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四經 戰國道家思想

黃帝四經

  1973年轟動世界華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是《黃帝四經》在湖南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中出土了。  《黃帝四經》包含四部經典:《經法》、《十大經》、《稱經》、《道原經》。  起源於戰國,盛行於西漢初期的「黃學」即《黃帝四經》,曾是百家學術之林。在司馬遷寫《史記》時,也未看到。致使黃學被淹沒了五千餘年都沒有被歷代史學者重視。西漢時期流行的「黃老」思想,在中國思想史上一直是個謎。現在《黃帝四經》出土,經過今人唐蘭先生考證後,確認《黃帝四經》不是偽書,是幾千年來出土軒轅黃帝第一本書。這是一部「治國之本」的書,它由四篇文章組成。這就為海內外黃帝子孫重新認識黃帝、黃帝思想提供了可靠的史料依據。軒轅黃帝不再是傳說人物,而是實實在在的歷史人物。  93歲的台灣史學家王寒生先生,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喜訊,恨不得一下飛回大陸,一睹為快。但當時海峽兩岸還未通郵,無法看到真跡。幾經周折,通過日本才搞到《黃帝四經》影印件,王寒生先生如獲至寶,夜以繼日,嘔心瀝血,先後花近四年時間將《黃帝四經》譯出來,於一九七六年在台灣龍華出版社出版,王老先生在他自寫的序言里莊嚴宣告:「讀罷四經,我們認識了修道之門徑,更提高了人生境界。如果我們仍然是懵懵懂懂,那就不可挽救了。縱然再讀書萬卷,也無濟於事。在四千年前,我祖已經打開了宇宙奧妙之門,指出了一條上進大道,今日能讀到寶貴經典,是如何幸福!」又云:「黃帝四經出土,如老祖再降人間,這是可幸的,凡是黃帝子孫們,全當雀躍鼓舞。」  時隔十六年,大陸餘明光先生於1989年也把「黃帝四經」進行了注釋,由已故的周谷城先生題寫書名「黃帝四經與黃老思想」,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餘明光先生在書的「前言」里寫到:「黃學被淹沒了兩千餘年都不為人所重視,與此聯繫的西漢初期流行的「黃老」思想,在中國思想史上一直是個謎!1973年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黃帝四經』,這就為我們研究和恢復這個學派在歷史上的地位,重新認識『黃老』思想,提供了可靠的史料依據。   司馬遷寫《史記》時,並未看到過《黃帝四經》,原因是他生在漢武帝時代(景帝是文帝之子,武帝之父,在位十六年),天漢年間司馬遷為李陵事件,觸怒了漢武帝,被腐刑下獄,其父司馬炎正在朝中出任太史令,父子二人同朝為官。那時,司馬遷才三十多歲,而《黃帝四經》已入土二十七年了。所以說,司馬遷寫《史記》時,並沒有看到過《黃帝四經》。只是按當時的傳說寫下「五帝本紀」,排在《史記》開宗明義第一篇。[編輯本段]《黃帝四經》《老子》《莊子》差別  戰國之時,有儒、墨、道、法、陰陽、名、縱橫、雜、農等思想流派,而道家為其中重要一派。然而,戰國道家的思想,並不是同一的。這其中,尤以《黃帝四經》、《莊子》、《老子》思想的差異為具有代表性。  一、《黃帝四經》《老子》《莊子》為戰國道家著作  羅根澤研究先秦及戰國諸子,有《戰國前無私家著作說》一文,稱:「遍考周秦古書,參以後人議論,知離事言理之私家著作始於戰國,前此無有也。」其實證凡四:一曰戰國著錄書無戰國前私家著作。二曰《漢書·藝文志》所載戰國前私家著作皆屬偽托。三曰《左傳》、《國語》、《公羊傳》、《榖梁傳》及其他戰國初年書不引戰國前私家著作。四曰春秋時所用教學者無私家著作。《漢書·藝文志》所載道家著作,出於後人增益或託名戰國前人著述者,包括《伊尹》、《太公》、《辛甲》、《鬻子》、《管子》、《文子》、《黃帝四經》、《黃帝銘》、《黃帝君臣》、《雜黃帝》、《力牧》等,羅根澤一一辨析,皆證明當出於戰國時代。(註:見羅根澤《諸子考索》。)  《漢書·藝文志》道家有《黃帝四經》一書,久已失傳,1973年出土於長沙馬王堆漢墓,西漢人每每「黃老」並舉,則《黃帝四經》於黃老學之重要性,當不在被當作老子學說的《道德經》之下。《黃帝四經》不是傳說中的黃帝所著,其成書大約在戰國中期,約公元前四世紀左右。(註:參見《考古學報》1975年1期唐蘭《馬王堆出土〈老子〉乙本卷前古佚書研究》與2期龍晦《馬王堆出土〈老子〉乙本前古佚書探原》,以及餘明光《黃帝四經與黃老思想》。)《淮南子·修務訓》曰:「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賤今,古為道者必托之於神農、黃帝而後能入說。」《黃帝四經》是戰國時託名黃帝的眾多著作之一。  