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每種可能,包括孤獨終老

原創 | 我接受每種可能,包括孤獨終老

作者 |林雪

明知生是個體,死是個體,但是我們不肯探索自己本身的價值,我們過分看重他人在自己生命里的參與。

——三毛《送你一匹馬》

我總是比較後知後覺,當楊絳先生的離世已經慢慢淡出人們視野的時候,我卻忽然想寫點什麼。

第一次聽說先生的時候,先生已經是一位近百歲的老人了,但我卻覺得她彷彿會一直這樣清微淡遠地活下去。

她就像一個穿越歷史迷霧,經歷生死離別之苦的智者,在這個喧囂的時代里淡淡地活著,平靜而孤獨。

1997年,先生送走了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錢璦,次年又送走了她用盡一生去守護和深愛的鐘書。

整整十八年,她獨自一人面對著曾經是三個人的空間。

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扛過那種不再相見的散失。

那種被留在這個世上獨自清理現場的無奈和孤獨,哪怕只是想像都會覺得恐懼和崩潰。

但先生沒有。她埋頭於鍾書生前的七萬頁手稿之中,一邊在精神世界裡和摯愛保持著外人無法理解的交流,一邊平靜地渡過餘生。

我住的地方是學校的老社區,老人居多,常常隔幾個月便會見到訃告,清晨未醒便會聽到喪禮的樂隊聲響飄進房間。

死亡本該是寂靜的,可喪禮上卻總有各種哭喪與樂隊的吹打。

我常常在想,離去的人又怎麼能看到身後的喧囂?

但回過頭來想,如果一個人離開了,卻沒有子孫的哭喪和樂隊的吹打,會不會顯得太過落寞?

那種死亡的寂靜和孤獨,又會讓活著的人怎樣恐懼和憂傷?

所以,那些死亡後的喧囂,只是滿足了活著的人的需要。

平靜,才是一個人面對生命逝去最深的臣服。

關於孤獨終老

孤獨終老,這個詞在中國的文化語境中就像一個詛咒,絕大多數的人都對此感到抗拒甚至恐懼。

為了逃避這個詛咒,人們選擇躲進家庭,生育孩子,建立關係。

只要關係存在,「我」就不是一個孤獨的存在;只要子孫還活著,「我」便永遠「活著」。

人們創造了一個巨大的幻象去相信自己不是孤獨的。

但是,孤獨是生命的本質,這無可改變。

每一個人都是孤獨地出生,孤獨地死亡,即便是在活的時候,也是孤獨的。

人永遠代替不了另一人的痛苦,甚至根本理解不了。

所以人總會在某些時候,感到無能為力,徹底被孤獨感、絕望感包圍。

在一篇文章中有個很生活化的描述:

比如你躺在床上要死了,親人痛哭流涕,但你還是會死去,他們也還是會活下去。

或者你失戀了痛哭流涕,朋友耐心地安慰你,但你還是一個人,他也還是要回家跟另一半吃飯睡覺逗孩子。

心理學中將這種現象稱為存在孤獨。

我們總以為一切都會如想像地去進行。

工作、成家、養娃,老去時有老伴和孩子的陪伴,誰都不會中途退場,自己永遠不會孤獨。

但事實是,哪怕再相愛的兩個人,也終究無法完整地陪伴彼此一輩子。

一個孩子被生下來,母親總認為他在幾十年之後才會死,是這樣嗎?

錯了,一個小孩被生下來,他便攜帶著死亡,死亡如影隨形。

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就像每個人都會死亡。

這是誰都無法抗拒的事實,只是大多數人都不願面對和承認。

未知生,焉知死

有人問將死的蘇格拉底:你不害怕嗎?

蘇格拉底說:我看不出一個人為什麼要害怕死亡。

第一,我不知道死亡將會怎樣。

第二,只有兩個可能性:如果我會繼續活下去,那麼就沒有害怕的必要;如果我不會繼續存活下去,那也沒有害怕的必要。

蘇格拉底無疑是個智者,即使死亡馬上就要來臨,也沒有任何恐懼。

因為他徹底地活過,早已洞察了自己的生命。

對他而言,死亡是另一個機會:我已經知道了生命,現在我也將知道你。

其實,任何活著的人都不可能知道死亡。

當人們說「我害怕死亡」,他並不是在害怕死亡,因為人怎麼能夠害怕那個自己都不曾知道的、陌生的事情?

恐懼只存在於對自己已知和想像中的東西。

死亡或許比生命來得更好,誰知道呢?

那個恐懼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那個恐懼是對時間的恐懼。

當人們說「我害怕死亡」的時候,他的恐懼並不是來自於死亡。

而是來自於自己沒有真正活過的生命——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去生活。

東方人相信生命會通過子孫永遠持續下去,在過去有千千萬萬世,在未來也將會有千千萬萬世。

讓子孫按照父輩的意願生活,認同並為父輩的觀念負責,是生命延續的核心。

如此,家庭的組建和後代的繁衍就成為上一輩對下一輩人的基本要求。

在家庭里,有多少人通過寄生或侵入別人的生命來減少自己對孤獨和死亡的恐懼?

