(茶)脂。  河中現有十磑水,潺潺流溢滿百渠,  必定豐熟是物賤,休兵罷甲讀文書。  再看太保顏如佛,恰同堯王似有重眉。  弓硬力強箭又褐,頭邊蟲鳥不能飛。  四百蕃人來跪伏,獻駝納馬沒停時。  甘州可汗親降使,情願與作阿耶兒。  漢路當日無停滯,這迴來往亦無虞。  莫怪小男女●哆語,童謠歌出在小冢兒。  ●口承阿郎萬萬歲,夫人等劫石不傾移。  阿郎驅來作證見,阿孃也交作保知,  優償但知與壹疋錦,令●作個出入衣。附錄二  紅鱗紫尾不須愁,放汝隨波逐浪由。  須好且尋江上月,莫貪香餌更吞鉤。  孤猿被禁歲年深,放出城南百尺林,  淥水任君連臂飲,青山休作斷(短)長吟。  遠涉風沙路幾千,暮(沐)恩傳命玉皆(階)前,  墻陰舊意初潮(朝)日,●底松心近對天,  流沙石賽(塞)改多時,人物須存改舊儀,  再遇明王恩化及,遠將情懇赴丹墀。  燉煌昔日舊時人,虜醜隔絕不復親,  明王感化四夷靜,不動干戈萬里辛(新)。  靈雲繚繞拱丹霄,聖上臨軒問百寮。  龍沙沒洛(落)何年歲?賤疏猶言憶本天。  奉奏明王入紫微,便交西使詔書追,  初霑聖澤愁腸散,不對天顏誓不歸。  龍沙西●(裔)隔恩波,太保奉詔出京花(華),  英才堂堂六尺貌,口如江海決縣(懸)河。九、張淮深變文  (前缺)  尚書見賊□降伏  莫遣波逃星散去  蒙塵首領陳辭曲  奉命差來非本意  今朝死活由神斷  鳥入網中難走脫  迴鶻既敗,當即生降,  歸。 ●所來為寇非  實慮尚書徵兵來伐  為遊軍何期天道助  乞首領而已。尚書  業,累致逃亡,使安西  之窟奈何先陳降  非一二,據汝猖狂,盡  且留性命。首領等  離鼎上當則收賊戈  首尾相連,俘諸丁  寫表聞天處,若為?  尚書神算運籌謀,廓靖龍  破卻吐蕃收舊國,黃河  諸蕃納質歸唐化,盡欲輸  敢死破殘迴鶻賊,星馳羽  初言納款投旌戟,續變  早向瓜州欺牧守,今朝此處  黃天不許辜神德,敗績橫  生降不可全坑卻,且放嚴  首領馬前稱萬歲,言終泣下  尚書見賊已歸降,蹔假威容駐道旁  念汝失鄉淪落眾,那堪更遣負寒霜。  中軍處分收弓□,表進戈矛奉大唐。  然後收軍遮賊虜,陌刀生擁入燉煌。  尚書既擒迴鶻,即處分左右馬步都虞候,並令囚繫。遂請幕府修牋,述之露布,封函結款,即□□□,不逾旬月之閒,使達京華。表入鳳墀,帝親披覽,延映天朝。帝謂群臣曰:「□□□□□表奏,獲捷匈奴千餘人,縶於囹圄。朕念□□□□□舊懿,曩日曾效赤誠:今以子孫流落□□河西,不能堅守誠盟,信任諸下,輒此猖狂。朕聞往古,義不伐亂,匈奴今豈(其)謂矣!」因而厚遇之。群臣皆呼萬歲。乃命左散騎常侍李眾甫,供奉官李全偉,品官楊繼瑀等,上下九使,重●國信,遠赴流沙。詔賜尚書,兼加重錫,金銀器皿,錦繡瓊珍,羅列毬場,萬人稱賀。詔曰:「卿作鎮龍沙,威臨戎狄,橫戈大漠,●掃匈奴。生降十角於軍前,對敵能施於七縱。朕聞嘉嘆,□更勉懷!」尚書捧讀詔書,東望帝鄉,不覺流涕處,若為陳說?  皇華西上赴龍庭,馹騎駢闐出鳳城。  詔命貂冠加九錫,虎旗龍節曜雙旌。  初離魏闕煙霞靜,漸過蕭關磧路平。  蓋為遠銜天子命,星馳猶戀隴山青。  行歌聖日臨荒壘,土(王)勒相催倍去程。  遙望燉煌增喜氣,三峗峰翠目前明。  到日毬場宣詔喻(諭),敕書●獎更丁寧。  尚書既睹絲論誥,蹈舞懷慚感聖聰。  「微臣幸遇陶唐化,得復燕山獻御容,  報國願清戎落靜,煙消萬里更崇墉(庸)。  今生豈料親臨問,特降天官出九重,  錫賚縑緗難捧授,百生銘骨誓輸忠!」  尚書授敕已訖,即引天使入開元寺,親拜我玄宗聖容。天使睹往年御座,儼若生前。歎念燉煌雖百年阻漢,沒落西戎,尚敬本朝,餘留帝像。其於(餘)四郡,悉莫能存。又見甘涼瓜肅,雉堞彫殘,居人與蕃醜齊肩,衣著豈忘於左衽。獨有沙洲一郡,人物風華,一同內地。天使兩兩相看,一時垂淚,左右驂從,無不慘愴。安下既畢,日置歌筵,毬樂宴賞,無日不有。是時也,白藏之首,境媚青蒼;紅桃初熟,九醞如江。天使以王程有限,不可稽留。修表謝恩,當即進發。尚書遠送郊外,拜表離筵,碧空秋思,去住愴然,躊躇塞草,信宿留連。握手途中,如何分袂處,若為陳說?  □從收復已多年,萬里西門絕戍煙。  去歲官崇驄馬政,今秋寵遇拜貂蟬。  無何獫狁侵唐境,引旆奔衝過六泉。  聖主遠憂懷●慮,皇情頒詔虜庭宣。  丹霄內使人難見,土(玉)嶺風沙塞草寒。  跋涉金河勞俊(駿)騎,深慚常侍降樓闌(蘭)。  歸程保重加飧飯,張掖姑臧在目前,  到後金鑾朝奏日,沖融敷對為周旋。  感戴鴻恩何日報,權兵靜塞□龍顏。  天使既發,分袂東西,尚書感皇帝之深恩,喜朝廷之天遇。應是生降迴鶻,盡放皈(歸)迴。首領蒼遑,咸稱萬歲。豈料蜂蠆有毒,豺性難馴,天使纔過酒泉,迴鶻王子,領兵西來,犯我疆場。潛於西桐海畔,蟻聚雲屯,遠偵烽煙,即擬為寇。先鋒遊弈使白通吉,探知有賊,當即申上。尚書既聞迴鶻□□□諸將點銳精兵,將討匈奴。參謀張大慶越班啟曰:「金□□□,兵不可妄動。季秋西行,兵家所忌。」尚書謂諸將□:「□□失信,來此窺●。軍志有言:「兵有事不獲而行之,□□□事不獲矣!但持金以壓王相,此時必須剪除。」言訖,□□□軍,誓其眾曰:「迴鶻新受詔命,今又背恩,此所謂□□,理合撲滅,以雪朝廷之憤。將士勉懷盡節,共掃□搶(欃槍)!」傳令既訖,當即兵,鑿凶門而出。風馳霧卷,不逾信宿,已近西桐。賊且依海而住,控險為勢,已(以)拒官軍。尚書乃處分諸將,盡令臥鼓倒戈,人馬銜枚。東風獵□,微動塵埃;六龍纔過,誓不空迴。先鋒遠探,後騎相催,鐵□(衣)千隊,戰馬雲飛。分兵十道,齊突穹廬。鞞鼓大振,白刃交麾,匈奴喪膽,獐竄周諸。頭隨劍落,滿路僵屍。迴鶻大敗,天假雄威處,若為陳說?  尚書聞賊犯西桐,便點偏師過六龍。  總是燉煌豪俠士,□曾征戰破羌戎。  霜刀用苦光威日,虎豹爭奔煞氣濃,  鉦鼙鬧裏紛紛擊,●●聲齊電不容。  恰到平明兵裏合,始排精銳拒先衝,  弓開偃月雙交羽,斧斫□□立透胸。  血染平原秋草上,滿川流水變長紅。  南風助我□(軍)威急,西海橫屍幾十重。  是日尚書心膽壯,天恩從□□□公。  兒郎氣勇,膽顫肉飛,陌刀亂揊  虎鬥□□,□□棒鎚,□□陣敗  賊透重圍,骨撾●,寶劍揮  俘諸生口,疋騎無遺  獫狁從茲分散盡,□□歌樂卻東□。  自從司徒歸闕後,有我尚書獨進奏。  □節河西理五州,德化恩沾及飛走。  天生神將□英謀,南破西戎北掃胡,  萬里能令烽火滅,百城黔首賀來蘇。  幾迴獻捷入皇州,天子臨軒許上籌,  「卿能保我山河靜,」即見推輪拜列侯。  河西淪落百年餘〔 〕,路阻蕭關雁信稀,  賴得將軍開舊路,一振雄名天下知。  年初弱冠即登庸,疋馬單槍突九重,  曾向祁連□□□,幾迴大漠虜元兇。  西取伊□□□□,□□□□復舊疆,  鄰國四時□□□,□□□□□□唐。  退渾小醜□□□,(下缺)【卷 六】一、舜子變  姚(堯)王里(理)化之時,日浴千般祥瑞。舜有親阿孃在堂,樂登夫人便是。樂登夫人染疾在床,三年不豈(起),夫人喚言苦瘦(瞽叟),「立有姑(孤)男姑(孤)女,流(留)在兒婿手頂(頭),願夫莫令邊(鞭)恥。」苦嗽(瞽叟)報言娘子:「問疾病●有,夫人大須攝治。」道了命終。舜子三年池(持)孝,淡眼(服)十日寡體。  苦嗽(瞽叟)喚言舜子:「我舜子小(少)失卻阿孃,家裏無人主領;阿耶取(娶)一個計(繼)阿孃來,我子心裡何似?」舜子抄手啟阿耶:「阿耶若取得計阿孃來,也共親阿孃無二!」  若嗽(瞽叟)取得計阿孃,不經旬日中間,苦嗽喚言舜子:「遼陽城兵馬下,今年大好經記(紀)。阿耶暫到遼陽,沿路覓些些宜利,遣我子勾當家事。」  去時只道壹年,三載不歸宅李(裏),兒逆(憶)阿耶長段(腸斷),步琴悉(席)上安智(置)。舜子府(撫)琴忠(中)間,門前有一老人立地。舜子即忙出門:「老人〔萬〕福尊體!老人從何而來?」老保(老〔人〕報)郎君:「昨從寮楊(遼陽)城來,今得阿耶書信。」舜子走入宅門,跪拜阿孃四拜。後阿孃見舜子跪拜四拜,立讀(五毒)嗔心便豈(起)。「又不是時朝節日,又不是遠來由喜,政(正)午間跪拜四拜,學得甚媿(鬼)禍述靡(術魅)!」舜子叉手啟阿孃:「阿耶暫到寮楊(遼陽),遣舜子勾當家事。去時即來一年,三載不歸宅里。兒逆阿耶腸段(斷),步琴悉上安智。舜子府琴忠間,門前有個老人,昨從寮楊城來,今得阿耶書信,兩拜助(祝)阿孃寒溫,兩拜助(祝)阿孃同喜。」  後阿孃聞道苦嗽到來,心裡當時設計,高聲喚言舜子:「實若是阿耶來,家裏苦無供備;阿孃見後園果子,非常最好,紅桃先(鮮)味。我若嘀(摘)得桃來,豈不是於家了事!」舜子問(聞)道摘桃,心裡當時歡喜。舜子上樹摘桃,阿孃也到樹底。解散自家頭計,拔取金●(釵)手裏,次(刺)破自家腳上,高聲喚言舜子:「我子是孝順之男,豈不下樹與阿孃看次(刺)。」舜子聞言,將為是真無為(偽)舜子即忙下樹。  房中臥地不起,不經三兩□□□□□□叟來至。瞽叟入到宅門,直到自家房□□□後妻向床上臥地不起。瞽叟問言:「娘子前後見我不歸,得甚能歡能喜?今日見我歸家,床上臥不起,為復是鄰里相爭,為復天行時氣?」後妻忽聞此言,滿目摧摧下淚。「自從夫去潦楊(遼陽),遣妾勾當家事,前家男女不孝,見妾後園摘桃,樹下多里(埋)惡刺,刺我兩腳成瘡,疼痛直連心髓。當時便擬見官,我看夫妻之義。老夫若也不信,腳掌上見有膿水。見妾頭黑面白,異生豬狗之心。」  瞽叟喚言舜子:「阿耶暫到遼陽,遣子勾當家事,緣甚於家不孝?阿孃上樹摘桃,樹下多埋惡刺,刺他兩腳成瘡,這個是阿誰不是?」舜子心自知之,恐傷母情;舜子與招伏罪過,又恐帶累阿孃。「己身是兒,千重萬過,一任阿耶鞭恥。」瞽叟忽聞此言,聞嗔且不可嗔,聞喜且不是喜,高聲喚言:「象兒!與阿耶三條荊杖來,與打殺前家歌(哥)子!」〔象〕兒〔聞〕道取荊杖,走入阿孃房裏,報云:「阿耶交兒取杖,打殺前家歌(哥)子!」後妻報言瞽叟:「男女罪過須打,更莫交分疏道理。」象兒取得荊杖到來,數中揀一條牞,約重三兩便下是。把舜子頭髮,懸在中庭樹地,從項決到腳●,鮮血遍流灑地。  瞽叟打舜子,感得百鳥自鳴,慈烏灑血不止。舜子是孝順之男,上界帝釋知委,化一老人,便往下界,來至方便與舜,猶如不打相似。舜即歸來書堂裏,先念論語孝經,後讀毛詩禮記。  後阿孃亦見舜子,五毒嗔心便起。「自從夫去遼陽,遣妾勾當家事。前家男女不孝,東院酒席常開,西院書堂常閉,夜夜伴涉惡人,不曾歸來宅裏。買(賣)卻田地莊園,學得甚鬼禍術魅!大杖打又不死,忽若堯王敕知,兼我也遭帶累。解士(事)把我離書來,交〔我〕離你眼去!」瞽叟報言娘子:「他緣人命致重,如何打他鞭恥?有計但知說來,一任與娘子鞭恥。」後妻報言瞽叟:「不鞭恥萬事絕言,鞭恥者全不成小事。」  不經兩三日中間,後妻設得計成。妻報瞽叟曰:「妾見後院空倉,三二年來破碎,交伊舜子修倉,四畔放火燒死。」瞽叟報言娘子:「娘子雖是女人,說計大能精細。」瞽叟喚言舜子:「阿耶見後院倉,三二年破碎;我兒若修得倉全,豈不是兒於家了事。」舜子聞道修倉,便知是後阿孃設計,調和一堆泥水。舜子叉手啟阿孃:「泥水生治不解,須得兩個笠子。」後阿孃問瞽叟曰:「是你怨(冤)家修倉,須得兩個笠子。大伊怨家上倉,不計是兩個笠子,四十個笠子也須燒死。」舜子纔得上倉舍,西南角便有火起。第一火把是阿得(後)孃,續得瞽叟第二,第三不是別人,是小弟象兒。即三具火把鐺腳且燒,見紅炎連天,里(黑)煙且不見天地。舜子恐大命不存,權把二個笠子為●,騰空飛下倉舍。舜子是有道君王,感得地神擁起,逐(遂)不燒,毫毛不損。歸來書堂院裏,先念論語孝經,後讀毛詩禮記。  後阿孃又見舜子,五毒惡心便起。「自從夫去遼陽,遣妾勾當家事,前家男女不孝,東院酒市(席)常開,西院書堂常閉,夜夜伴涉惡人,不曾歸來宅裏。買(賣)卻田地莊園,學得甚崇禍術魅,大杖打又〔不〕死。三具火燒不煞,忽若堯王敕知,兼我也遭帶累。解事把我離書來,交我離你眼去。」瞽叟報言娘子:「緣人命致重,如何但修理他。有計但知說來,一任與娘子鞭恥。」後妻報言瞽叟:「不鞭恥萬事絕言,鞭恥全成小事。」  不經旬日中間,後妻設得計成:「妾〔見〕廳前枯井,三二年來無水,交伊舜子淘井,把取大石填壓死。」瞽叟報言娘子:「娘子雖是女人,設計大能精細。」高聲喚言舜子:「阿耶廳前枯井,三二年來無水,汝若淘井水出,不是兒於家了事。」舜聞濤(淘)井,心裡知之,便脫衣裳,井邊跪拜,入井濤泥。上界帝釋,密降銀錢五百文,入於井中。舜子便於泥樽中置銀錢,令後母挽出。數度訖,上報阿耶孃:「井中水滿錢盡,遣我出著,與飯一盤食者,不是阿孃能德。」後母聞言,於瞽叟詐云:「是你怨(冤)家有言,不得使我銀錢,若用我銀錢者,出來報官,渾家不殘性命?」瞽叟便即與大石填塞。後母一女把著阿耶,殺卻前家歌(哥)子,交與甚處出頭。阿耶不聽,拽手埋井。帝釋變作一黃龍,引舜通穴往東家井出。舜叫聲上報,恰值一老母取水,應云:「井中是甚人乎?」舜子答云:「是西家不孝子。」老母便知是舜,牽挽出之。舜即泣淚而拜。老母便與衣裳,串(穿)著身上,與食一盤喫了。報舜云:「汝莫歸家,但取你親阿孃墳墓去,必合見阿孃現身。」說詞已了,舜即尋覓阿孃墓。見阿孃真身,悲啼血。阿孃報言舜子:「兒莫歸家,兒大未盡,但取西南角歷山,躬耕必富貴。」  舜取母語,相別行至山中,見百餘傾(頃)空田;心中哽噎。種子犁牛,無處取之。天知至孝,自有群豬與觜耕地開壟,百鳥銜子拋田,天雨澆溉。其歲天下不熟,舜自獨豐,得數百石穀來。心欲思鄉,擬報父母之恩。行次臨河,舜見以郡(一群)鹿,歎曰:「凡為人身,遊鹿不相似也。」泣淚呼(吁)嗟之次,又見商人數個,舜子問云:「冀郡姚家人口,平善好否?」商人答云:「姚家千萬,阿誰識你親情?有一家姚姓,言遣兒濤井,後母嫉之,共夫填卻井煞兒。從此後阿爺兩目不見,母即頑遇,負薪詣市,更一小弟,亦復癡癲,極受貧乏,乞食無門。我等只識一家,更諸姚姓,不知誰也。」舜子當即知是父母小弟也。心口思惟,口亦不言。  舜來歷山,俄經十載,便將米往本州。至市之次,見後母負薪,詣市易米。值舜糴(糶)於市,舜識之,便糶與之。舜得母錢,佯忘安著米囊中而去。如是非一。瞽叟怪之。語後妻曰:「非吾舜子乎?」妻曰:「百丈井底埋卻,大石檑之,以土填卻,豈有活理?」瞽叟曰:「卿試牽我至市。」妻牽叟詣市,還見糶米少年,叟謂曰:「君是何賢人,數見饒益。」舜曰:「見翁年老,故以相饒。」叟耳識其聲音曰:「此正似吾舜子聲乎?」舜曰:「是也。」便即前抱父頭,失聲大哭。舜子拭其父淚,與舌舔之,兩目即明。母亦聰慧,常復能言。市人見之,無不悲歎。  當時舜子將父母到本家庭。瞽叟湆(泣曰:)吾之孝〔子!〕,不自斟量,便集鄰里親眷,將刀以殺後母。舜子叉手啟大人:若殺卻阿孃者,舜元無孝道,大人思之。」鄰里悲哀,天下未門(聞)此事。父放母命以後,一心一肚快活,天下傳名。堯帝聞之,妻以二女,大者娥皇,小者女英。堯遂卸位與舜帝。●(英)生商均,不肖,舜由此卸位與夏禹王。其詩曰:  瞽叟填井自目盲,舜子從來歷山耕。  將米冀都逢父母,以舌舔眼再還明。  又詩曰:  孝順父母咸(感)於天,舜子濤(淘)井得銀錢。  父母拋石壓舜子,感得穿井東家連。  舜子至孝變文一卷  檢得百歲詩云:「舜年廿,學問。卅,堯舉之。五十,大行天下事。六十一,代堯踐帝位。在位卅九年,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年百歲。葬於南九疑,是為零陵。舜子姓姚,字重華。」又檢得歷帝紀云:「舜號有虞氏,姓姚,目有重瞳。父名瞽叟,母號握登,顓頊之後,黃帝九代孫。都平陽,後都蒲阪。夏禹代立。」孔安國云:「舜在位五十年,年一百十二歲。崩,葬蒼梧野九疑山。帝舜元年戊寅。」  天福十五年歲當己酉朱明蕤賓之月蓂生拾肆葉寫畢記。二、韓朋賦一卷  昔有賢士,姓韓名朋,少小孤單,遭喪遂失〔其〕父,獨養老母。謹身行孝,用身為主意遠仕。憶母獨注(住),〔故娶〕賢妻,成功●(索)女,始年十七,名曰貞夫。已賢至聖,明顯絕華,刑(形)容窈窕,天下更無。雖是女人身,明解經書。凡所造作,皆今天符。入門三日,意合同居,共君作誓,各守其軀。君〔亦〕不須再取(娶)婦,如魚如水;妾亦不再〔改〕嫁,死事一夫。  韓朋出遊,仕於宋國,期去三年,六秋不●(歸)。朋母憶之,心煩●;〔其妻念之,內自發心,忽自執筆,遂字造書。其文斑斑,文辭●金(碎錦),如珠如玉。〕意欲寄書與人,恐人多言;意欲寄書與鳥,鳥恆高飛;意欲寄書與風,風在空虛。書若有感,直到朋前;〔書若無感,零落草間。其書有感,直到朋前〕。韓朋得書,解讀其言。書曰:「浩浩白水,迴波如(而)流。皎皎明月,浮雲映之。青青之水,冬夏有時。失時不種,禾豆不滋。萬物吐化,不違天時。久不相見,心中在思。百年相守,竟好一時。君不憶親,老母心悲。妻獨單弱,夜常孤棲,常懷六憂。蓋聞百鳥失伴,其聲哀哀;日暮獨宿,夜長棲棲。太山初生,高下崔嵬。上有雙鳥,下有神龜,晝夜遊戲,恆則同●(歸)。妾今何罪,獨無光暉。海水蕩蕩,無風自波,成人者少,破人者多。南山有鳥,北山張羅,鳥自高飛,羅當奈何。君但平安,妾亦無他。」韓朋得書,意感心悲,不食三日,亦不覺飢。韓朋意欲還家,事無因緣。懷書不謹,遺失殿前。宋王得之,甚愛其言。即召群臣,並及太史,誰能取得韓朋妻者,賜金千斤,封邑萬戶。梁伯啟言王曰:「臣能取之。」宋王大喜,即出八輪之車,爪騮之馬,〔前後仕從〕便三千餘人。從發道路,疾如風雨。三日三夜,往到朋家。  使者下車,打門而喚。朋母出看,心中驚怕。即問喚者:「是誰使者?」使者答曰:「我是宋國使來,共朋同友。朋為公(功)曹,我為主薄。朋有私書,來寄新婦。」阿婆迴語新婦:「如客此言,朋今事官(仕宦),且得勝●。」貞夫曰:「新婦昨夜夢惡,文文莫莫。見一黃蛇,皎妾床腳。三鳥並飛,兩鳥相博(搏)。一鳥頭破齒落,毛下分分(紛紛),血流落落,馬蹄踏踏,諸臣赫赫。上下不見鄰里之人,何況千里之客。客從遠來,終不可信。巧言利語,詐作朋書。〔朋〕言在外,新婦出看。阿婆報客,但道新婦,病臥在床,不勝醫藥。並言謝客,勞苦遠來。」使者對曰:「婦聞夫書,何故不●?必有他情,在於鄰里。」朋母年老,〔不〕能察意。新婦聞客此言,面目變青變黃:「如客此語,道有他情,即欲結意,返失其里(理)。遣妾看客,失母賢子。姑從今已後亦夫(失)婦,婦亦失姑。遂下金穖(機),謝其王事,千秋〔萬歲〕,不當復織。井水淇淇(湛湛),何時取汝?釜●(灶)●●(尪尪),何時吹汝?床廗閨房,何時臥汝?庭前蕩蕩,何時掃汝?園菜青青,何時拾汝?」出入悲啼,鄰里酸楚。」●(低)頭卻行,淚下如雨。上堂拜客,使者扶譽(轝)。貞夫上車,疾如風雨。朋母於後,呼天喚地,〔號咷〕大哭,鄰里驚聚。貞夫曰:「呼天何益,喚地何免,駟馬一去,何〔得〕歸返。」  梁伯迅速,日日漸遠。初至宋國,九千餘里,光照宮中。宋王怪之,即召群臣,並及太史。開書問卜,怪其所以。博士答曰:「今日甲子,明日乙丑,諸臣聚集,王得好婦。」言語未訖,貞夫即至,面如凝脂,腰如束素,有好文理。宮人美女,無有及似。宋王見之,甚大歡●(喜)。三日三夜,樂不可盡。即拜貞夫,以為皇后。前後事(侍)從,入其宮裏。貞夫入宮,燋●(憔悴)不樂,病臥不起。宋王曰:「卿是庶人之妻,今為一國之母。有何不樂!衣即綾羅,食即咨口。黃門侍郎,恆在左右。有何不樂,亦不歡●(喜)?」貞夫答曰:「辭家別親,出事韓朋,生死有處,貴賤有殊。蘆葦有地,荊棘有●(藂),豺●(狼)有伴,雉兔有雙。魚鱉有水,不樂高堂。燕雀群飛,不樂鳳凰。妾〔是〕庶人之妻,不樂宋王之婦。」〔夫人愁憂不樂,王曰:「〔夫〕人愁思,誰能諫〔之〕?」梁伯對曰:「臣能諫之。朋年三十未滿,二十有餘,姿容窈窕,黑髮素,齒如珂珮,耳如懸珠。是以念之,情意不樂。唯須疾害朋身,以為囚徒。」宋王遂取其言,即打韓朋雙板齒〔落〕。並著故破之衣裳,使築清陵之臺。貞夫聞之,痛切懺(肝)腸,情中煩惌(怨),無時不思。貞夫諮宋王〔曰〕:「既築清陵〔之〕臺訖,乞願蹔往〔觀〕看。」宋王許之。〔乃〕賜八輪之車,爪騮之馬,前後侍從,三千餘人,往到臺下。乃見韓朋,剉草飼馬,見妾〔羞〕恥,把草遮面。貞夫見之,淚下如雨。貞夫曰:「宋王有衣,妾亦不著;王若有食,妾亦不嘗。妾念思君,如渴思漿。見君苦痛,割妾心腸。形容燋●(憔悴),決報宋王,何以羞恥,〔取草遮面〕,避妾隱藏。」韓朋答曰:「南山有樹,名曰荊蕀(棘),一技(枝)兩刑(莖),葉小心平。形容燋●(憔悴),無有心情。蓋聞東流之水,西海之魚,去賤就貴,於意如何,」貞夫聞語,低頭卻行,淚下如雨。即裂裙前三寸之帛,卓齒取血,且作私書,繫箭〔頭〕上,射與韓朋。朋得此書,便即自死。宋王聞之,心中驚愕,即問諸臣:「若為自死?為人所煞?」梁伯對曰:「韓朋死時,〔無〕有傷損之處。唯有三寸素書,〔繫〕在朋頭下。」宋王即〔取〕讀之。貞〔夫〕書曰:「天雨霖〔霖〕,魚游池中,大鼓無聲,小鼓無音。」宋王曰:「誰能辨之?」梁伯對曰:「臣能辨之。天雨霖霖是其淚,魚遊池中是其意,大鼓無聲是其氣,小鼓無音是其思。天下是其言,其義大矣哉!」貞夫曰:「韓朋已死,何更再言。唯願大王有恩,以禮葬之,可不得利後〔人〕。」宋王即遣人城東,輇(●)百丈之曠(壙),三公葬之禮也。貞夫乞往觀看,不敢久停。宋王許之。令乘素車,前後事(侍)從,三千餘人,往到墓所。貞夫下車,繞墓三匝,嗥啼悲哭,聲入雲中,〔臨曠〕(壙)喚君,君亦不聞。迴頭辭百官:「天能報〔此〕恩。蓋聞一馬不被二安(鞍),一女不事二夫。」言語未訖,遂即至室,苦酒●(侵)衣,遂●(脆)如(蔥),左攬右攬,隨手而無。百官忙怕,皆悉搥胸。即遣使者,〔走〕報宋王。  王聞此語,甚大嗔怒,床頭取劍,煞臣四五。飛輪來走,百官集聚。天下大雨,水流曠(壙)中,難可得取。梁伯諫王曰:「只有萬死,無有一生。」宋王即遣〔人〕●之。不見貞夫,唯得兩石,一青一白。宋王睹之,青石埋(●)〔於〕道東,白石埋(●)於道西。道東生於桂樹,道西生於梧桐。枝枝相當,葉葉相籠,根下相連,下有流泉,絕道不通。宋王出遊見之,〔問曰:「此是何樹?」梁伯對曰:「此是韓朋之樹。」「誰能解之?」梁伯對曰:「臣能解之。枝枝相當是其意,葉葉相籠是其思,根下相連是其氣,下有流泉是其淚。」宋王即遣〔人〕誅伐之。三日三夜,血流汪汪。二札落水,變成雙鴛鴦,舉翅高飛,還我本鄉。唯有一毛〔羽〕,甚好端正。宋王得之,〔遂〕即磨拂其身,〔大好光彩,唯有項上未好,即將磨拂項上,其頭即落。〔生〕奪庶人之妻,枉殺賢良。未至三年,宋國滅亡。梁伯父子,配在邊疆。行善獲福,行惡得殃。  韓朋賦一卷。  癸巳年三月八日張●道書了。〕三、秋胡變文  (前缺)三公何處來?……方員足。黃金何處無?我見在朝宰貴,皆從懃學□□□□□□□。遠學三二年間,若不乘軒佩即(印),誓亦不還故鄉。不依此□□□□□作糞土。」是言已訖,整頓容儀,行至堂前,叉手啟孃曰:「兒聞古者有司馬相如,未學於梓□山封達名而顯;蘇秦不學於鬼谷,六國之印不帶不●。兒聞:學如牛〔毛〕,成如驎(麟)角,陳之典告(誥),不可一讀即成;□□見家,不可一步而至。兒今辭孃,遠學三年間,願孃賜許!」其母聞兒此語,不覺眼中流淚,喚言秋胡:「汝且近前,聽孃□之語:外書雲,父母在堂,子不得遠遊,遊必有方。況汝少小失阿耶,孤單養汝,成立汝身。今捨吾求學,更須審思。念汝在外摽(飄)零,子乃悔將何及。」秋胡重啟阿孃曰:「兒聞曾參至孝,離背父母侍仲尼,●□懈惓,終日披尋三史,洞達九經,以顯先宗,留名萬代。又聞太公□貧好學,卒乃得值文王,後得位至三公,前妻悔將何及。今將身求學,懃心皆於故(古)人,三二年間,定當歸舍!」其母聞兒此語,泣淚重報兒曰:「吾與汝母子,恩□義重,吾不辭放汝遊學。今在家習學,何愁伎藝不成!縱放汝尋師□,起即立成官宦,汝不如忍意在家,深耕淺種,廣作●功,三餘讀書,豈不得達!好與孃團圓,又與汝少年新婦常相見,好即共有,惡即自知,語笑同歡,情羞作用,阻隔孃孃,孤惸寂寂,徒步含啼。縱汝在外得達,迴月□豈得與吾相見?汝今再三,棄吾遊學,努力懃心,早須歸舍,莫遣吾憂。」  秋胡辭母了手,行至妻房中,愁眉不畫,頓改容儀,蓬鬚長垂,眼中泣淚。秋胡啟娘子曰:「夫妻至重,禮合乾坤,上接金蘭,下同棺槨。二形合一,赤體相和,附骨埋牙,共娘子俱為灰土。今蒙孃教,聽從遊學,未季(委)娘子賜許已不?」其妻聞夫此語,心中悽愴,語裏含悲,啟言道:「郎君!兒生非是家人,死非家鬼,雖門望之主,不是耶孃檢校之人。寄養十五(之)年,終有離心之意。女生外向,千里隨夫,今日屬配郎君,好惡聽從處分。郎君將身求學,此●(愜)兒本情。學問得達一朝,千萬早須歸舍!」辭妻了道,服得十袟文書,並是孝經論語尚書左傳公羊穀梁毛詩禮記莊子文選,便即登逞(程)。  不逕(經)旬月,行至勝山,將身即入。此山與諸山亦不同:領(嶺)峻侵霜,傍遊日月,崖懸萬劍(仞),藤掛千尋,澗谷汙會(  紆迴),深磎●(交)結,鳥道不道(通),人縱(蹤)寂絕。秋胡行至此山,遂登磎入谷,遶澗巡林,道路崎嶇,泉原滴澮。行至深領(嶺),地居形勢,山岫高明,林木萬根,花藥茂樹,並是白檀烏楊,歸樟蘇方,梓檀騰女,損風香氣,桃李橄子,含美相思,氣非益智檳榔。秋胡行至林下,見一石堂訖,由羞一尋,仕〔是〕數千年老仙,洞達九經,明解七略,秋胡即謝,便乃祇承三年,得九經通達。  學問晚(完)了,辭先生出山,便即不歸,卻頭(投)魏國,意欲覓官。披髮倡伴(狂),佯癡放騃,上表奏進陳王,誓不見仕,達知臣患(忠)。列表文曰:「臣聞虎毛未霸,食床之氣以存;鳴鵠一舒,起在排雲之力。度周遊魯,魯侯召而悊之。太公八十釣魚,文王封為□(丞)相。臣即生魯邑,長在魏川,未習巢父之功,祖(粗)和許田(由)之意。臣今離鄉別國,來事大王龍庭,陛下慈潤於朝庭,一片(席)地將何惜!頓首死罪。」陳(魏)王得表,●悅非常。朕聞有天地已(以)來,合得群臣助□。朕為元首,臣作股●(肱);見魯國賢臣,今來助國,即拜便(便拜)為左相,賜戶三千,錦綺綾羅,更●十萬,歌譚(彈)美女,隨意●(簡)將,細壯奴婢,任情多少。秋胡自到魏國,經歷數年,煞或(馘)邊戎,摧兇定寇,無怨不休,無伎(使)不朝,行路謳歌,咸稱帝感。  其秋胡妻,自從夫遊學已後,經歷六年,書信不通,陰(音)苻隔絕。其妻不知夫在已不?來孝養勤心,出亦當奴,入亦當婢,冬中忍寒,憂(夏)中忍熱,桑蠶織絡,以事阿婆,晝夜懃心,無時蹔捨。其秋胡母,愧見新婦獨守空房,心無異想,遂喚新婦曰:「我兒當去,元期三年,何因六載不皈?不知命化零洛(落)?仰愧新婦無夫,共貧寒阿婆,不勝珍重!不可交新婦孤眠獨宿。不可長守空房,任從改嫁他人。阿婆終不敢留住,未審新婦意內如何?」其新婦聞婆此語,不覺痛切於心,便即泣淚,向前啟言阿婆:「新婦父母疋配,本擬恭懃阿婆;婆兒遊學不來,新婦只合盡形供養,何為重嫁之事,令新婦●割於心!婆教新婦,不敢違言;於後忽爾兒來,遣妾將何申吐?」婆忽聞此語,不覺放聲大哭,泣淚成行,彼此收心。  又經二(三)載,通前六秋,忽成九載,秋胡至第九載三月三日早朝,憶母泣淚含悲,叉手殿前,跪王四拜,口奏一言:「臣啟陛下:臣聞昊天之重,七日絕漿;網(罔)極之勞,三年泣血。董永賣身葬父母,天女以之酬恩,郭巨埋子賜金,黃(皇)天照察。賞衣之子,不怨霜寒;巢父之男,寧辭守□而死。臣為慈父早亡,惟母獨居,乳哺養臣,今得成立。臣又聞:慈烏有返哺之報恩,羊羔有跪母酬謝,牛懷舐犢之情,母子寧不眷戀!臣別家鄉,以(已)經九載,慈母死活不知。臣今忠列(烈)事王,家內無由知委。大王慈雲,廣布甘露,但養萬人,梨(黎)元盡皆無怨。臣得重賞,由如衣錦夜行;特望天恩,放臣●國,還於故里,豈不是大王慈恩!臣得見慈母酬恩,方乃知臣是子。伏聽敕旨,死罪如何!」陳(魏)王聞得此言,泣淚集會群臣,以表其臣:「朕聞有天有地,方●(萬物)生焉。置六於君臣助借。朕為元首,作朕股●(肱)。朕此國中,秋胡揚名才而助國,自從封為宰想(相),有孝有忠,李金石,威名播起於萬里,其顏獨秀,才德居標。臣憶念慈母,今欲放還,朕有戀情,宜賜黃金百挺,亂採(綵)千段,蹔放歸,奉謝尊堂。如鄉(卿)事達,見母早來。」秋胡既奉王教,一●一悲,悲乃違背王庭,●乃得見慈母。  拜王了手,便即登呈(程)。至採桑之時,行至本國。乘車即身著紫袍金帶,隨身並將從騎桑中而過,變服前行。其樹赴(拂)地婆娑,伏乃枝條掩映。欲覓於人,借問家內消息如何。舉頭忽見貞妻,獨在桑間採葉,形容變段(改),面不曾粧,蓬鬚長垂,憂心採桑。秋胡忽見貞妻,良久占(瞻)相,容儀婉美,面如白玉,頰帶紅蓮,腰若柳條,細眉段絕。停蹔(蹔停)住馬,向前上熟看之,只為不識其妻,古(故)贈詩一首:  玉面映紅粧,金鉤弊採桑。眉黛條間發,羅襦葉裏藏。頰奪春桃李,身如白雪霜。  秋胡喚言道:「娘子!不聞道:採桑不如見少年,力田不如豐年!仰賜黃金二兩,亂採(綵)一束,蹔請娘子片時在於懷抱,未委娘子賜許以不?」其婦下樹,歛容儀,不識其夫,喚言郎君:「新婦夫●(婿)遊學,經今九載,消息不通,陰(音)信隔絕。阿婆年老,獨坐堂中,新婦寧可冬中忍寒,下(夏)中忍熱,桑●織絡,以事阿婆。一馬不被兩鞍,單牛豈有雙車並駕!家中貧薄,寧可守餓而死,豈樂黃金為重!忽而一朝夫至,遣妾將何申吐!縱使黃金積到天半,亂採(綵)墮(垛)似丘山,新婦寧有戀心,可以守貧取死。」其秋胡聞說此語,面帶羞容,乘車便過。行至數步,心衷歎言:「我聞貞夫烈婦,自古至今耳聞,今時目前交見。誰家婦堪上史記,萬代傳名。」說言未訖,行至家中。  正見慈母獨坐空堂,不知兒來,遂歎言曰:「秋胡汝當遊學,元期三周,可(何)為去今九載?為當命化零落?為當身化黃泉?命從風化,為當逐樂不歸?」語未到頭,遂見其子,身著紫袍,在孃前立。恐孃不識,走入堂中,跪拜阿孃:「識兒以不?兒是秋胡。今得事達,報孃汝(乳)哺之恩。」其母聞兒此語,喚言秋胡:「我念子不以為言,言作隔生,何其面敘。孃樂子黃金繒綵,不是戀汝官榮,愄(愧)汝新婦,九年孤眠獨宿。汝今得貴,不是汝學問懃勞,是我孝順新婦功課。」使人往詣桑林中,喚其新婦。未及行至路傍,正見採桑而迴,村人報曰:「夫●(婿)見至,奉婆處分,令遣喚來。」含笑即歸,向家與夫相見。  忽聞夫至,喜不自勝,喜在心中,面含笑色。