不論是控制他人或是放棄自己的精神世界,最後的結局都是過不好這一生。

怎麼面對孤獨終老

對死亡的恐懼,會永遠深刻地存在於人性之中,在心理學中稱之為「死亡焦慮」。

為了抵禦死亡焦慮,人們一般會採取兩個極端的辦法。

一個是「全能」。

我是神,神不會死,也就沒有了死亡焦慮。

但是人要成為神,就必須讓自己處處高人一等,並且放棄情感的需求,因為情感往往會讓人躊躇不前。

隔離了情感,一個人確實可能不會感覺痛苦,但會失去享受生命喜悅的機會。

這種不死,實際上也就是不曾真正活過。

另一個是全然的「無能」。

成為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弱者,放棄獨立的人格,放棄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需要,而全然委身於神,祈求在神的庇護和恩賜下獲得永生。

但事實是凡世間沒有神,只有被幻想為神的人。

永遠乞求保護的「無能兒」也註定會成為他人無法承受的負擔,最終成為棄兒。

這兩種辦法其實都是教人必須變成一個烈士,犧牲這部分,或是犧牲那部分,但這兩種方法其實都是無效的。

因為當你會憂慮未來,或是煩惱結果,如此就會有恐懼。

生命完全不會擔心結果,生命並沒有要去任何地方,它只是在這裡,沒有什麼目標要達成,沒有遇見被註定的命運,只有人們自以為是的思想會擔心結果。

所以,盡情地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人生最大的勇氣就是全然自由地去過活。

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應該是為了你自己,而不是為了其他任何人。

不要去擔心老去和死亡的時候會怎樣,此刻的你是活的,那麼你就是活的。

生命喜歡你去享受,喜歡你去慶祝,喜歡你深深地加入。

只有每一個片刻你都進入地越來越深,每一個片刻的生命才會變得越來越美。

然後漸漸地,當你融入哪個高峰,它就會變成你生命所居住的地方。

不報任何期待,但接受每種可能

前段時間和蘭蘭有一次很不愉快的爭執。

那幾天,她一打電話就念叨,希望我能和其他人一樣趕緊建立一個家庭,畢竟歲月不等人。

「沒有家庭,別人會看不起你,你會被別人笑話。」

「別人愛笑就去笑吧。」我很無所謂地回應,「嘲笑之所有能起作用,是因為它能讓你痛苦和憤怒。只要我不在乎,他們也只能自討沒趣。」

「不行,你就應該找一個給他們看看,不能這麼沒志氣。」

「我絕對不會把婚姻當成攻擊和報復他人的工具,最後毀了自己真正的幸福。」我依然不以為然。

「你這樣下去,丟的是我的臉!」她的話語中帶上了怒氣。

「你是你,我是我。你自己覺得臉上無光,我有什麼辦法?我無法為你負責。」我本能地反感那種被感情綁架的感覺,於是,說出來的話也很傷人。

但是,恢復平靜後,我逐漸明白了她的限制。

她和我爸都生活在擁有傳統婚姻觀念的老家。

就像當龐大的角馬群潮水般向一個方向狂奔的時候,單個的個體很難克服被拋下的恐懼和不被裹挾其中的感覺。

我也很能理解她的擔心:如果自己百年之後唯一的女兒被留下來,孤獨終老,作為母親又該情何以堪?

但是,一個人失去婚姻並不可怕,哪怕終其一生沒有婚姻也不可怕。

為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一個幻象而讓原本鮮活的自己「死」了幾十年,才是真正的可怕與可悲。

人生在世,沒有什麼東西是不會失去的。

周國平先生在《論得和失》中說道:我們總是以為,已經到手的東西便是屬於自己的,一旦失去,就覺得蒙受了損失。

其實,一切皆變,沒有一樣東西能真正佔有。

得到了一切的人,死時又交出一切。

不如在一生中不斷地得而復失,習以為常,也許能更為從容地面對死亡。

無論命運帶來什麼,都只不過是人間再平常不過的事而已,沒有什麼會特別針對我,也沒有什麼會特別施惠於我

一位上師曾說過:最大的臣服,是不執著。

沒有經歷的生活會滋長死亡的恐懼,而一個全然經歷過的生活會將這種恐懼帶走。

經歷每一個片刻的生命,那就是為死亡而做的訓練。

和母親起爭執後,我好友慧慧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大家都特別希望我能重新開始生活,不一定非要找個人嫁了才是新生活,而是一個人也能好好過的簡單生活。

她的話讓我內心感慨。

有段時間我內心寧靜,沒有一點忿恨,日子踏實溫暖,我很疑惑:這算不算對自己曾遭受過往傷害的原諒?這樣是不是很沒出息?

慧慧告訴我:只要你平靜了,又何必浪費時間和能量去恨什麼呢?當很多事情,很多人都變得無足輕重、雲淡風輕的時候,你就會擁有真正的力量和美好。

生活中,總有一些莫名的「遠方」牽動著人心。

但我們需要明白,「遠方」哪兒也不是,它不過是一個假想物,一個大幻想。

所有的過往都可以用來追憶,所有的未來都可以用來憧憬。

人的一生要為家人承擔種種責任,但我將所有的時間都給了過去和未來,那我的現在在哪裡?

顧城有句很美的詩: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生命原本就是個美好的存在:此刻,我活著,我愛過,我會去愛,同時我也能承受孤獨、享受獨處的樂趣。

無論哪種選擇,只要我願意,就可以。

我不抱任何期待,但接受每種可能,包括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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