行至家,向北堂覓見其夫,得見慈母。新婦欲拜謝阿婆,便乃入房中,取鏡臺粧束容儀,與夫相見。乃畫翠眉,便拂芙容,身著嫁時衣裳,羅扇遮面,欲似初嫁之時。行至堂前設禮,助婆歡●。見新婦來至,愧謝九年孝養功勞,便下堂階,哭泣喚言:「新婦!我兒來至,遊學必(畢)功,軒即(印)隨身,身為國相,黃金繒綵,愧謝孝恩,願新婦領受。」得婆語迴面拜夫,熟向看之,乃是桑間繒(贈)金宰貴。情中不喜,面變淚下交流,結氣不語。阿婆甚怪,重問新婦:「我兒九年不在,新婦今得孝名,何謂(為)今見兒來,忽●今朝不●。新婦必有私〔情〕,在於鄰里,何不早吐實情,若無他心,不合如此!」新婦聞婆此語,泣淚交流,復願阿婆聽說,不喜由緒。「新婦實無私情,只恨婆兒二種事不安:一即於家不孝,二乃於國不忠。」阿婆喚言新婦:「  我兒於國不忠,豈得官榮歸舍!若於家不孝,金綵亦不合見吾。若無他心,何故漫生言語?」新婦啟言阿婆:「兒若於慈孝,天恩賜金,交將歸舍,報娘乳哺之恩。今即來及見母,桑間已繒(贈)於人,所以於國不忠,於家不孝。新婦父母疋配本身,承事九年,供養多門,宣少之儀,阿婆願希慈新婦。(下缺)四、捉季布傳文一卷  大漢三年楚將季布罵陣漢王羞恥群臣拔馬收軍詞文:  昔時楚漢定西秦,未辨龍蛇立二君。  連年戰敗江河沸,累歲相持日月昏。  漢下謀臣真似雨,楚家猛將恰如雲,  各佐本王爭社稷,數載交鋒未立尊。  後至三年冬十月,沮水河邊再舉軍,  楚漢兩家排陣訖,觀風占氣勢相吞。  馬勒鑾珂人繫甲,各憂勝敗在逡巡。  楚家季布能詞說,官為御史大夫身,  寫奏霸王誇辯捷,稱「有良謀應吉辰。  臣見兩家排陣訖,虎鬥龍爭必損人。  臣罵漢王三五口,不施弓弩遣抽軍。」  霸王聞奏如斯語:「據卿所奏大忠臣!  戈戟相衝猶不退,如何聞罵肯抽軍?  卿既舌端懷辯捷,不得妖言誤寡人!」  季布既蒙王許罵,意似獰龍擬吐雲。  遂喚上將鍾離末,各將輕騎後隨身。  出陣拋旗強百步,駐馬攢蹄不動塵。  腰下狼牙椗四羽,臂上烏號掛六鈞,  順風高綽低牟熾(幟),●箭長垂鎖甲裙。  遙望漢王招手罵,發言可以動乾坤。  高聲直噉呼「劉季,公是徐州豐縣人。  母解絹(緝)麻居村墅,父能牧放住鄉村。  公曾泗水為亭長,久於闤闠受飢貧。  因接秦家離亂後,自號為王假亂真。  ●鳥如何披鳳翼,黿龜爭敢掛龍鱗!  百戰百輸天不佑,士率三分折二分。  何不草繩而自縛,歸降我王乞寬恩。  更若執迷誇鬥敵,活捉生擒放沒因。」  鼙鼓未施旗未播,語大言高一一聞。  漢王被罵牽宗祖,羞看左右恥君臣。  鳳怯寒鴉嫌樹鬧,龍怕凡魚避水昏。  拔馬揮鞭而便走,陣似山崩遍野塵。  走到下坡而憩歇,重整戈牟問大臣:  「昨日兩軍排陣戰,忽聞二將語紛紜,  陣前立馬搖鞭者,罵詈高聲是甚人?」  問訖蕭何而奏曰:昨朝二將騁頑嚚,  凌毀大王臣等辱,罵髑(觸)龍顏天地嗔。  駿馬彫鞍穿鎖甲,旗下依依認得真,  只是季布鍾離末,終之更不是餘人。」  漢王聞語深懷怒,拍按頻眉叵耐嗔。  「不能助漢餘狂寇,假政●邦毀寡人。  寡人若也無天分,公然萬事不言論;  若得片雲遮頂上,楚將投來總安存,  唯有季布鍾離末,火炙油煎未是迍。  卿與寡人同記著,抄名錄姓莫因循。  忽期南門稱尊日,活捉粉骨細颺塵。」  後至五年冬十月,會垓滅楚淨煙塵。  項羽烏江而自刎,當時四塞絕芬芸。  楚家敗將來投漢,漢王與賞盡垂恩:  唯有季布鍾離末,始知口是禍之門。  不敢顯名於聖代;分頭逃難自藏身。  是時漢帝興皇業,洛陽(長安)登極獨稱尊。  四人樂業三邊靜,八表來甦萬姓忻。  聖德巍巍而偃武,皇恩蕩蕩盡修文。  心念未能誅季布,常是龍顏眉不分,  遂令出敕於天下,遣捉艱兇搜逆臣。  捉得賞金官萬戶,藏隱封刀斬一門。  旬日敕文天下遍,不論州縣配鄉村。  季布得知皇帝恨,驚狂莫不喪神魂。  唯嗟世上無藏處,天寬地窄大愁人,  遂入歷山磎谷內,偷生避死隱藏身。  夜則村墅偷●饌,曉入山林伴獸群。  嫌日月,愛星辰,晝潛暮出怕逢人。  大丈夫兒遭此難,都緣不識聖明君。  如斯旦夕愁危難,時時自嘆氣如雲。  一自漢王登九五,黎庶昭蘇萬姓忻;  唯我罪濃憂性命,究竟如何問此身。  自刎他誅應有日,沖天入地若(苦)無因。  忍飢受渴終難過,須投分義舊情親。  初更乍黑人行少,越牆直入馬坊門,  更深潛至堂階下,花藥園中影樹身。  周氏夫妻餐饌次,須臾敢得動精神;  罷飯停餐驚耳熱,捻箸橫匙怪眼●。  忽然起立望門問:「階下干當是鬼神?  若是生人須早語,忽然是鬼奔丘墳;  問看不言驚動僕,利劍鋼刀必損君!」  季布暗中輕報曰:「可相(想)階下無鬼神!  只是舊時親分義,夜送千金來與君。」  周謚按聲而問曰:「凡是千金須有恩,  記道遠來酬分義,此語應虛莫再論。」  更深越牆來入宅,夜靜無人但說真。  季布低聲而對曰:「切莫語高動四鄰。  不問未能諮說得,既蒙垂問即申陳。  深夜不必盤名姓,僕是去年罵陣人!」  周氏便知是季布,下階迎接敘寒溫。  乃問:「大夫自隔闊,寒暑頻移度數春,  自從有敕交尋捉,何處藏身更不聞。」  季布聞言而渧泣:「自往艱危切莫論。  一從罵破高皇陣,潛山伏草受艱辛。  似鳥在羅憂翅羽,如魚向鼎惜歧鱗。  特將殘命投仁弟,如何垂分乞安存。」  周氏見其言懇切:「大夫請不下心神。  一自相交如管鮑,宿素情深舊拔塵,  今受困厄天地窄,更向何邊投莽人?  九族潘遭違敕罪,死生相為莫憂身。」  執手上堂相對坐,索●同餐酒數巡。  周氏向妻申子細,還道:「情濃舊故人。  今遭國難來投僕,輒莫談揚聞四鄰。」  季布遂藏覆壁內,鬼神難知人不聞。  周氏身名緣在縣,每朝巾幘入公門。  處分交妻盤送●,禮同翁伯好供懃。  爭那高皇酬恨切,扇開簾捲問大臣:  朕遣諸州尋季布,如何累月音不聞?  應是官寮心怠慢,至今逆賊未藏身。」  遂遣使司重出敕,改條換格轉精懃。  白土拂牆交畫影,丹青畫影更邈真;  所在兩家圃(團)一保,察有知無具狀申。  先拆重棚除覆壁,後交播土更颺塵;  尋山逐水薰巖穴,踏草搜林塞墓門。  察貌勘名擒捉得,賞金賜玉拜官新;  藏隱一餐停一宿,滅族誅家斬六親。  仍差朱解為齊使,面別天階出國門。  驟馬搖鞭旬日到,望捉姦兇貴子孫。  來到濮陽公館下,且述天心宣敕文。  州官縣宰皆憂懼,捕捉惟愁失帝恩。  其時周氏聞宣敕,由如大石陌心。  自隱時多藏在宅,骨寒毛豎失精神。  歸到壁前看季布,面如土色結眉頻,  良久沈吟無別語,唯言禍難在逡巡。  季布不知新使至,卻著言詞怪主人。  「院長不須相恐嚇,僕且常聞俗喭雲,  古來久住令人賤,從前又說水煩昏。  君嫌叨黷相輕棄,別處難安負罪身,  結交義斷人情薄,僕應自煞在今晨。」  周氏低聲而對曰:「兄且聽言不用嗔。  皇帝恨兄心緊切,專使新來宣敕文。  黃牒分明椗在市,垂賞搥金條格新。  先拆重棚除覆壁,後教播土更颺塵。  如斯嚴迅交尋捉,兄身弟命大難存。  兄且況曾為御史,德重官高藝絕倫;  氏且一家甘鼎鑊,可惜兄身變微塵。」  季布驚憂而問曰:「只今天使是誰人?」  周氏報言「官御史,名姓朱解受皇恩。」  其時季布聞朱解,點頭微●兩眉分。  「若是別人憂性命,朱解之徒何是倫。  見論無能虛受福,心麤闕武又虧文。  直饒墮卻千金賞,遮莫高搥萬挺銀。  皇威敕●雖嚴訊,播塵揚土也無因。  既交朱解來尋捉,有計隈衣出得身。」  周氏聞言心大怪,出語如風弄國君。  「本來發使交尋捉,兄且如何出得身?」  季布乃言「今有計,弟但看僕出這身。  兀(髡)髮剪頭披短褐,假作家生一賤人。  但道兗州莊上客,隨君出入往來頻。  侍伊朱解迴歸日,扣馬行頭賣僕身。  朱解忽然來買口,商量莫共苦爭論;  忽然買僕身將去,擎鞭執帽不辭辛。  天饒得見高皇面,由如病鶴再凌雲。」  便索剪刀臨欲剪,改刑(形)移貌痛傷神,  ●髮捻刀臨擬剪,氣填兇(胸)臆淚芬芬(紛紛)。  自嗟告其周院長:「僕恨從前心眼昏,  枉讀詩書虛學劍,徒知氣候別風雲。  輔佐江東無道主,毀罵咸陽有道君,  致使髮膚惜不得,羞看日月恥星辰。  本來事主誇忠赤,變為不孝辱家門。」  言訖捻刀和淚剪,占頂遮眉長短勻,  炭染為瘡煙肉色,吞炭移音語不真。  出門入戶隨周氏,鄰家信道典倉身。  朱解東齊為御史,歇息因行入市門。  見一賤人長六尺,遍身肉色似煙勳。  神迷鬼惑生心買,待將逞似洛陽人。  問「此賤人誰是主?僕擬商量幾貫文。」  周氏馬前來唱喏,一依前計具咨聞:  「氏買典倉緣欠闕,百金即賣救家貧。  大夫若要商量取,一依處分不諍論。」  朱解問其周氏曰:「有何能德直千金?」  周氏便誇身上藝:「雖為下賤且超群。  小來父母心憐惜,緣是家生撫育恩。  偏切按磨能柔軟,好衣●著春勳,  送語傳言兼識字,會交伴戀入庠門。  若說乘騎能結綰,曾向莊頭牧馬群。  莫惜百金但買取,酌量驅使不頑嚚。」  朱解見誇如此藝,遂交書契驗虛真。  典倉牒●而吮筆,便呈字勢似崩雲。  題姓署名似鳳舞,畫年著月象焉存。  上下撒花波對當,行間鋪錦草和真。  朱解低頭親看札,口呿目瞪忘收脣。  良久搖鞭相嘆羨,看他書札署功勳。  非但百金為上價,千金於口合校分。  遂給價錢而買得,當時便遣涉風塵。  季布得他相接引,擎鞭執帽不辭辛。  朱解押良何所似,由如煙影嶺頭雲。  不經旬日歸朝闕,具奏東齊無此人。  皇帝既聞無季布,勞卿虛去涉風塵。  放卿歇息歸私第,是朕寬腸未合分。  朱解殿前聞帝語,懷憂拜舞出金門。  歸宅親故來軟腳,聞筵列饌廣鋪陳。  買得典倉緣利智,廳堂誇嚮往來賓。  閑來每共論今古,悶即堂前話典墳。  從茲朱解心憐惜,時時誇說向夫人:  「雖然買得愚庸使,實是多知而廣聞。  天罰帶鉗披短褐,似山藏玉蛤含珍,  是意存心解相向,僕應抬舉別安存。」  商量乞與朱家姓,脫鉗除褐換衣新。  今既收他為骨肉,令交內外報諸親。  莫喚典倉稱下賤,總交喚作大郎君。  試交騎馬捻毬杖,忽然擊拂便過人,  馬上盤槍兼弄劍,彎弓倍射勝陵君。  勒轡邀鞍雙走馬,蹺身獨立似生神。  揮鞭再騁堂堂貌,敲鐙重誇檀檀身。  南北盤旋如掣電,東西懷協似風雲。  朱解當時心大怪,愕然直得失精神。  心麤買得庸愚使,看他意氣勝將軍。  名曰典倉應是假,終知必是楚家臣。  喚向廳前而問曰:「濮陽之日為因循,  用卻百金忙買得,不曾子細問根由。  看君去就非庸賤,何姓何名甚處人?。  季布既蒙子細問,心口思惟要說真。  擊分聲悽而對曰:「說著來由愁煞人!  不問且言為賤士,既問須知非下人。  楚王辯士英雄將,漢帝怨家季布身。」  朱解忽聞稱季布,戰灼唯憂禍入門。  「昨見司天占奏狀,三台八坐甚紛芸。  又奏逆臣星晝現,早疑恐在百寮門。  不期自己遭狼狽,將此情由何處申!  誅斬解身甘受死,一門骨肉盡遭迍。」  季布得知心裡怕,甜言美語卻安存:  「不用驚狂心草草,大夫定意但安身。  見今天下搜尋僕,捉得封官金百斤。  君但送僕朝門下,必得加官品位新。」  朱解心麤無遠見,擬呼左右送他身。  季布出言而便嚇:「大夫大似醉昏昏!  順命受恩無酌度,合見高皇嚴敕文。  捉僕之人官萬戶,藏僕之家斬六親。  況在君家藏一月,送僕先憂自滅門!」  朱解被其如此說,驚狂轉轉喪神魂。  「藏著君來憂性命,送君又道滅一門;  世路盡言君足計,今且如何免禍迍?」  季布乃言「今有計,必應我在君亦存!  明日廳堂排酒饌,朝下總呼諸大臣。  座中但說東齊事,道僕愆尤罪過頻;  僕即出頭親乞命,脫禍除殃必有門。」  屈得夏侯蕭相至,登筵赴會讓卑尊。  朱解自緣心裡怯,東齊季布便言論。  侯嬰當得心驚怪,遂與蕭何相顧頻。  二臣坐上而言說,「深勞破費味如珍!  皇帝交君捉季布,公然藏在宅中存;  謾排酒饌應難喫,久坐時多恐損人。」  二臣拂手抬身起,朱解愁怕轉芬芸。  二相宅門纔上馬,朱解親來邀屈頻。  「解且宅中無季布,且願從容酒壹巡!」  侯嬰既說無季布,察色聽聲驗取真,  離鞍下馬重登會,既無季布卻排論,  是時酒至蕭何手,動樂唯聞歌曲新。  季布幕中而走出,起居再拜敘寒溫。  上廳抱膝而呼足,唵土叉灰乞命頻。  「布曾罵陣輕高祖,含對三光自殺身。  藏隱至今延草命,恨悔空留血淚痕;  擔愆負罪來祗侯,死生今望相公恩。」  二相坐前相●見:「慚愧英雄楚下臣。  憶昔揮鞭罵陣日,低牟鎖甲氣如雲。  奈何今日遭摧伏,貌改身移作賤人,  爭那高皇酬恨切,僕且如何救得君?」  季布鞠躬而啟曰:「相公試與奏明君!  但道曾過朱解宅,聞說東齊戶口貧,  州官縣宰皆憂懼,良田勝土並荒螓(榛)。  為立千金搜季布,家家圖賞罷耕耘。  陛下捨愆休倍足,免其金玉感黎民。  此言奏徹高皇耳,必得諸州收敕文。」  侯瓔蕭何深蒙計,「據君良計大尖新。  要其捨罪收皇敕,半由天子半由臣。  今日與君應面奏,後世徒知人為人。」  蕭何便囑侯嬰奏,面對天階見至尊。  具奏「東齊人失業,望金徒費(圖賞)罷耕耘。  陛下捨愆休尋捉,免其金玉感黎民。」  皇帝既聞人失業,失聲憶得尚書云:  「民唯邦本傾慈惠,本固寧在養人恩。  朕聞舊酬(讎)荒國土,荏苒交他四海貧。  依卿所奏休尋捉,解冤釋結罷言論!」  侯瓔拜舞辭金殿,來看季布助歡忻。  「皇帝捨愆收敕了,君作無憂散憚身!」  季布聞言心更大,「僕恨多時受苦辛。  雖然奏徹休尋捉,且應潛伏守灰塵;  若非有敕千金詔,乍可遭誅徒現身。  侯瓔聞語懷嗔怒,「爭肯將金詔逆臣!」  季布鞠躬重啟曰:「再奏應開堯舜恩。  但言季布心頑梗,不慚聖德背皇恩。  自知罪濃憂鼎鑊,怕投戎狄越江津。  結集狂兵侵漢土,邊方未免動煙塵,  一似再生東項羽,二憂重起定西秦。  陛下千金詔召取,必能匡佐作忠臣。」  侯瓔聞說如斯語,據君可以撥星辰。  僕便為君重奏去,將表呈時潘帝嗔。  乞待早朝而入內,具表前言奏帝聞:  「昨奉聖慈捨季布,國泰人安喜氣新。  臣憂季布多頑逆,不漸聖澤皆(背)皇恩。  陛下登朝休尋捉,怕投戎狄越江津。  結集狂兵侵漢土,邊方未免動灰塵,  一似再生東項羽,二憂重起定西秦。  臣聞季布能多計,巧會機謀善用軍,  摧鋒狀似霜凋葉,破陣由如風卷雲。  但立千金招(詔)召取,必有忠貞報國恩。」  皇帝聞言情大悅,「勞卿忠諫奏來頻!  朕緣爭位遭傷中,變體油瘡是箭痕。  夢見楚家猶戰酌(灼),況憂季布動乾坤。  依卿所秦千金召,山河為誓典功勳。」  季布既蒙賞排召,頓改愁腸修表文。  表曰:「臣作天尤合粉身!  臣住東齊多朴真。生居陋巷長蓬門。  不知陛下懷龍分,輔佐江東狼虎君。  狂謀罵陣牽宗祖,自致前熬鼎鑊迍。  陛下登朝寬聖代,大開舜日布堯雲。  罪臣不煞將金詔,感恩激切卒難申。  乞臣殘命歸農業,生死榮華九族忻。」  當時隨來於朝闕,所司引對入金門。  皇帝捲簾看季布,思量罵陣忽然嗔  遂令武士齊擒捉,與朕煎熬不用存。  臨至捉到蕭牆外,季布高聲殿上聞:  「聖明天子堪匡佐,謾語君王何是論!  分明出敕千金詔,賺到朝門卻殺臣,  臣罪受誅雖本分,陛下爭堪後世聞!」  皇帝登時聞此語,迴嗔作喜卻交存。  「憐卿計策多謀略,舊惡些些總莫論,  賜卿錦帛並珍玉,兼拜齊州為太守,  放卿衣錦歸鄉井,光榮祿重貴宗卿。」  季布得官而謝敕,拜舞天階喜氣新。  密報先從朱解得,明明答謝濮陽恩。  敲鐙謳歌歸本去,搖鞭喜得脫風塵。  若論罵陣身登貴,萬古千秋祗一人。  具說漢書修製了,莫道詞人唱不真。  大漢三年季布罵陣詞文一卷五、季布詩詠  漢高皇帝詔得韓信於彭城,垓下作一陣,楚滅漢興。張良見韓信煞人交(較)多。張良奏曰:「臣且唱楚歌,散卻楚軍。」歌曰:  張良奉命入中營,處分兒郎速蹔聽,  今夜揀人三五百,解踏楚歌總須呈。  張良說計甚希有,其夜圍得楚家營,  恰至三更調練熟,四畔齊唱楚歌聲。  詞曰:  今年蕭率度濠梁,玉霜芬芳滿澗霜;  丈夫既得高官職,如何忘卻阿耶孃。  人總俱從父母生,生子還從父母養,  三年不食胸前乳,六尺之軀何處長!  養兒只合知家計,四時八節供●●,  ●●由來總不供,拋卻耶孃虛度世。  耽人負戰已數年,百戰百傷命轉然,  夢時有時槍下臥,覺來原在鼙鼓邊,  千萬之卒何處徹,〔雁足之書早脫迴。  戰馬有時恆被著,一弓無夜不張弦〕。  急攜(兮)急攜(兮)摧人老,速攜(兮)速攜(兮)催人早。  開山磻●路行難,那個是我家鄉道。  楚卒聞言雙淚垂,器械槍旗總拋卻,  三三五五總波濤(逃),各自思歸營幕內。  恰至三更半,楚王然始覺。  攢星拔劍出營來,早見五星競交錯。  切藉精神大丈夫,奈何今日天邊輸。  五六年〔來〕征戰苦,彭城垓下會一輸。  失時不利〔天喪余〕,天喪奈何,  既有拔山舉頂羽,此時不忘(亡)若何為!  千金不傳老頭春,醉臥階前忘卻貧,  世上若也無此物,三分愁煞二分人。  季布一卷  天福四年……四日記六、前漢劉家太子傳  昔前漢欲末之時,漢帝忽遇患疾,頗有不安,似當不免。乃遺囑其太子〔曰〕:「汝緣年少,或若治國不得,有人奪其社稷者,汝但避投南陽郡,彼先有受恩之人,必合救汝。」其時遂有漢帝丈人王●(莽),在於宮中,見其孫年少,遂設計謀,擬奪帝業。忽遇漢帝崩後,於內宮不放言語漏泄;遂於街衢教示童兒作童謠。歌曰:「王莽捉天下,竹節生銅馬。」遂便不放外人知聞,便稱帝位。  其太子逃逝,投於南陽郡。至於城北十里已來,不知投取之地,遂於磻陀石上而坐。至夜,郡中唯有一人,名曰張老,先多受漢帝恩德。其張老有一子,夜作瑞夢,見城北十里磻陀石下,有一童子,顏容端正,諸相具足,忽然驚覺,遍體汗流。至於明旦,具以夢狀告白其父。父曰:「劉家太子,逃逝多時,不知所在。汝乃莫令人知,往彼看探。」其子於父言教,至於彼處磻陀石上,有一太子,端嚴而坐。遂便問曰:「君子是何處人?姓名是甚?在此而坐?」太子答曰:「ㄙ乙本無父母,亦無宗枝,旦(但)緣家貧,遊行莨(浪)蕩!」其人遂引往詣家中,引至入門,其父遙見,便識太子。走至下階,即便拜舞。問其事〔理〕已了,卻便充為養男,不放人知。一同親子,便往學問。  纔經一月,諸州頒下,漢帝有敕曉示,告言道:「劉家太子逃逝他州,誰人捉得,封邑萬戶。」其時南陽郡太守,諸坊曲出牓曉示;並及諸坊,各懸布鼓,擊之音響,以辯凡聖。諸坊各有監官,每有人來,胥遣打布鼓,〔都無音響〕。遂有一童子,過在街坊,不聽打鼓,即放過去;更經一日過街,亦乃不聽打鼓。直至三件,監官遂喚童子問曰:「何故不聽打鼓?」  童子曰:「ㄙ乙此鼓,切不得打者,若打者必有不祥之事。」  問曰:「有〔何〕不祥?」  答曰:「若打一下,諸坊布鼓自鳴;若打兩下,江河騰沸;若打三下,天地昏暗。」  於是打其三聲,天地昏暗,都無所見。太子遂乃潛身走出城外。逢見耕夫。遂詔耕夫,說是根本:劉家太子被人篡位,追捉之事,諸州頒下,出其兵馬,並乃擒捉。其耕夫遂耕壟土下埋地。口中銜七粒粳米,日食一粒,以濟殘命。兼銜竹筒,出於土外,與出氣息。其時捉獲不得,遂遣太使占之,奏曰:「劉家太子今乃身死,在三尺土底,口中蛆出,眼裏竹生。」因此諸州,卻收兵馬。  其太子卻乃出土,問其耕夫:「今投甚處,興得兵馬,卻得父業?」耕夫答曰:「崑崙山上有一太白星,若見此星,得其言教,必乃卻得父業。」答曰:「如若憑腳足而〔行〕,雖勞一生,終不得見;汝若有其能,得至心啟請,必合得見。」其後啟願,遂乃得見。問其言教,遂興兵卻得父業。故語云:「南陽白水張,見王不下床。」此之事也。  史記曰:漢武帝使大夫張騫●衣糧尋盟津河上源,西王母〔聞此〕莫然●曰:「盟津河在崑崙山腹壁出,其山舉高三阡三百六十萬里,縱雖卿一生如去,猶不能至。卿可還國,與卿支幾之石,報卿君命。」張騫用其言,將石還國,具與西王母言奏帝。〔帝」得此石,在於殿前,慕(募)及國內,誰能識之?東方朔識之:「此是西王母支幾玉石,因何至此?」帝乃大悅龍顏,封張騫為定遠侯。  至七月七夕,西王母頭戴七盆花,駕雲母之車,來在殿上。空中而遊,帝見之心動,遂不得仙。西王母將桃五枚,來在殿上奉帝:帝食桃,手把其核如不弁之。王母謂帝曰:「陛下何不棄其核?」帝曰:「朕見桃美味,欲種之後園。」西王母笑而應之曰:「此桃種之,一千年始生,二千年始長,三千年始結花,四千年始結子,五千年始熟。陛下受命不過一百年,欲種此桃,與誰人食之?」當此之時處,有東方朔在於殿前過見,西王母指東方朔云:「此小兒三度到我樹下偷桃,我捉得,繫著織機腳下,放之而去之,今已長成。」  帝與東方朔曰:「卿大短命!」東方朔啟帝曰:「陛下何得知臣短命?」「朕讀許負相書云:鼻下一寸,受年一百,卿鼻下無一寸,是以知也。」東方朔得此言,伏地大笑。帝曰:「朕道卿短命,何可笑也?」東方朔曰:「臣不敢笑陛下之言,笑彭祖〔太醜〕。」帝曰:「〔卿不見彭祖〕,何以知其醜也?」「臣讀周書云:彭祖受年七百歲。陛下向者(言):鼻下一寸,〔受年一百〕;壽年七百,上唇漏長七寸,豈不醜乎?」帝得此言,與西〔王〕母俱特大笑。  同賢記曰:楚大夫宋玉有一良友,託玉求士(仕),而謂玉曰:「吾子幼與結朋交,長同皆子,得至楚朝,●為引接。」宋玉謂其友曰:「吾才輕力弱,不堪達;子與孟嘗君甚友,將子向孟嘗君之家,必能用子。」其友用玉此言,遂到孟嘗君之家。三年,不蒙採用。其友來責玉曰:「吾本託玉求士(仕),至若不能達我,我自息心;何乃引我至孟嘗君之家,三年不得士(仕)者,是誰過也?」宋玉對曰:「薑因地而生,不因地而辛;女因媒而嫁,不因媒而親;子亦可因我而生,不因我而賢。三年不保士者,子自不才,何怨我也!」其友曰:「不然,昔有鷦鷯之鳥,毛衣五色●,人皆愛之。怨人取其子巢窠,於萇條●枝上安巢;大風既至,巢破子死,良由所託處●使之然也。嘗見一鼠作窟在社樹之下,人慾動(勳)之,恐然社樹;正欲收之,畏倒社牆,鼠得保命長,畢身一死者,良由所託處強使然也。但韓盧天下之疾狗,東郭騷欲內狡兔,此狗若指兔規之,則指十煞十;若指虎而規之,亦至十指十;若指空中規之,則累世逐空而不得一。子之指玉,乃指空乎?」宋玉無言,以遂對用為大失也。  史記曰:鄭簡公作書與燕照(昭)王,夜中作,娛(誤)舉燭字書內,送燕王,燕王得此書解之士(曰):「舉者高也,燭者明也,欲使寡人高明而治道乎?」遂即退讒佞,進賢者,其國大治,由錯於「舉燭」之字也。  漢書云:董賢,字聖卿,雲陽人也。漢哀帝愛賢,與之日臥於殿上,以手●(肱)枕賢頭。帝欲起,賢未覺,憐賢不欲動之,命左右拔刀割斷袖而起。封賢為大司馬東安侯。因諸臣大會,而欲捨天位與賢,而謂諸臣曰:「朕欲法堯而禪位與賢!」王閣進諫曰:「天下者高帝之天〔下〕,非陛下有之。昔高帝與項相戰爭之日,九年之中,七十二戰,身被痛毒,始定大業,積得(德)累功,為萬〔世〕之基。今以董賢之姿,而禪位與之,臣恐國社不安,靈棄先之。」帝得此言,遂不得賢;自此以後,王閣不得入。會漢哀既崩,皇后遣安〔漢〕公王莽,禁賢獄中,賢共婦俱時自倒而死也。  劉家太子變一卷七、●山遠公話  蓋聞法王蕩蕩,佛教巍巍,王法無私,佛行平等。王留玫(政)教,佛演真宗。皆是十二部尊經,●是釋迦梁津。如來滅度之後,眾聖潛形於像法中。有一和尚,號曰旃檀。有一弟子,名曰惠遠。說這惠遠,家住鴈門,兄弟二人,更無外族。兄名惠遠,捨俗出家;弟名惠持,侍養於母。惠遠於旃檀和尚處,常念正法,每睹直(真)經,知三禪定如(而)樂,便委世之不遠。遂於一日,合掌啟和尚曰:「弟子伏事和尚,積載年深,學藝荒蕪,自為愚鈍,今擬訪一名山,尋溪渡水,訪道參僧,●(隱)●(遁)於喦谷之邊,以暢平生可矣。」師曰:「汝今既去,擬往何山?」惠遠曰:「但弟子東西不辯(辨),南北豈知,只有去心,未知去處。」師曰:「汝今既去,但往江佐(左),作意巡禮,逢●山即住,便是汝修行之處。」惠遠聞語,喜不自勝,既蒙師處分,而已丁寧,豈敢有違。遂即進步向前,合掌鞠窮(躬),再禮辭於和尚,便登長路。  遠公迤邐而行,將一部涅盤之經,來往●山修道。是時也,春光揚艷,薰色芳菲,淥(綠)柳隨風而尾婀娜,望雲山而迢遞,睹寒鴈之歸忙。自為學道心堅,意願早達真理。遠公行經數日,便至江州。巡諸巷陌,歇息數朝,又乃進發。向西行經五十餘里,整行之次,路逢一山。間(問)人曰:「此是甚山?」鄉人對曰:「此是●山。」遠公曰:「我當初辭師之日,處分交代,逢●即住,只此便是我山修道之處。」且見其山非常,異境何似生?●(嵯)峨萬岫,疊掌千●(層),崒●(岏)高峰,崎嶇峻嶺。猿啼幽谷,虎●(嘯)深溪。枯松〔□〕萬歲之藤蘿,桃花弄千春之色。遠公貪翫此山,日將西遇,遂入深山,覓一居止之處。便於香●(爐)峰頂北邊,權時結一草菴。●間取其火石,叩其火石,遂焚無價寶香,●跏敷座,便念涅盤經,約有數卷。是經聲朗朗,遠近皆聞,法韻珊珊,梵音遠振。敢(感)得大石搖動,百草●身,瑞鳥靈禽,皆來讚嘆。是時也,山神於廟中忽見有此祥瑞,驚怪非常,山神曰:「今日是阿誰當直?」時有堅(牢)樹神,走至殿前唱喏,狀如豹雷相似,一頭三面,眼如懸鏡,手中執一等身鐵棒,言云:「是ㄙ乙當直。」山神曰:「既是你當直,我適來於此廟中,忽覺山石搖動,鳥獸驚忙。與我巡檢此山,有何祥瑞。恐是他方賢聖,至我此山。又恐有異類精靈,於此山中迴避。若與我此山安樂,即便從伊。若與我此山不安,汝便當時發遣出此山中。」樹神唱喏,遍歷山川,尋溪渡水,應是山林樹下,例皆尋遍,不見一人。卻至香爐峰北邊,見一僧人,造一禪菴,●跏敷座,念經之次。樹神亦見,當時隱卻神鬼之形,化一箇老人之體,年侵蒲柳,髮白葉(桑)榆,直至菴前,高聲:「不審和尚!」遠公曰:「萬福。」老人漸近前來,啟而言曰:「弟子未委和尚從何方而來,得至此間,欲求何事?伏願慈悲,乞垂一說。」遠公曰:「但貧道從鴈門而來時投此山,住持修道。」老人又問:「適來聞和尚妙●(響),是何之聲?」遠公曰:「商(適)來之聲,便是貧道念經之聲。若有眾生聞者,●願離苦解脫。」老人聞語,頻稱善哉!又問和尚:「和尚既至此間,所須何物?」遠公曰:「但貧道若得一寺舍伽藍住持,已(以)兌(免)尾(風)霜,便是貧道所願也。」老人曰:「若要別事即無,若要寺舍伽藍,即當小事。弟子只在西邊村內居住,待到村中與諸多老人商量,卻來與和尚造寺。」老人言訖,且辭和尚去也。於是老人辭卻和尚,去菴前百步已來,忽然不見。當時變卻老人之身,卻復鬼神之體,來至山神殿前,鞠躬唱喏:「臣奉大王處分,遍歷山川,搜尋精靈狐魅,並不見一人。行至香爐峰頂北邊,見一僧人,立一禪庵,●跏敷座(坐),念經之次。雲道從鴈門而來,時投此山,住持修道。」山神聞語,惟稱大奇,我從無量劫來。守鎮此山,並不曾見有僧人,來投此山,皆是與我山中長福穰(禳)災。山神又問:「僧人到此,所須何物?」樹神奏曰:「商(適)來問他,並不要諸事。言道只要一寺舍伽藍居止。」山神曰:「若要別事即難,若要寺舍住持,渾當小事。汝亦不要東西,與我點檢山中鬼神,與此和尚造寺。」樹神奉敕,便於西坡之上,長叩三聲,雲露(霧)●(陡)闇,應是山間鬼神,悉皆到來。是日夜揀鍊神兵,閃電百般,雷鳴千種,徹曉喧喧,神鬼造寺。直至天明,造得一寺,非常有異。且見重樓重閣,與切(●)利而無殊;寶殿寶臺,與西方無二。樹木藂林,擁(蓊)鬱花開,不揀四時;泉水傍流,豈有春冬●(段—斷)絕。更有名花嫩,生於覺悟之傍;瑞鳥靈禽,飛向精舍之上。於是遠公出菴而望,忽見一寺造成,嘆念非常,思惟良久,遠公曰:「非我之所能,是他大涅槃經之威力。」睹此其希,遠公次成偈曰:  ●(修)築(竹)蕭蕭四序春,交橫流水淨無塵,  緣牆弊例(薜荔)枝枝淥(綠),赴(鋪)地莓苔點點新。  疏野兌(免)交城市鬧,清虛不共俗為鄰,  山神此地修精舍,要請僧人轉法轉(輪)。  於是遠公自入寺中,房房巡遍,院院皆行,是事皆有。只是小(少)水,無處投尋。遠公曰:「此寺甚好如法,則無水漿,如何居止?久後僧眾到來,如何有水?」遂下佛殿前來,見大石一所,共(其)下莫有水也。遠公遂已(以)錫杖撅之,方得其水,從地而●(湧)出,至今號為錫杖泉,有寺號為化成(城)之寺,寺下有水流注,號為白蓮池。  遠公入寺安居,約經數月,便有四遠聽眾,來奔此寺。遠公是日為諸徒眾廣說大涅槃經之義。前後一年,聽眾如雲,施利若雨。所有聽人,盡於會下,說此會中有一老人,聽經一年,道這個老人,來也不曾通名,去也不曾道字,自從開講即坐,講罷方始歸去。遠公深有所怪,豕今(遂令)同行與我喚此老人。〔老人〕●(蒙)喚,直至遠公面前。遠公曰:「老人住居何處,聽法多時,不委姓名,要知委的。」老人曰:「弟子雖聽一年,並不會他涅槃經中之義,終也不能說得姓名。」老人言訖,走出寺門,隨後看之,並無蹤由,是何人也?便是●山千尺潭龍,來聽遠公說法。遠公見老人去後,每自思惟,心生梅(悔)責,此箇老人前後聽法來一年,尚自不會涅槃經中之義理,何況卒牾(悟)眾生,聞者如何得會。我今縱須製涅槃經之疏抄。言訖,啟告十方諸佛,弟子今者為諸眾生迷心不解,未悟大乘。今擬製造涅槃經疏抄,令一切眾生心開悟解,得佛法及(既)明,●捨邪政(捨邪歸正),永斷蹤疑(疑蹤)。遂於佛殿前,將紫雲毫神筆,啟告十方諸佛,如來土地神祇,咸願証知,若諸賢聖不許,願筆當時卻下。言訖焚香度過,啟告●(虔)心,遂將其筆望空便擲,是時其筆空中訖(屹)然而住。遠公知契諸佛如來之心,遂乃卻請其筆空中而下。爭得知?至今江州●山有擲筆峰見在。遠公便製疏抄,前後三年,方始得成,猶恐文字差錯,義理名通,將其疏抄八百餘卷,至寺東門外夾置疏抄於火中,廣積香火,重重啟告十方諸佛菩薩賢聖,弟子今者為諸眾生迷心不解,未悟大乘,欲悟疑情,故修疏抄,若經與義相同,願火不能燒之,若與疏抄經(疏抄與經)相同,水不能溺。言訖便燒疏抄。是時火焰連天,黑煙蓬悖(勃),經在其中,一無傷損。遠公知疏抄遠〔契〕於佛心。猶自未稱其心,遂再取疏抄俯臨白蓮華池畔,望水便擲,其疏抄去水上一丈已來,紇(屹)然而住,遠公知遠契佛心。後取其疏抄將入寺內,於經藏中安置。於後徒眾不少,聽人極多。遠公便為眾宣揚大涅槃經義,直得諸方來聽,雨驟雲奔,競來聽法。前後開啟,約近數年。  忽然壽世(州)界內,有一群賊,姓白名●(莊)。說其此人,少年好勇,常行劫盜,不顧危亡,心生好煞。白莊耳內,忽聞人說江州●山有一化成之寺中,甚是富貴,施利極多,財帛不少。遠結徒黨五百餘人,星夜倍程,來至江州界內,當即●(屯)軍而便即住。於是白莊語諸徒黨,莫向人說,恐怕人知,來日●(齋)時,劫●(此)寺去。諸人唱喏。故知俗彥(諺)雲有語:人發善願,天必從之;人發惡願,天必除之。白莊只於當處發願,早被本處土地便知,蜜(密)現神通,來至●山寺告報眾僧。房房告報,院院令知。地神於空中告其僧曰:「來日●(齋)時,有群賊來劫此寺,請諸僧人切須迴避。」於是眾僧聞知,心懷驚怖,各自東西迴避,盡謀走計。是時眾僧例總波逃走出,惟有遠公上足弟子雲慶和尚,為師禮法,緣情切未敢東西迴避。直至和尚庵前,啟和尚曰:「商(適)來有一神人報來云:言有賊徒來劫此寺。伏願和尚慈悲,且●(往)東西迴避。」遠公曰:「只如汝未知時,吾早先知此是(事)。若夫涅槃經之義,本無恐怖;若有恐怖,何名為涅槃。汝與眾僧,火急各自迴避。吾在此間,終不能去得。」雲慶見和尚再三不肯迴避,兩(雨)淚悲啼,自家走出寺門,隨眾波逃。遠公見諸僧去後,獨坐禪庵,並無恐怖。須臾白莊領諸徒黨來到寺下,於是白莊捕(佈)陣於其橫嶺,排兵在於長川。噉(喊)得山崩石烈(裂),東西亂走,南北奔衝,●(齊)入寺中。唯稱治(活)捉。白●比入寺中,望其大收資財,應是院院搜集,寺內都無一物。白莊道:「大奇,我昨日商量之時,並無人得知。阿誰告報寺中,盡交東西迴避。」白莊處分左右:「與我寺內寺外,處處搜尋,若也捉得師僧,速領將來見我。」左右唱喏,諸處搜尋,並無一人。行至寺東門外,見一僧人於禪庵之內,安然而坐。左右不敢驚怖,抽身卻入寺中,直至白莊面前,啟而言曰:「商(適)來奉將軍處分寺內寺外,搜尋僧人,處處並總不蓬(逢),行至寺門外,見一僧人,不敢不報。」白莊曰:「僧在何處?」左右啟言將軍:「見在寺東門外禪庵中坐。」於是白●〔攬轡攀鞍,直至寺東門外,果見一僧人菴內●跏敷坐。白●〕高聲便喚,令交左右擁至馬前。問遠公曰:「是你,寺中有甚錢帛衣物,速須搬運出來!」遠公進步向前啟白莊:「寺曰此(曰:「此寺)先來貧虛,都無一物。縱有些些施利,旋總盤纏●(齋)供,實無財帛,不敢誑●(妄)將軍。」於是白莊子細占視遠公,心生愛慕。為緣遠公是菩薩相,身有白銀相光,身長七尺,髮如塗漆,脣若點朱。白莊一見,乃語左右曰:「此箇僧人,堪與我為一●(驅)使之人。」白莊曰:「我要你作一手力,得之已否?」遠公進步向前,願捨此身,與將軍為奴,情願馬前●使。遠公曰:「更有小事,合具上聞,將軍為當要貧道身?為當要貧道業?」白莊曰:「甚是身?甚是業?」遠公曰:「貧道一念經為業。若要貧道●使,只是此身。若要貧道,只須莫障貧道念經。」白莊曰:「我但得你●使,阿誰鄣你念經。」遠公唱喏,便隨他後。去寺百步已來,遠公重啟將軍曰:「放貧道卻入寺內,脫此僧依(衣),在於寺中,卻來至此,願隨將軍●(旌)旗。」白莊曰:「卻即早來,勿令我怪。若也來遲,遣左右●(捉)來,只向馬前腰斬三截,莫言不道。」遠公唱喏,入寺中於殿前而立。時有上足弟子雲慶在於高峰之上,望見本師,在於寺內,奔走下山,直至大師面前,啟和尚曰:「商(適)來狂●(寇)奔衝,至甚驚怕,且喜賊軍抽退,助和尚喜。」遠公曰:「若夫涅槃經義,本無恐怖,若有恐怖,何名為涅槃。汝自今已後,切須精進,善為住持。吾今與汝隔生永別。」雲慶問和尚曰:「何以發如此之言?」遠公曰:「我商(適)來於門外設誓,與他將軍為奴。來更久住不得,汝在後切須努力。」雲慶聞語,舉身自●(撲),七孔之中,皆流鮮血,良久乃甦,從地起來,乃成偈曰:  我等如飛鳥,和尚如大樹,  大樹今既移,遣眾棲何處。  化身何所在,空留涅槃勾(句),  願乘智惠燈,莫忘迷去路。  雲慶言訖,轉更悲啼。遠公曰:「恐將軍怪遲。」走出寺門,趁他旌旗,隨逐他後。日來月往,相隨數年。  雲慶見和尚去後,再集僧眾,將涅槃經疏抄開啟講莚(筵),應是聽眾,悉皆雨淚,如見大師無異。於是雲慶見和尚數年並無消息,遂將涅槃經疏抄分付與道安和尚。道安既收得涅槃經疏抄,便將往東都福光寺內開啟講筵。不知道安是何似生,敢(感)得〔聽〕眾如雲,施利若雨。時愚(遇)晉文皇帝王化東都,道安開講,敢(感)得天花亂墜,樂味花香。敢(感)得五色雲現,人更轉多,無數聽眾,踏破講筵,開啟不得。道安遂寫●(表)奏上晉文皇帝:「臣奉敕旨,於福光寺內講涅槃經。聽人轉多,有亂法筵,開啟不得,伏乞敕旨,別賜指揮。」是時有敕:「若要聽道安講者,每人納絹一疋,方得聽一日。」當時緣愚(遇)清平,百物時賤,每月納絹一疋,約有三二萬人。寺院狹小,無處安排。又寫●(表)奏聞皇帝:「臣奉敕旨,於福光寺內開講。切(竊)唯前敕令交納絹一疋,聽眾轉多,難為制約,伏乞重賜指揮。」當時有敕:「要聽道安講者,每人納錢一百貫文,方得聽講一日。」如此●(隔)勒,逐日不破三五千人,來聽道安於東都開講。  遠公還在何處?遠公常隨白莊逢州打州,逢縣打縣,朝遊川野,暮宿山林,兀髮●(眉)齊,身掛短褐,一隨他後。數載有餘,思念空門,無由再入。況是白莊累行要跡,伴涉兇徒,好煞惡生,以劫為治。忽因一日,在於山間,白莊於東嶺之上安居,遠公向西坡上止宿。是時也,秋●(風)乍起,落●(葉)飄颻,山靜林疏,霜霑草木。風經林內,吹竹如絲,月照青天,丹霞似錦。長流水邊,心懷惆悵。●(朦)朧睡著,乃見夢中十方諸佛,悉現雲間,無量聖賢,皆來至此。喚言:菩薩起,莫戀光明睡著,證取涅槃之位,何得不為眾生念涅槃經。遠公夢中●(瞻)禮無休,遠公是具足凡夫,敢(感)得阿●如來受記,喚遠公近前,汝心中莫生悵忘(惘)。汝有夙債未常(償),緣汝前世曾為保兒,今世令來計會,債主不遠,當朝宰相,常鄰相公身,是已後卻賣此身,得錢五百貫文還他自(白)莊,卻來●山,與汝相見,遠公●(夢)中驚覺,悵忘(惘)非常,遂乃起坐,念涅槃〔經〕數卷。白莊於東嶺上驚覺,遂乃問左右曰:「西邊是甚聲音。」左右曰:「啟將軍,西邊是擄來者賤奴念經聲。」白莊聞語,大奴(怒)非常,遂喚遠公直至面前,高聲責曰:「你若在寺舍伽藍,要念即(既)不可。今況是隨逐於我,爭合念經!」遠公曰:「將軍當日擄賤奴來時,許交念經。」白莊曰:「我早晚許你念經?」遠公當即不語,被左右道:「將軍實是許他念經。」白莊曰:「念經即是閑事,我等各自帶煞,不欲得聞念經之聲。」遠公曰:「既不許念經,不要高聲,默念得之已否?」白莊曰:「不然,緣我當時擄許你將來,一為不得錢物,二為手下無人,所得惡發,擄你將來。我今身數不少,手力極多,卻放你歸山,任意修行。」遠公曰:「捨身與阿郎為奴,須盡阿郎一世,中路拋離,何名捨身。阿郎若且要伏侍,萬事絕言。若不要賤〔奴〕之時,但將賤奴諸處賣卻,得錢與阿郎諸處沽酒買肉,得之已否?」白莊問(聞)語,呵呵大●(笑):「你也大錯,我若之處買得你來,即便將舊契券,即賣得你。況是擄得你來,交我如何賣你。」遠公曰:「阿郎不賣,萬事絕言,若要賣之,但作家生冢(兒),賣即無契卷(券)。」白莊曰:「交我將你,況甚處賣得你?」遠公曰:「若要賣賤奴之時,但將●(往)東都賣得。」白莊聞語,●(懍)然大怒,這下等賤人心裡不改間無。自擬到東都,見及上下經臺,陳論過狀,道我是賊,令捉獲我。」遠公曰:「賤奴若有此意,機謀阿郎,願當來當來世,死墮地獄,無有出期。但請阿郎勿懷優(憂)慮,的無此事。」白莊聞語,然而信之。遂便散卻手下徒黨,只留三、五人,作一商客,將三五箇頭疋,將諸行貨,直向東都,來賣遠公,向口馬行頭來賣。是時遠公來至市內,執標而自賣身。是時萬眾千人,無不嘆念。且見遠公標身長七尺,白銀相光,額廣眉高,面如滿月,髮如塗漆,脣若點朱。行步牛王,手垂過膝,東西舉步而行,看眾咨嗟,無不愛念。是時看人三三作隊,五五成行,我今世上過卻千萬留賤之人,實是不曾見有。嘆念之次,看人轉多。是時遠公心懷惆悵,怨恨自身,知宿債未了,專待賣身已常(以償)他白莊。須臾之間,敢(感)得帝釋化身下來,作一箇崔相公使下,直至口馬行頭,高聲便喚口馬牙人,此箇量口,並不得諸處貨賣,當朝宰相崔相公宅內,只消得此人。若是別人家,買他此人不得。牙人聞語,盡言實有此是(事)。遂領遠公來至崔相宅。是時白莊亦隨後而來,遠公曰:「阿郎但不用來,前頭好惡,有賤奴身在,若也相公歡喜之時,所得錢物,一一阿郎領取。」白莊曰:「前頭事,須好好祗對,遠公勿令厥錯。」遠公唱喏。便隨他牙人,直至相公門首。門人問牙人曰:「甚人交來。」奉親隨喚來,緣此箇生口,不敢將別處貨賣,特來將與相公宅內消得此口。」門官曰:「且至在此,容我入報相公。」門官有至廳前啟相公:「門生有一生口牙人,今領一賤人見相公,不敢不報。」相公曰:「交引入來。」於是門官得相公處分;牙人引入遠公,直至廳前,遂見相公,折身便拜,立在一邊。相公一見,唯稱大奇,我昨夜夢中見一神人,入我宅內,今日見此生口,莫是應我夢也。相公問牙人曰:「此是白莊家冢兒,為復別處買來。」牙人啟相公:「是白莊家生冢兒。」相公曰:「既是白莊家生冢兒,應無契卷(券)。」相公問牙人曰:「此箇冢兒,要多小(少)來錢賣?」牙人未言,遠公進步向前啟相公曰:「若要賤賣奴身,只要相公五百貫錢文」相公曰:「身上有何伎藝?消得五百貫錢。至甚不多,略說身上伎藝看。」遠相公(遠公)對曰:「但賤奴能知人家已前三百年●(富),又知人家向後二百年貧。摺藝衣服,四時湯藥。傳言送語,無問不答。諸家書體,粗會數般。疋馬單槍,任請比試。鋤禾刈麥,薄會些些。買賣交關,盡知去處。若於手下●使,來之如風,實不頑慢。相公不信,賤奴自書,書賣身之契,即知詣實。」相公處分左右,取紙筆來度與,遠公接得●(紙)筆,遂請香爐,登時度過,拜謝相公已了,聽(廳)前自書賣身之契,不與凡同。遠公啟曰:「ㄙ年ㄙ月賣身與相公為奴,伏事盡忠,須畢阿郎一世。若也中路拋棄(棄),當當來世,死墮地獄,受罪既畢,身作畜生。●鞍垂鐙,口中銜鐵,已負前●。若也盡阿郎一世,當來當來世,十地果圓,同生佛會。」書契既了,度與相公。相公接得,唯稱大奇,莫是菩薩摩訶薩至我宅中,遂令取錢分付與牙人五百貫文,當即分付與白莊。白莊得錢,更不敢久住,卻至壽州界內。  相公買得賤奴,便令西院●(佳—家)人領於房內安下。遠公曰(因)自知常(償)債,更不敢怨恨他人。出入往來,一任鞭鐙●使。遠公忽目(因)一日,獨坐房中,夜久更深,再擬殘燈,見天河閒靜,月朗長空,久坐多時,矇矓睡著。又乃夢中見十方諸佛,悉現●(虛)空,無量之聖賢,皆來雲集,喚言菩薩起,莫戀●明睡,證取涅槃之位,何得不為眾生念經。遠公遂乃驚覺,起坐念涅槃經,直至天明。是時相公於廳中,忽聞念經之聲便起,漸漸獨行,來至西院門前,聽念經聲。遂令左右交屈夫人,夫人蒙屈,來至西門前,相公與夫人來廳(聽)念經,直至天明。來日早辰,相公朝退,昇廳而坐,便令左右喚西院●(家)人將來。是時三十●(家)人齊至廳前,相公問昨夜西院內,阿那箇佳(家)人念經之聲。時有佳(家)人團座頭啟相公曰:「僧(昨)夜念經,更不是別人,即是新買到賤奴念經之聲。」相公聞道新來賤奴念經,相公問遠公曰:「昨夜念經,是汝已否?」遠公曰:「是賤汝念經之聲。」相公問曰:「是何經題?」遠公對曰:「夜昨念者,是大涅槃經。」相公問汝念徒多小(少)卷數?遠公對曰:「賤奴念得一部十二卷,昨夜●念過。」相公曰:「汝莫慢語。」遠公曰:「爭敢誑●(妄)相公。」相公遂令遠公重坐念涅槃經。於是遠公重開題日(目),再舉既經聲。一念之終,並無厥錯。相公見之,頻稱善哉。遂喚宅中大小良賤三百餘口,●至廳前,相公處分,自今已後,新來賤奴,人不得下眼看之。兼與外名,名為善慶。  相公每日下朝,常在福光寺內廳(聽)道安講經,納錢一百貫文。又於來日,將善慶隨逐來至寺內。緣為善慶,初伏事相公,不得入寺聽經,只在寺門外邊與他看馬。須臾之間,見聽眾雲奔雨驟,皆至寺內。須臾鐘聲已罷,便舉經題,梵音遠嚮(響),漸歷耳根,善慶聞之,心懷惆悵。遠公曰:「不知甚生道安,講讚得●許多能解。願我一朝再登高座,重政(證)十地之果,與一切眾生消災。有邪無邪,有相無相,皆因涅槃而滅度。」須臾之間,便□下講,男女齊散。相公歸宅,廳中歇息既定,昇廳而坐。夫□(人)掩袂,直到相公面前,啟相公曰:「只如相公數年,於福光寺內,聽道安上人講涅槃經,還聽得何法。見說涅槃經義,無量無邊,相公記得多少來經文,何得默然而不言,並不為妾說一句半句之偈。」相公曰:「夫人眾(曾)讀法華經已否?」夫人曰:「曾讀法華經。」相公曰:「經中道不請說之,聞必不聽。」夫人曰:「願相公為宅內良賤略說多少,令心開悟解。」相公言道:「得為夫人說涅槃經中之義。」夫人便處分家人灑掃廳館,高設床座,喚大小良賤三百餘口,齊至廳前,請相公說涅槃經中之義,應是諸人默然而聽。相公是夜先為夫人說其八苦交煎。第一說其生苦。生苦者,生身託母蔭在胎中,臨月之間,由如蘇酪。九十日內,然可成形,男在阿孃左邊,女在阿孃右脅,貼著俯近心肝,稟氣成形,乃受諸苦,賢愚一等,貴賤亦同。慈母之恩,應無兩種。母喫熱飯,不異鑊湯煮身;母喫冷物,恰如寒冰地獄。母若食飽,由如夾口之中;母若飢時,生受倒懸之苦。十月滿足,生產欲臨,百骨節開張,由如鋸解。直得四支體折,五臟疼痛,不異刀傷,何殊劍切。千生萬死,便即悶絕,莫知命若懸絲,不忘再活。須臾母子分解,血似屠羊,阿孃迷悶之間,乃問是男是女。若言是女,且得母子分解平善。若是道(道是)兒,總忘卻百骨節疼痛,迷悶之中,便即含笑,此即名為孝順之男。若是吾(忤)逆之子,如何分免(娩),在其阿孃腹內,令母不安,蹴踏阿孃,無時暫歇,忽居心上,忽至腰間,五藏之中,無處不到。十月滿足乃生,是時手把阿孃心肝,腳踏阿孃胯骨,三朝五日,不肯平安。從此阿孃大命轉然,其母看看是死,叫聲動地,似劍到(剜)心。兄弟阿孃,莫知為計,怨家債主,得命方休。既先忍子,還須後死,即此為生。相公是也(夜)又為夫人說其老苦。老苦者,人受百歲,由如星火。須臾之間,七十八十,氣力衰微。昔時聲少,貌似春花,今既老來,阿(何)殊秋草。筋(雞)皮鶴髮,當欲枯乾,明(眼)暗耳聾,青黃不辯(辨)。四支沈重,百骨酸疼,去天漸遠,去地應近。夜臥床枕,千轉萬迴,是時不能世間之事。如由夢裏。君不〔□〕(見)路傍桃李年年花發,曜日江(紅)顏,伏今何在。若也老病來侵,白髮無緣再黑。昔時壯氣,隨八節而彫(凋)殘;舊日紅顏,隨四時而改變。是人皆老,貴賤亦同,不諫(揀)賢愚,是共老苦,不如聞早,須造福田,人命剎那,看看過世。大須用意,便乃修行,一失身無由再復,此即名為老苦。相公是夜乃為夫人說其病苦。夫人又聞(問),何名為病苦?病苦者,四大之處,何曾有實,眾緣假合,地水火風,一脈不調,是病俱起。忽然困重著床,魂魄不安,五神俱失,□(唇)乾舌縮,腦痛頭疼,百骨節之間,由如鋸解。曉夜受苦,無有休期?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世間妙術,只治有命之人,畢(必)死如何救得。能療藥不能痊損,累日連宵,受諸大苦。假使祁(祇)婆濃藥,鶣鵲行針,死病到來,無能勉(免)得。世人狂(枉)受邪言,未病在床,便冤(怨)神鬼,燒錢解禁,狂(枉)殺眾生。如是之人,墮於地獄。大限不過百歲,其中七十早希,三人同受百歲,能得幾時。人生在世,若有妙術,合有千歲之人。何不用意三思,狂(枉)受師人誑赫(嚇)。此即名為病苦。相公是夜為夫人說其死苦。其死苦者,四大欲將歸滅,魂魄逐風摧,兄弟長辭,耶孃永隔,妻兒男女,無由再會,交期朋友。往還一別,無由再見。金銀錢物,一任分將,底(邸)店莊園,不能將去,貪愛死苦,四大分離,魂魄飛颺,莫知何在。三寸去斷,即是來生,一人死了,何時再生。生聞英雄,死論福得(德)。隨業受之,任他所配。或居地獄,或在天堂,或為畜生,或為餓鬼,六道輪迴,無有休期。再得人身,萬中希一,即此名為死苦。相公是也(夜)又為夫人說五蔭(陰)苦。五蔭(陰)苦者,人生在世,由如晝夜。濃(膿)血皮膚,綺羅纏體,五陰之內,七孔常流,內懷糞穢之膻腥,遊血骨外。且看膿囊涕唾,日夜長流,處處不堪,全無實相。所欲皆從三寸氣生,是三毒之苗,五臟五欲之本,所以大師有偈:  薄皮裹濃血,筋纏臭骨頭,  從頭觀至足,遍體是濃(膿)流。  如是名(多)般眾苦,逼迫其身,此即名為五蔭(陰)苦。相公是夜又為夫人說求不得苦者。人生在世,各有所有(求),願有福者,求無上菩提。且三世之中,求得人生天之福。幾箇能受世榮,求得人間資財,中路便遭身夭。若求金銀疋帛,劫劫榮心,縱得衣食,自充不足。耶孃兄弟,各自救療。生男養女,分頭自求。前生不種,累劫不修。欲得世上榮,須是今生修福。今朝苦勸聽●,總知衣食是宿生註定,所已(以)師有偈:  今年定是有來年,如何不種來年穀,  今生定是有來生,如何不修來生福。  多如是般,此即名為求不得苦。相公是夜又為夫人說怨憎會苦。怨憎會苦者,人生在世,貪欲在心,見他有妻,便欲求妻。既得妻子,不經三二年間,便即生男種女,此即喻於何等預探。若採花胡蝶般(盤)旋,只在虛空,忽見一窠牡丹,將身便採芳●。不覺蜘蛛在於其上,團團結就,百匝千遭,胡蝶被裹在於其中,萬計無由出得。此者●(預)苦。凡夫愛色,亦復如是。見他年少,便生愛慕之心,歲月年深,遂便有男有女。既乃長大成人,不孝父母,五逆彌天,不近智者,伴涉徒。出語不解三思,毀辱六親,兼及尊長。若在家中,便即費人心力。或若出外,常須憂懼。此即多名生冤家,世世無休期。善因苦勸,聽眾便知。欲得後世無冤,不如今生修於淨行。冤家永隔,不遶心服(腹),男女因緣,其中多少。所已(以)大師有偈:  自從曠劫受深流,六道輪迴處處週,  若不今生猛斷卻,冤家相報幾時休。  此即名為冤憎會苦。相公是也(夜)又為夫人說其愛別離苦者。如是家中養得一男,父母看如珠玉,長大成人,纔辯(辨)東西,便即離鄉別邑。父母日夜懸心而望,朝朝倚戶,而至啼悲。從此意念病成,看承眠(服)藥,何時得見。忽至冬年節歲,六親悉在眼前,忽憶在外之男,遂即氣咽填兇(胸),此即名為離別離苦。相公是也(夜)說八苦交煎已了,應是宅中大小良賤三百餘口,悉皆拜謝相公。為(唯)有善慶紛紛下淚,善慶口即不言,心裡思量,我憶昔在●山之日,初講此經題目,便敢(感)得大石搖動,百草●身,瑞鳥靈禽飛來,滿似祥雲不散,常遊紫殿之傍;瑞氣盤旋,不離朱樓之側。諸天聞法,十類聞經,有形無形,〔有相〕無相,皆為涅槃而行滅度。善慶思惟既畢,滿目是淚。相公怪之。問善慶曰:「吾與你講經,有何事里(理)頻啼泣。汝且為復怨恨阿誰,解事速說情由,不說眼看喫杖。」善慶進步向前啟相公曰:「賤奴並不怨恨他別人,只為道安上人說法,總不能平等。」相公曰:「是他道安上人,自到京中講讚,王侯將相,每日聽他說法。汝且不曾見他說法,爭得知道他講讚不能平等。」善慶進步向前啟相公曰:「善慶昨夜隨從阿郎入寺,隔在門外,不得聞經,便知道安上人說法,不能平等。賤奴身雖居下賤,佛法薄會些些,緇眼(服)不同,法應無二。從此道安說法不能平等,不解傳法入三等之人耳,及四生十類。」相公曰:「何者名為四生十類,及三等之人耳,與我子細說看,令我心開悟,解得佛法分明。」善慶曰:「三等之人者,弟子一(第一)是床上病兒,第二是因(囚)徒繫閉,第三不自由人。法師高座上不解方便,遍達傳說入三等之人耳,有如是之過,是以說法不解平等。」相公曰:「何者是四生十類?」善慶啟相公:「四生者:是胎生、卵生、濕生、化生,是為四生。十類者:是有形、無形、有相、無相、非有相、非無相、四足、二足、多足、無足,此者名為十類。」相公語善慶曰:「我緣不會,與我子細說看,我便捨邪歸政(正)。」善慶曰:「胎生者,是法之人。北(比)來兩人入寺聽經,一人無是,入得寺中聽經,一人是有貪性,當即卻迴而去。其人入得寺中,一人於善法堂中坐定,聽得一自(字)之妙法,入於心身,便即心生歡喜。忽憶不來之人,便即心生肺忘,縱有言而能聽受,悶悶不已。如母胎中之子,被浮雲之障日,茌苒之間,便墮在胎生之中。卵生者,亦是聽法之人,故來入寺聽經,在善法堂前坐,心欲屬著法師,法師不解,且說外緣。便將甚生法說,與眾生迷朦,難令難知,悶悶不已,遂即墮在卵生之中。濕生者,如是之人多受匿法,得一句一偈,不曾說向之人,貪愛潤己,不解為眾宣揚。以是因緣,便墮在濕生之中。化生者,北(比)入寺中聽法,得一句妙法,分別得無量無邊,宣義文牽教化,而恆河沙等如一然燈,於十燈亦百燈,於千燈亦為千萬億之燈,燈燈不絕,此即名為化生。」於是相公問:「十類者何?」善慶曰:「第一、有形者,見泥龕塑像,便即虛心禮拜,直雲佛如須彌山,見形發心,此即名為有形。第二、是無形者,不立性處不見性,如水中之月,空裏之風,萬法皆無,一無所有,此即名為無形。第三、是有相者,著街衢見端正之人,便言前境修來,來入寺中聽法。見法師肥白,便即心生愛戀,即被纏縛;既有纏縛,即有忘(妄)想;既有忘(妄)想,即有●明;既有●明,即有煩惱;既有煩惱,即有沈輪(淪);既有沈輪,即有地獄;累劫犯之身心不定,即受其苦,此即名為有相。第四、無相者,萬法皆虛,何曾有實。東西無跡,南北無蹤。是事不於身心,一體迥超三界,此即名為無相。第五、非有相者,當說即有,說罷還無;當立即有,不立即還無,當信即有,不信即還無。萬法不於心身,此即名為非有相。第六、非無相者,無言無語,無去無來,無動無念,不生不滅,即是真如。無去無來,便為佛性,此即名為非無相。第七、二足者,人生在世,有身智浮名為二足,忽即有身而無知(智),或即有智而無身,只此身智,不愚(遇)相逢,所已(以)沈輪惡道,身智若也相逢,便乃生於佛道。所已(以)大師有偈:  身生智未生,智□(生)身已老,  身恨智生遲,智恨身生早。  身智不相逢,曾經幾度老,  身智若相逢,即得成佛道。  有此身智,此即名為二足。第八、四足者,人生四大,屬地水火風,四方四海,此即名為四海。第九、多足者,萬法皆通,是無不會,世間之事,盡總皆之(知)。一切經書,問無不答,十二部尊經,記在心中。此即名為多足。第十、無足者,雖即為人,是事不困,不辯(辨)東西,與畜生無異,此即名為無足。上來十類,各各不同,更若有疑,任相公所問。」相公聞語,由於(猶如)甘露入心;夫人聞之,也似醍醐灌頂。相公喚善慶近前:「●(適)來據汝宣揚,也不若(弱)於道安。與我更說少多,令我心開悟,解得佛法分明。」於是善慶為相公說十二因緣: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優(憂)悲苦惱。●名(明)滅,即行滅,即識滅,即名色滅,即六入滅,即觸滅,即受滅,即愛滅,即取滅,即生滅,即老病死憂悲苦惱滅,此十二因緣。相公聞之,頻稱善哉。夫人此時嘆念,得無量福田。善慶此時遂下高座啟相公:「只如道安法師,如虛空中,造立堂殿,終不能成就。臨欲成就,還當墮落。賤奴身雖為下賤,佛法一般,衣服不同,體無兩種。賤奴今者欲擬從相公入於寺中,與法師道安同時故義。」相公曰:「汝若有心,吾也不障。」於是相公與夫人令善慶西院內香湯沐浴,重換衣裝,放善慶且歸房中歇息,待來日侵晨,別有處分。善慶既歸房中,澄心淨意,直至天明,更無睡眠。須臾入朝之時,善慶亦從相公入內。相公朝卻,退歸宅內歇息,遂喚善慶。相公曰:「是他道安是國內高僧,汝須子細思量。」善慶啟相公曰:「俗彥(諺)雲有語:入山不避狼虎者,是樵父之勇也。入水不避蛟龍者,是魚(漁)父之勇也。但賤奴若得道安論義,如渴得漿,如寒得火,請相公高枕無憂。」只時(待)講降時便去。  須臾之間已至,相公先遣錢二百貫文,然後將善慶來入寺內。其時聽眾如雲,施利若雨,鍾(鐘)聲既動,即上講,都講舉〔□〕,維那作梵,四眾瞻仰,如登靈鷲山中。道安欲擬忻心,若座奄(菴)羅會上。於是道安手把如意,身座寶臺,廣焚無價寶香,即宣妙義,發聲乃唱,便舉經題云:「大涅槃經如來壽量品第一。開經已了,歎佛威儀,先表聖賢,後談帝德。伏願今皇帝道應龍駼,德光金●,握金鏡如曜九天,從神光而臨八表。願諸王太子,金支(枝)永固,玉葉恆春。公主貴肥(妃),貞華永曜。朝廷卿相,盡孝盡忠。郡縣官寮,唯清唯直。座下善男善女,千災霧卷,瘴逐雲霄。災害不侵,功德圓滿。三塗地獄,悉(息)苦停酸。法界眾生,同霑此福。嘆之已了,擬入經題。其時善慶亦其堂內起來,高聲便喚,止住經題。四眾見之,無不驚愕。善慶漸近前來,指云:「道安上人,大能說法,闍梨開經講讚,渲(宣)佛真宗。廣度愚迷,宣揚聖教,文詞璨●(燦爛),城(域)內無雙,利益眾生,莫知其數。長於苦海,如作法船,結大果因,渡人生死。未審所講是何經文,為眾諸生(諸眾生),宣揚何法?誰家章疏,演唱真宗。欲委根元。乞垂請說。法師講讚,海內知名,人主稱傳,國中第一。相公在此,聊述聲揚,暖道場將為法樂,上人若垂大造,立儀將來,不棄●蕘,即當恩辛。」於是道安聞語,作色動容,嘖善慶曰:「亡空便額,我佛如來妙典,義里(理)幽玄,佛法難思,非君所會。不辭與汝解脫(說),似頑石安在水中,水體姓(性)本潤,頑石無由入得。汝見今身,且為下賤,如何即得自由。佛法付囑國王大臣,智者方能了義。汝可不聞道外書言,堪與言即言,不堪與言失言。夫子留教,上遣如思。不與你下愚之人解說。維那檢校,莫遣喧囂。聽經時光,可昔(惜)汝不解,低頭莫語,用意專聽。上座講筵,聽眾宣揚,普皆聞法。不事在作一箇問法之人。」但知會下座者,不逆其意,若是諸人即怕你道安,是他善慶,阿誰怕你。於是善慶聞語,轉更高聲,遙指道安怒聲責曰:「闍梨去就,也是一箇志道宵像,所出言問,不合聖意。我如來留教,經乃分明,蠢動含靈,皆霑福性。公還誦金剛經以否?胎、卵、濕、化,十類、四生,有形、無形,有相、無相,皆得涅槃而言滅度。我乃是人,豈得不合聞法。我為下賤,佛性無殊。緇眠(服)不同,法應無二。不見道孔丘雖聖,著久迷對曰之言。大覺世尊,上(尚)有金槍之難。維摩居士,由(猶)遭光嚴童子喝責。忍辱先(仙)人,被歌利王割截身體。君子不欺闇室,蓋俗事之常談,賤奴擬問經文,座主忘空便額。只如峻山,卻生毒藥;淤泥之中,乃生蓮華。彼布袋裏有明珠,錦袋裏成(盛)糠,何用座主。莫望山採木,以●(貌)取之;若作如思(斯),還失其子羽。只如佛法,大體均平,似降甘澤,普其總潤。不可平田殘草下頻滋,坑坎丘陵不蒙惠澤,雨元(原)平等,自然莫殺,彼我之心,一切無異。不見藥王菩薩,皆標四時;五果桃李,皆從八節。因地而生藥草,喻中分明。乃說大根大樹大枝大葉,各逐根基,因地而所有。不可不甘甜果子,雨便甘甜;苦澀果子,雨便苦澀。雨元(原)一味,受性自殊。但行平等之心,法界自然安樂。相公在於,座主莫謾生人,但之好好立義,將來願好相祇對。」於是道安被數●●,非常恥見相公,羞看四眾,遂攪典尺,拋在一邊,漸近前來,怒聲責曰:「善慶,汝豈不聞道,鬥不著底,死亦難當。豈緣一鼠之謙(愆),勞發千均(鈞)之弩。汝欲見吾之鼓,不辭對答往來,蟭蟟(鷦鷯)共鵬鳥,如同飛對。汝虛拋氣力,解事低頭莫語,用意專聽。這遍若不取我指撝,不免相公邊,請杖決了,趁出寺門,不得聞經。謾說狂詞,悔將何及。」善慶聞語,轉為高聲,搖(遙)指道安:「許公輒行操次,座主身披法服,常宣真經。合興無量之心,具六波羅蜜行,發菩提心,利益眾生,出於三界。何得心無慈●,毒害尤深,欺誑平人,擬於相公邊請杖。據思(斯)行即不合真宗,所出言辭,何殊外道。闍梨自稱鵬鳥,直擬舉翼摩天。歎他乃作蟭蟟,棲宿常居小草,不見道心。(粗)者失欺,敲者忘意。況今朝莫語,便須用意,莫謾(粗)疏。詞理若乖,便為弟子,勞把纏頭,莫交失乎(手)。若也祗對一字參差,卻到賤奴向相公邊請杖,就高座上,拽下決了,趁出寺門,不得為眾宣揚,莫言不道。」道安備(被)難,度(杜)口無詞,恥見相公,羞看四眾,量(良)久之間,乃喚善慶近前:「上來言語,總是共汝作劇,汝也莫生●(頗)我之心,吾也不見汝過。初見汝說,實載驚疑,將將為腦(惱)亂講筵,有煩聽眾。吾今知汝實是能人,若問經題,吾能奉答。」善慶曰:「闍梨自稱,卻道莫生頗(彼)我之心,如來留教隨經,皆因阿闍世尊談定,是人總會。今言許問,不敢有違。但知且問經名,後乃必當有問。」道安曰:「●(適)來問貧道所講經文,當是大涅槃經。善慶聞之,分明記取。」善慶問曰:「〔何者名為大?〕何者名為涅?何者名為槃?」道安答曰:「大者是廣也,要廣利一切眾生,出於苦海。涅者是不生之義,不生不滅,即契真如,無去無來,便為佛性。槃之一字,般運眾生,出於三界,令達彼岸。」善慶曰:「上來三字義七般。」「善慶聞之,切須記當。一者,喻若春楊(陽)既動,萬草皆生,不論淺谷深●,處處盡皆也發。妙法經名記(既)立,如來宣說流行,眾生不揀高低,聞經例皆發善。二者,喻如●(繩)木之義,便即去邪歸正。三者,喻湧眾之義,湛湛不滅不流,經文長在世間,流轉無休無歇。四者,喻如江海,能通萬斛之船。眾生欲過江潮,第一須●(憑)高掉(棹)。經文流轉於世間,能超出離之人,欲擬進道修行,第一須憑經力。五者,喻於天地覆載眾生,若也天地全無,萬像憑何如(而)立。涅槃經文,既有眾生,於此修行,若若也經法全無,憑行何如(而)出世。六者,喻如經緯,能成錦綵羅紈,直繞(饒)大絹與綾,皆總因他經緯。妙法經名既立,修道者因此如(而)成,直至無上菩提,盡總憑他經力。七者,喻如路逕,解通往來之人。欲行千里之人,起發因他道路。眾生發心修道,先須讀誦經文。所已(以)後聖道從資取眾。上來七義,各各不同,共識(釋)經之字,善慶聞之,還須記取。」善慶曰:「經之一字,還有多般,更有經名已否?」道安答曰:「涅槃之義,無量無邊,●(卒)說經名,如何得盡。譬如世間百姓,萬戶千門,憑何而處理。遂乃立期(其)州縣,縣各自烈(裂)土分疆。經之一字,分宣萬法。因此各異州縣,要藉官長,妙法須立經名。州縣若無官人,百姓憑何而理。經文製其疏抄者,梳也。譬如亂髮獲其梳理,萬法既立經名,眾聖因茲成道。上來所答,並總依經,更若有疑,任君再問。」善慶曰:「經之七義,且放闍梨,更問少多,許之已否?」道安答曰:「貧道天以人為師,義若湧泉,法如流水,汝若要問,但請問之,今對與前疑速說。」善慶曰:「若夫佛法師書,總歸依經塵〔足〕嶽,墜露添流,依〔之〕莫惻(測)其馮,敬之罕窮其濟。但賤奴今問法師,似螢光競日,螗螂巨(拒)轍。自知鴻鳥,敢登於鳳臺。雷音之下,有鼓難鳴;碧玉之前,那逞寸鐵。只如佛性,遍滿有情,再問我佛如來,以何為體?」道安答曰:「善慶近前,莫致謙詞,我佛以慈悲為體。」善慶又問曰:「既言我佛慈悲為體,如何不度羼提眾生?」道安答曰:「汝緣不會,聽我說者。羼提眾生,緣自造惡業。譬如人家養一男,長大成人,竊盜於鄉黨之內。事既彰露,便被州縣捉來,遂即送入形(刑)獄,受他考(拷)楚,文案既成,招伏愆罪,領上法場,看看是死。父母雖有恩慈,王法如何救得。我佛雖有慈悲,爭那佛力不以(似)他業力,如此之難為救度。」善曰(慶)問曰:「羼提眾生,雖造惡業,我佛慈悲,亦合救之。上來所說,總屬外緣。我佛如來,以何為性?」道安答曰:「以平等為性。」善慶問曰:「既稱平等為性,緣何眾生沈輪(淪)生死,佛即証無餘涅槃?」道安答曰:「眾生沈輪(淪)惡道,從●明妄想而生;佛証無餘涅槃,從一切皆盡。」善慶又問曰:「眾生無明有煩惱,與佛性如何?」道安答曰:「無明煩惱是眾生,一切斷處為佛性。所以眾生不離於佛,色不離眾生。上來所說言詞,謹答例皆如是。」善慶曰:「闍梨●(適)來所說言詞,大遠講讚,經文大錯,總是信口落荒。只要悅喻門徒,順耳且聽。如江潮大海,其中有多少眾生,或即是黿鼉,或若是●●龍魚,如是多般,盡屬於水。雖然魚水相同,於其中間有異,魚不得水,如(魚)便死,水不得魚湛然。眾生離佛即有沈輪(淪),佛離眾生即有寂滅。蓋聞佛者出世獨尊,一相之中迥起三界,為慈悲之故,救度眾生。若佛與凡同,所說例皆不是。涅槃之經,甚處譬喻幽玄,今對眾前,略請上人一說。」道安答曰:「涅槃經譬喻,其數最多,大喻三千,少喻八百,於其中間。」善慶問曰:「黑風義者何?」道安答曰:「黑風義者,是眾生無明之風。眾生從無量劫來,彼此風搖動不定。將此風分為八股,引義臺友(教),●(卒)說不盡。」於是善慶知道道安不解,解說不能。善慶問曰:「闍梨既稱國之大德,即合問一答十。雖有髑髏,還無兩眼。凡人渡水,第一須解怕(拍)浮,不解徒勞入水。黑風之義,誰人所講,經文阿誰章疏?」於是道安心疑(擬)答,口不能答;口擬答,心不能答。手腳專顒,唯稱大罪。願汝慈悲,與我解說。善慶說曰:「涅槃經義,大無恐怖,但請安心,勿令懷憂慮。不問別餘,即問上人,涅槃經疏抄,從甚處得來?」道安答曰:「從●山遠大師處得來。」善慶曰:「如今者,若見遠公,還相識已否?」道安曰:「如今若見遠公,實當不識。」善慶曰:「既言不識,疏抄從甚處得來。﹂道安答曰:「向遠公上足弟子雲慶和尚處得來。」善慶曰:「若覓諸人,實當不是;若覓遠公,只這賤奴便是。」道安聞語,由身自懷疑惑。「我聞大師身有異相,腕有肉環,若是大師,現出其相。」於是遠公為破疑情,宣(揎)其左膊,果然腕有肉環,放大光明,聽眾皆普見。於是道安起下高座,舉身自撲,七孔之中,皆流鮮血,步步向前,已(以)懺前悔。擬將尖刀剜眼,自恨生盲,不識上人。雨淚悲啼,伏願上人慈悲懺悔。遠公曰:「汝莫心懷疑慮,不用苦賜(切)悲啼。汝是具足凡夫,如何得識於吾所講涅槃之義。早是入吾師位,待我拜謝相公,迴來與汝宣揚政(正)法。」於是遠公直至相公面前,啟相公曰:「但賤奴伏事相公日未淺(淺,未)施汗馬之功。輒入寺中,有亂於法會。蒙相公慈造,未施罪愆,今對眾前,請科痛杖。」於是相公聞語,舉身自撲,匐面在地,更不再起。良久乃甦,進步向前啟上人曰:「但弟子雖宰相,觸事無堪,濟舉三●(願),朝定漿(廷獎)用,凡夫肉眼,豈辯(辨)聖賢,負罪彌天,且放免尤,六載為奴,●使常在宅內,或即(粗)語嗔喝於上人,如是罪愆,如何懺悔。」遠公曰:「緣貧道宿世曾為保見(兒),有其債負未還,欲得今世無冤,合來此處計會。一常(償)百了,事且無疑。自今已後,前眼相看,更不用憂慮。」於是相公聞語,轉更悲啼,伏願上人慈悲,與說宿生果。遠公曰:「相公前世作一箇商人,他家白莊也是一個商人,相公遂於白莊邊借錢五〔百〕貫文。是時貧道作保,後乃相公身亡,貧道欲擬填還,不幸亦死,輪迴數遍,不愚(遇)相逢,已是因緣,保債得債。」於是相公聞語,進步向前,雨淚悲啼,自責愆過:「弟子自負他人債,即合自己常(償)填,勞使上人之身,弟子若愚(遇)此身死後,必沈地獄。」遠公曰:「今債已常(償)了,勿致疑。從今已後,更不復作苦。勸門徒弟子欠債,直須還他。貧道為作保人,上(尚)自六載為奴不了。凡夫淺識,不且罪愆,廣造眾罪,如何懺悔。」是時聽眾雨淚悲啼,嗟念遠公,盡懷惆悵,千人瞻禮,萬眾咨嗟,是日聽眾悉斷慳貪。是時遠公由未了,遂被會下諸●(眾)及相公,再請遠公重昇高座。是日遠公由(猶)如臨崖枯木,再得逢春。亦似鉤錮(溝洄)之魚,蒙放卻歸江海。天生意氣,不與凡同,骨貌神姿,世人之罕有。重聲鐘罄(磬),再舉經題,為眾宣揚。其時道安亦在會下而座。是時遠公纔開經之題目,便感得地皆六種震搖,五色常(祥)雲,長空而遍。百千天眾,共奏宮商,無量聖賢,同聲梵音,經聲歷歷,法韻珊珊,大眾睹此其希,聽眾言有。是時相公再在連(蓮)宮之會,重開香積之筵,大集兩街僧尼,遂將金刀落髮。相公是日只於福光寺內,具將此事,寫表奏上晉文皇帝。  皇帝攬表大悅,龍顏頻稱善哉,惟言有。當時有敕:令中書門下,排比釋、道、儒三教,同至福光寺內,迎請遠公入其大內供養,是時續有敕旨:賜遠公如意數珠串六環,錫●(杖)一●,意著僧依(衣)數對,兼將御轝,來迎遠公入內。敕既行下,內外咸知。卿宰相排比,何銖(殊)鼎沸威儀,直入寺中,便請大師上轝。是時遠公再三不肯,貧道是一界(介)凡僧,每謝君王,請命尼僧,卻擬歸山,即是貧道所願。崔相公進步向前啟言和尚:「伏願慈悲,莫違所請,皇帝於大內顒顒專望,瞻仰上人,一為法界眾生,二願莫違皇帝清命。」遠公既蒙再三邀請,遂乃進步而行,百般伎藝仙樂前迎,群宰喜賀當今萬歲。遠公出得寺門,約行百步以來,忽然騰空而去,莫知所在。相公憂懼,作禮天空,虔誠啟告,大師有無邊之力,伏願乞捨慈悲,且依君王請命。行行啟告,迤邐而行。是日也,遠公早先至閣門謹取敕旨。於是皇帝知道遠公到來,便出宮門,千迴瞻禮,萬遍虔恭。亦(一)見遠公,龍顏大悅,喜也無盡。於是帝曰:「朕之少(小)國,喜遇上人降臨,國人安泰,皆因和尚。」只於大內供養數年,六宮領仰,五院虔恭。皇帝於和尚處受三皈五戒,無不依從。自從遠公於大內見諸宮常將字紙穢用茅廁之中,悉嗔諸人,以為偈曰:  儒童說五典,釋教立三宗,  視禮行忠孝,撻遣出九農。  長揚並五策,字與藏經同,  不解生珍敬,穢用在廁中。  悟滅恆沙罪,多生懺不客(容)。  陷身五百劫,常作廁中蟲。  是時大內因遠公說偈,盡皆修福。遠公忽因一日,憶得阿●如來有言,遂便辭皇帝:「臣僧於大內,蒙陛下供養數年,今擬卻歸●山,伏乞陛下進旨(止)。」皇帝聞語,滿目淚流,良久乃言和尚曰:「朕之小國,總無供養。上人數年,在其內中,朕且無心輕慢。朕雖為人主,濫處乾坤,每謝上人,來過小國。伏願和尚慈悲,更住三、五日間,得之已否?」遠公曰:「若夫涅槃之義,本無攀緣,若有攀緣,皆屬忘(妄)想。伏願陛下,莫懷惆悵,貧道有願歸山。」皇帝見他遠公語切,便知情意難留,有敕先報六宮,闇裏排比祖送。是時皇帝慕戀,辟宰沖沖,合國大臣,同時祖送。  遠公上路,離宮闕,別龍樓,望●山而路遠,睹江河以逍遙。是日遠公能涉長路而行,遂即密現神通。遠公既出長安,足下雲生如壯士展臂,須臾之間,便至●山。遠公亦也不歸舊寺,相去十里已來,於一峻嶺上,權時結一草菴。彼中結跏敷坐,便即重尋舊卷,再舉經聲。荏苒之間,又經數月,遠公忽望高原,乃喚(援)此上,其境峰峰鶴鳴,澗下龍吟,百穀千峰,例皆花發。地平長流之水,園開不朽之花,是如來修行之處。於是遠公正坐,入其三昧。然淨意澄心,思唯佛道,念浮生不久,想凡世而無堪,便將自性心王,造一法船,歸依上界。遠公造船,不用凡間料物,也不要諸般,自持無漏大乘,已為攬索,菩提般若,用作拘(勾)欄,金剛密跡,已為(下闕)  開寶五年張長繼書記(原卷抄至此止)八、韓擒虎話本  會昌帝臨朝之日,不有三寶,毀坼(拆)迦藍,感得海內僧尼,盡總還俗迴避,說其中有一僧名號法華和尚,家住邢州,知主上無道,遂復裹經題,真(直)至●州山內隱藏,權時繫一茅菴,莫不朝朝轉念,日日看經。感得八個人,不顯姓名,日日來聽。或朝一日,有七人先來,一人後到。法華和尚心內有宜(疑),發言便問:「啟言老人,住居何處?姓字名誰?每日八人齊來,君子因何後到?」老人答曰:「●(某)等不是別人,是八大海龍王,知和尚看一部法華經義,□迴施功德,與我等水族眷屬,例皆同沽福利。某等眷屬並無報答,恐和尚有難,特來護助,失來莫怪後到。為●州楊堅,限百日之內,合有天分,為戴平天●(冠)不穩,與●(換)腦蓋骨去來。和尚若也不信,使君現患生腦疼次無人醫療。某等弟兄八人別無報答,有一合(盒)龍膏,度與和尚。若到隨州使君面前,已(以)膏便塗,必得痊差(瘥)。若也得教(效),事須委囑,限百日之內,有使臣詔來,進一日亡,退一日則傷。若已(以)後為君,事復再興佛法,即是某等願足。且辭和尚去也。」道遊(由)言訖,忽然不見。  法華和尚見龍王去後,直到隨州衙門。門司入報,「外頭有一僧,善有妙術,口稱醫療,不感(敢)不報。」使君聞語,遂命和尚昇廳而坐。發言相問,是某●(體)患生腦疼,檢盡藥方,醫療不得。知道和尚現有妙術,若也得教(效),必不相負。法華和尚聞語,逐(遂)袖內取出合(盒)子,已(以)龍仙膏往頂門便塗。說此膏未到頂門一半也無,才到腦蓋骨上,一似佛手捻卻。使君得教(效),頂謁再三,啟言和尚:「雖自官家明有宣頭,不得隱藏師僧,且在某衙府迴避,乞(豈)不好事。」法華和尚聞語,億(憶)得龍王委囑,不感(敢)久住。啟言使君:「限百日之內,合有天分。若有使臣詔來,進一日亡,退一日傷,即是貧道願足。若也已後為君,事須再興佛法。且辭使君歸山去也。」使君見和尚去後,心內由(猶)自有疑,遂書壁為記。  前後不經所(數)旬,裹(果)然司天太監,夜官(觀)虔(乾)象,知隨州楊堅限百日之內,合有天分,具表奏聞。皇帝攬表,似大杵中心,遂差殿頭高品直詣隨州宣詔。使君蒙詔,不感(敢)久住,遂與來使登徙(途)進發,迅速不停,直至長安十里有餘常樂驛安下。慇(憩)歇才定。使君忽思量得法華和尚委囑,限百日之內,合有天分,進一日亡,退一日傷。是我今朝現(見),必應遭他毒手。思量言訖,遂命天使同共商量,後來日朝現(見)。天使唱喏,具表奏聞。皇帝攬表,大悅龍顏。唯有楊妃滿目流淚。皇帝亦見,宣問皇后:「緣即罪楊堅一人,不●(干)皇后之事。」楊妃拜謝,便來後宮,心口思量:「阿耶來日朝近(覲),必應遭他毒手。我為皇后,榮得兮(奚)為,不如服毒先死,免見使君受苦。」思量言訖,香湯沐浴,改●(換)衣裝,滿一盃藥酒在鏡臺前頭,皇后重梳嬋嬪(蟬鬢),載(再)畫娥媚(蛾眉)。整梳裝之次,鏡內忽見一人,迴故(顧)而趣,員(原)是聖人,從坐而起。皇帝宣問:「皇后梳裝如常,要酒何用?」楊妃蒙問,繫(喜)從天降,啟言聖人:「但臣妾梳裝,須飲此酒一盞,一要●(軟)髮,二要貯顏。且徒(圖)供奉聖人,別無餘事。」皇帝聞語,喜不自身(勝),皇后上(尚)自貯顏,寡人飲了也莫端正。」楊妃聞語,連忙捧盞,啟言陛下:「臣妾飲時,號目(曰)發裝酒。聖人若飲,改卻酒名,喚即甚得,號曰萬歲盃,願聖人萬歲、萬萬歲!」皇帝不知藥酒,捻得便飲。說者酒未飲之時一事無,才到口中,腦烈(裂)身死。楊妃亦見,拽得靈襯(櫬),在龍床底下。權時把●(敷)壁遮攔。便來前殿,遂差內使一人,直到宣詔楊堅。使君蒙詔,一似大杵中心,不感(敢)為(違)他宣命,當時朝現(見),直詣閤門,所司入奏。楊妃聞奏,便令賜對。使君得對,趍過簫墻,拜舞吋呼萬歲。楊妃亦見,處分左右:「冊起使君,便賜上殿。」楊堅舉目忽見皇后,心口思量:「是我今日莫逃得此難。」思量言訖,便上殿來。楊妃問言:「阿耶莫怕,主上龍歸倉海,今日便作萬乘軍(君)王。」楊堅聞語,猶自疑或(惑)。「若也不信,行到龍床底下,見其靈襯,方可便信。」楊堅啟言皇后:「某緣力微,如何即是。」皇后問言:「阿耶朝廷與甚人訴(素)善?」「某與左右金吾有分。」皇后聞言,緣二人權綰總在手頭,何憂大事不成。遂來前殿,差一人宣詔左右金吾上將軍胡朗。二人蒙詔,直至殿前,忽見楊堅,心內有疑。皇后宣問:「將軍知道,與使君有分。主上已龍歸倉海,今擬冊立使君為軍(君),卿意者何?」朗啟言皇后:「冊立則得,爭況合朝大臣,如何即是?」皇后問言:「將軍今夜點檢御軍五百,須得闊刃陌刀,甲幕下埋伏。阿奴來日,前朝自幾(己)宣問,若也冊立使君為軍(君),萬事不言。一句參差,殿前●殺。別立一作大臣,乞(豈)不好事。」將軍唱喏,遂點檢御軍五百,甲幕下埋伏乞(訖)。後來日前朝,應是文武百寮大臣●在殿前。皇后宣問:「主上以(已)龍歸倉海,今擬冊立隨州楊使君為乾坤之主,卿意者何?」道猶言訖,拂袖便去。應是文武百寮大臣不冊(測)●(涯)濟(際),心內疑或(惑),望殿而趣,見一白羊身長一丈二尺,張齖(牙)利口,便下殿來,哮吼如雷,擬吞合朝大臣。眾人亦見,便知楊堅合有天分,一齊拜舞,吋呼萬歲。遂乃冊立,自稱隨文皇帝。感得四夷歸順,八蠻來降。  時有金璘陳王,知道楊堅為軍(君),心生不負(服)。宣詔合朝大臣,●在殿前,當時宣問:「阿奴今擬興兵,收伏狂秦,卿意者何?」時有鎮國上將軍仕蠻奴越班走出奏而言曰:「臣啟陛下,且願拜將出師,剪戮後,收下西秦,駕行便去。」陳王聞語,衣(依)卿所奏,遂拜簫磨呵周羅侯二人為將,收伏狂秦。二人受宣,拜舞謝恩,領軍四十餘萬,登途進發。不經旬日,直至鍋口下營憩歇。二將商量,兩道行軍,各二十餘萬。簫磨呵打宋、卞、陳、許,周羅侯收安、伏、唐、鄧。寄(既)入界守(首),鄉村百姓具表聞天,皇帝攬表,似大●(杵)中心。遂搥鍾(鐘)擊鼓,聚集文武百寮大臣,●在殿前。皇帝宣問:「阿奴無得(德),檻(濫)處為軍(君),今有金璘陳叔古(寶)便生為(違)背,不順阿奴,今擬拜將出師剪戮,甚人去得?」時有左勒將賀若弼越班走出,啟言陛下:「臣願請軍去得。」賀若弼才請軍之次,有一個人不恐。是甚人?是即大名將是韓熊男,幼失其父,自訓其名號曰衾虎,心生不分(忿),越班走出,臣啟陛下:「蹄觥小水,爭福大海滄波;賈(假)饒螻蟻成墔(堆),儺(那)能與天為患。臣願請軍,剋日活●(擒)陳王進上,感(敢)不奏。」皇帝聞語,亦見衾虎年登一十三歲,妳腥未落,有日大●,今阿奴何愁社稷!擬拜韓衾虎為將,恐為阻著賀若弼。擬二人●拜為將,殿前上(尚)自如此,領兵在外,必爭人我。卿二人且歸私地(第),後來日前朝,別有宣至。乞(迄)後來日前朝,合朝大臣●在殿前,遂色金鑄印,拜弟楊素為都招罰使,弟(第)二拜賀若弼為副知節,第三韓衾虎為行營馬步使。三人受宣,拜舞謝恩,走出朝門,領軍三十餘萬,登途進發,迅速不停,直到鄭州。有先峰(鋒)馬掬(探)得簫磨呵領軍二十餘萬,陳留下營,具事由迴報。上將軍楊素聞語,當處下營,昇棖而坐。遂喚二將,●在面前,遂問二將:「隨文皇帝殿前有言,請軍(君)剋收金璘。如今賊軍府迫,甚人去得?若也得勝迴過,具表奏聞。」將軍才問,韓衾虎越班便出,啟言將軍:「衾虎去得。」「要軍多少?」「要馬步軍三萬五千。」便令交付。  衾虎得兵,進軍便起,迅速不停。來到中謀(中牟)境上,●(屯)軍便住。衾虎昇帳而坐,遂喚一官●(健)只在面前,載(再)三處分:「公解探事,一取將軍處分,探得軍機,速便早迴,與公重賞。」官健唱喏。丐(改)換衣裝,作一百姓裝褁(裹),擔得一栲栳饅頭,直到簫磨呵寨內,當時便賣。探得軍機,即便迴來。到將軍帳前唱喏便報。衾虎問言:「官健,軍機若何?」官健祗對:「馬軍是海眼皂旗,步人是紅旗,勝字田心,大開寨門,一任百姓,來往買賣。」衾虎聞語,便知簫磨呵不是作家戰將。自故(古)有言:「軍慢即將妖,主慢即國傾。」道由言訖,處分兒郎,丐●(改換)旗號,夜至黃昏,登途便起。去簫磨呵寨廿餘里,偷路而過,迅速不停。來到金璘江●(岸),虜劫舟舡,領軍便過。到得南●(岸),應是舟舡,溺在水中,遂卻繼自家旗號,顯起衾虎之名。引軍打劫,直到石頭●(店)。人戶告級(急),具表奏聞。陳王攬表,似大杵中心。遂搥鍾(鐘)打鼓,聚集文武百(寮)大臣,●在殿前。陳王宣問:「阿奴無得(德),檻(濫)處稱尊。今有隨駕兵仕到來,甚人敵得?」陳王裁(纔)問,時有三十年名將鎮國任蠻奴越班走出,臣啟大王:「不知隨駕兵事多少?緣衾虎領軍三萬五千,臣願請軍三萬五千,不肖(消)展陣開旗,聞蠻奴之名,即便降來。」陳王聞語,便交點檢,物(勿)令遲滯。蠻奴遂領軍三萬五千,直到衾虎陣面,一齊●旗大噉(喊),色(索)隨駕兵事交戰。衾虎亦見,領軍便來,高聲便問:「上將姓字名誰,官居何為(位)?」將軍祗對:「某姓任名蠻奴,官職鎮國大將軍。」衾虎聞言,滿目淚流。億(憶)得「亡父委囑:『若也已後為將,到金璘之日,有一名將任蠻奴與阿耶同堂學業,傳筆抄書。見面之時,切須存其父子之禮。』誰知今日相逢!」思量言訖,遂乃前來啟言將軍:「但衾虎三扙在身,拜跪不得,乞將軍不怪。」蠻奴聞語,即次便是韓熊男,心口思量:「父不得與子交戰。」問言衾虎:「收軍卻回,蠻奴奏上陳王差使,私同作一禮義之國,乞(豈)不好事!」衾虎聞語,心生不分(忿)。啟言將軍:「但某面辭隨文皇帝之日,剋收金璘。一事未成,迴去須得三般之物,進上隨文皇帝,即便卻迴。」蠻奴聞語:「弟(第)一要何物?」衾虎答曰:「某弟一。要陳家地理山河,人戶數目,即便卻迴。」蠻奴聞言:「此緣小事,後某奏上陳王。」蠻奴問言:「弟二要何物?」衾虎答曰:「某弟二,要兵馬庫藏,賞設三軍,即便卻迴。」蠻奴問:「弟三要何物?」衾虎答言:「某弟三,要陳叔保手(首)進上隨文皇帝,即便卻迴。」蠻奴聞言,知子無禮,忽然大怒。衾虎亦見,拔劍便赫,問言將軍:「但衾虎手內之劍,是隨文皇帝殿前宣賜,上含霜雪,臨陣交豐(鋒),不識親疏。」蠻奴聞語,迴馬遂排一左掩右夷陣,色(索)隨駕兵士交戰。衾虎亦見,破顏微笑,問言諸將:「還識此陣?」諸將例皆不識。但衾虎雖在幼年,也曾博攬(覽)亡父兵書。「此是左掩右●(移—夷)陣,見前面津口紅旗,下面●是●●,李(裏)有●勾搭索,不得打著,切須既(記)。」當見右夷陣上,人緣(員)教(較)多,前頭●是弓弩。衾虎有令:「●旗大噉(喊),旗亞齊入,若一人退後,斬剎(殺)諸將,莫言不道!」言訖,●旗大噉(喊),一齊便入,此陣一擊,當時瓦解。蠻奴領得戰殘兵士,便入城來。陳王聞語,大怒非常,處分左右,令交託(拖)入。橫拖到(倒)拽,直至殿前。責而言曰:「●(●)耐遮(這)賊,臨陣交鋒,識認親情,壞卻阿奴社稷。敗軍之將,●令難存,亡國大夫,罪當難赦,拖出軍門,斬了報來。」任蠻奴不分(忿),冊起頭,「合負大王萬死,乞載(再)請軍,與隨駕兵士交戰。」陳王聞語,念見名將即大功訓(勳),處分左右,放起頭稍。蠻奴拜舞謝恩,奏而言曰:「臣願請軍,敬(敢)與隨駕兵士交戰,得勝迴過,冊立大王,面南稱尊,不是好事!」陳王聞語,便交點檢在城兵士,便令交割。蠻奴領軍,心生不分(忿),從城排一引龍出水陣,直至隨駕兵士陣前,被(●)旗大噉(喊),便索交戰。衾虎亦見,破顏微笑,或遇諸將,「蠻奴是即大名將,乍舒(輸)心生不分(忿),從城排一大陣,識也不識?」諸將啟言將軍:「但某即知用命,不會兵書,將軍若何。」衾虎聞語,「但某雖自年幼,也覽亡父兵書,若逢引龍出水陣,須排五虎擬山陣。」道由言訖,此陣便圓。緣無將來頭(投),心生疑或(惑)。迴觀此陣,虎無爪齖(牙),爭恐猛利,遂抽衙(壓)隊弓箭五百人,已(以)安爪衙(牙)。排此陣是甚時甚節?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時。此陣既圓,上合天地。蠻奴亦見,失卻隨駕兵士,見遍野●是大蟲,張齖(牙)利口,來吞金璘。蠻奴心口思微(惟):「若逢五虎擬山之陣,須排三十六萬人倫槍之陣,擊十日十夜,勝敗由未知。我●(把)些子兵士,似一斤之肉,入在虎齖(牙),不螻咬嚼,博唼之間,並乃傾盡。我聞公(功)成者去,未來者休,不如擣(倒)弋(戈)卸甲來降。」思量言訖,莫不草繩自縛,黃麻半(絆)肘,直到將軍馬前。衾虎亦見,處分左右,冊起蠻奴,「具狄(敵)者煞,來頭(投)便是一家,容某奏上隨文皇帝,請作叔父恩養,即是衾虎願足。」道由言訖,領軍便入城遲(池)。陳王見隨駕兵士到來,遂乃波逃入一枯井,神明不助,化為平地。將士亦見,當下●(擒)將,●(把)在將軍馬前,責而言曰:「●耐遮(這)賊心生為倍(違背),效(攪)亂中圓(原),今日把來,有甚李(理)說。」陳王備側(被責),度(杜)口無詞。遂陷居(車)而再(載),同朝隨文皇帝,迅速不停,直到新安界守(首)。有先逢(鋒)使探得周羅侯領軍二十餘萬,疑(擬)劫本主。衾虎聞言,遂命陳王側(責)而言曰:「是(事)君為陪(違背),於天不祐,先斬公手(首),在(再)居中營,後周羅侯交戰。」陳王聞語,啟言將軍:「容某修書與周羅侯降來,乞(豈)不好事。」衾虎聞語,便令修書。陳王書曰:「阿奴本任金璘之日,地管五十餘州,三百餘縣,握萬里山河,權軍百萬,便擬橫行天下,自號稱尊。不知衾虎兵士到來一擊,當時瓦解,當下●(擒)將,賈(假)饒卿雖自權軍,不得與隨駕交戰。若也心中疑或(惑),於天不祐。今陳王書到周羅侯手內開坼。」修書寄必(既畢),遂差一小將直至周羅侯寨內送書。羅侯得書,滿目淚流,心口思量:「我主上由(猶)自●將,假饒得勝迴弋(戈),公(功)歸何處?」思量言訖:「大凡男子,隨幾(機)而變,不如降他。」先送二十萬軍衣甲,然後草繩自縛,直到將軍馬前,啟而言曰:「某緣是敗君(軍)之將,死活二徒(途),伏乞將軍一降。」衾虎聞言:「或遇將軍,具狄(敵)者煞,來頭(投)便是一家。」既得主將二人,登途進發,星夜不停,同朝隨文皇帝。皇帝覽表,大悅龍顏,便令賜對。衾虎得對,先進上主將二人,然後迻過簫墻,拜舞吋呼萬歲。皇帝亦見,大悅龍顏,賜卿且歸私地(第)憩歇。後(候)楊素到來,別有宣至。衾虎拜舞謝恩,走出朝門,私宅憩歇。前後不經旬日,楊素戰簫磨呵得勝迴過,直詣閤門。所司入奏,皇帝聞奏,便令賜對。楊素得對,趍過簫墻,拜舞吋呼萬歲。皇帝亦見,遂詔合朝大臣,●在殿前,色金鑄印,遂拜韓衾虎為開國公,姚(遙)守陽州節度。第二拜楊素東涼留守。第三賜賀若弼錦綵羅綾,金銀器物。三將受宣,拜舞謝恩,走出朝門,各歸私地(第)。  前後不經旬日,有北蕃大下嬋(單)於遂差突厥守(首)領為使,直到長安,遂色(索)隨文皇帝交戰。皇帝聞語,聚集文武百寮大臣,●在殿前,皇帝宣問:「嬋(單)於色(索)寡人交戰,卿意者〔何〕?」皇帝才問,蕃使不識朝疑(儀),越班走出,臣啟陛下:「蕃家弓箭為上,賭射只在殿前。若解微臣箭得,年年送供(貢),累歲稱臣。若也解箭不得,只在殿前,定其社稷。」皇帝聞奏,即在殿前,遂安社(射)墮(垛),畫二鹿,便交賭射。蕃人已見,喜不自昇(勝),拜謝皇帝,當時便射。箭發離弦,勢同僻(劈)竹,不東不西,恰向鹿齊(臍)中箭。皇帝亦見,宣問大臣:「甚人解得?」時有左勒將賀若弼,臣願解箭。皇帝聞語,衣(依)卿所奏。賀若弼此時臂上捻弓,●間取箭,答(搭)闊(括)齊弦,當時便射。箭起離弦,不東不西,同孔便中,皇帝亦見,大悅龍顏,應是合朝大臣,一齊拜舞,吋呼萬歲。時韓衾虎亦見箭不解,不恐拜舞,獨立殿前。皇帝宣問:「卿意者何?」衾虎奏曰:「臣願解箭。」皇帝聞語,衣(依)卿所奏。衾虎拜謝,遂臂上捻弓,腰間取箭,答(搭)闊(括)當弦,當時便射。箭既離弦,世(勢)同雷吼,不東不西,去蕃人箭闊(括)便中,從●至鏃,突然便過,去射墮十步有餘,入土三尺。蕃人亦見,驚怕非常,連忙前來,側身便拜。衾虎亦見,責而言曰:「●耐小獸,便意生心,擾亂中園(原),如今殿前,有何理說。」蕃將聞語,驚怕非常,當時便辭,登徒(途)進發。隨文皇帝亦見,遂差韓衾虎為使和蕃。衾虎受宣,拜舞謝恩,面辭聖人,與蕃將登途進發。  前後不經旬日,便到蕃家解守(界首)。單於接得天使,昇帳而坐,遂喚三十六射鵰王子,●在面前處分:「緣天使在此,並無歌樂,蕃家弓箭為上,射鵰洛(落)●(雁),供養天使。」王子唱喏,一時上馬,忽見一鵰從北便來,王子亦見,當時便射,箭既離弦,不東不西,況鵰前翅過。單於亦見,忽然大怒,處分左右,把下王子,便擗腹取心,有挫我蕃家先祖。天使亦見,仿(方)便來救,啟言蕃王:「王子此度且放。但某願請弓箭,射鵰供養單於。」單於聞語,遂度與天使弓箭。衾虎接得,思微(惟)中間,忽有雙鵰,爭食飛來。衾虎亦見,喜不自勝,祗●(揖)蕃王,當時來射。衾虎十步地走馬,二十步把臂上捻弓,三十步腰間取箭,四十步搭闊(括)當弦,拽弓叫圓,五十步翻身倍(背)射,箭既離弦,世(勢)同僻(劈)竹,不東不西,況前鵰咽喉中箭,突然而過,況後鵰僻(劈)心便著,雙鵰齊落馬前。蕃王亦見,一齊唱好。天使接世(勢)便赫:「但衾虎弓箭少會些些,隨文皇帝有一百二十栺(指)撝射鷰(雁),都盡●好手。」蕃王聞語,連忙下馬,遙望南朝拜舞,吋呼萬歲。拜舞既了,遂揀紬馬百疋(匹),明駝千頭,骨咄羦羝麋鹿麝香,盤纏天使。衾虎便辭,登途進發。前後不經旬日,便達長安,直詣閤門。所司入奏,皇帝聞語,便令賜對。衾虎得對,趍過簫墻,拜舞吋呼萬歲。皇帝亦見,喜不自昇(勝),遂賜衾虎錦綵羅●(紈),金銀器物,美人一對。且歸私地(第)憩歇,一月後別有進旨。衾虎拜武(舞)謝恩,便來私宅憩歇。  前後不經兩旬,忽覺神賜(思)不安,眼〔●〕耳熱,心口思量,昇廳而坐,由未定,惚(忽)然十字地烈(裂),湧出一人,身披黃金鎖甲,頂戴鳳翅,頭毛(牟)按三丈頭低,高聲唱喏。衾虎亦見,當時便問:「公是甚人?」神人答曰:「某緣(原)是五道將軍。」「何來?」「夜來三更奉天苻(符)牒下,將軍合作陰司之主。」衾虎聞語:「或遇五道大神,但某請假三日,得之已府(否)?」五道大神啟言將軍:「緣鬼神陰司,無人主管,一時一剋(刻)不得。」衾虎聞語,惚(忽)然大怒,問:「你屬甚人所管?」「某屬大王所管。」衾虎側(責)言:「不緣未辭本王,左脅下與一百鐵棒。」五道將軍聞語,□(嚇)得甲(浹)貝(背)汗流。臣啟大王:「莫道三日,請假一月已來●得。」衾虎處分五道將軍:「速去陰司檢鬼神,後弟(第)三日祗候。」五道將軍唱喏影(隱)滅身形。衾虎見五道將軍去後,遂寫表聞天,具事由奏上隨文皇帝。皇帝攬表,驚訝非常,宣詔衾虎,直到殿前。「緣朕之無得(德),濫處稱尊,不知將軍作陰司之主,阿奴社稷若何?」衾虎奏曰:「臣啟陛下,若有大難,但知啟告,微臣必領陰軍相助。」皇帝聞奏,遂詔合朝大臣內宴三日,只在殿前與衾虎取別。恰到第三日整歌歡之此(次),忽有一人著紫,忽見一人著緋,乘一朵黑雲,立在殿前,高聲唱喏。衾虎亦見,「殿前立著甚人?」當時祗對:「某緣二人是天曹地府,來取大王,更無別事。」衾虎聞語:「且賜酒●(飯)管領,且在一邊。」二人唱喏,各歸一面。衾虎且與聖人取別,面辭合朝大臣,來入自宅內,委囑妻男,合宅良賤,且辭去也。道由言訖,便奔床臥,才著錦被蓋卻,摸馬舉鞍,便昇雲霧,來到隋文皇帝殿前,且辭陛下去也。皇帝亦見,滿目淚流,遂執盞酹酒祭而言曰。畫本既終,並無抄略。(原文至此完)九、唐太宗入冥記  (前缺)閻使人□□□□□□□□□□□罪未了,□□語驚而言曰:「憶德(得)武德三年至伍年收六十四頭□□曰,朕自親征,無陣不經,無陣不歷,殺人數廣。昔日□□,今受罪由(猶)自未了,朕即如何歸得生路?」憂心若醉。□□即引行,帝乃隨逐,入得朝門蕭立定,通事「捨□□唐天子太宗皇帝李●(某)生魂。」使人唱喏,引至殿□□設拜,皇帝不施拜禮。殿上有高品一人喝云:「大唐天子□□□(太宗皇)帝,何不拜舞?」皇帝未喝之時,由(猶)校(覺)可,亦(一)見被喝,便即□(高)聲而言:「索朕拜舞者,是何人也?朕在長安之日,只是受□□□(人拜舞),不慣拜人。殿上索朕拜舞者,應莫不是人?朕是大□□□(唐天子),閻羅王是鬼團頭,因何索朕拜舞?」閻羅王被罵,□□羞見地獄,有恥於群臣。遂乃作色動容,處分左右,□□□閻羅□□□推勘頁過□□□唱喏,便引□□□□□□□□□長安去也。今問□□判官名甚?□□□判官懆惡,不敢道名字。帝曰:「卿近前來輕道。」「□□□姓催名子玉。」「朕當識。」纔言訖,使人引皇帝至□□院門,使人奏曰:「伏惟陛下且立在此,容臣入報判官□□□速來。」言訖,使者到廳前拜了,「啟判官,奉大王處□□(分將)太宗皇〔帝〕生魂到,領判官推勘,見在門外,未敢引□(入)。」□(催)子玉聞語,驚忙起立,惟言「禍事」。兼云:「子玉是人臣,□□遠迎皇帝,卻交人君向門外祗候,微臣子玉□□乖禮!又復見(現)任輔楊(陽)縣尉,當家伍百餘口,躍馬肉食。□是皇帝所司,今到冥司,全無主領之分,事將□怠。若勘皇帝命盡,即萬事絕言。或若有壽,□□長安,伍佰餘口,則須變為魚肉。豈不緣子玉冥司□乖。」此時催子玉憂惶不巳。皇帝見使人久不出□□(來,心)□思惟,「應莫被使者於催判官說朕惡事?」皇□(帝)□時,未免憂惶。於〔是〕催子玉忙然索公服執槐笏□□下廳,安定神思。須臾,自通名銜唱喏,走出,至□(皇)帝前拜舞,●呼萬歲,匐面在地,專候進旨。□(皇)帝問曰:「朕前拜舞者,不是輔陽縣尉催子玉否?」□□稱臣,「賜卿無畏,平身祗對朕。」此時皇帝緣心□□,便問催子玉,「卿與李●風為知己朝廷否?」催子玉□□(答曰):「臣與李乾風為朝廷。」帝曰「卿既與李乾風為□□(知己)朝庭,情分如何?」子玉曰:「臣與李乾風為朝庭已來,□□管鮑。」帝曰:「甚濃厚!李乾風有書與卿,見在□□。」催子〔玉〕聞道有書,情似不悅。皇帝遂取書,分付□□(催子)玉跪而授之,拜舞謝帝訖,收在懷中。皇帝問□□(催子)玉,「何不讀書?」催子玉奏曰:「臣緣卑,不合對陛下讀□□□有失朝儀。」帝曰:「賜卿無畏,與朕讀之。」催子玉既□□□命拜了,對帝前坼(拆)書便讀。子玉讀書已了,情意□□,更無君臣之禮。對帝前遙望長安,便言:「李乾風□□真共你是朝廷,豈合將書囑這箇事來!」皇帝□(聞)此語,毛(無)地自容。遂低心下意,軟語問催子〔玉〕曰:「卿口書中事意,可否之間,速奏一言,與寬朕懷。」催子□□(玉答)曰:「得則得,在事實校(較)難。」皇帝又問道校難之□□意慘然。遂即告子玉曰:「朕被卿追來,束手□至,且緣太宗(子)年幼,國計事大,不忘歸生多時。如□□朕三五日間,與卿卻到長安,囑咐社稷與太子了,□來對會非晚。」皇帝此時論著太子,涕淚交流。□□(子玉)見君王惆悵,遂即奏曰:「伏維陛下,且賜寬懷。過□□臣商量。」皇帝遂衣(依)催子玉所請,進步而行。催□□(子玉)前,皇帝隨後,入得屏牆內東面,見有廿所已來,□□(皇帝)問從者,第六曹司內有兩人哭為何事,得爾許哀。□□催子〔玉〕奏曰:「不是餘人,健成元吉二太子。」皇帝聞之,□□語催子玉曰:「朕不因卿追來到此,憑何得見兄弟□?」□(催)子玉奏曰:「二太子在來多時,頻通款狀,苦請追取陛下。□□稱訴冤屈,詞狀頗切,所以追到陛下對直。陛〔下〕若不見□□,臣與陛下作計校有路;陛下若入曹司,與二太子相見,□□怨家相逢,臣亦無門救得陛下。應不得卻歸長□(安)。惟陛下不用看去,甚將穩便。」帝聞此語,更不敢□□,遂●●(匆匆)上廳而坐。其催子玉於階下立通曹官入□□皇帝,唱喏走入,拜了起居,再拜走出。帝問催□□(子玉)曰:「適來廳前拜者是何人?」催子玉奏曰:「是六曹官。」帝又問:「何為六曹官?」催子玉奏曰:「陽道呼為六曹官,□□(陰道)呼為六曹官。」皇帝曰:「卿何不上廳與朕相伴語□?」□(催)子玉奏曰:「臣緣官卑,不合〔與〕陛下同廳對坐。」帝曰:「卿至□□(長安)之日,卿即官卑,今在冥司,須□□上來。」催子玉拜了,□□□坐。皇帝既頭而看屏牆外,……亦見便識。催子玉以手招之,……走到廳前拜了,上廳立定……在長安之日,有何善事,造何……子童向前叉手啟判官云:「皇……來並無善事,亦不書寫經像,……陰道與功德為憑,今皇帝……帝卻歸生路。催子玉又問……□□善童子啟判官曰:「皇帝……下大赦三度曲恩,催子玉曰:「……判放著三萬六千五佰五十……造多少功德?」善童子曰:「此事……量功德使即知。」催子玉問……  (上缺)將來逡巡取到,放在案□□□□□□□□本院喚即須來。」六曹官唱喏,卻歸本□□□□皇帝曰:「此案上三卷文書,便是陛下命祿。及造□□,一一見在其中。今欲與陛下檢尋勾改,未敢擅□。」□(皇)帝曰:「依卿所奏,與朕盡意如法勾改。」催子玉卻據□□而坐,檢尋文部(簿),皇帝命祿歸盡。遂依命祿上□□命祿額上添祿,又註:「十年天子,再歸陽道。」催子玉添□(祿)已訖,心口思惟:「我緣生時官卑,不因追皇帝至□□,憑何得見皇帝面?今此覓取一員政官。」遂□□笏奏曰:「臣與陛下勾改之案了。」皇帝曰:「如何也?卿□速奏朕知。」催子玉又心口思惟:「我不辭便道注得『□□天子』即得,忽若皇帝不遂我心中所求之事,不可卻□□三年伍年,且須少道。」崔子玉奏曰:「微臣何無得陛下□躬到此。但臣與陛下添注命祿,更得五年,卻□陽道。」「朕若到長安城,天上應有進貢物,悉□(賜)與卿。」崔子玉又心口思惟:「此度許五年,即賜我錢物。□□更許五年,必合得一員政官。」遂再奏曰:「臣緣□□,昔言已主(注)得五年歸生路,臣與李乾風為知與(己),□□將書來苦囑,非不懃慇。臣與李乾風更與陛□(下)□五年,計十年,再歸長安城。」皇帝●(再)聞所奏,語□□(崔子)玉:「朕深愧卿與朕再三添注,朕若到長安城,□□有進貢錢物,悉●賜卿。」崔子玉又心口思惟:「皇□(帝)兩度只與我錢物,盡不道與崔子玉官職,將知皇□(帝)大惜官職。」崔子玉見皇帝不道與官,心口思□(惟),良久不語。皇帝遂問崔子玉:「卿適來奏朕,□朕卻歸陽道。朕到長安取卿,卿須朝朕。」崔□□(子玉)曰:「臣當朝陛下。」帝曰:「卿早晚放朕歸去?」崔□□(子玉)奏曰:「伏惟朕下通一紙文狀,以為案底。」帝曰:「朕□之日,不曾解通文狀,如何通得。」崔子玉曰又心口思惟:「□不●(痛)嚇,然可覓得官職!」子玉遂乃奏曰:「陛下若□□(不通)文狀,臣有一箇問頭,陛下若答得,即卻歸長安;若□□(答不)得,應不及再歸生路。」皇帝聞已,忙怕極甚,若囑□(崔)子玉;「卿與我出一箇異(易)問頭,朕必不負卿。」崔子玉覓官心切,便索●(紙)祗●(揖)皇帝了,自出問□(頭)云:「問大唐天子太宗皇帝去武德七年,為甚□□(殺兄)弟於前殿,囚慈父於後宮?仰答!」崔子玉書□□與皇帝。〔皇帝〕把得問頭尋讀,悶悶不已,如杵中心,●(拋)□(問)頭在地,語子玉:「此問頭交朕爭答不得!」子玉見□□有憂,遂收問頭,執而奏曰:「陛下答不得,臣為陛下代答得無?」皇帝既聞其奏,大悅龍顏,「□(依)卿所奏。」崔子玉又奏云:「臣為陛下答此問頭,必□陛下大開口。」帝曰:「與朕答問頭,又交朕大開口,何□?」子玉奏曰:「不是那個大開口,臣緣在生官卑,見(現)□(任)輔陽縣尉。乞陛下殿前賜臣一足之地,立死□幸。」皇帝語子玉:「卿要何官職?卿何不早道!」又□(問):「是何處人事(氏)?」崔子玉奏曰:「臣是蒲州人事(氏)。」皇帝曰:「□卿蒲州刺史兼河北廿四州採訪使,官至御史大夫,賜□□(紫金)魚袋,仍賜蒲州縣庫錢二萬貫,與卿資家。」崔□□(子玉)奉口敕賜官,下廳拜舞,謝皇帝訖,上廳坐定。□(答)問頭次,報:「天苻(符)使下。」崔子玉問:「何來?」使啟判官:「判官往□□授蒲州刺史兼河北廿四州採訪使,官至御史大夫,賜紫□(金)□(魚)袋,仍賜輔陽縣正庫錢二萬貫。今日天苻崔子玉雲。」□(皇)帝曰:「天苻早知,朕聞陰補陽授,蓋不虛矣。」崔子玉□□與皇帝答問頭,此時只用六字便答了。云:「大聖滅族□□。」崔子玉書了似帝,歡喜倍常。崔子玉呈了收卻,又□(曰):「陛下若到長安,須修功德,發走馬使,令放天下大赦,仍□□門街西邊寺錄,講大雲經。陛下自出己分錢,抄寫大□□(雲經)。」崔子玉遂依帝命取紙一依前功德數抄寫一本,度與□□(皇帝)收得插在懷中。皇帝語子玉曰:「朕稍似飢餧(餒),如□□(何得)飯?」子玉奏曰:「陛下若飢,臣當取飯。」崔子玉左右處□□(下缺)十、葉淨能詩  (前缺)〔會〕嵇(稽)山會葉觀中,女見(冠)□□悉解符錄(籙),後(復)依〔太〕上老君之教。淨能一見慕之,便即留意,住在觀內,□一道仕。日夜精修,懃苦而學。長年廿,便入道門。身為摴(樗)冠黃被(帔),卷不離手,志咸敢(感)神,遂得神人而見,淨能亦不知何處而來。書云:淨能年幼,專心道門,感得天(大)羅宮帝釋,差一神人,送此符本一卷與淨能,令淨能志心懃而學,勿遣人知也。得成,無所不遂,尊師匆●昇天,須去即〔去〕,須來便來。推五嶽即須臾,喝太陽海水,時向逆流,通幽動〔微〕,制約宇宙,造化之內,無人可皆(偕)。若不志道法之玄,心都被符所損,天上天下,一切靈祇名字,留在此符本之中,吾亦不能言,忠人知天文,辭尊師去後,於大羅天中,為期相見。須臾之間,淨能不見神人。當時傾心在道,更無退心。便開符讀之,腳下分明,悉住(注)鬼神名字,皆論世上精魅。不禁小耶(邪),忽要拔地移山,即使一神符。淨能便於會嵇山內,精法人(上)應天門,下通〔地〕理,天下鬼神,盡被淨能招將,神祇無有不伏驅使。淨能便於會嵇內令人鬼神●馳魅,無不遂心,要呼便呼,須使便使。若在道精熟,符錄(籙)最絕,宇宙之內,無過葉淨能者矣。  況且道士美貌清暢,情傷(腸)寬閑,若至太處,性同暖●(緩急),一旦意欲遊行,心士(事)只在須臾。日行三萬五萬里。若不餐,動經三十五十日;要餐,頓可食六七十料不足。或即隱身沒影,即便化作一百箇人。今乃愚(遇)唐朝天子,三皇五帝開闢以來,未似我〔玄〕宗皇帝聖明。朝庭卿相,言無誦(諂)佞。帝號開元。自帝每修道者,敕命天下修造尊容,並及觀舍殿,●崇道教。淨能自會嵇山適長安,留名。行經數日,大羅王化作一河水,其河闊五里已來,又無橋舡渡人之處,而試淨能。遂書符一道,拋向水中,其河枯竭,淨能即行。  經數日,得至華州,華陰懸(縣)東五里已來。其年四月選,悉皆赴任。有常州無錫懸(縣)令張令將妻及男女於華岳神前過。其張令將妻,酒脯駝馬,奠祭岳神求福。適會此日岳神在廟中闕第三夫人,放到店中,夜至三更,使人娶之。三更三點,忽爾卒亡。懸(縣)令不知是岳神將娶,號天大哭,情纏綿。其淨能在於側近店上宿,忽聞哭聲甚切。淨能遂問:「何故哭?」張令曰:「其夜妻子卒亡。」淨能曰:「必被岳神取(娶)也!」欲與張令妻再活。張令曰:「啟尊師:若化救得再活,煞身乃不敢有違,●其尊師命矣。」淨能問長官曰:「夫人莫先疾病否?」張令曰:「先無病疾,只到此門(間)有亡。」淨能救護,誓不辜恩。淨能遂取筆書一道黑符,吹向空中,化為著黑衣神人,疾速如雲,即到岳神廟前。門人亦(一)見,走報岳神云:「太一使至。」岳神便屈,使人直入殿前,言:「太一傳語,因何輒娶他生人婦,離他夫婦,失其恩愛?」岳神啟使人曰:「皆奉天曹疋配,與之作第三夫〔人〕,非關太一之□(事)。乃使迴,但依此諮報。」使人唱喏,劣時卻迴。具依岳神言語諮說。〔淨能〕作色慍然。又取朱筆書符,吹向空中,化作一使人。身著朱衣,傾(頃)刻之間使至。岳神趍走下殿,祇對使人。使人曰:「不〔當〕取他生人婦為妻,太一極怒。今取張令妻何處?」岳神啟言使人曰:「豈敢專擅取他生人婦為妻,皆奉天曹疋配,伏惟使者照其諮說,即劣(為)恩幸。」使人曰:「莫為此女人損著符(府)君性命,累及天曹!」岳神曰:「伏維太使,善為分疏,終不敢相負。」使人迴至店中見淨能,具傳岳神言語,雲皆奉天曹疋配,為定三夫人,非敢專擅。淨能聞說,作色重容,怒使使人曰:「大不了事!」噣在一邊,又取雄黃及二尺白練絹,畫道符吹向空中,化為一大將軍。身穿金甲,●上兜●(鍪),身長一丈,腰闊數圍。乃拔一劍,大叫如雷,雙目赫然,猶如雷(電)掣。展轉之間,便至岳神廟前。其時張令妻正拜堂次,使者高聲作色,「咄!這府君,因何取他生人婦為妻,太使極怒,令我取你頭來!」都不容岳神分疏,拔劍上殿,便擬斬岳神。岳神見使者上殿,忙懼不已,莫知為計,劣時便走。諸親向前,哀析(祈)下拜,使但令將張令妻去,親情清(請)迴報府君,不用留此女人,致他太一嗔怒。岳神自趍走下殿,長跪設拜,哀祈使者。劣時卻領張令事(妻)歸衣(於)店內,不經時向中間,張令妻即再甦息。報言夫:「我在岳神前拜堂之次,忽有一將軍,身穿金甲,●上兜●(鍪),拔劍上殿,擬斬岳神;岳神怕他,而乃放妾卻迴。」張令見妻所說,喜悅自勝,遂與妻同禮謝淨能,啟言:「尊師救得妻子再活,恩重岳山,未委將何訓(酬)答?」張令遂於籠中取絹廿疋上尊師。張令曰:「唯置得此絹,未免貧自孤遺。令身與妻子,即合永為奴樸(僕),以謝恩私,伏望尊師,特收薄禮。」淨能曰:「道之法門,不將致物為念,不求色慾之心,不貪榮貴,唯救世間人疾病,即是法門。以長官夫婦情深,淨能遂救其性命,但劣赴任,將絹以充前程,無使再三。淨能西到長安,自有財帛。」妻遂拜辭淨能。  淨能日了,即策杖尋途。不經旬日,便至長安。且見玄都觀內安置。徒經一月,不出院內,只是彈琴長嘯,以暢其情。觀家奴婢,往往潛看,不見庖廚,亦無餐啜之處。五三濟(儕)流,參竭(謁)問其道術,淨能且說符錄(籙)之能,隊(墜)其精魅妖邪之病,無不可言矣。遂出一人之口,入萬人之耳,不經信宿,長安兩市百姓,悉知玄都觀內一客道士,解醫療魅病,兼有符錄(籙)之能。  劣時策賢坊百姓康太清有一女年十六七,被野狐精魅。或笑或哭,或走或坐,或出街中亂走,即惡口罵詈人,時有繼(鄰)人報康太清曰:「玄都觀內有一客道士,解醫野狐之病。」康太清聞說,與妻相隨,同詣觀中院內,禮拜淨能。且論疾狀,「輒投尊師救療,死不辜恩。」淨能曰:「此病是野狐之病,欲得除喻(愈),但將一領氈來,大釘四枚,醫之立差(瘥)。」康太清劣時便歸,取氈一領及釘,並引女子,同至觀中。淨能見女子,便知是野狐之病。淨能劣時,左手持劍,右手捉女子,斬為三斷,血流遍地。一院之人,無不驚愕。康太清夫婦號天叫地,高聲唱:「走捉(投)懸(縣)門,告玄都觀道士,把劍煞人!」淨能都不忙懼,收氈蓋著死女子屍,釘之內四角,血從氈下交流。看人無數,皆言帝城之內,敢有此事,誰不叫呼。淨能卻於房內,彈琴長嘯,都不為事。須臾,捕賊官及捉事所由等,齊到淨能院內,問「煞人道士何在?」淨能於房內報之:「在此!官人何必(匆匆)!淨能療野狐之病,閑人無知,妄說煞人。」官人迴問,康太清啟言官人曰:「在氈底一人。」其官人見氈下血流傍地,語〔淨〕能曰:「煞人處目驗見在,仍敢拒張!」淨能語官人曰:「何不揭氈看驗之!取此行疏法令。」捕賊官遂處分所由,揭氈驗之,曰:「康太清女子為野狐病並臥,女子菀(宛)然無損,野狐斬為□□(三段)。」捕賊官見人,情思愕然。康太清夫婦匍匐作禮。其女魅病,劣時便除。捕賊官且(具)事由申上尹,到觀中親自禮揭(謁),然問姓名,瞻仰之極。尹言其異聖事,錄表秦(奏)聞。  開元皇帝好道,不敬釋門,遂命中使至玄睹(都)觀內宣進止,詔淨能。奉詔行直至殿前,皇帝亦(一)見淨能,便說道法清虛微妙,深懷聖情。皇帝意樂長生不死之術。淨能奏曰:「有錄(籙)符之昇天地,除其精魅魍魎妖邪之病;合陳神丹,子(不)得阻隔。陛下若求志里(治理)長生不死之法,亦將易矣。」玄宗聞淨能所奏,性意悅然,謂淨能曰:「願為弟子,尊師與朕為師。」且於觀內安置。觀家敕選一院,每日令人祇擬。皇帝日〔日〕駕幸葉淨能院內,論其道法。及朝庭卿相,無不欲往。百姓已來,皆崇道教。  忽於一日,皇帝意欲求仙,詔淨能於大內顧聞(問)。淨能奏曰:「臣與陛下搖(遙)採仙藥去。」淨能一身元在觀,化為〔一〕身與陛下取仙藥。行至殿(錢)塘江,見水深林林(淼淼),廣闊莫惻(測)其涯。江有惡蜃,舟舡不敢過之。淨能遂書符一道,拋向江中,其江水●澄。三月(日)漂其惡蜃於沙灘之〔□〕(上)。淨能亦(一)見,劣時斬為三斷(段)。便過其江,取得仙藥,進上皇帝。皇帝大悅。唯高力士不信是仙藥,遂奏曰:「臣恐此藥,非是真藥,臣擬試之!」皇帝曰:「何法而試?」力士奏曰:「臣擬蕭墻之內,掘地道打五百面鼓。陛下詔淨能,言大內有妖起,尊師如何除剪?」皇帝依奏。力士便差人堀地道成,內打五百面鼓。皇帝便詔淨能,奉詔至殿前。皇帝賜上殿,便言大內有妖〔鼓〕之聲。淨能一奉進上除妖鼓之聲,索水一梡(碗),對皇帝前便潠(噀)之,作法。水亦(一)離口,雲霧斗闇,化作大蛇,便入地道。眼如懸鏡,口若血盆,毒氣成雲,五百人悉皆作曾寒災聲,不敢打鼓。淨能既聞聲絕,奏曰:「臣〔□〕(啟)陛下,不是妖鼓之聲。」皇帝曰:「不是妖鼓之聲,是何物聲?」淨能奏曰:「陛下試臣符錄(籙)之功,令人打鼓。」皇帝聞奏,慚見淨能,便歸觀內。  前後三日,皇帝詔淨能於大內飲宴,作樂動簫韶。時囑(屬)初秋之月,涼風漸侵。大內宴賞,與賓(嬪)妃翫樂。同飲數巡,歌吹濱(繽)紛。皇帝心不歡悅,謂淨能曰:「朕今飲宴,都不似;天師有章令,使宴樂歡娛。」淨能承其帝命,抽身便起,只對殿西角頭一箇●(劍)南蠻畫瓮子,可授(受)石已來,淨能移心作法,闇求歡要樂,帝心娛情在炙。於是淨能懷中取筆,便於瓮子上畫一道士,把酒盞飲,帖在瓮子上,其瓮子便變作一箇道士。身長三尺,還著摴(樗)冠黃被(帔),立於殿西角頭。淨能奏曰:「臣見陛下飲似不樂,臣與陛下邀得一箇飲流,此席的畢歡矣。」皇帝聞,謂淨能曰:「是何飲流,性得朕意?」淨能奏曰:「還是一箇道士,妙解章令,又能飲宴,論今說古,無有不知,多解多能,人間皆曉。」陛下詔道士,道土奉奏。詔從殿西角,趍而直至殿前,口口稱臣。玄宗亦(一)見,龍顏大悅。妃妃綵女,悉皆歡笑。其道士朝儀不失,皇帝便賜昇殿,與朕接坐問答。帝又問:「尊師飲戶大小?」淨能奏曰:「此尊大戶,直是飲流,每巡可加三十五十分,卒難不醉。」其道士巡到便飲,都不推辭。皇帝極歡,同坐興合,妃姤婇女,皆歡(勸)三升。道士被勸校多,巡巡不闕。從已時飲至申時,道士飲一石已來,酒瓮子恰蕩。樽中有酒五升,淨能意逞道士,奏曰:「陛下席欲散,餘酒擬歡(勸)尊師,伏望朕下允臣所〔□〕(奏)。」皇帝曰:「依奏!」酒便賜尊師,其道士苦不(苦)推辭,奏曰:「臣恐失朝儀而虧禮度。」淨能曰:「知上人是大戶,何用推辭!」道士奏曰:「其酒已劣,貫(實)飲不得!」淨能見苦推辭,對皇帝前乃作色怒:「恩此道士,終須議斬首!」皇帝曰:「他有何罪愆,忽而斬之?」淨能奏曰:「緣伊逅我極。」皇帝依奏,令高力事(士)取劍斬道士。〔□〕(頭)隨劍落,拋在一邊;頭元是酒瓮子蓋,身畫瓮子身,向上畫一箇道士,帖符一道。緣酒瓮子恰滿便醉。皇帝一見大笑,妃姤共賀帝情,應內人驚笑不已。高力士再三瞻矚不分,重觀恣(咨)嗟。玄宗皇帝及朝庭大臣,歡(歎)淨能絕古超今,化窮無極,暴書符錄(籙),〔口〕聖幽玄,人問(間)有,莫側(測)變現,與太上老君而無異矣。  玄宗傾心好道,專意求仙,露膽披肝,思望長生。又貪採符錄(籙)之妙。皇帝又夜夢見一神人,送龍肝來。帝謂神人曰:「此肝自何而來?」神人曰:「上界令神送來!」皇帝夢裏得龍肝,其味甚美,忽然驚挍(覺),都無一物。皇帝思夢,便詔淨能問之。淨能奏曰:「陛下合得龍肉喫。」皇帝曰:「何以得之?」淨能奏曰:「索水一盆,」劍橫其上,作法書符一道,拋著盆中,雲露(霧)斗闇,良久中間,露(霧)收雲散,空中有一神人,送龍腿一隻,可重三十餘斤。淨能收得,進上皇帝。皇帝見龍肉,大悅龍顏,朝庭將相具言:「自古未有似淨能者也!」  開元十三年,天下亢旱,帝乃詔百僚。皇帝〔曰〕:「關外亢旱,關內無雨,卿等如何有?」宰相璟、宗(崇)奏曰:「陛下何不問葉淨能求雨?」皇帝聞,便詔淨能對,奉詔直至殿前。皇帝曰:「天下亢旱,天師如何與朕求雨,以救萬姓?」淨能奏曰:「與陛下追五嶽神問之。」皇帝曰:「便與問。」淨能對皇帝前,便作結壇場,書符五道,先追五嶽直(值)官要雨。五嶽曰:「皆猶(由)天曹。」淨能便追天曹,且(具)言:「切緣百姓拋其●米餅,在其三年亢旱。」淨能曰:「緣皇帝要雨,何處有餘雨,速令降下!」天曹曰:「隨天有雨。」葉尊師便令計會五嶽四瀆,速須相將下雨。前後三日雨足,石榖豐熟,萬姓歌謠。  至十四年,皇帝大赦天下,一任百姓點燈供養。諸官看燈,非常作樂。又有敕令,坊市百姓,一任點燈,勿令禁夜。看燈卻迴大內,淨能(皇帝)問:「諸州懸(縣)皆如此否?」淨能奏曰:「蜀都有燈,供養至極,優(伏)恐京國不如!」皇帝又問:「劍南去此多少?」淨能奏曰:「去此三千里。」皇帝問曰:「如何知彼?」淨能奏曰:「臣適來從彼看迴。陛下不信臣所奏曰(白),自去即難;與臣同往,斯須便到。」皇帝曰:「脫將朕去,復何侍從,幾人同行?」淨能奏曰:「可一與人也。」皇帝曰:「復著何色衣服?」淨能奏曰:「供奉之類,盡著素衣。」皇帝曰:「便令高力士等火急裝束,速與卿等同往●(劍)南看燈。」高力士等面奉進上(止),當時枇排裝束。於是作法,便將皇帝及左右隨駕等,同〔□〕(往)劍南看燈,疾似飛雲,申(由—猶)如電掣。皇帝待從行時便到劍南,巡歷街衢,同遊諸處。又見坊市點燈舖設,供養交撗,音樂至極,深悅帝情。淨能又將皇帝於蜀王殿上,隨駕同觀,遂令奏樂數曲。皇帝謂淨能曰:「天師,夜更深,朕擬卻歸長安。」淨能奏曰:「陛下今日遊蜀川,未能周遍,若欲歸京,如今便行。」淨能再奏曰:「陛下駕幸此郡,須交蜀郡之知看燈,於蜀王殿上奏樂。」帝曰:「如何令人得之(知)朕自看燈來?」淨能奏曰:「陛下須留一事著體之衣於蜀王殿上。後節度使必遣人搜殿,見此汗衫子,必差人進來。陛下然謂朕自看燈作樂,故留汗衫子,以為不謬。即蜀人及宙宇(宇宙)百姓,咸知陛下看燈,豈不善矣!」皇帝遂留衣——少(小)汗衫子一領,在蜀王殿上。淨能見皇帝留衣,便作法,須臾之間,相將到長安。淨能奏曰:「此大內。」皇帝展轉懷媿求道仙,歎淨能是事莫側(測)其渥(涯),符錄(籙)天下每不可比。皇帝專心求長生不死之術,忽聞大內打四下鼓,更漏分明,皇帝迴報淨能:「天師且歸觀內,明晨淨能見朕。」淨能奉敕,便歸觀內。皇帝與高力士說曰:「〔蜀〕中路遠,阻隔山何(河),臊(瞬)息之間,及都(諸)州郡。」其夜節度使及官寮百姓等,又聞蜀王殿上作樂。直至天明,蜀郡人深怪。倍加搜獲,疑是異人。捕逐紛〔□〕(紜),恐是精怪。又收得少(小)汗衫子一領。數日尋逐,都無蹤由。劍南節度不敢隱,便錄表聞,奏言異事,謹差幕府兼御史中丞翟常進表,不經旬日,即到長安。皇帝覽表,展在玉桉,讚之一遍。又見汗衫子,龍顏大悅。焉知不謬?皇帝親問事宜,使人具言:「正月十五日夜二更,車馬侍從,盡著白衣,得有一百餘人,向蜀王殿上作樂,曲終便去。遺卻汗衫子一領,搜獲更無蹤由。是此異詳(祥),本使勒臣奏聞。」皇帝謂翟常曰:「昨正月十五日夜,朕與葉淨〔能〕及隨駕於蜀王殿上憩歌,故令奏樂。收暢曲羅,及歸迴,恐蜀郡不知朕之遊看,故遺汗衫子。卿速報本使,朕自別有優賞詔。」翟常拜辭皇帝,便即登途。歡心弈〔弈〕,雨露〔霑〕身,六親增榮,九族咸慶。不經旬日,即至蜀中。具言詔命。劍南人吏百姓,皆言皇帝通神宇宙,天下周遊,非論蜀川境,諸州府不敢輒行法令。  皇帝每日親問淨能道法,淨能時時進法,皇帝每事不遺。忽於一日,皇后無子,擬求淨能曰:「妾聞葉淨能法述(術)通神,妾欲求子,不敢不奏。」皇帝便詔淨能問曰:「朕未登極之日,即有皇后;及至登極已來,全無子息。天師茲(緇)流,為朕求一子,在其國計。朕與皇后,不敢有負天師。」淨能奏曰:「男女蓋緣宿運,淨能何以求之?」淨能乃問天曹,牒地府。淨能便對皇帝書符,吹向空中,當時化為神,便乃昇天。又書符牒問地府。須臾天曹地府同報曰:「皇后此生不合有子。」淨能具奏。  八月十五日夜,皇帝與淨能及隨駕侍從,於高處既(翫)月,皇帝謂淨能曰:「月中之事,其可惻(測)焉?」淨能奏曰:「臣說亦恐無益,臣願將陛下往至月宮遊看可否?」皇帝曰:「何以得往?」淨能奏曰:「陛下自行不得,與臣同往,其何難哉!」皇帝大悅龍顏。皇帝曰:「可將侍從同行?」淨能奏曰:「劍南看燈,凡人之處;月宮上界,不同人間。緣陛下有仙分,其可蹔往。」皇帝又問曰:「著何色衣服?」淨能奏曰:「可著白錦綿衣。」皇帝曰:「因何著白錦綿衣?」淨能〔奏曰〕:「緣彼是水晶樓殿,寒氣凌人。」皇帝裝束便行。淨能作法,須臾便到月宮內。觀看樓殿臺閣,與世人不同;門●〔□〕(戶)牖,全珠(殊)異世。皇帝心看樓殿,及入重門,又見樓處宮閤,直到大殿。皆用水精琉璃瑪瑙,莫惻(測)涯際。以水精為●牖,以水精為樓臺。又見數箇美人,身著三殊(銖)之衣,手中皆擎水精之盤,盤中有器,盡是水精七寶合成。皇帝見皆存禮度。淨能引皇帝直至娑羅樹邊看樹。皇帝見其樹,高下莫惻(測)其涯,枝條直赴三千大千世界,其葉顏色,不異白銀,花如同雲色。皇帝樹下徐行之次,踦躇(踟躕)蹔立,冷氣凌人,雪凝復(徹)骨。皇帝謂淨能曰:「寒氣其(甚)冷,朕欲歸宮。」淨能奏曰:「與陛下相隨遊戲,甚是仙●(華),不並下方,陛下不用(匆匆),且從容翫月觀看,然乃卻迴,豈不善矣!」皇帝倚樹,轉覺凝寒,再問淨能,朕今忍寒不得,願且卻歸,若更須臾,須恐將不可。淨能再問(聞)帝說,不覺哂然。便乃作法,須臾卻到長安。又皇帝專心求法,合掌向前,啟言天師:「示朕道法,盡朕一身,永受天錄,與朕為師。」淨能奏曰:「微臣道法,皆是符錄之功,豈堪傳受。」皇帝至明晨,群臣朝參,帝曰:「朕昨夜三更,與葉天師同往月宮觀看,見內外清霄迥然,樓殿臺閣悉異,皆是七寶裝飾。」群臣共駕(賀)皇帝:「三皇五帝周秦已來,未有似陛下者也。若道教通神,符錄(籙)絕妙,天下無過葉天師耶?」皇帝遂命太史官,批在唐錄。  後經數日,淨能見大內一宮人,美貌殊絕,每見帝寵。淨能遂歸觀內,畫一道符,變作一神。神人每至三更,取內人來於觀內寢,恰至天明,卻送歸宮。日來月往,已經半年,美人昏似醉,都不覺知。忽奏皇帝曰:「今有孕,惟候其產難,不敢不奏。」皇帝聞奏,當知即是淨能作法,令人取之。便令美人勿說於人。皇帝詔高力士商量,擬於大殿內殺淨能。淨能於觀內早知之。皇帝為(謂)高力士曰:「葉淨能移山覆海,變動乾坤,製(制)約宇宙,昇虛空而自在,變化無難,朕擬殺之,恐將難矣;卿有何計,與朕殺之?」力士奏曰:「葉淨能昇雲來往,皆用符錄之功,今因大殿內設計欲謀殺之,淨能何以得知。陛下但詔淨能上殿賜座,殿後蜜(密)排五百口劍,陛下洋洋問法,淨能道法之次,洋洋振龍威,臣闇點號,五百人一時攢劍上殿,而必殺之。」皇帝曰:「其計甚善。」力士既奉進言,遂於金吾杖(仗)取五百人及劍,悉如雪霜,伏於殿後,不令人知。皇帝遂詔淨能;〔淨能〕早知伏殺殿後,都不為事。既至殿前,皇帝賜坐,說其道法。皇帝曰:「便有何法?」淨能知皇帝福(逼)問述(術)法,其數極多。「陛下欲擬遍問之,卒無理盡,臣所見只可如斯!」皇帝問(聞)淨能奏,悖然作色,大怒龍威。高力士便遣五百人,一時上殿,擬斬淨能。〔淨能〕見五百人拔劍上殿,都不忙懼,對皇帝前緩步徐行,「吾亦不將忙矣!」五百人一時舉劍,俯臨淨能;淨能思心作法,即變身入殿柱中,莫睹蹤由。皇帝驚忙,遶柱數匝看之。連聲便喚:「天師!天師!朕無此意,高力士起此異心,幸願天師察朕成(誠)素。」淨能於柱內奏曰:「本願盡陛下一世,誰知陛下中道起此異心!」皇帝遂遣高力士把劍削柱看之。高力士奏(奉)敕削柱。其柱約一半已上,轉起分明,全無淨能蹤由。淨能柱內又奏:「臣且歸大羅天去也!」皇帝與高力士見一條紫氣,昇空而去。皇帝追悔不及。朝庭將相皆言皇帝(匆匆)納力士之〔□〕,致使天師不住人間,卻歸於上界,蓋非淨能之過矣。  皇帝自此之後,日夜思慕,寢食不安。旬日之間,中使蜀川一百餘里已來,忽見淨能緩步徐行。淨能見使人,高聲便喚使人且住。使人聞喚,下馬離鞍,向前禮拜,問天師且去,「來日聖宮(躬)萬福,」天師(使人)曰:「何得至此間?」淨能曰:「我要歸大羅宮去。來日,不及辭皇帝。使人與淨能傳語啟陛下,淨能在路,不及修表,伏惟陛下照察。若欲得與臣再相見,須待海竭河枯,山移地沒。」言訖,傾(頃)刻之間,並不相見。其使人遂歸赴闕庭,見皇帝先〔奏〕其蜀川事由。後奏臣從劍南迴日,去蜀川一百里路,逢葉淨能緩步徐行,喚臣傳奏陛下:「來日,不及辭陛下。兼緣在路,不及修表。陛下若欲得相見,須待山移地沒,海竭河枯。令臣口奏,不敢不奏。」皇帝聞淨能附使人所奏,臨殿而望蜀川,滿目流淚而大哭曰:  「朕之葉淨能 世上無二 道教精修 清虛玄志 練(鍊)九轉神丹 得長生不死 伏(服)之一粒 較量無比 元始太一神府(符) 印能運動天地 要五曹喚來共語 呼五嶽隨手●使 造化須移則移 乾坤要止則止 亦能苻(扶)朕月宮觀看 伏向蜀□(川)遊戲 朕興異心 干戈倫矣 呼之上殿 都無志畏 問之道術 奏言無比 鋒刀遍身 投形柱裏 相之無處 寧知其意 劍南使迴 他早至彼 令傳口奏 能存終始 朕實辜卿 願卿知意 遙望蜀川 空留雙淚 開闢已來 一人而已 與朕標題 烈(列)於清(青)史」  葉淨能詩【卷 七】一、孔子項託相問書  昔者夫子東遊,行至荊山之下,路逢三箇小兒。二小兒作戲,一小兒不作戲。夫子怪而問曰:「何不戲乎?」小兒答曰:大戲相煞,小戲相傷,戲而無功,衣破裏空。相隨擲石,不〔如〕歸舂。上至父母,下及兄弟,只欲不報,恐受無禮。善思此事,是以不戲,何謂怪乎?  項託有相,隨擁土作城,在內而坐。夫子語小兒曰:「何不避車?」小兒答曰:昔聞聖人有言:上知天文,下知地里(理),中知人情,從昔至今。只聞車避城,豈聞城避車?」夫子當時無言而對,遂乃車避城下道。遣人往問:「此是誰家小兒?何姓何名?」小兒答曰:「姓項名託。」  夫子曰:「汝年雖少,知事甚大。」小兒答曰:「吾聞魚生三日,遊於江海;兔生三日,盤地三畝;馬生三月,(趁)及其母;人生三月,知識父母。天生自然,何言大小!」  夫人問小兒曰:「汝知何山無石?何水無魚?何門無關?何車無輪?何牛無犢?何馬無駒?何刀無環?何火無煙?何人無婦?何女無夫?何日不足?何日有餘?何雄無雌?何樹無枝?何城無使?何人無字?」小兒答曰:「土山無石,井水無魚,空門無關,轝車無輪,泥牛無犢,木馬無駒,斫刀無環,螢火無煙,仙人無婦,玉女無夫,冬日不足,夏日有餘,孤雄無雌,枯樹無枝,空城無使,小兒無字。」  夫子曰:「善哉!善哉!吾與汝共遊天下,可得已否?」小兒答曰:「吾不遊也。吾有嚴父,當須侍之;吾有慈母,當須養之;吾有長兄,當須順之;吾有小弟,當須教之。所以不得隨君去也。」  夫子曰:「吾車中有雙陸局,共汝博戲如何?」小兒答曰:「吾不博戲也。天子好博,風雨無期;諸侯好博,國事不治;吏人好博,文案稽遲;農人好博,耕種失時;學生好博,忘讀書詩;小兒好博,苔撻及之。此是無益之事,何用學之!」  夫子曰:「吾與汝平卻天下,可得已否?」小兒答曰:「天下不可平也,或有高山,或有江海,或有公卿,或有奴婢,是以不可平也。」  夫子曰:「吾以汝平卻山高,塞卻江海,除卻公卿,棄卻奴婢,天下蕩蕩,豈不平乎?」小兒答曰:「平卻高山,獸無所依,塞卻江海,魚無所歸;除卻公卿,人作是非;奕卻奴婢,君子使誰?」  夫子曰:「〔善哉!善哉〕!汝知屋上生松,戶前生葦,床上生蒲,犬吠其主,婦坐使姑,雞化為雉,狗化為狐,是何也?」小兒答曰:「屋上生松者是其椓(椽),戶前生葦者是其箔,床上生蒲者是其席。犬吠其主,為傍有客;婦坐使姑,初來花下也。雞化為雉,在山澤也;狗化為狐,在丘陵也。」  夫子語小兒曰:「汝知夫婦是親,父母是親?」小兒曰:「父母是〔親〕。」夫子曰:「夫婦是親。生同床枕,死同棺槨,恩愛極重,豈不親乎?」小兒答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人之有母,如樹有根;人之有婦,如車有輪。車破更造,必得其新;婦死更娶,必得賢家。一樹死,百枝枯;;一母死,眾子孤。將婦比母,豈不逆乎?」  小兒卻問夫子曰:「鵝鴨何以能浮?鴻鶴何以能鳴?松柏何以冬夏常青?」夫子對曰:「鵝鴨能浮者緣腳足方,鴻鶴能鳴者緣咽項長,松柏冬夏常青〔者〕緣心中強。」小兒答曰:「不然也!蝦蟆能鳴,豈猶咽項長?龜鱉能浮,豈猶腳足方?胡竹冬夏常青,豈猶心中強?」夫子問小兒曰:「汝知天高幾許?地厚幾文?天有幾樑?地有幾柱?風從何來?雨從何起?霜出何邊?露出何處?」小兒答曰:「天地相卻萬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其地厚薄,以天等同,風出蒼吾(梧),雨出高處,霜出於天,露出百草。天亦無樑,地亦無柱,以四方雲,而乃相扶,故與為柱,有何怪乎?」  夫子嘆曰:「善哉!善哉!方知後生實可畏也。」  夫子共項託對答,下下不如項託;夫子有心煞項託,乃為詩曰:  孫景懸頭而刺股,匡衡鑿壁夜偷光,  子路為人情好用(勇),貪讀詩書是子張。  項託七歲能言語,報答孔丘甚能強。  項託入山遊學去,叉手堂前啟孃孃;  「百尺樹下兒學問,不須受記有何方。」  耶孃年老惛迷去,寄他夫人兩車草;  夫子一去徑年歲,項託父母不承忘。  取他百束將燒卻,餘者他日餧牛羊。  夫子登時卻索草,耶孃面色轉無光,  當時便欲酬倍價,每束黃金三錠強。  金錢銀錢總不用,婆婆項託在何方?」  「我兒一去經年歲,百尺樹下學文章。」  〔夫子當時文(聞)此語,心中歡喜倍勝常〕。  夫子乘馬入山去,登山驀領(嶺)甚分方,  樹樹每量無百尺,葛●交腳甚能長。  夫子使人把鍬,●著地下有石堂:  一重門裏石師子,兩重門外石金剛,  入到中門側耳聽,兩伴讀書似雁行。  夫子拔刀撩亂斫,其人兩兩不相傷:  化作石人總不語,鐵刀割截血汪汪。  項託殘去猶未盡,迴頭遙望啟孃孃:  將兒赤血●盛著,擎向家中七日強。」  阿孃不忍見兒血,擎將寫(瀉)著糞●(堆)傍。  一日二日竹生根,三日四日竹蒼蒼,  竹竿森森長百尺,節節兵馬似神王。  弓刀器械沿身帶,腰間寶劍白如霜,  二人登時卻覓勝,誰知項託在先亡。  夫子當時甚惶怕,州懸(縣)分明置廟堂。  孔子項託相問書一卷變文集附錄一 小兒論  孔子一日領眾徒出遊見諸兒戲一兒獨不戲乃駐車而問之答曰凡戲無益衣破裏空必有鬥爭勞而無功虧體辱親誠亦偽事故乃不戲遂低頭以瓦石作城夫子責其何不避車答曰城當避車乎車當避城乎夫子勒車偏道下而問曰小子汝年尚幼何多詐乎答曰人生三日別於父母魚生三日遊於江湖天生自然豈為詐乎夫子嘆曰善哉汝居何鄉何里何名何字小兒答曰在敝鄉賤里姓項名託尚未有字子曰我欲與遊戲汝意若何答曰家有父母當事兄長當敬幼弟可教名師可學焉可戲也子曰吾車中有十二棋子欲與賭博未知可乎答曰天子好博其事不理諸侯好博不利於己君子好博學問荒廢小人好博失卻家計奴婢好博必被鞭笞農夫好博耕種失時是以無博也子曰欲與賓士天下汝意若何答曰天下不可平也或有高山或有江湖或有王侯或有奴婢平卻高山鳥獸無依填卻江湖魚鱉無歸除卻王侯民多是非舍卻奴婢君子使誰天下蕩蕩豈可平乎子曰汝言天下何火無煙何水無魚何山無石何樹無枝何人無婦何女無夫何牛無犢何馬無駒何雄無雌何為君子何為小人何為不足何為有餘何城無使何人無字答曰螢火無煙井水無魚土山無石枯樹無枝仙人無婦王母無夫石牛無犢木馬無駒孤雄無雌賢為君子愚為小人冬日不足夏日有餘空城無使小兒無字子曰汝至天地之綱紀陰陽之終始何左何右何表何裏何父何母何夫何婦風從何來雨從何起雲從何出霧從何至天地相去幾千萬里小兒曰九九八十一是天地之綱紀八九七十二是天地之終始天為父地為母日為夫月為婦東為左西為右南為表北為裏風發蒼梧雨生郊市雲出四方霧從地起天地相去萬千餘里東西南北皆有等爾子曰汝言父母夫婦何為至親答曰父母親夫婦不親子曰夫婦生則同衾死則共棺槨何得不親答曰人無父母如樹無根帶〔根〕一死枝葉便枯千日〔一日〕纔無父母諸子悉皆孤薄以婦比母不亦遠乎人生無婦如車無輪所造更得其新婦死更索必得其親三窗六牖不如一戶之光眾星朗朗不如孤月獨明父母之恩奚可悉論也孔子嘆曰善哉善哉小兒問曰適來問託一一答之託欲請問數事幸弗見棄假如鵝鴨何以能浮鴻雁何以能鳴松柏何以冬夏常青夫子答曰鵝鴨能浮為腳足方鴻雁能鳴為咽頸長松柏冬夏常青為心中剛小兒曰不然魚鱉能浮豈為腳足方蝦蟆能鳴豈為咽頸長竹亦冬夏常青豈為心中剛小兒曰天上零零夫子知有幾星子曰適來問地何得談天小兒曰地下碌碌知有幾屋子曰只論眼前何得談天說地小兒曰若論眼前眉毛數得其有幾莖夫子不答而去故有後生可畏之語 明李廷機考正丘宗孔增釋歷朝故事統宗卷九(萬曆二十三年周曰校刻本)變文集附錄二 新編小兒難孔子  昔文宣王姓孔名丘字仲尼。魯國昌平鄉闕里人。聖人身長九尺六寸。靈王二十一年己酉生於魯國之西。置一學堂。教三千徒弟七十二賢儒。一日領諸徒弟出遊。路途數個小兒作戲。其中一個不戲。孔子住車而問曰。汝緣何不戲。小兒答曰。凡戲無益。衣破則縫。傷我父母。不及門中必有爭對。勞而無功。豈是好事。故乃不戲。小兒回頭將瓦子作城,孔子曰何不避車乎。小兒答曰。為車當避於城。惟以城避車。我輩年幼何以避之。孔子曰。你有多大年紀。如何詐作。小兒答曰。人生三日當別父母。兔生一日走於郊野。魚生三日遊於江湖。龍生三日張牙舞爪。天生自然有何詐乎。孔子曰。汝居何鄉何里何姓何名。小兒答曰。吾居賤地姓項名橐無字即是小兒。孔子曰。吾車中有三十二棋子。與你博戲。你意下如何。小兒答曰。天子好博四海不理。諸侯好博豈修於己。君子好博學問荒廢。小人好博輸卻家私。農夫好博耕種時失。故乃不戲。孔子曰。吾共你同遊。你意下如何。小兒答曰。家有嚴父當須侍之。家有慈母當須養之。家有明師當須學之。家有兄長當須聽之。家有弱弟當須教之。何必與你同遊。孔子曰。你知何火無煙。何水無魚。何山無石。何樹無枝。何人無婦。何婦無夫。何牛無犢。何馬無駒。何城無市。何人無字。何為不足。何為有餘。小兒答曰。螢火無煙。井水無魚。土山無石。老樹無枝。仙人無婦。玉女無夫。土牛無犢。木馬無駒。皇城無市。小人無字。冬日不足。夏日有餘。孔子曰。可知父母至親。兄弟至親。夫婦至親。小兒答曰。父母與兄弟至親。夫婦不親。孔子曰。夫婦生則同衾。死則同穴。如何不親。小兒答曰。若曰夫婦至親。一日無父母諸子何以為倚。將妻性母豈不遠乎。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衣破再縫又得其新。妻死再娶又得其親。兄弟難以再換。父母如樹根。子孫如樹枝何由而佳。無妻者如車無輪。車造其輪。人得其新。賢家之女世間之屋。三窗六螢不如一戶之光。眾星朗朗不如皓月之明。孔子曰。你知天地之紀綱,陰陽之致中,何左何右,或表或裏,風從何起,雲從何生。天地相去幾萬里。小兒答曰。九九八十一,乃天地之紀綱,八九七十二,陰陽之致,山東為左,山西為右,山外為表,山內為裏。風從地起。雲從山生。天地相去有萬萬餘里。孔子曰。我與你平卻山河意下如何。小兒答曰。山河不可平。平卻無高低。平卻高山獸無所倚。填卻江湖魚無所歸。除卻王侯人多事非。除卻小人君子是誰。孔子不言。小兒問聖人。鵝鴨能以浮水為何。孔子曰。賴他有登水掌逼水毛。因此浮之。小兒又曰。舟船無逼水毛水上亦能浮之。孔子不答。小兒又問曰。松柏為何冬夏常青。孔子曰。賴他心實精脈飽滿所以冬夏常青。小兒又問曰。竹竿心空。心又不實冬夏也亦常青。孔子不答。小兒又問曰。公雞因何能鳴。孔子曰。賴他頸長因此能鳴。小兒又曰。蛤蟆頸短何亦鳴。孔子不答。小兒又曰。天上明明有多少星。孔子曰。吾與你眼前之事何必論天地。就問你眉毛髮有多少數。聖人無言可答。連忙下車來迎。二、晏子賦  昔者齊晏子使於梁國為使,梁王問左右曰:「其人形容何似?」左右對曰:「使者晏子,極其醜陋,面目青黑。且脣不附齒,髮不附耳,腰不附踝,既貌觀占(瞻),不成人也。」  梁王見晏子,遂喚從小門而入。  梁王問曰:「卿是何人,從吾狗門而入?」晏子對王曰:「王若置造人家之門,即從人門而入;君是狗家,即從狗門而入。有何恥乎?」  梁王曰:「齊國無人,遺卿來〔也〕!」晏子對曰:「齊國大臣七十二相,並是聰明智惠,故使向智量之國去;臣最無智,遣使無智國來〔也〕。」  梁王曰:「不道卿無智,何以短小?」晏子對王曰:「梧桐樹雖大裏空虛,井水雖深裏無魚,五尺大蛇怯蜘蛛,三寸車轄制車輪。得長何益,得短何嫌!」  梁王曰:「不道卿短小,何以黑色?」晏子對王曰:「黑者天地之性也。黑羊之肉,豈可不食?黑牛駕車,豈可無力?黑狗兔,豈可不得?黑雞長鳴,豈可無則?鴻鶴雖白,長在野田;喪車雖白,恆載死人。漆雖黑嚮其前,黑挺雖黑在王邊。採桑椹黑者先嘗。方知此言見白何益!」  〔又〕晏子對王曰:「劍雖三尺,能定四方,麒麟雖小,聖君瑞應;箭雖小,煞猛虎;小鎚能鳴大鼓。方知此言見大何益!」  梁王問曰:「不道卿短小,卿先祖是誰?」晏子對王曰:「體有於喪生於事,粳糧稻米出於糞土,健兒論功,儜兒說苦,今臣共其王言,何勞問其先祖!」  王乃問晏子曰:「汝知天地之綱紀,陰陽之本姓(性),何者為公?何者為母?何者為左?何者為右?何者為夫?何者為婦?何者為表?何者為裏?風從何處出?雨從何處來?霜從何處下?露從何處生?天地相去幾千萬里?何者是君子?何者是小人?」晏子對王曰:「  九九八十一,天地之綱紀;八九七十二,陰陽之本性。天為公,地為母,日為夫,月為婦,南為表,北為裏,東為左,西為右,風出高山,雨出江海,霜出青天,露出百草。天地相去萬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富貴是君子,貧者是小人。出語不窮,是名君子也。」  晏子賦一首三、鷰子賦(一)  仲春二月,雙鷰翱翔,欲造宅舍,夫妻平章。東西步度,南北占詳,但避將軍太歲,自然得福無殃。取高頭之規,壘泥作窟,上攀樑使,藉草為床。安不慮危,不巢於翠暮(幕);卜勝〔而〕處,遂託弘梁。鋪置纔了,蹔往坻塘;乃有黃雀,頭腦峻削,倚街傍巷,為強凌弱,睹鷰不在,入來皎(挍)掠。見他宅舍鮮淨,便即兀自占著。婦兒男女,共為歡樂,自誇樓玀。「得伊造作:耕田人打兔,蹠履人喫臛,古語分明,果然不錯,硬努拳頭,偏脫胳膊。鷰若入來,把棒撩腳。伊且單身獨手,嘍我阿莽●斫,更被唇口囁嚅,與你到頭尿卻。」言語未定,鷰子即迥,踏地叫喚,雀兒出來,不問好惡,拔拳即差,左推右聳,剜耳摑腮,兒捻拽腳,婦下口●,鷰子被打,可笑屍骸,頭不能舉,眼不能開。夫妻相對,氣咽聲哀。「不曾觸犯豹尾,緣沒橫羅(罹)鳥災?」遂往鳳凰邊下,下牒分析。「鷰子單貧,造得一宅,乃被雀兒強奪,仍自更著恐嚇,雲明敕括客,標入正格。阿你浦逃落藉,不曾見你鷹王役,終遣官人棒脊,流向擔崖象白。雲野鵲是我表丈人,●鳩是我家伯,州縣長官,瓜蘿親戚。是你下牒言我,共你到頭,並亦火急離我門前,少時終須喫摑。鷰子不分(忿),以理從索,遂被撮頭拖曳,捉衣撦擘,遼亂尊拳,交橫禿剔。父子數人,共相敲擊,鷰子被打,傷毛墮翮,起止不能,命垂朝夕,伏乞檢驗,見有青赤,不勝冤屈,請王科責。」鳳凰云:「鷰子下牒,辭理懇切,雀兒豪橫,不可稱說。終須兩家對面分雪,但知臧否,然可斷決。」專著(差)●鷯往捉。  ●鷯奉命,不敢久停。半走半驟,疾如奔星,行至門外,良久立聽。正聞雀兒,窟裏語聲。〔雀兒〕云:「〔吾〕昨夜夢惡,今朝眼●,若不私鬥,剋被官嗔。比來傜役,徵已應頻。多是鷰子,下牒申論,約束男女,必莫開門,有人覓我,道向東村。」●鷯隔門遙喚:「阿你莫漫輒藏!向來聞你所說,急出共我平章。何為奪他宅舍,仍更打他損傷,鳳凰令遣追捉,身作還自抵當,入孔亦不得脫,任你百種思量。」雀兒怕怖,悚懼恐惶;渾家大小,亦總驚忙。遂出跪拜●鷯,喚作大郎二郎:「使人遠來衝熱,且向窟裏逐涼。卒客無卒主人,蹔坐撩治家常。」●鷯〔惡發,把腰即〕曰:「者漢大癡,好不自知,恰見寬縱,苟徒過時。飯食浪道,我亦不飢。火急須去,恐王怪遲。」雀兒已愁,貴在淹流。遷延不去,望得脫頭,乾言強語,千祈萬求,「通融放到明日,還有些些束羞(脩)。」●鷯惡發,把腰即●,雀兒煩惱,兩眉不皺。撩瞻擒去,須臾到州。  〔鳳凰遙見,問是阿誰,便即低頭跪拜,口稱:「百姓雀兒,被鷰傍(謗)奪宅;昨日〕奉王帖追,匍匐奔走,不敢來遲。鷰子文牒,並是虛辭,眯目上下,請王對推。」鳳凰云:「者賊無賴,眼惱蠹害,何由可奈。胥是捉我支配,捋出脊背,拔卻左腿,揭卻惱(腦)蓋。」雀兒被嚇膽碎,口口惟稱死罪,請喚鷰子來對。  鷰子忽硉出頭,曲躬分疏。「雀兒奪宅,今見安居,所被傷損,亦不加諸,目驗取實,〔何得稱〕虛!」雀兒自隱欺負,面孔終是攢沅。請乞設誓,口舌多端:「若實奪鷰子宅舍,即願一代貧寒。朝逢鷹奪,暮逢癡(鴟)●,行即著網,坐即被彈,經營不進,居處不安,日埋一口,渾家不殘。」●雖百種作了,鳳凰要自難漫(謾)。鷰子曰:「人急燒香,狗急驀牆,只如〔你〕釘瘡病癩,埋卻〔你〕屍腔。總是轉關作●,徒擬誑惑大王。」鳳凰大嗔,狀後即判:「雀兒之罪,不得稱●,推問根由,仍生拒捍。責情且決五百,枷項禁身推斷。」鷰子唱快,喜慰不已。「奪我宅舍,捉我巴毀,將作你吉達到頭,何期天還報你。如今及阿莽次第,五下乃是調子。」  〔於時〕鵙鴿在傍,乃是雀兒昆季,頗有急難之情,不離左右看侍。既見鷰子唱快,便即向前填置:「家兄觸誤(忤)明公,下走實增厚愧,切聞狐死兔悲,惡(物)傷其類;四海盡為兄弟,何況更同(臭)味。今日自能論競。任他官府處理,死雀就上更彈,何須逐後罵詈。」  婦聞雀兒被杖,不覺精神咀(沮)喪,但知搥胸拍臆,發頭憶想阿莽,兩步並作一步,走向獄中看去。正見雀兒臥地,面色恰似坌土,脊上縫箇服子,髣彿亦高尺五。既見雀兒困頓,眼中淚下如雨,口裏便灌小便,瘡上還貼故紙。當時●●(骸骸)勸諫,●捩不相用語。無事破囉啾唧,果見論官理府。更被枷禁不休,於身有阿沒好處?乃是自招禍祟,不得怨他●祖。雀兒打硬,猶自〔落荒〕●語。「男兒丈夫,事有錯誤,脊被揎破,更何怕懼。生不一迴,死不兩度。俗語云:寧值十狼九虎,莫逢癡兒一怒。如今會遭夜莽赤推,總是者黑廝兒作祖。吾今在獄,寧死不辱,汝可早去,喚取鴝鵒。他家頭尖,憑伊覓曲,咬嚙勢要,教向鳳凰邊遮囑。但知免更喫杖,與他祁摩一束。」  雀兒被禁數日,求守獄子脫枷,獄子再三不肯。雀兒美語咀●,「官不容針,私〔可〕容車,〕叩頭與脫,到晚衙不相苦。死相邀勒,送飯人來定有釵,獄子曰:「汝今未得清雪,所已留在黃沙。我且忝為主吏,豈受資賄相遮,萬一〔入〕王耳目,碎即恰似油麻。乍可從君懊惱,不得遣我脫枷。」雀兒嘆曰:「古者三公厄於獄卒,吾乃今朝自見。惟須口中念佛,心中發願,若得官事解散,驗寫多心經一卷。」遂乃嗢●本典,〔徒少問辯〕,曹司上下,說公白健。「今日之下,〔乞與〕些些方便,還有紙筆當直,莫言空手冷麵。」本典曰:「你欲放鈍,為當退顐,奪他宅舍,不解卑●,卻事兇麤,打他見困。你是王法罪人,鳳凰命我 責問。明日早起過案,必是更著一頓。杖十已過關天,去死不過半寸。但辦脊背祗承,何用密箄相●。」雀兒被嚇,更害氣咽,把得問頭,特地更悶。  問:「鷰子造舍,擬自存活,何得麤豪,輒敢強奪!」仰答:「  但雀兒明(兒)明(名)惱(腦)子,交被老烏趁急,走不擇險,逢孔即入,蹔投鷰舍,勉(免)被●執。實緣避難,事有急疾,亦非強奪,願王體悉。」  又問:「既稱避難,何得恐赫(嚇),仍更躓打,使令墜翮,國有常刑,合笞決一百。有何別理,以自明白?」仰答:「但雀兒祗緣腦子避難,蹔時留〔連〕鷰舍。既見空閑,蹔歇解卸。鷰子到來,〔  即欲向前詞謝,不悉事由〕,望風惡罵。父子團頭,牽及上下,忿不思難,便即相打。鷰子既稱墜翮,雀兒今亦跛跨。兩家損處,彼此相亞。若欲確論坐宅,請乞酬其宅價。今欲據法科繩,實即不敢咋呀。見有上柱國勳,請與收贖罪價。」  又問:「奪宅恐嚇,罪不可容,既有高勳,先於何處立功?」仰答:「但雀兒去貞觀十九年,大將軍征討遼東,雀兒〔投募〕充傔,當時配入先鋒。身不〔騎馬〕,手不彎弓,口銜●火,送著上風。高麗遂滅,因此立功,一例蒙上柱國,見有勳告數通。必其欲得磨勘,請檢山海經中。」  鳳凰判云:「雀兒剔禿,強奪鷰屋,推問根由,元無臣伏。既有上柱國勳收贖,不可久留在獄,宜即適放,勿煩案責。」  雀兒得出,●不自勝,遂喚鷰子,且飲二升。「比來觸誤,請公哀矜,從今已後,別解祗承,人前並地,莫更●●。」  鷰雀既和,行至〔東〕鄰,並乃有一多事鴻鶴,「借問〔二子〕,比來爭競,雀兒不〔能〕退靜,開眼尿床,違他格令。賴值鳳凰恩擇(澤),放你一生草命;可中鷂子搦得,百年當時了竟。」遂罵鷰子:「你甚頑囂(嚚),些些小事,何得紛紜,直欲危他性命,作得如許不仁。兩箇都無所識,宜悟不與同群。」  鷰雀同詞而對曰:「何其鳳凰不嗔,乃被〔多事〕鴻鶴責疏,你亦未能斷事,到頭沒多詞句,必其依有高才,請乞立題詩賦。」  鴻鶴好心,卻被譏刺;乃興一詩,以呈二子:  鴻鶴宿心有遠志,鷰雀由來故不知。  一朝自到青雲上,三歲飛鳴當此時。  鷰崔同詞而對曰:  大鵬信徒(圖)南,鷦鷯巢一枝,  逍遙各自得,何在二蟲知。  鷰子賦一卷四、鷰子賦(二)  此歌身自合,天下更無過。  雀兒和鷰子,合作開元歌。  鷰子實難及,能語復嘍羅。一生心快健,禽裏更無過。居在堂樑上,銜泥來作窠。追朋伴親侶,濫鳥不相過。秋冬石窟隱,春夏在人間。二月來投藂,八月卻●(歸)山。口銜長命草,餘事且閑閑。經冬若不死,今歲重迴還。遊颺雲中戲,宛轉在空飛;還來歸舊室,冬自本窠依。藂中逢一鳥,稱名自雀兒,搖頭徑野說,語裏事●●。  雀兒實囋唸,變弄別浮沉。知他窠窟好,乃即橫來侵。問鷰何山鳥?掇地作音聲:「徒勞來索窟,放你且收心。」  鷰子語雀兒:「好得輒行非!問君向者語,元本未相知。一冬來居住,溫暖養妻兒,計你合慚愧,卻被怨辯之!」  雀兒語鷰子:「恩澤莫大言,高聲定無理,不假觜頭喧。官司有道理,正敕見明宣。空閑石得坐,雀兒起(豈)自專。」  鷰子語雀兒:「好得合頭癡。向吾宅裏坐,卻捉主人欺;如今見我索,荒(謊)語說官司。養蝦蟆得●病,報你定無疑!」  雀兒語鷰子:「不由君事觜頭。問君行坐處,元本住何州?宅家今括客,特敕捉浮逃;黠兒別設誚,轉急且抽頭。」  鷰兒拍手笑:「不由君事落荒(謊)。大宅居山所,此乃是吾莊。本貫屬京兆,生緣在帝鄉。但知還他窟,野語不相當。縱使無籍貫,終是不關君。我得永年福,到處即安身。此言並是實,天下亦知聞;是君不信語,乞問讀書人。」  雀兒語鷰子:「何用苦分疏!因何得永年福?言詞總是虛。精神目驗在,活時解自如;功夫何處得,野語誑鄉閭。頭似獨舂鳥,身如七●形,緣身豆汁染,腳手似針釘。恆常事皂大,徑欲漫胡瓶。撫國知何道,閏我永年名。」  「昔本吾王殿,鷰子作巢窟。宮人夜遊戲,因便捉窠燒,當時無柱(住)處,堂樑寄一宵。其王見憐●,●念亦優饒。莫欺身幼小,意氣極英雄。堂樑一百所,遊颺在雲中。水上吞浮●,空裏接飛蟲。真城無比較,曾娉海龍宮。海龍王第三女,髮長七尺強,銜來腹底臥,鷰豈在稱揚!請讀論語驗,問取公冶長,當時在縲紲,緣鷰免無常。」  雀兒語鷰子,「側耳用心聽!如欲還君窟,且定觜頭聲。赤雀由稱瑞,兄弟在天庭,公王共執手,朝野悉知名。一種居天地,受果不相當。麥熟我先食,禾嘗在前嘗。寒來及暑往,何曾別帝鄉!子孫滿天下,父叔遍村坊。自從能識別,慈母實心平。恆思十善業,覺悟欲無常。飢恆餐五穀,不煞一眾生。憐君是遠客,為此不相爭。」  鷰子自咨嗟:「不向雀兒誇。飢恆食九醞,渴即飲丹砂。不能別四海,心裡戀洪牙。莫怪經冬隱,只為樂山家。九(久)住人憎賤,希來見喜歡;為此經冬隱,不是怕飢寒。幽巖實快樂,山野打盤珊(跚或旋),本擬將身看,卻被看人看。」  「一●(虎)雖然猛,不如眾狗強;窠被奪將去,嚇我作官方。空爭並無益,無過見鳳凰。」  雀兒被鷰撮,直見鳥中王。鳳凰臺上坐,百鳥四邊圍,徘徊四顧望,見鷰口銜詞。「橫被強奪窟,投名言雀兒。抱屈見諫訴,啟奏大王知。」  雀兒及鷰子,皆總立王前,鳳凰親處分,有理當頭宣。鷰子於先語:「聽臣作一言。依實說事狀,發本述因緣。被侵宅舍苦,理屈豈感(敢)言。不分黃頭雀,明博結豪強。鷰有宅一所,橫被強奪將,理屈難緘嘿,伏乞願商量。日月雖耀赫,無明照覆盆,空辭元無力,誰肯入王門!」  鳳凰嗔雀兒:「何為捉他欺!彼此有窠窟,忽●輒行非。」雀兒向前啟:「鳳凰王今怎不知!窮研細諸問,豈得信虛辭!雀兒但為鳥,各自住村坊,彼此無宅舍,到處自安身。見一空閑窟,破壞故非新;久訪元無主,隨便即安身。成功不可毀,不能移改張。隨便裏許坐,愛護得勞藏。」  鷰子啟大王:「雀兒慢洛(落)荒。亦是窮奇鳥,搆●足詞章。銜泥來作窟。口裏見生瘡;王今不信語,乞問主人郎。」  鳳凰當處分:「二鳥近前頭。不言我早悉,事狀見嘍嘍。薄媚黃頭雀,便漫說緣由;急手還他窟,不得更勾留。」  雀兒啟鳳凰:「判付亦甘從。王遣還他窟,乞請且通容:雀兒是課戶,豈共外人同。鷰子時來往,從坐不經冬。」  鳳凰語雀兒:「急還鷰子窟。我今已判定,雀兒不合過。朕是百鳥主,法令不阿磨,理列合如此,不可有偏頗。」  鷰子理得舍,歡喜復歡忻;雀兒修(羞)欲死,無處可安身。  鷰子不求人,雀兒莫生嗔,昔問(聞)古人語,三鬥始成親。往者堯王聖,寫(攝)位二十年。鄭喬事四海,對面即為婚。元百(伯)在家患,臣(巨)卿千理(里)期。燕王怨秦國,位馬變為驎。併糧坐守死,萬代得稱傳。百(伯)挑(桃)憶朝廷,哽咽淚交連。斷馬有王義,由自不能分。午(仵)子胥罰(伐)楚,二邑亦無言。不能攀古得(德),二人並鳥身。緣爭破壞窟,徙特費精神。錢財如糞土,人義重於山;鷰今實罪過,雀兒莫生嗔。  雀兒語鷰子:「別後不須論。室是君家室,合理不虛然。一冬來修理,涴落悉皆然。計你合慚愧,卻攥我見王身。鳳凰住佛法,不擬煞傷人;忽然責情打,幾許愧金身。」  鷰子語雀兒:「此言亦非嗔。緣君修理屋,不索價房錢。一年十二月,月別伍百文,可中論房課,定是賣君身。」鷰子賦一首。五、茶酒論一卷並序  鄉貢進士王敷撰  竊見神農曾嘗百草,五穀從此得分;軒轅製其衣服,流傳教示後人。倉頡致其文字,孔丘闡化儒因。不可從頭細說,撮其樞要之陳。蹔問茶之與酒,兩箇誰有功勳?阿誰即合卑小,阿誰即合稱尊?今日各須立理,強者先飾一門。  茶乃出來言曰:「諸人莫鬧,聽說些些。百草之首,萬木之花,貴之取●,重之擿芽,呼之茗草,號之作茶。貢五侯宅,奉帝王家,時新獻入,一世榮華。自然尊貴,何用論誇!」  酒乃出來:「可笑詞說!自古至今,茶賤酒貴。單(簞)醪投河,三軍告醉。君王飲之,叫呼萬歲;群臣飲之,賜卿無畏。和死定生,神明歆氣。酒食向人,終無惡意,有酒有令,人(仁)義禮智。自合稱尊,何勞比類!」  茶為酒曰:「阿你不聞道:浮梁歙州,萬國來求,蜀川流頂,其山驀嶺,舒城太胡(湖),買婢買奴,越郡餘杭,金帛為囊。素紫天子,人間亦少;商客來求,舡車塞紹。據此蹤由,阿誰合少?」  酒為茶曰:「阿你不問(聞)道:劑酒乾和,博錦博羅,蒲桃九醞,於身有潤。玉酒瓊漿,仙人盃觴,菊花竹葉,〔君王交接〕,中山趙母,甘甜美苦。一醉三年,流傳今古。禮讓鄉閭,調和軍府。阿你頭惱,不須乾努。」  茶為酒曰:「我之茗草,萬木之心,或白如玉,或似黃金。明(名)僧大德,幽隱禪林,飲之語話,能去昏沉。供養彌勒,奉獻觀音,千劫萬劫,諸佛相欽。酒能破家散宅,廣作邪婬,打卻三盞已後,令人只是罪深。」  酒為茶曰:「三文一●,何年得富;酒通貴人,公卿所慕。曾道(遣)趙主彈琴,秦王擊缶,不可把茶請歌,不可為茶交舞。茶吃只是●疼,多吃令人患肚,一日打卻十盃,腸脹又同衙鼓。若也服之三年,養蝦蟆得水病報苦。」  茶為酒曰:「我三十成名,束帶巾櫛。驀酒其江,來朝今室。將到市●,安排未畢,人來買之,錢財盈溢。言下便得富饒。不在明朝後日,阿你酒能昏亂,喫了多饒啾唧,街中羅織平人,脊上少須十七。」  酒為茶曰:「豈不見古人才子,吟詩盡道:渴來一盞,能生養命。又道:酒是消愁藥。又道:酒能養賢。古人糟粕,今乃流傳。茶賤三文五碗,酒賤中(盅)半七文。致酒謝坐,禮讓周旋,國家音樂,本為酒泉。終朝喫你茶水,敢動些些管弦!」  茶為酒曰:「阿你不見道:男兒十四五,莫與酒家親。君不見生生鳥,為酒喪其身。阿你即道:茶喫發病,酒喫養賢,即見道有酒黃酒病,不見道有茶瘋茶顛。阿闍世王為酒殺父害母,劉零(伶)為酒一死三年。喫了張眉豎眼,怒鬥宣拳,狀上只言●豪酒醉,不曾有茶醉相言。不免求首杖子,本典索錢。大枷●項,背上●(拋)椓(椽)。便即燒香斷酒,念佛求天,終身不喫,望免迍邅。」兩個政爭人我,不知水在傍邊。  水為茶酒曰:「阿你兩箇,何用●●。阿誰許你,各擬論功!言詞相毀,道西說東。人生四大,地水火風。茶不得水,作何相貌?酒不得水,作甚形容?米麴乾喫,損人腸●(胃),茶片乾喫,只糲破喉嚨。萬物須水,五穀之宗,上應乾象,下順吉凶。江河淮濟,有我即通;亦能漂蕩天地,亦能涸煞魚龍。堯時九年災跡,只緣我在其中,感得天下欽奉,萬姓依從。由自不說能聖,兩個〔何〕用爭功!從今已後,切須和同,酒店發富,茶坊不窮。長為兄弟,須得始終。若人讀之一本,永世不害酒顛茶風。」  茶酒論一卷  開寶三年壬申歲正月十四日知術院弟子閻海真自手書記。六、下女〔夫〕詞一本  〔兒家初發言〕: 賊來須打,客來須看,報道姑●,出來相看。  女答:  門門相對,戶戶相當,通問刺史,是何祗當?  兒答:  心遊方外,意遂恆娥。日為西至,更蘭至此。人先馬乏,蹔欲停流(留),幸願      姑●,請垂接引!  女答:  更深月朗,星斗齊明,不審何方貴客,侵夜得至門庭?  兒答:  鳳凰故來至此,合得百鳥參迎。姑●若無疑□,火急反身卻迴。  女答:  本是何方君子,何處英才?精神磊朗,因何到來?  兒答:  本是長安君子,進士出身。選得刺史,故至高門。  女答:  既是高門君子,貴勝英流,不審來意,有何所求?  兒答:  聞君高語,故來相頭(投),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女答:  金鞍駿馬,繡褥交橫,本是何方君子,至此門庭?  兒答:  本是長安君子,赤懸(縣)名家,故來參謁,(聊)作榮華。  女答:  使君貴客,遠涉沙磧,將郎通問,體內如何?  兒答:  刺史無才,得至高門,皆蒙所問,不勝戰陳。  再問:  更深夜久,故來相過,姑●如下,體內如何!  女答:  庭前井水,金木為蘭(欄),姑●如下,並得平安。  兒答:  上古王嬌(喬)是先(仙)客,傳聞列使(史)有荊軻。今過某公來此問,未知體      內意如何?  〔女答〕:  孟春己暄,車馬來前,使君貴客,體內如何?  兒答:  此非公管(館),實不停流(留):有事速語,請莫乾羞。  女答:  亦非公管(館),實不停流(留):發君歸路,莫失前程。  兒答:  車行輞盡,馬行蹄川(穿);姑來過此,任自方圓。  女答:  何方所管?誰人伴換?次第申陳,不須潦亂。  兒答:  燉煌縣攝,公子伴涉,三史明閑,九經為業。  女答:  夜久更蘭(闌),星斗西流,馬上刺史,是何之州?  兒答:  金雪抗麗,遼(聊)此交遊,馬上刺史,本是沙州。  女答:  英毛(髦)蕩蕩,游稱陽陽,通問刺史,是何之鄉?  兒答:  三川蕩蕩,九郡才郎,馬上刺史,本是燉煌。  女答:  何方貴客,●霄(宵)來至,敢問相郎,不知何里。  兒答:  天下蕩蕩,萬國之里,敢奉來言,具答如此。  女答:  人須之(知)宗,水須之願(知源),馬上刺史,望在何川?  兒答:  本是三州遊奕,八水英賢,馬上刺史,望在(秦)川。  女答:  君登貴客,久立門庭,更須申問,可(何)昔(惜)時光。  兒答:  並是國中窈窕,明解書章,有疑借問,可(何)昔(惜)時光。  女答:  立客難發遣,展褥舖錦床,請君下馬來,緩緩便商量。  束帶結凝粧,牽繩入此房,上圓初出卯,不下有何方(妨)!  兒答:  親賢明鏡近門臺,直為橋(嬌)多不下來,只有綾羅千萬疋,不要胡傷(觴)數百盃。  女答:  上酒。 酒是蒲桃酒,將來上使君,幸垂與飲卻,延得萬年春。  兒答:  酒是蒲桃酒,先合主人嘗:姑●已不嘗,其酒灑南牆。  女答:  酒是蒲桃酒,千錢沽一,即問姑●郎,因何灑我酒?  兒答:  舍後一園韭,刈卻還如舊;即問二姑●,因何行藥酒?  女答:  請下馬詩: 窈窕出蘭閨,步步發陽臺,刺史千金重,終須下馬來。  兒答:  刺史乘金鐙,手執白玉鞭,地上不鋪錦,下則實不肯。  女答:  錦帳已鋪了,繡褥未曾收,刺史但之下,雙雙宿紫樓。  兒答:  使君今夜至門庭,意(一)見恆娥秋月〔明〕,姑●〔更〕蒙屈下馬,相郎不敢更相催。 請下床,陋足(漏促)更聲急,星流月色藏,良辰不可失,終須早下床。  兒答:  〔月〕落星光曉,更深恐日開,若論成大禮,請須自狀來。  論女家大門詞:柏是南山柏,將來作門額;門額長時在,女是蹔來客。  至中門詠:團金作門扇,磨玉作門鐶,掣卻金鉤鎖,拔卻紫檀關。  至堆詩:彼處無瓦礫,何故生此堆?不假用鍬,且借玉琶摧。  至堂基詩:琉璃為四壁,磨玉作基階。何故相要勒?不是太山崔。  〔逢鎖詩〕:鎖是銀鉤鎖,銅鐵相鉸過,●借鑰匙開,且放刺史過。  至堂門詠:堂門策四方,裏有四合床,屏風十二扇,錦被畫文章。  論開撒帳合詩:〔第一〕 一雙青白鴿,遶帳三五匝,為言相郎道:「遶帳三巡看」!  去童男童女去行座幛詩 〔第二去行座障詩〕:夜久更蘭(闌)月欲斜,繡障玲瓏掩綺羅,為報侍娘渾擎卻,從他附(駙)馬見青娥。〔又雲〕:錦幛重重掩,羅衣隊隊香,為言姑●道:「去卻有何方(妨)!」  〔去扇詩〕:青春今夜正方新,紅葉開時一朵花。分明寶樹從人看,何勞玉扇更來遮!千重羅扇不須〔遮〕,百美嬌多見不●,侍娘不用相●(要)勒,中(終)歸不免屬他家。  〔詠同牢盤:一雙同牢盤,將來上二官,為言相郎道:「遶帳三巡看」〕。  〔去帽惑詩〕:璞璞一頸花,蒙蒙兩鬢渣(遮),少來鬢髮好,不用冒或遮。  〔去花詩〕:一花卻去一花新,前花是價(假)後花真;假花上有銜花鳥,真花更有綵(採)花人。  〔脫衣詩〕:山頭寶逕甚昌楊,衫子背後雙鳳凰,●襠兩袖雙●鳥,羅衣接●入衣箱。  合髮詩:本是楚王宮,今夜得相逢,頭上盤龍結(髻),面上貼花紅。  疏頭詩:月裏娑羅樹,枝高難可攀,蹔借牙疏子,筭髮卻歸還。 〔繫指頭詩:繫本從心繫,心真繫亦真。巧將心上繫,付以繫心人〕。  詠繫去離心人去情詩:天交織女渡河津,來向人間只為人,四畔旁人總遠去,從他夫婦一團新。〔詠下簾詩〕:宮人玉女自纖纖,娘子恆娥眾裏潛,微心欲擬觀容貌,蹔請傍人與下簾。七、四獸因緣  過去久遠,往昔世時,有一大國,號曰迦屍。人則安樂,五稼豐稔,四序調和,無諸災疫。其王稱云:「是我之福感德如此,國界清平。」其王夫人亦去:「是妾之福。」太子云:「是●(寡)人福。」三箇各爭不定。王遂問修道仙人,決曉所疑。仙人答曰:「非王所感,亦非夫人太子之福。彼是山林之中,迦毗羅鳥、兔、及獼猴、象等四獸,結為兄弟,行恩布義,互相遵(尊)敬,感此事也。」王遂往看,果如其言。國內人民,盡知此事,其象鳥等,以何因由識得大小?鳥問象云:「汝先到此樹邊之時,其樹大小?」白象答云:「我到樹邊之時,倚樹揩癢,樹纔勝我也。」次問獼猴:「汝見樹時,其樹大小?」獼猴答云:「我於樹上,捉其枝條騰躍跳擲,勝得我也。」又問其兔:「汝到樹時,其樹大小?」兔子答云:「我到樹邊,喫噉樹葉,口到樹頭,枝杋花葉。」其鳥云:「我昔山中食此樹果,遺子此地,乃生其樹。」因此樹故,如上四獸,識得大小。鳥最居長,兔得第二,獼猴第三,白象最小。如是四獸,由恩義故,於後命終,盡得生天,帝釋諸天,異口同音,歡喜讚嘆。爾時如來告諸大眾:彼時鳥者,即我身是;兔是舍利;獼猴即是大目乾連;白象即今阿難陀是。四獸行恩,尚感如是廣大功德,豈況其人,如無恩義也。  唐僧統和尚讚述四獸恩義頌為先修行孝因果,今感得成佛之緣,其由如是。  奇哉四獸,能結好事,  敬大識小,以樹為類。  布義行恩,低心下意。  動止相隨,匪辭重累。  連襟綴袖,陳雷莫比。  感世清平,災殃不起。  風雨順時,吉祥呈瑞。  迦屍國人,無不歡喜。  聖教稱揚,諸天讚美。  後得成佛,福因由此。  按此文前有行半字云:「又將稱讚功德,奉用莊嚴我都僧統和尚,伏願長承帝澤,為灌頂之●師,永鎮台階,讚明王於理化。」  夫齖●新婦者,本自天生,鬥脣閤舌,務在暄(喧)爭。欺兒踏,罵詈高聲,翁婆共語,殊總不聽。入廚惡發,翻粥撲羹,轟盆打●,雹釜打鐺。嗔似水牛料鬥,笑似轆轤作聲。若說軒裙撥尾,直是世間無比。鬥亂親情,欺鄰逐里。阿婆嗔著,終不合觜。將頭自●,竹天竹地,莫(摸)著臥床,佯病不起。見入來,滿眼流淚。夫問來由,有何事意。沒可分梳,口稱是事。翁婆罵我,作奴作婢之相,只是擔眠夜睡,莫與●喫,餓急自起。阿婆向兒言說,索得●屈期醜物入來,與我作底。新婦聞之;從床忽起,當初緣甚不嫌,便即下財下禮,色我將來,道我是底。未許之時,求神拜鬼,及至入來,說我如此。新婦乃索離書,〔廢我別嫁,可會夫婿。翁婆聞道色離書〕,忻忻喜喜。且與緣房衣物,更別造一床氈被。乞求趁卻,願更莫逢相值。新婦道辭便去,口裏咄咄罵詈,不徒錢財產業,且離怨家老鬼,新婦慣喚向村中自由自在,禮宜(儀)不學,女翁不愛,只是手提竹籠,恰似傍田拾菜。如此之流,須為監解,看是名家之流,不交自解。本性齖●,打煞也不改。已後與兒色婦,大須穩審,趁逐莫取媒人之配。阿家詩曰:  齖●新婦甚典硯,直得親情不許見,  千約萬束不取語,惱得老人腸肚爛。  新婦詩曰:  本性齖●處處知,阿婆何用事悲悲,  若覓下官行婦禮,更須換卻百重皮。  自從塞北起煙塵,禮樂詩書總不存,  不見父兮子不子,不見君兮臣不臣。  暮聞戰鼓〔雷〕天動,曉看帶甲似魚鱗,  只是偷生時暫過,誰知〔久後〕不成身。  願得再逢堯舜日,勝朝●舞卻修文,  懃學不辭貧與賤,發憤長歌十二時。  平旦●(寅),少年勤學莫辭貧,  君不見,朱買未得貴,由自行歌自負薪。  日出卯,人生在世須臾老,  男兒不學讀詩書,恰似園中肥地草。  食時辰,偷光鑿壁事慇懃,  丈夫學問隨身寶,白玉黃金未是珍。  隅中巳,專心發憤尋書疏,  每憶賢人羊角哀,求學山中併糧〔死〕。  日南午,讀書不得辭辛苦,  如今聖主召賢才,去耳中華長用武。  日昳未,暫時貧賤何羞恥,  昔日相如未遇時,恓惶賣卜於●市,  晡時申,懸頭刺股士蘇秦,  貧病即令妻●行,意(衣)錦還鄉爭拜秦。  日入酉,金樽多瀉蒲●(桃)酒,  喚君莫棄失徒人,結交承己須朋友。  黃昏戌,●(琴)書獨坐茅庵室,  天子不將印信迎,誓隱山林終不出。  人定亥,君子須(雖)貧禮常在,  松柏縱然經歲寒,一片貞心常不改。  夜半子,莫言屈滯長如此,  鴻鳥只思羽翼齊,點翅飛騰千萬里。  雞鳴丑,莫惜黃金結朋友,  蓬蒿豊得久榮華,飄颻萬里隨風走。  祝曰:唱帝唱帝。沒處安身,乃為入舍女婿。鳴羅鳴羅,劫我新婦,必欺我,打我,弄我,罵我,只是使我,取柴燒火,獨舂獨磨,一賞不過。由嗔嬾墜(惰),空地磨●(秫)大戾。急休急休,不要你絹〔紬〕,跪拜丈人兩拜,當時領妻便發。後有詩人乃為讚越(曰):  可惜英雄大夫兒,如今被使不如奴,  買取鍾鼓上怗看,腰間兩面打桃符。(原文完)九、百鳥名君臣儀仗  是時二月向盡,纔始三春。百鳥林中而弄翼,魚翫水而躍鱗,花照勺(灼),色輝鮮,花初發而笑日,葉含芳而起津。山有大蟲為長,鳥有鳳凰為尊。是時之(諸)鳥即至,雨集雲奔,排備儀仗,一●(倣)人君。  白鶴身為宰相,山●●(鷓鴣)直諫忠臣,  翠碧鳥為紈壇(糾彈)侍御,鷂子為遊奕將軍,  鶬(蒼)鷹作六軍神策,孔雀王專知禁門,  護澤鳥偏知別當,細●子通事舍人,  鴻雁專知禮部,鴻鶴太史修文,  日月鳥夜觀星象,赤觜●晝望煙雲,  突厥鳥權知蕃館,老●專望煙雲,  印尾鳥為無才技,專心遏舞鄉村。  白練帶,色如銀,久在山間別作群。  聞道鳳凰林裏現,將男挾女悉來臻。  薰胡鳥、鵠鵠師、鴻鳥子、●鷯兒、赤觜鴨、碧生(玉)雞,鴛鴦作伴,對對雙飛,奉符追喚,不敢延遲,從此是鳥即至,亦不相違。  濤河鳥,腳●●,尋常傍水覓魚喫,  野鴨遙見角●來,●頭水底覓不得。  白鸚鵡,赤雞赤,身上毛衣有五色,  兩兩三三傍水波,向日遙觀真錦翼。  巧女子,●憐喜,樹梢頭,養男女,  銜茅花,拾柳絮,窠裏金針誰解取?  隴有道,出鸚鵡,教得分明解人語。  人衷般糧總不如,籠裏將來獻明珠(主)。  鸅鶝亦曾作老鼠,身上無毛生肉羽,  恰至黃昏即出來,白日何曾慕風雨!  念佛鳥,提胡盧,尋常道酒不曾酤。  澤雉沿身百種有,鵪鶉向後一物無。  獨舂鳥,悉鼻卑,出性為便高樹枝,  雀公身寸惹子大,卻謙(嫌)老●沒毛衣。  吉祥鳥,最靈喜,出在臺山巖長裏,  忽然現出彩雲中,但是人人皆頂禮。  花沒鴿,色能姜,一生愛踏伽藍地,  野鶻人家最有靈,好事於先來送喜。  黑鸐●,黃花樓,飛來飛去傍山頭,  山鵲觜紅得人愛,群神身獨處飛。  寒豪(號)〔□〕,夜夜號,青雀兒色能青,  毛衣五色甚〔□〕明,聞道鳳凰林裏現,  皆來拜舞在天庭了也  百鳥名一卷 庚寅年十二月日押牙索不子自手記□【卷 八】一、搜神記一卷句道興撰  行孝第一  昔有樊寮至孝,內親早亡,繼事後母。後母乃患惡腫,內結成癰,楚毒難忍,風(夙)夜不寐。寮即愁煩,衣冠不解,一月餘日,刑(形)體羸瘦,人皆不識。寮欲喚師針灸,恐痛,與口於母腫上吮之,即得小差,以膿血數口流出,其母至夜,便得眠臥安穩。夜中夢見兒(鬼)來語母曰:「其瘡上復得鯉魚哺之,後得無病,壽命延長。若不得鯉魚食之,即應死矣。」寮聞此語,憂心恐懼,仰面向天而歎曰:「我之不孝,今乃如此,十一月冬冰結凝之時,何由得此魚食?」即抱母頭而別,出入行哭,悲啼泣淚,仰天而歎曰:「天若憐我,願魚感出,無神休也。」寮乃脫衣覆冰之上,不得魚,遂赤體臥冰之上。天知至孝,當寮背下,感出鯉魚一雙。心生歡悅,將歸與母食之,及哺之於瘡上,即得差矣。命得長遠,延年益壽,乃得一百一十而終也。樊寮至孝,松柏終不改易。  昔有張嵩者,隴西人也,有至孝之心。年始八歲,母患臥在床,忽思堇菜而食之。嵩聞此語,蒼(倉)忙而走,向地覓堇菜,全無所得,遂乃發聲大哭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母〕今得患,何時得差。天若憐我,願堇菜化生。」從旦至午,哭聲不絕,天感至孝,非時為生堇菜。遂將歸家,奉母食之。因食堇菜,母得痊癒。嵩後長大成人,母患命終。家中富貴,所造棺槨墳墓,並自手作,不役奴僕之力。葬送亦不用車牛人力,惟夫婦二人,身自負上母棺,已(以)力擎於車上推之。遣妻牽挽而向墓所。其時日有卒風暴雨,泥塗沒膝,然葬送道上,清塵而起。嵩葬既訖,於墓所三年親自負土培墳,哭聲不絕,頭髮落盡,哭聲不止。天知至孝,於墓所直北起雷之聲。忽有一道風雲而來到嵩邊,抱嵩置墓東八十步,然始霹靂冢開,出其棺,棺額上云:「張嵩至孝,通於神明,今日孝感至誠,放母卻活延命,更得三十二年。任將歸嬭侍奉。聞者無不嗟嘆斯事,〔自古至今,未聞斯事,天子〕遂拜嵩為今(金)城太守,後遷為尚書左僕射。事出織終傳。  昔有焦華〔者〕至孝,長安人也。漢末時,〔為〕尚書左僕射。其父身上患□,焦華甚有孝心,侍養父母,衣冠不解,晝夜憂心,恐懼所及。其父困患,華歸家曰:「兄弟二人,父若不差,身死地下,誰當事父?」父曰:「汝身長嬌能非輕,不可絕其後嗣,汝更勿言。比來夢惡,定知不活,聞我精好之時,汝等即報內外諸親,在近者喚取,將與分別。」華問父曰:「患來夢惡何事?」父曰:「吾夢見天人下來取我,語曰:『汝欲得活,時得瓜食之一頓,即活君也。而不得瓜食之,不經旬日,終須死矣。』今十二月非時,何由可得眾食,是故知死。」華聞此語,氣咽含悲,食飲不下,聲塞頓絕。乃至十日,後始更甦。夢見神喚焦華,汝有孝心,上感於天,天使我送眾一雙與汝來,君宜領取,與父充藥。華遂夢中跪拜而受眾。夢覺,即於手中有眾一雙,香氣滿室,而奉其父,父得眾食,其病得差。故語云:仲冬思眾告焦華,父得食之。凡人須有善心,孝者天自吉之。事出史記。  昔皇(黃)帝時,有榆(俞)附者,善好良醫,能迴喪車,起死人。榆附死後,更有良醫。至六國之時,更有扁鵲。漢末,開腸●,洗五臟,劈腦出蟲,乃為魏武帝所殺。  昔有扁鵲,善好良醫,遊行於國。聞虎(虢)君太子患,死已經八日,扁鵲遂請入見之,還出語人曰:「太子須(雖)死,猶故可活之。」虢君聞之,遂喚扁鵲,入活太子,遂還得活。虢君大悅,即賜金銀寶璧與鵲,鵲辭而不受。虢君曰:「今活吾子,即事不違,乃不取受者,何也?」鵲曰:「太子命故未盡,非臣卒能活得。」遂不受之去也。  昔有管輅,字公明,善好良才。爾時六月中旬,行過平原,見一年少,始可十八九矣,在道南刈麥,然管輅嗟嘆而過。其年少問老人曰:「何以嗟嘆?」管輅復問年少曰:「汝姓何字誰?」年少對曰:「姓趙名顏子。」〔公明〕曰:「向者更無餘事,直以憐卿好年少,明日午時忽然卒死,是故嗟嘆也。」顏子問曰:「丈人豈非管輅!」曰:「我是。」顏子即叩頭,隨逐乞命。管輅曰:「命在於天,非我能活。〔卿且去〕,宜急告父母知,莫令●●(匆匆)。」顏子於是歸家,速告父母。父母得此語已,遂即乘馬奔趁,行至十里趁及。遂拜管輅,諮請之曰:「〔小〕兒明日午時將死,〔管聖如〕何憂憐,方可救命。」管輅曰:「君但且還家,備覓麋鹿脯一斤,清酒一,明日午時剋(刻)到君家,方始救之,未知得否?」其父遂即還,備覓酒脯而待之。管輅明日於期即至,語顏子曰:「卿昨日刈麥地南頭大桑樹下,有二人樗蒲博戲,今〔卿〕將酒脯往其處酌合裏置脯,往其處酌,他自取之,若借問於卿嗔怒,〔但向拜之,慎勿言,其中有一人救卿〕,吾在此專待卿消息。」顏子行管輅之言,即將酒脯到大桑樹下,乃見二人博戲,前後欲休,侍從非常。顏子遂酌酒與之,其人得酒即飲,貪博戲不看。飲酒欲盡,博戲欲休,北邊坐人,舉頭見顏子,忽然大努(怒)曰:「小人,我遣你早去,因何違他期日!如午時不去,何由態(能)仍酌我酒來。」顏子再拜,不敢更言。南邊坐人語北邊坐人曰:「凡喫人一食,慚人一色,喫人兩食,與人著力。朝來飲他酒脯,豈可能活取此人!」北邊坐人曰:「文案已定,何由可改。」南邊坐人曰:「暫借文書看之。」〔此年始十九,易可改之〕。把筆顛倒句著,語顏子曰:「你合壽年十九即死,今放你九十合終也。」〔自爾已來,世間有行文書顛倒者,即乙復〕,因斯而起。迴到家,見管輅,始語顏子曰:「北邊坐人是北斗,南邊坐人是南斗。凡人受胎皆從南斗過,見一人生,無量歡喜。北斗注殺,見一人死,皆大歡喜,此之是也。」〔事出異勿(物)志。〕  昔齊景公夜夢見病鬼作二蟲(蟲)得病,著人遂向外國請醫人秦瑗(緩)至齊國境內。景公夜夢見病鬼作二枚蟲從景公鼻出,化作二童子,並著青衣,於景公床前而立,遞相言語,秦緩者,大好良醫,今來入齊境內,必殺我二人,共作逃避之計。有一童子不肯,〔曰〕:「天遣我等取景公,如何走去。你居膏●(肓)之上,我居膏肓之下,針灸所不能及,醫藥所不能至,此是禁穴,縱秦緩至,能奈我何。」其二童子,還化作二蟲,從景公口入腸中。夢覺,即知死矣。不經旬日,秦緩到來,遂與景公體(候)脈,良久,語景公曰:「病不可治也。何為?緣病鬼在膏肓之上,膏肓之下,此是禁穴,針灸所不能及,醫藥所不能至,必死矣,無知(可)奈何。」景公曰:「一如朕夢。」遂不治之。後加重贈,以禮發遣。秦緩去後,經三日便死。事出史記。  昔有劉安者,河間人也。年少時得病死,經七日而乃復甦。帝命然得歸,遂能善卜。與人占之,上(尚)猶知未來之事,萬不失一。河間有一家,姓趙名廣,櫪上有一白馬,忽然變作人面,其家大驚怕,往問先生劉安。安曰:「此怪大惡,君須急速還家,去舍三里,披髮大哭。」其家人大小聞哭聲,並悉驚怖,一時走出往看。合家出後,四合瓦舍,忽然崩落,其不出者,合家總死。廣於後更問〔劉安曰:「是何災異也。」安曰:「無他〕,公堂舍西頭壁下深三尺,有三箇石龍,今日災禍已過,慎莫發看,發看必令人貧矣。若不發看,後克富貴,此是神龍〔也。」而〕廣不用劉安之言,遂發看之,有一赤物大如屋椽,衝突出去上天。其後廣家大貧困,終日常行乞食而活生命。事出地理志。  昔有辛道度者,隴西人也。在外遊學,來至雍州城西五里,望見四合瓦舍赤壁白柱,有青衣女郎在門外而行。道度糧食乏盡,飢渴不濟,遂至門前乞食。語女郎曰:「我是隴西辛道度,遊學他方,糧食乏盡,希望娘子為道度向主人傳語,乞覓一餐。」女子遂入告女郎,且說度語,報知女郎。女郎曰:「此人既遠方學問,必是賢才,語客入來,我須見之。」女子還出迎來,然道度趨蹡而入,已至閤門外,覺非生人,辭欲卻出,遂不敢還,即卻入見秦女。女郎相拜訖,度遂令西床上坐,女即東床上坐,遂即供給食飲。女郎即諮度曰:「我是〔秦〕文王女,小遭不幸,無夫獨居,經今廿三年,在此棺壙之中,今乃與君相逢,希為夫婦,情意如何?」度遂乃數有辭相問,即為夫婦之禮。宿經三日,女郎語度曰:「君是生人,我是死鬼,共君生死路殊,宜早歸去,不能久住。」度曰:「再宿一夜而稠(綢)繆,今日以何分別,將何憑為信記?」女郎遂於後床上,取九子鹿(簏)中開取繡花枕,價值千金,與度為信。其簏中更有一金枕,〔度是生人,貪心金枕,乃不肯取繡枕,欲得金枕〕。女郎曰:「金枕是我母遺贈之物,不忍與君。」度再三從乞金枕,女郎遂不能違,即與金枕為信。還遣青衣女子二人,送度出門外。忽然不見瓦舍,唯見大墳巍巍,松柏參天,度慌怕,衝林走出墓外。看之,懷中金枕仍在。遂將詣〔秦〕市賣之。其時正見秦文王夫人乘車入市觀看,遂見金枕,識之。問度曰:「何處得之?」度與實言答之。夫人遂即悲泣,哽咽不能〔自〕勝。發使遂告秦王。王曰不信,遂遣兵士開墓發棺看之。送葬之物,事事總在,惟少金枕。解縛看之,遂有夫婦行禮之處。秦王夫婦然後始歡喜,歎曰:「我女有聖德通於神明,乃能與生人通婚,真是我女夫。」遂封度為駙馬都尉,勞賜以玉帛車馬侍從,令還本鄉。因此已來,後人學之,國王女夫名為駙馬,萬代流傳不絕。事出史記。  昔有侯霍,〔白馬縣人也〕,在田營作,聞有哭聲,不見其形,經餘六十日。秋間因行田,露濕難入,乃從畔上褰衣而入至地中,遂近畔邊有一死人髑髏,半在地上,半在地中,當眼匡裏一枝禾生,早以欲秀。霍愍之,拔卻,其髑髏,與土擁之,遂成小墳。從此已後,哭聲遂即絕矣。後至八月,侯霍在田刈禾,至暮還家,覺有一人,從霍後行。霍急行,人亦急行;霍遲行,人亦遲行。霍怪之,問曰:「  君是何人,從我而行?」答曰:「我是死鬼也。」霍曰:「我是生人,你是死鬼,共你異路別鄉,因何從我而行?」鬼曰:「我蒙君鋤禾之時,恩之厚重,無物相報。知君未取妻室,所以我明年十一月一日,剋定為君取妻,君宜以生人禮待之。」霍得此語,即忍而不言。遂至十一月一日,聚集親情眷屬,槌牛釀酒,只道取妻,本不知迎處。父母兄弟親情怪之,借問,亦不言委由,常在村南候望不住,欲至晡時,從西方黃塵風雲及卒雨來,直至霍門前,雲霧闇黑,不相睹見。霍遂入房中,有一女子,年可十八九矣,並床褥氈被,隨身資妝,不可稱說。見霍入來,女郎語霍曰:「你是何人,入我房中?」霍語女郎曰:「娘子是何人,入我房中?」女郎復語霍曰:「我是遼西太守梁合龍女,今嫁與遼東太守毛伯達兒為婦。今日迎車在門前,因大風,我漸出來看風,即還家入房中,其房此(不)是君房?」霍曰:「遼西去此五千餘里,女郎因何共我爭房?如其不信,請出門看之。」女郎〔驚起〕,出門看之,全非己之舍宅。遂於床後,取九子簏開看,遂有一玉版上有金字,分明云:「天付應合與侯霍為妻」。因爾已來,後人學之,作迎親版通婚書出,因此而起。死鬼尚自報恩,何況生人。事出史記。  昔有侯光侯周兄弟二人,親是同堂,相隨多將財物遠方興易。侯光貨易多利,侯周遂乃損抑,即生惡心,在於郭歡地邊殺兄,拋著叢林之中,遂先還家。光父母借問周,「汝早到來,兄在何處?」周答曰:「兄更廿年,方可到來。」郭歡在田營作此地頭,林中鳥鵲,遼亂而鳴,郭歡怪之,往看,乃見一死人,心生哀愍,遂即歸家,將鍬則為埋藏,營作休罷。中間每日家人送食飯來祭之。經九十餘日,粟麥收了,欲擬歸家,遂辭死人,祝願曰:「我乃埋你死屍靈在此,每日祭祀,經三個月,不知汝姓何字誰,從今已後〔不〕祭汝,汝自努力。」即相分別。後年四月,歡在田鋤禾,乃有一人,忽然在前頭而立,問曰:「君是何人,乃在我前而立?」此人答曰:「我是鬼。」歡曰:「我是生人,你是死鬼,共你異路別鄉,何由來也。」鬼曰:「蒙君前時恩情厚重,無物報恩。今日我家大有飲食,故迎君來,兼有報上之物,終不相違。」歡疑,遂共相隨而去。神鬼覆蔭,生人不見,須臾之間,引入靈床上坐。其祭盤上具有飲食,侯光共歡即喫直淨盡,諸親驚怪,皆道神異。須臾之間,弟侯周入來,向兄家檢校。兄忽然見弟,語歡曰:「殺我者,此人也。生時被殺,死亦怕他。」便即畏懼走出。郭歡無神靈覆蔭,遂即見身,從靈床上起來,具說委由,向侯光父母兄弟,遂即將侯周送縣,一問即口承如法。侯光父母賜歡錢物車馬侍從,相隨取兒神歸來葬之。故曰:侯光作鬼,尚自報恩,何況生人。事出史記。  昔有王景伯者,會稽人也。乘船向遼水興易。時會稽太守劉惠明當官孝滿,遂將死女屍靈歸來,共景伯一處。上宿憂思,月明夜靜,取琴撫弄,發聲哀切。時太守死女聞琴聲哀怨,起屍聽之,來於景伯船外,發弄釵釧,聞其笑聲。景伯停琴曰:「似有人聲,何不入船而來?」鬼女曰:「聞琴聲哀切,故來聽之,不敢輒入。」景伯曰:「  但入有何所疑。」向前便入,並將二婢,形容端正,或(惑)亂似生人,便即賜坐。溫涼以(已)訖。景伯問曰:「女郎因何單夜來至此間?」女曰:「聞君獨弄哀琴,故來看之。」女亦小解撫弄。即遣二婢取其氈被,並將酒肉飲食來,共景伯宴會。既訖,景伯還琴撫弄,出聲數曲,即授與鬼女。鬼女得琴,即嘆哀聲甚妙。二更向盡,亦可綢繆,鬼女歌訖還琴。景伯遂與彈,作詩曰:「今夜嘆孤愁,哀怨復難休,嗟娘有聖德,單夜共綢繆。」女郎云:「實若愁妾恩。當別報道得。」停琴煞(然)燭,遣婢出船,二人盡飲,不異生人。向至四更,其女遂起梳頭,悲傷泣淚,更亦不言。景伯問曰:「女郎是誰家之女,姓何字誰,何時更來相見?」女曰:「妾今泉壤,不睹已來,今經七載,聞君獨弄哀琴,故來解釋。如今一去,後會難期。」執手分別,忽然不見。景伯雙淚衝目,慷慨畏辭,思憶花容,悲情哽咽。良久歎訖,即入船中而坐。漸欲天明,惠女屍邊遂失衣裳雜物,尋覓搜求,遂向景伯船上得,即欲論官。景伯曰:「昨夜孤愁夜靜,月下撫弄,忽有一女郎並將二婢,來入我船,鼓琴戲樂,四更辭去。即與我行帳一具,縷繩一雙,錦被一張,與我為信。我與他牙梳一枚,白骨籠子一具,金釧一雙,銀指環一雙。願女屍邊檢看,如無此物,一任論官。」惠明聞夫婦之禮,於後吉凶逆牙相追。聞者皆稱異哉。  昔秦時韓陵太守趙子元出遊城外,見一女子姿容甚美,年可十五六矣。太守遙問何處女子獨遊無伴。〔女子答曰:「女是客人,寄在城外,是以無伴。」太守〕不知是鬼,乃問之曰:「女能作衣以否,我家雇作衣。」女子曰:「善能作衣也。」即將女子至家。太守即將彩帛遣作衣裳,與錢五百文。三年之中,每來太守家內。為太守憐愍,恆多與價。〔臨欲去時,復重到太守家●(招)念復,復賜金●一枝,金釵兩雙,絹兩疋,〔女郎〕再拜辭〔太守曰:「女明日日中即還鄉里,不得來也〕。太守遣〔人〕送出門外,辭別而去。〔明日城南一百五十步,乃有一塚,女死在下〕。女父母〔路還家〕,迎喪靈還家墳葬。在冢中發出棺木裏得金釵無數,並金鋌、絹兩疋。其父母驚愕怪之。推尋此理,女庸(傭)力,〔太守與之〕。女死有此變異,計非通化,不可得知矣。〔事出晉傳〕。  昔劉泉時,梁元皓、段子京,並是平陽人也。小少相愛,對門居,出入同遊,甚相敬重,契為朋友,誓不相遺。後至長大,皆有英藝之風,俱事劉泉。元皓為尚書左丞相,子京為黃門侍郎。雖即官職有異,二人相愛,曉夜不相離別,天子已下,咸悉知之。於後劉泉拜元皓為京(荊)州刺史,子京為秦州刺史,二人始相分別,各赴所任,經三年,元皓在京州卒,患失音而死。然元皓未送報之間,心憶子京欲囑後事,今為失音,無處申說,停經一旬,神靈見身,不許殯葬,須待子京。妻子驚怕,莫知為計。元皓神靈,遂往秦州通夢與子京語曰:「因患命終,與弟面別,今得見弟。遺語妻子,不解吾語,方欲葬我。我未共弟別,停留在家,弟宜速取埋我。」子京睡中,忽然夢覺,而坐嘆曰:「元皓何意死也!平生神靈與我殊別,計此夢中之言,必不虛也。」子京忽起,動表奏馳,驛馬奔走,往到京州,具如夢中不虛也。失聲大哭,死後再甦,欲至晡時,煩怨嗟嘆。忽出門看,遂見元皓來至子京前,還似平生無異。元皓曰:「弟埋我,死將甘別,我臥處床西頭函子中,有子書七卷,彈琴玉爪一枚,紫檀如意杖一所,與弟為信。願弟領取,若相憶,取如(而)習之。」子京曰:「  弟來蒼(匆)忙,●身更無餘物,遂乃解靴縚一雙,奉上兄為信。」二人慇懃,遂相分別。子京還入向元皓妻子,具論斯事。元皓遂將子京奉上之縚作同心結,而繫自身兩腳,家人皆見雲異哉。於是送葬已訖,子京乃還秦州。後經一年,雲地下太山主簿崩,閻羅王六十日選擇不得好人。皓憶子京,遂至王前,稱秦州刺史段子京神志精勤,甚有實行,堪任為主簿,王可召而授之。王曰:「其人壽命長短?」即令鬼使檢子京帳壽命,合得九十七,今〔者始年〕卅二。王曰:「雖是好人,年命未合死,不可中夭,追來驅使。」皓重啟王曰:「以子京小來親交,情同魚水,若非實是好人,何敢詮舉。皓往自喚取去,請與侍從,子京必當歡喜而來。」於是王即給皓行從並手力精騎,往秦州喚子京。皓遂變成生人,威儀隊仗,乘馬而行。眾人見者,皆避道而過。欲至秦州,先遣人通報。子京忽然驚愕,元皓已終,因何得向此來?遂出走迎。引入廳共坐。良久,供食酒脯訖,州縣諸子及子京家口兒子,並言好客都來,不知元皓是鬼。酒食〔訖〕,二人相將入房而坐。元皓乃云:「王遣我喚弟來,擬與太山主簿,今弟須去。」子京心情不樂,忽然瀝淚而言曰:「大丈夫秦州刺史,坊州牧伯,卻為太山主簿,官位不可卑小。」元皓〔曰〕:「不然,生官賤,死官位不得相望。」元皓恐子京不肯去,遂起拔刀,即欲殺之,以見威力而逼。子京自知不免,即從乞假一年。元皓曰:「閻羅大王今見停選待弟,弟須去,更不得延遲。」子京曰:「若如兄言,豈敢違命。〔可不放弟共妻兒取別〕?」皓曰:「弟既雲從命,且放弟再宿三月,日中剋取弟來,〔弟須〕嚴備裝束待我。」於是二人相送而別。別後,子京即喚親眷辭別,即令遣造棺木衣衾被褥所是送葬之具,事事嚴備。內外諸親,及州縣官寮,悉皆怪之。即問曰:「使君家內,安然無事,造作凶具,擬將何用?」子京曰:「我共見梁元皓為朋友,其人先死,今已奏聞閻羅王遣喚我來,共他為期,不可失時。」子京則香湯沐浴,裝束已了,出門遙望,正見梁元皓鞍馬隊仗到來。即語妻子眷屬曰:「我今死矣,使君見到門來,我不得久住,汝等共我辭別。〔別訖〕,取衣衾覆我面上。」遂即命終。子京死後一年,方來歸舍檢校,住三個月,還卻去。見者並言異哉,方知子京為泰山主簿非虛也。故語云:梁元皓命終夭,段子京吉凶之利。事有萬途,王子真(珍)得鬼力,段子京得〔鬼〕殃。故曰:為力不同科,此之是也。〔事凶(出)妖言傳〕。  昔有段孝真者,京兆人也。漢景帝時,舉孝真為長安縣令。孝真志行清勤,歌揚聲於遐外,孝真以所乘之馬甚快,日行五百餘里。雍州刺史梁元緯以帝連婚,倚恃形勢,見真馬好,遂索真馬。真曰:「  此馬已老不堪,又是父所乘之馬,不忍捨離,不敢輒奉使君,賜廳而坐。」緯恨嫌,即私遣人言道真取物,付獄禁身,不聽家人往看。真知枉死,密使人私報其子:「刺史今為此馬,欲殺我,恨汝等幼小,未能官府。汝等但買〔細好〕紙三百張,筆五管,墨十挺,埋我之時著於我前頭,我自申論。」刺史於獄中自令棒殺。經一月餘日,漢景帝大會群臣政朝之次,真即將表而詣殿前,將使君梁元緯事條。真即變為生人見身,道緯貧濁被枉殺臣,臣今錄梁元緯罪狀條目如右,伏願陛下為臣究問。景帝收表訖,忽然不見孝真,景帝驚怪曰:「宇宙之內,未見此事。」遂捉梁元緯依狀究問,其事是實。帝知枉殺孝真,即將梁元緯等罪人於真墓前斬之訖。遂拜真男為長安縣令。莫言鬼無神異,段孝真神通感也。出博物傳。  昔有秦始皇時,王道憑者,九●縣人也。小少之時,共同村人唐叔諧女文榆花色相知,共為夫婦。道憑乃被征討,沒落南蕃,九年不歸。文榆父母,見憑不還,欲娉與劉元祥為妻。其女先與王憑志重,不肯改嫁。父母憶逼,遂適與劉元祥為妻。已經三年,女即恚死。死後三年,王憑遂卻還家,借問此女在否?村人曰:「其女適與劉元祥為妻,已早死來三年。」憑遂訪知墳墓〔處,往到墓〕前三喚女名,悲哭哽噎,良久乃甦。達(遶)墳三匝,遂啟言曰:「本存終始,生死契不相違,吾為公事牽纏,遂使許時離隔,望同昔日,暫往相看。若有神靈,使吾睹見,若也無神,從此永別。」其女郎遂即見身,一如生存之時。問誶(訊)起居:「本情契要至重,以緣父母憶逼,為君永世不來,遂適與劉氏為妻,已經三年。日夕相憶情深,恚怨而死。今即來還,遂為夫婦。速掘墓破棺,我必活矣。」憑曰:「審如此語,實是精靈通感,天地希有一人。信者,立身之本。」憑遂即發冢破棺。女郎即起結束,隨憑還家。其後夫劉元祥驚怪,深悵異哉。經州下辭,言王憑,州縣無文可斷,遂奏秦始皇。始皇判與王道憑為妻。得一百十年而命終也。  昔有劉寄者,馮翊人也。將牛一頭,向瀛州市賣,得絹二十三疋。迴還向家,至城一百九十里,投主人王僧家止宿。王僧兄弟三人,遂殺劉寄,拋屍靈在東園〔枯井〕裏埋之。然寄精靈通感,即夜向家屬夢與兄云:「〔昨向〕瀛州賣牛,得絹二十三疋,迴還去州,行至城南一百九十里裏,〔投寄主人王僧世家宿。為主人煞我,埋在舍東園裏枯井中,取絹東行南頭屋裏〕櫃子中藏之。」然兄夢覺驚恐,今有斯事,煩怨思慕,其弟今被賊所殺,夜來夢屬之言,必應實也。遂即訪問王僧家衣(於)舍,東園裏〔枯井〕捉獲弟屍靈,屋裏南頭櫃中得本絹二十三疋。一如神夢之言。即捉王僧送州推勘,事事依實,都市(是)思尋鬼語,大有所憑,如此通於神明,坐作立報。事出南妖皇(異?)記。  昔有周宣王,信讒言,枉殺忠臣杜伯,杜伯臨死之時,仰面向天曰:「〔杜伯無罪〕,王曲取讒佞之言,枉殺臣。〔今死矣,無罪知復何言,如其當先天下〕。經三年,必殺王。王莫不知。」王知之大怒曰:「我是萬乘之主,縱枉殺三五人,有何罪過。」遂殺之。後更至三年,宣王遂出城田獵,行至城南〔門外〕,見杜伯前後侍從鬼兵隊仗,乘赤馬,朱籠冠,赫奕,手執弓箭,當路向宣王射之,〔王〕走退無路,百寮已下,咸而見之。政(正)射著王心,王心痛,便即還宮。不經三日,宣王死矣。古詩云:凡人不可枉殺,立當得報,事出太史。  昔有劉義狄者,中山人也。甚能善造千日之酒,飲者醉亦千日。時青州劉玄石善能飲酒,故來就狄飲千日之酒。狄語玄石曰:「酒沸未定,不堪君喫。」玄石再三求乞取嘗,狄自取一盞與嘗,飲盡。玄石更索,狄知克(已)醉,語玄石曰:「今君已醉,待醒更來,當共君同飲。」玄石嗔而遂去。玄石至家,乃即醉死。家人不知來由,遂即埋之。至三年,狄往訪之玄石家,借問玄石。家人驚怪,玄石死來,今見三載,服滿以(已)除脫訖,於今始覓。狄具言曰:「本共君飲酒之時,計應始醒,但往發●破棺,看之,的不死爾!」家人即如狄語,開●看之,玄石面上白汗流出,開眼而臥,遂起而言曰:「你等是甚人,向我前頭?飲酒醉臥,今始得醒。」●上人看來,得醉氣,猶三日不醒,是人見者,皆雲異哉。  昔有吳王孫權時,有李純者,襄陽紀南人也。有一犬字烏龍,純甚憐愛,行坐之處,每將隨。後純婦家飲酒醉,乃在路前野田草中倒臥,其時襄陽太守劉遐出獵,見此地中草木至深,不知李純在草醉臥,遂遣人放火燒之。然純犬見火來逼,與口曳純牽脫,不能得勝。遂於臥處直北相去六十餘步,有一水澗,其犬乃入水中,腕(宛)轉欲濕其體,來向純臥處四邊草上,周遍臥處合(令)草濕。火至濕草邊,遂即滅矣,純得免難,犬燃死。太守及鄉人等與造棺木墳墓,高千餘尺,以禮葬之。今紀南有義犬冢,即此是也。聞之者皆云:異哉,狗犬猶能報主之恩,何況人乎。  昔有李信者,陳留信義人也。為人慈孝,善事父母。年三十八,夜中夢見伺命鬼來取,將信向閻羅王前過,即判付司依法處分。信即經王訴云:「信與老母偏苦,小失父蔭,今既命盡,豈敢有違。但信母年老孤獨,信今來後,更無人看待,伏願大王慈恩,乞命於後。」問信母年命,合得幾許?鬼使曰:「檢信母籍年壽命,合得九十,更餘二十七年未盡。」王曰:「少在二十七年,亦矜放之。」鬼使更奏曰:「如信之徒,天下何限,今若放之,恐獲例者眾。」王聞此語,還判從死。鬼眾嗔信越訴,遂截頭手,拋著鑊中煮之。於時大王使人喚來,卻欲放信還家,侍養老母。鬼使曰:「你頭手已入鑊中煮損,無由可得。且借你別頭手,著過王了,卻來至此,與你好頭手將歸,慎勿私去。今緣事逼,且與你胡頭,王且放歸家侍養老母。」信聞放歸,心生歡喜,便即來還,忘卻放鬼使邊取好頭手。然夢覺,其頭手並是胡人,信即煩惱,語其妻曰:「卿識我語聲否?」妻曰:「語聲一眾,有何異也?」信曰:「我昨夜夢見異事,卿若曉起時,將被覆我頭面。若欲送食至床前,閉門而去,自取食之。」其妻即依夫語,捉被覆之而去。乃送食來,語其夫曰:「有何異事?」忽即發被看之,乃有一胡人床上而臥。其婦驚懼,走告姑曰:「阿家兒昨夜有何變怪,今有一婆羅門胡,在新婦床上而臥。」姑聞此語,即將棒杖亂打信頭面,不聽分疏。鄰里聞聲者走來,問其事由。信方始得說委曲。始知是兒,遂抱悲哭。漢帝聞之,怪而問曰:「自古至今,未聞此事。雖則假託胡頭,孝道之至,通於神明。」即拜信為孝義大夫。神夢之威,乃至如此,異哉。  昔王子珍者,太原人也。父母憐愛,歎曰:「我兒一生未得好學,遂〔遣〕向定州博士邊孝先生下入學,先生是陳留信義人也。其先生廣涉稽古,問對無窮,自孔子歿後,唯有邊先生一人,領徒三千,莫如歸伏,天下之人,無有勝者,是以四海之內,皆就邊先生學問。子珍行至定州境內三十里,在路側槐樹下止息。有一鬼變作生人,復如此樹下止息。子珍信為生人,不知是鬼。珍〔因而問〕曰:「君從何處來?」鬼復問珍曰:「年少從何處來?」珍答曰:「父母以珍學問淺薄,故遣我向定州邊先生處入學,更無餘事。」鬼復問珍曰:「年少姓何字誰?」珍曰:「姓王字子珍。太原人也。」鬼曰:「我是勃海人也。姓李名玄,父母早亡,兄弟義居。兄以我未學,遣我往於邊先生處入學。於今已後,共卿同學。」珍見其年長,遂起拜玄共為兄弟。同行至定州主人家,飲酒契為朋友,生死貴賤,誓不可相違,李玄在學三年中,才藝過於邊先生。先生問李玄:「非是聖人乎?何故神明甚異於眾。先自多能,今者不如李生也。更有何術,願爾一法(說)。」李玄於是再拜邊先生曰:「弟子宿會有緣,得先生教授,不知何意如此。」邊先生即用玄為助教授,教授諸徒,皆威玄。感得學內並皆無有非法。如有非法者,即當決罪。仍於私房,教子珍解義,如不得,即決罪。珍事玄喻如師父,更不自專。珍〔之〕學問,因此得成。後有太子舍人王仲祥,太原人也。先與子珍微親,遂來過學。一夜同宿,乃覺李玄是鬼。明日路上,共珍執手取別,遂語珍曰:「我與弟親故,今見異事,不可不道。弟今朋友,不得好人。」珍曰:「李玄今日若論學問,即是儒士君子。至容貌,世間希有,更嫌何事,雲不得好人。」〔祥曰〕:「我之所論,非言〔人事容貌,弟是生人,李玄是鬼〕,生死有別,焉為朋友。弟若不信,今夜取新草一束。鋪之而臥,弟與別頭而臥。早起看之,弟臥處草實,鬼臥處草虛。」然後檢草鋪之,明日起看,果如仲祥之言,子珍始知是鬼。方便語玄曰:「外有風言,雲兄是鬼,未審實否?」玄曰:「我是鬼也,昨〔夜〕王仲祥來,覺我是鬼,故語弟知,何人知我變化。但閻羅王見我年少,用我為省事。王以我學問不廣,故遣我就邊先生處學問,若三年即達,即與我太山主簿,如其不達,退入平人。蒙邊先生教誨。不經周年,學問得達。以任太山主簿,已經二年。直為弟未還家,情恩眷戀,為此未去。弟今知我是鬼,私情畏懼,我亦不共弟同遊,我宜還矣。我前者患背痛之時,直為言弟父之人,道我阿黨,不與判斷。王不問委曲,直決痛杖一百,是以背痛也。王更近來親自直問判事。弟父今見身,實欲斷入死簿。弟須急去家,父若猶生氣,直將酒脯於交道祭我,三喚我名,即來救之,必得活矣。若氣已絕,無可救濟,知復奈何!知復奈何!弟今學問,應得成也。但好努力立身慎行,我能與弟延年益壽,諮請上帝,與弟太原郡太守,光州刺史。」子珍遂與分別。去至家內,見父猶有氣存,即將清酒鹿脯,往至交道祭之。三喚其名,應時而至,乘白馬朱衣籠冠,前後騎從無數,非常赫奕。別有青衣〔童子〕二人,〔前頭〕引道,與珍相見,還〔如〕同學之時。即問珍父患狀如何?珍答曰:「父今失音不語,少有生氣見存,願兄救命。」即語珍曰:「〔弟且合眼,將弟見父。」珍即合眼,須臾之間,玄將珍至閻羅王府門前,並向北。玄復語珍曰〕:「向者欲將弟見父,父在獄中禁身,形容憔悴,不可看之,弟無勞見之。今有一人著白蔥,徒跣,戴紫錦帽子,手把文書一卷,是言弟父之人,即將後衙,向我前來。今與弟取弓箭在此專待專待,遙見來時,便射殺之,父患差矣。如不殺之,父入死簿,終不得活。」言未絕之間,其人即來。玄即指示子珍,「此人是也,宜好射之。我須向衙頭判事去,不得在此久住,他人怪我。」〔玄〕上衙去後,所言之人直來接近珍邊過,〔珍〕便即挽弓而射之。乃看著左眼,失落文書,掩眼走出。珍即檢取文書讀看,文書兩紙,並是父名。玄語珍曰:「〔羅王聞生人之(臭),弟須早去,不得久住在此。怨家之人射著何處?」珍答曰:「射著左眼。」玄曰:「乃不見著要處,眼差還來相害。弟父今且得片時將息,弟到家訪覓怨家殺卻,然得免其難。」珍〔曰〕:實不知〔怨家〕何人是也。」〔玄〕又語珍曰:「但與弟舊怨者殺之。」當時煩惱與別,更審借問怨家姓名,弟但到家思維。珍即至家,與舊怨者亦無。唯失白公雞,不鳴已經七日,不知何處在,東西求覓,乃在籠中見之,瞎左眼而臥。珍曰:「我怨家者,即此是也。所射左眼,著白蔥者,是雞身,徒跣者,雞足也。著紫錦帽子者,頭上冠也,此是我怨家。」遂殺作羹,與父食之,因此病差也。子珍為太原郡太守。漢景帝時,拜子珍光州刺史,壽命得一百三十八年而終矣。天下得鬼力,無過王子珍。故語曰:白公雞,不合畜,畜即害家長;白狗不得養,養即妨主人,此之為(謂)也。〔事出幽名錄〕。  昔有田崑崙者,其家甚貧,未娶妻室。當家地內,有一水池,極深清妙。至禾熟之時,崑崙向田行,乃見有三個美女洗浴。其崑崙欲就看之,遙見去百步,即變為三箇白鶴,兩箇飛向池邊樹頭而坐。一箇在池洗垢中間。遂入穀●(茇)底,匍匐而前往來看之。其美女者乃是天女,其兩箇大者抱得天衣乘空而去。小女遂於池內不敢出池,其天女遂吐實情,向崑崙道:「天女當共三箇姊妹,出來暫於池中游虛,被池主見之,兩個阿姊當時收得天衣而去,小女一身邂逅中間,天衣乃被池主收將,不得露形出池,幸願池主寬恩,還其天衣,用蓋形體出池,共池主為夫妻。」崑崙進退思量,若與此天衣,恐即飛去,崑崙報天女曰:「娘子若索天衣者,終不可得矣。若非吾脫衫,與且蓋形,得不?」其天女初時不肯出池,口稱至暗而去。其女延引,索天衣不得,形勢不似,始語崑崙,亦聽君脫衫,將來蓋我著出池,共君為夫妻。其崑崙心中喜悅,急卷天衣,即深藏之。遂脫衫與天女。被之出池。語崑崙曰:「君畏去時,你急捉我,著還我天衣,共君相隨。」崑崙生死不肯與天女,即共天女相將歸家見母。母實喜歡,即造設席,聚諸情親眷屬之言日呼新婦。雖則是天女,在於世情,色慾交合,一種同居。日往月來,遂產一子,形容端正,名曰田章。其崑崙點著西行,一去不還。其天女曰:夫之去後,養子三歲,遂啟阿婆曰:「新婦身是天女,當來之時,身緣幼小,阿耶與女造天衣,乘空而來。今見天衣,不知大小,暫借看之,死將甘美。」其崑崙當行去之日,殷勤屬告母言:「此是天女之衣,為深舉(●),勿令新婦見之,必是乘空而去,不可更見。」其母告崑崙曰:「天衣向何處藏之,時得安穩?」崑崙共母作計,其房自外,更無牢處,惟只阿孃床腳下作孔,盛著中央,恆在頭上臥之,豈更取得。遂藏●訖,崑崙遂即西行。去後天女憶念天衣,肝腸寸斷,胡至意日無歡喜,語阿婆曰:「暫借天衣著看。」頻被新婦咬齒,不違其意,即遣新婦且出門外小時,安庠入來。新婦應聲即出。其阿婆乃於床腳下取天衣,遂乃視之。其新婦見此天衣,心懷愴切,淚落如雨,拂模形容,即欲乘空而去。為未得方便,卻還分付與阿婆藏著。於後不經旬日,復語阿婆曰:「更借天衣暫看。」阿婆語新婦曰:「你若著天衣棄我飛去。」新婦曰:「先是天女,今與阿婆兒為夫妻,又產一子,豈容離背而去,必無此事。」阿婆恐畏新婦飛去,但令牢守堂門。其天女著衣訖,即騰空從屋窗而出。其老母搥胸懊惱,急走出門看之,乃見騰空而去。姑憶念新婦,聲徹黃天,淚下如雨,不自捨死,痛切心腸,終朝不食。其天女在閻浮提經五年已上,天上始經兩日。其天女得脫到家,被兩箇阿姊皆罵老●,你共他閻浮眾生為夫妻,乃此悲啼泣淚其公母,乃兩箇阿姊語小女曰:「你不須乾啼濕哭,我明日共姊妹三人,更去游戲,定見你兒。」其田章年始五歲,乃於家啼哭,喚歌歌孃孃,乃於野田悲哭不休。其時乃有董仲先生來賢(閒)行。知是天女之男,又知天女欲來下界。即語小兒曰:「恰日中時,你即向池邊看,有婦人著白練裙,三箇來,兩箇舉頭看你,一箇低頭佯不看你者,即是〔你〕母也。」田章即用董仲之言,恰日中時,遂見池內相有三箇天女,並白練裙衫,於池邊割菜。田章向前看之。其天女等遙見,知是兒來,兩箇阿姊語小妹曰:「你兒來也。」即啼哭喚言阿孃,其妹雖然慚恥不看,不那腸中而出,遂即悲啼泣淚。三箇姊妹遂將天衣,共乘此小兒上天而去。天公見來,知是●甥,遂即心腸憐愍,乃教習學方術伎藝能。至四五日間,小兒到天上,狀如下界人間,經十五年已上學問。公語小兒曰:「汝將我文書八捲去,汝得一世榮華富貴。儻若入朝,惟須慎語。」小兒選(旋)即下來,天下所有問者,皆得知之,三才俱曉。天子知聞,即召為宰相。於後殿內犯事,遂以配流西荒之地。於後,官眾遊獵,在野田之中,射得一鶴,分付廚家烹之。廚家破割其鶴嗉中,乃得一小兒,身長三寸二分,帶甲頭牟,罵辱不休。廚家以事奏上官家,當時即召集諸群臣百寮,及左右問之,並言不識。王又遊獵野田之中,復得一板齒,長三寸二分,●(齎)將歸回,擣之不碎。又問諸群臣百官,皆言不識。遂即官家出敕,頒宣天下,誰能識此二事,賜金千斤,封邑萬戶,官職任選。盡無能識者。時諸群臣百官,遂共商議,惟有田章一人識之,餘者並皆不辯。官家遂發驛馬走使,急追田章到來。問曰:「比來聞君聰明廣識,其(甚)事皆知。今問卿天下有大人不?」田章答曰:「有。」「有者誰也?」昔有秦胡亥是皇帝之子,當為昔魯家鬥戰,被損落一板齒,不知所在。有人得者,驗之官家,自知身得。」更款問曰:「天下有小人不?」田章答曰:「有」。「有者是誰也?」「昔有李子敖身長三寸二分。帶甲頭牟,在於野田之中,被鳴鶴吞之,猶在鶴嗉中遊戲,非有一人獵得者,驗之即知。」官家道好。又問:「天下之中有大聲不?」章答曰:「有。」「有者何也?」「雷震七百里,霹靂一百七十里,皆是大聲。」「天下有小聲不?」章答曰:「有。」「有者何也?」「三人並行,一人耳聲鳴,二人不聞,此是小聲。」又問:「天下之中,有大鳥不?」田章答曰:「有。」「有者何也?」「大鵬一翼起西王母,舉翅一萬九千里,然始食,此是也。」又問:「天下有小鳥不?」曰:「有。」「有有(者)何是也?」「小鳥者無過鷦鷯之鳥,其鳥常在蚊子角上養七子,猶嫌土廣人稀。其蚊子亦不知頭上有鳥,此是小鳥也。」帝王遂拜田章為僕射。因此以來,帝王及天下人民,始知田章是天女之子也。  史記曰:孫元覺者,陳留人也。年始十五,心愛孝順。其父不孝,元覺祖父年老,病瘦漸弱,其父憎嫌,遂縛筐轝舁棄深山。元覺悲泣諫父。父曰:「阿翁年老,雖有人狀,惛耄如此,老而不死,化成狐魅。」遂即舁父棄之深山。元覺悲啼大哭,隨祖父俱去於深山,苦諫其父,父不從。元覺於是仰天大哭,又將輿歸來。父謂覺曰:「此凶物,更將何用?」覺曰:「此是成熟之物,後若送父,更不別造。」父得此語,甚大驚愕:「汝是吾子,何得棄我。」元覺曰:「父之化子,如水之下流,既承父訓,豈敢違之。」父便得感悟,遂即卻將祖父歸來,精勤孝養,倍於常日。孔子歎曰:「孝子不違其親,此之為也。」英才論云:「鄭弘仁義,與車馬衣物讓弟,不自著衣,名流天下,舉為郡〔孝〕,位至司徒也。」  昔有郭巨者,字文氣,河內人也。家貧,養母至孝。巨有一子,年始兩歲,巨語妻曰:「今飢貧如此,老母年高,供懃孝養,恐不安存。所有美味,每減與子,令母飢羸,乃由此小兒。兒可再有,母難重見。今共卿殺子,而存母命。」妻從夫言,不敢有違。其妻抱子往向後園樹下,欲致子命。巨身掘地,欲擬埋之,語其妻曰:「子命盡未?」妻不忍即害,必稱已死。巨掘地得一尺,乃得黃金一釜,釜上有銘曰:「天賜孝子之金,郭巨殺子存母命,遂賜黃金一釜。官不得奪,私不得取。」見金驚怪,以呼其妻,妻乃抱子往看。子得平存未死,妻乃喜悅。遂即將送縣,縣牒上州,州送上臺省,天子下制,金還郭巨,供養其母,標其門閭,以立孝行,流傳萬代。後漢人也。  昔有丁蘭者,何內人也。早失二親,遂乃刻木為母,供養過於所生之母。其妻曰:「木母有何所知之,令我辛勤,日夜侍奉。」見夫不在,以火燒之。蘭即夜中夢見亡母語蘭曰:「新婦燒我面痛。」寢寐心惶,往走來歸家,至木母前,〔乃見木母〕倒臥在地,面被火燒之處。蘭即泣淚悲啼,究問不知事由。妻當巨諱,抵死不招。其時妻面上瘡出,狀如火燒,疼痛非常,後乃求哀伏首,始得差也。  昔劉向孝子圖曰:有董永者,千乘人也。小失其母,獨養老父,家貧困苦,至於農月,與轆車推父於田頭樹蔭下,與人客作,供養不闕。其父亡歿,無物葬送,遂從主人家典田,貸錢十萬文。語主人曰:「後無錢還主人時,求與歿身主人為奴一世常(償)力。」葬父已了,欲向主人家去。在路逢一女〔子〕,願與永為妻。永曰:「〔我〕孤窮如此,身復與他人為奴,恐屈娘子。」女曰:「不嫌君貧,心相願矣,不為恥也。」永遂共到主人家。主人曰:「本期一人,今二人來何也?」主人問曰:「女有何伎能?」女曰:「我解織。」主人曰:「與我織絹三百疋,放汝夫妻歸家。」女織經一旬,得絹三百疋。主人驚怪,遂放夫妻歸還。行至本相見之處,女辭永曰:「我是天女,見君行孝,天遣我借君償債,今既償了,不得久住。」語訖,遂飛上天。前漢人也。  昔有楚王夫人鄭袖,年老不共同床席,王遂遣之。有一美妾,憐愛非常,袖心恨怨,不出其口。遂於私處語妾曰:「王看你大好,惟憎你鼻大。」其妾因此已後,見王掩鼻。楚王私處問袖曰:「妾近來見我,掩其鼻,何也?」袖對曰:「〔此妾雲〕王身體腥臭,是以掩鼻。」〔其王〕更不思慮,遂遣人入割卻其鼻,由不慮也。  史記曰:孔嵩者,山陽人也。共鄉人范巨卿為友。二人同行,於路見金一段,各自相讓,不取遂去。前行百步,逢〔一〕鋤人語〔之〕曰:我等二人見金一段,相讓不取,今與君。」其人往看,唯見一死蛇在地,遂即與鋤琢之兩段。卻語嵩曰:「此是蛇也,何言金乎?」二人往看,變為兩段之金。遂相語曰:「天之與我此金也。」二人各取一段,遂結段金之交也。  史記曰:楚莊王夜夢共後宮美女,並諸群臣飲酒,燭滅未至之間,有一臣來逼於女。女即告王,有一臣無禮逼妾,妾則挽其冠纓而斷。王遂遣左右,且止其燭,莫交而入。遂令諸臣悉挽〔冠〕纓而斷,始聽燭入,莫知誰過也。王曰:「飲人枉(狂)藥,何得責人具禮。」其後數年,晉國兵馬數百萬眾來攻楚。楚人疋馬單槍,不惜身命。直來左右衝突,晉軍兵馬百萬餘眾,並皆退走無路。遂令晉軍大敗,收軍而還。楚王曰:「在陣沒身救朕者,誰也?」喚來。帝問曰:「君是何人,能濟寡人之難。」仕曰:「臣是昔有(者)斷纓之人也。當見王赦罪,每思報君恩也。」王曰:「善哉善哉,不可償也。」  昔孔子遊行,見一老人在路,吟歌而行,孔子問曰:「驗(臉)有飢色,有何樂哉?」老人答曰:「吾眾事已畢,何不樂乎?」孔子曰:「何名眾事畢也?」老人報曰:「黃金已藏,五馬與絆,滯貨已盡,是以畢也。」孔子曰:「請解其語。」老人報曰:「父母生時得供養,死得葬埋,此名黃金已藏。男已娶婦,此名五馬與絆。女並嫁盡,此名滯貨已盡。」孔子歎曰:「善哉善哉,此皆是也。」  昔周國有一人空車向魯國,魯國有一人負父逐糧,疲睏不得前進。齊人遂與魯人載父,行六十里,始分別路而去。後齊人遭事禁身獄中。婦來送食,語其夫曰:「君從小已來,豈可無施恩之處?不見有一人來救君之難。」其夫語妻曰:「卿向魯市上唱聲大喚言曰:齊人空車,魯人負父。齊今遭難,魯在何處?如此必應有人救我命也。」其婦遂用夫言,往至魯市中喚曰:「齊人空車,魯人負父,齊今遭難,魯在何處?」唱聲未了,即有一人不識姓名,來唾婦耳中,更無言語,遂還去也。妻至暮間,更送食來。其夫問妻曰:「卿魯市上得何消息?」妻對夫曰:「唯有一人密來唾新婦耳中,即去也,更無餘語,不得姓名。」其夫曰:「出口入耳,必是好事,應有一人救矣。」即至其夜,乃來穿地作孔,直向牢裏取得齊子,遂免死也。時人云:齊人空車,魯人負父,此之為(謂)也。  昔有楚王共群臣坐食,葅中有水蛭。惠王欲擊出,恐法廚官,遂即裹而食之。惠王先患冷病,因食蛭,病遂吐〔蛭,又腹內冷病,吐出三升,因即宿病永差。王左右及群官等見之,欲追尉官及膳夫等推問罪之。元王曰:「不可為食而罪人。」又欲追宰夫,欲殺罪者,取蛭而吞之。王曰:「天感其意,因此冷病得除。何要令食此蛭。」便捨膳夫之罪。因此已後,國內再興,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萬人安樂,恩沾草木,此之為也!〕  昔有隨侯國使,路由漢水邊轉頭□□出。隨侯憐愍下馬,水中而去,達到齊國。經餘一,見一小兒,形容端正,手●(抱)之而問曰:「卿今是何處?」小□(兒)□答曰(我是漢水神龍,蹔出□□破。當爾之時,性命轉然。蒙君□□,將此珠以報大恩。」侯曰:我本□頭上血流,我心憐愍,以杖撥□□□□身,何敢取君珠也。小(下缺)  羊角哀得左伯桃神夢曰:「昔日恩義甚大,生死救之。」遂即將兵於墓大戰,以●(擊)鼓動劍,大叫揮之,以助伯桃之戰。角哀情不能自勝。遂拔劍自刎而死。願於黃泉相助,以報併糧之恩。楚王曰:「朋有(友)之重,自刎其身,其(奇)哉,奇哉也。」(原文至此已完)二、孝子傳  孝友舜子姓姚,字仲(重)華,父名瞽叟,更取後妻,生一子,名蒙(象)。舜有孝行,後母嫉之,語瞽叟曰:「為我煞舜。」叟用妻言,遺舜●(泥)知母意,手持雙笠上舍。叟從後放火燒之,舜乃與雨(以兩)腋挾笠投身飛下,不損毫毛。後右(又)使舜濤(淘)井。舜既父與灌(罐)承(承)泥,又感天降銀錢致於井中。舜見銀錢,上語父曰:「泥中有銀錢,可以收取。」父母見銀錢,淨(爭)頭競覓,如此往返,銀錢已盡。舜見井中傍有一龕,可以容身。上告父曰:「井泥已盡,可以索出我。」父母遂生惡心,與大石鎮之,將土填塞,驅牛而踐。夫妻相謂曰:「舜之(子)已亡。」於是舜傍搯一穴,內得以東家井連,從井中出,便投歷山,躬耕力作。時飢歉,舜獨豐熟。父坐填井,兩目失明,母亦頑禺(愚),弟復史(失)音,如此辛苦,經十年不自存立。後母負薪向市易米,值舜●(●)米,於是舜見識之,遂便與〔米〕,佯不取錢,如是非一。叟怪之,語妻曰:「氏(是)我重華也。」妻曰:「百尺井底,大石鎮之,豈有治(活)理。」叟曰:「卿但牽我至市,觀是何人。」其妻於是將叟至,叟曰:「據子語音,正似我兒重華。」舜曰:「是也。」於是前抱父大哭,哀動天地。以手拭其父淚。兩目重開,母亦聽(聰)惠,弟復能言。市人見者,無不悲歎稱舜至孝。堯帝聞知,娉與二女,大者俄(娥)皇,小者女英,堯王於是禪位與舜子。女英生子,號曰商均,成人不肖,不肖似像也,不堪嗣位。舜仍禪帝位而歸於禹。出太史公本記。  舜子者,冀邑人也。早喪慈母,獨養老父瞽叟。父取後妻,妻譖其夫,頻欲殺舜。令舜濤井,與石壓之,孝感於天,澈東家井出。舜奔耕歷山。後聞米貴,將來冀都而糶。及見後母,就舜買米。舜識是母,密與其錢及米置囊中,如此數度,〔後母〕到家,具說上事。〔瞽〕腴〔叟〕擬是舜,令妻引手,遂往市都。高聲喚云:「子之語聲,以(似)吾舜子。」舜知是父,遂撥人向父親抱頭而哭,與(以)舌舔其父眼,其眼得再明。市人見之,●不驚怪。詩曰:  瞽叟填井自目盲,舜子從來歷山耕,  將來冀都逢父母,以舌舔眼再還明。  又詩曰:  孝順父母感於天,舜子濤井得銀錢,  父母拋石壓舜子,感得穿井東家連。  姜詩字士遊,廣漢人也。母好食江水,其妻取水不及時還。詩怒遂(逐)其妻。亦孝婦,□猶寄鄰家,不歸父母之弟(第)。詩母好食生魚,□□□□還家,於是舍傍忽生湧泉,味如江水,水中並□□□□魚,母得食之。此蓋孝子至誠,天所酬也。出列女□(傳)。  蔡順字君長,汝南平●人也。少失其父,獨養老母,王奔(莽)末,天下飢荒。緣桑擿揕(椹),赤黑易器盛之。赤眉賊見,向前問之。答曰:黑者奉老母,赤者自供。賊等見,知是孝子,遂不煞順。給米三升,牛蹄一雙,將奉賢母。順母曾至婚家,飲酒過度,嘔吐顛到(倒),順恐母中青(毒),自嘗其口吐。母後命終,停喪堂上,東家火起,與順屋相連,獨身不能移動。乃伏棺號泣,火遂飛過,越燒西家,一時蕩盡。順母生時怕雷,每至大震雷電,順便走繞墳大哭曰:「順在此,願孃莫驚。」太守聞之,若遇天雷,給順車馬,令往墓所。太守韓置用順為南閣祭酒。出後漢書。  老萊子,楚人也,至孝。年七十,不言稱老,恐傷其母。衣五彩之服,示為童子,以悅母請(情)。至於母前為兒童之戲。或眠伏,或眠與母益養腳,跌化(仆)地作嬰兒之啼。楚王聞名,與金帛徵之,用為令尹,辭而不就。六國時人。出孝子傳。  王循,字叔治,北海〔營陵〕人也。年七歲,至孝。母以社日亡,白秋鄰里會,循憶念其母,哀墓(慕)號絕,鄰里為之罷社。仕至青州別駕,漢末魏初人。出孝子傳。  吳猛字世雲,豫章人也。年七歲,有孝行。每至夏日,則伏於父母床下。〔二〕親問其故。答曰:「兒恐蚊虻來集父母,兒願代之。」晉時人,官至卿相。出孝子傳。又云:猛扇枕令冷,以進父母,冬則溫席,以奉二親。街得果者,實中不自食,抱持皈家,以獻老親。及長大甚有才俊也。  孟宗甚有至孝之心,母歿,冬節時至,筍上未生。宗入林,欲筍為之樹列驚風,怨結吾丘之氣。  丘吳子大哭於道,為母孝,孔子來詢之也。  相投●(抒)以傷懷。曾參為人孝,有人以(與)曾參同名。忽有人告云:「曾參煞人。」其母自知子孝,必無此事。三度來告,母始投杼踰猛(牆)而走觀之。出史記。  思負●(米)而流涕。子路常孝,為親百里外負米。後於父母前,乞遊行楚國尊官,願欲負米為親,不可得也。  閔子騫,名捐(損),魯人也。父取後妻,生二子,騫供養父母,孝敬無怠。後母嫉之,所生親子,衣加綿絮,子騫與蘆花絮衣。其父不知,冬月,遣子御車,騫不堪甚,騫手凍,數失韁靷,父乃責之,騫終不自理。父密察之。知騫有寒色,父以手撫之,見衣甚薄,毀而觀之,始知非絮。後妻二子,純衣以綿。父乃悲歎,遂遣其妻。子騫兩淚前白父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願大人思之。」父慚而止。後母悔過,遂以三子均平,衣食如一,得成慈母。孝子聞於天下。魯哀公召騫為費邑宰,名列孔子之從,周敬王時,出春秋也。  董永,千乘人也。少失其母,獨養於父,家貧傭力,篤於孝養。至於農月,永以鹿車推父至於畔上,供養如故。後數載,父●,葬送不辦。遂〔與〕聖人〔貸〕錢一萬,即千貫也,將殯其父。葬殯已畢,遂來償儥(債)。道逢一女,願欲與永為妻。永曰:「僕貧寒如是,父終無已殯送,取主人錢一萬,今充身償債為奴,烏敦(敢)屈娘子。」婦人曰:「心所相樂,誠不恥也。」永〔不〕得已,遂與婦人同詣主人。主人曰:「汝本言一身,今二人同至,何也?」永曰:「買一得二,何怪也。」「有何所解也?」答曰:「會織絹。」主人〔雲〕:「但與〔織〕絹三百疋,放汝夫妻皈還。」涓(織)經一旬,得涓(絹)三百疋。主人驚怪,遂放二人歸迴。行至本期之處,妻辭曰:「我是天之織女,見君至孝,天帝故遣我助君償債。今既免子之難,不合久在人間。」言訖,昇天。永掩淚不已。天子徵永,拜為御史大夫,出孝子傳。  董●,字孝理,會越州勾章人也。少失其父,獨養老母恭甚敬,每得甘果美味,馳走獻母,每(母)常肥悅。此(比)鄰有王寄者,其家劇富。寄為人不孝,每於外行惡,母常憂懷,形容羸瘦。寄母謂●母曰:「夫人家貧年高,有何供養,恆常肥悅如是?」母曰:「我子孝順,是故●(爾)也。」●母後語寄母曰:「夫人家富,美膳豐饒,何以羸瘦?」寄母答曰:「故瘦●。」寄後聞之,乃煞三牲,致於母前,拔刀脅●(抑)令喫之。●伺(專伺)候董●出外,直入●家,〔令〕他母下母床,苦辱而去。●尋知之,即欲報怨,恐母憂愁,嘿然含愛。及母壽終,葬送已訖,乃斬其頭●(持)祭於母。日(自)縛詣官,會赦得免。後漢人,出會稽錄。  ●(薛)苞,不得字孟常,汝南人也。後母增(憎)之,今(令)苞在外。至於夏日,踰垣●(竊)入門內,灑掃而去。父母怒,復更趁之。苞不得已,結草奄(菴)於里巷之首,經營美味,輒請人送上父母。父母悔過,呼苞還家。漢時書也。  郭巨字文舉,河內人也。家〔貧〕,養〔母〕至孝,妻生一子,年三歲。巨謂妻曰:「家貧如此,時歲飢虛布德老飲食,供養孝母,猶不充飽,更被嬰●(孩)分母飲食。子可再有,母不可得。共卿埋子以全母命不?」妻不敢違,從夫之意。巨自執●,妻乃抱兒來入後園。後令妻殺子,巨即掘地,纔深一丈尺,掘著一鐵器,巨低腰顧視,乃見一釜,釜中滿盈黃金。巨連(速)招妻。妻曰:「抱兒則至。」兒且猶活,妻不忍下手。夫謂妻曰:「卿見此釜之金,其上有一鐵券云:『天帝賜孝子黃金,官不得奪,移(私)不許侵』。」巨既得〔金〕,驚怪不以(已),乃陳於懸(縣),懸(縣)已(以)申州,州與表奏天子。天子不(下)詔曰:「金還郭巨供養其母。」乃表門以彰孝德。〔孝〕子傳。  郭巨者,河內人也,養母至孝。時遇飢荒,夫人與人傭作,每至喫食,盛飲將歸,留餧老母。巨有一兒,常奪阿婆飯食,遂不得飽。巨告妻曰:「兒死再有,母重難得,你可煞兒存母。若不如是,母餓死。」遂令妻抱兒,巨自將鍬穿地三尺,擬欲埋之。天愍其孝,乃賜黃金一釜,並有一文,詞曰:「金賜孝子,官不得侵,私不許取。」詩曰:  郭巨專行孝養心,時年飢儉苦來侵,  每被孩兒奪母食,生埋天感似(賜)黃金。  江革字次翁,齊國臨淄人也。老母年邁,次載母不使牛馬,乃自居轅中,挽車令不動搖,恐母不安。後漢人也。出漢書。  鮑出字交才,京兆人也,家貧時亂,出於田拊得蓬子數升,令弟走送皈家以(與)母食。母在家中,被嚴賊數十人,以繩貫母掌,驅劫而去。弟見惶懼,走來報兄,具陳上事。出聞已大怒,便持刀逐賊,奔三五里趁跌狂賊。於是數級賊相謂曰:「推母還他。」出既得母,欲卻迴。北鄰有一婦人亦落賊中,婦人遙●(叫)●(頭)向,出知其意,迴更斬賊。賊曰:「子何無智,還母已了,而更煞人。」出指鄰婦,此是我●,賊復推與。出既免母死難,將母避亂,欲往南陽。每歷山險,出次母,母年老不使搖動,乃與籠盛母,背負如(而)行,〔避於險難〕。出有力,不畏險阻,路人見者,無不稱嘆。前漢靈末。魏文帝初時人也,出漢書。  鮑永字君長,上黨人也。永為人至孝。妻以母前叱孔狗,永責非禮,便即遣之。漢光武時,官至可●(司隸)校尉,今之御史是也。魯郡太守。出後漢書。  王祥字休徵,瑯玡〔臨沂〕人也。事後母〔孝〕。夜中伺祥臥,後母持刀欲往害祥,值祥少出,內逼少出是也。誤斫其被。祥心知之,口終不言,色養無殆。家庭有果樹一林,其子繁多,恐蟲鼠及他人所食,令祥守人。時風雨大至,祥抱樹經宿徹旦,雪濕寒凍,母見惻然。祥以孝著稱奇,〔官〕至太傅。魏時人。出魏書。  〔王褒〕字元偉,王修之孫也。晉高貴公司馬文王為大將軍秉政,褒父母渧淚所沾著之樹,樹色慘以(與)語(餘)樹不同。  王褒,字元緯,修之孫之。魏高貴卿(鄉)公時,司馬文王為將軍,改褒父儀為大將軍司口,為文王所害。褒葬●(其)父廬前有柏樹,褒涕泣,所著之樹,樹色慘悴,與餘樹不同。及晉室踐祚,褒痛不已。命終,未常西向坐,視不臣於晉。晉初人,出□陽春秋記。  王褒者,魏郡人也。養〔母〕至孝,母後命終,日〔夜〕培墳。墳側有松柏樹,褒若向墳啼哭,〔其樹〕為之變色,枯●(悴)不同常日。母生在之日,常怕雷聲。王褒每聞雷驚,即便奔赴墓所告曰:「褒今在此,願孃勿驚。」詩曰:  王褒慈母怕雷聲,每至春間不得寧,  及至百年亡沒後,語墳猶怕阿娘驚。  (首缺)義將軍,司馬趙孝,字長平,沛國人也。宋死貞潔去首(守)。扶風馬融之女,字珠也。其為妻,一名顏也。●其夫已,守志不嫁。時有董貞秉國政,將璧兩雙,雜綵千疋,奴婢百人,求欲娶之。父母見利慾許。珠俄歎曰:「六安夫存立以五德,貞蘭執志,何忘烏(夫)家。」聞婦人之不更,與王平原對戰,當為君三捨。三捨者,兩軍對戰,與三度迴避,不放戰也。及至重耳歸晉,立為文公。楚將子王(玉)與(興)師伐宋。王生(告)急於晉。文公興兵救宋,以(與)楚軍對戰,文公為三捨退以報,往(楚)軍遂(逐)之三捨。文公縱兵大哭戰楚,王平、子玉被煞。  楚成王季扎(札)吳之公子說也。使於鄰國,北過除(徐)君。除(徐)君見扎寶劍,不言欲之。扎之(知)其意,口不言許之。以往使未士●(達),不受劍於徐君之墓去。書日(曰):延陵之信也。出說夢。  孟子名軻,齊人也。孟子嬰孩之時,聞東家殺豬聲,聞其顏舜。(原文至此缺)  戊子年四月十日學郎員義寫書故記。寫書不飲酒,恆日筆頭乾,且作隨疑過,即與後人看。  伯夷叔齊者,親兄弟。是遼東孤竹君之子。其父薨,伯夷當立為君,迺讓位與弟叔齊。叔齊不受,復讓與異女兄伯(僚)。僚立為□(君),夷齊二人俱歸。□□阻武王伐紂,夷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而興兵眾,豈……諫曰:「此人俱未通……不忠於湯……(原文至此缺)  (首缺)由不足,更被孩兒減奪,老母眼見消瘦。遂於將兒半路賣與王將軍。其〔妻〕見兒被他〔賣〕去,隨後連聲喚住,肝腸寸斷,割妳身亡。詩曰:  明達載母遂(逐)農糧,每被孩兒奪剝將,  阿□(耶)賣卻孩兒去,賢妻割妳遂身亡。  文讓者,河三人也。至行孝道,今古聞,供承老母,未常離側,母終之後,讓乃誓身不仕,毀形坯墳。墳土未成。日夜不止,哀泣墳側。慟〔動〕●(穹)蒼,遂感飛鳥走獸,銜土捧塊,助讓培墳。踰數朝,其墳乃成。天子聞之,遂與金帛,禮躬為相,讓終退辭不就。詩曰:  至哀行孝感天聞,事母惶惶出眾群,  乃至阿娘亡歿後,能令鳥獸助倍墳。  向生者,河內人也。慈母年老,兩目俱盲,時遇賊寇相陵。向生遂被討征。新婦在家,向生厭賤,好食自餐,粗食將與向母。向母自嗟嘆云:「不種善因受艱苦。」新婦大怒,乃取豬糞和食與餐,又更罵辱。天貝(見)不孝,降雷霹靂至死。又書背上曰:「向生妻五逆,天雷霹靂打煞。」阿家再明。詩曰:  向生養母值艱苑(危),被射(征)邊●(疆)未得歸,  新婦家中行不孝,天雷霹靂背上亡。  王武子者,河陽人也。以開元年中征涉湖州,十年不歸。新婦至孝,家貧,日夜織履為活。武母久患勞(癆)瘦,人謂母曰:「若得人肉食之,病得除差。」母答人曰:「何由可得人肉?」新婦聞言,遂自割眼(股)上肉作羹,奉送武母。母得食之,病即立差。河南尹奏封武母為國太夫人,新婦封郢郡夫人,仍編史冊。開元廿三年行下。詩曰:  武子為國遠從征,母病餐人肉始輕,  新婦聞之方割股,阿家喫了得疾平。  (首缺)丁蘭列(刻)木作慈親,孝養之心感動神,  圖舍忽然偷斬卻,血流灑地真如人。  ●(閃)字者,嘉夷國人也,父母年老,並皆●(喪)亡。閃子晨夕侍養無闕,常著鹿皮之衣,與鹿為伴,擔瓶取水,在鹿群中,時遇〔國王出城遊獵,乃見間下有鹿郡(群)行遂(逐),王張弓射之。悟(誤)中閃子,失聲號叫云:「一箭煞三人。」王聞之有人叫聲,下馬而問。閃子答言:「父母年老,又俱喪明,侍養●人,必應餓死,」語了身亡。詩曰:  閃子行尊孝老親,不恨君王射此身,  父母年老失兩目,誰之一箭煞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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