《史記·老子韓非列傳》曰:「莊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嘗為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莊子是戰國中期宋國蒙人,曾做過漆園吏,其生活時代大約在公元前369年至公元前286年左右。《漢書·藝文志》曰:「《莊子》十二篇。」今存三十三篇,其中包括內篇七,外篇十五,雜篇十一。內篇當是莊子自著,外、雜篇中多有出自莊子後學之手的著作,但也基本上代表了莊子道家的思想,這已是學術界的共識。  《道德經》即《老子》,傳說為老子所作。《史記·老子韓非列傳》曰:「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於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其所終。或曰:老萊子亦楚人也,著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雲。蓋老子百有六十餘歲,或言二百餘歲,以其修道而養壽也。自孔子死之後百二十九年,而史記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秦與周合,合五百歲而離,離七十歲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隱君子也。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將,封於段干。宗子注,注子宮,宮玄孫假,假仕於漢孝文帝。而假之子解為膠西王太傅,因家於齊焉。」司馬遷「采經摭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低梧」,(註:見《漢書·司馬遷傳》。)其論老子,即為一例。究竟老子是李耳、老萊子,還是周太史儋,司馬遷未作考證。言老子壽命,竟至二百餘歲,這說明在漢初,老子其人之事迹已難以確論。司馬遷引《莊子》「寓言」關於孔子問禮老聃之事,以為史實,(註:《莊子》之《德充符》、《天地》、《天道》、《天運》諸篇有關於孔子問禮老子之事。《史記·老子韓非列傳》,及《禮記·曾子問》也有轉載。)為我們考察老子製造了障礙。但是,無論老子是誰,時代有多早,《道德經》成書卻不得早於戰國,這是梁啟超、顧頡剛等人早已指出過的。(註:梁啟超《梁任公學術演講集》第一輯《評胡適之〈中國哲學史大綱〉》。《古書真偽及其年代》,顧頡剛《古史辯》第一冊。)蔣伯潛先生認為「《老子》之為戰國時人掇拾薈萃而成」,(註:《諸子通考》下編第七章。)《諸子通考》為此而舉六證,其一曰:《論語》記言,有某曰,而《老子》無,《論語》更古。其二曰:《論語》、《墨子》、《孟子》不及老子,而《老子》卻反儒墨,《老子》當晚於《墨子》、《孟子》。其三曰:《老子》比《論語》更多重見迭出之語,非一人自著。其四曰:《論語》無韻,《孟子》韻語極少,而《老子》韻語極多,類似《尚書》之《洪範》,《易傳》之《文言》、《繫辭》,議論文用韻語,當較晚。其五曰:《老子》曰:「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也。」《莊子·知北游》引黃帝之言曰:「故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禮者,道之華而亂之首也。」孔子講仁,孟子講義,荀子講禮,此語出自戰國末世,而託言黃老,因而《老子》成書最早同於《莊子》,甚至在《莊子》之後。其六曰:《老子》語多並見於《莊子》,且多雜法家、兵家、縱橫家之言,明系雜集而成。「據此六證,可以斷定《老子》決非出於一人,作於一時,而為戰國時人條錄道家傳誦之格言,(《老子》中韻語,當為口耳相傳之格言。)采自他書之精語,薈萃成書。」(註:《諸子通考》下編第七章。)錢穆《再論老子成書年代》一文也指出,「就《老子》書中對政治社會所發種種理論而推測其當時之背景,則其書頗似戰國晚年之作品」,「今《老子》書中思想,明與莊周、公孫龍、宋鈃諸家相涉;其書似可出諸家後。乃有兼采諸家以成書之嫌疑也」。(註:錢穆《老子辨》。)餘明光以帛書為根據,認為「它是老子後學根據老子的思想和道家的學說不斷增益編纂而成的,要不然就不會在帛書中出現前後重複和矛盾的現象」。又說「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一語所云「三十輻共一轂」之車子,通過考古發掘,證明是戰國才出現的,其成為車子之定製,「還是戰國中後期的事」;證明「萬乘之主」之說法,只能出現於七國爭雄之時,而春秋諸侯兵車至多不超過五千乘。(註:見餘明光《黃帝四經與黃老思想》第四章。)又《道德經》曰「偏將軍居左,而上將軍居右」,「偏將軍」、「上將軍」之名出現於戰國。有人認為此段文字非《道德經》原文,為後人增入,而帛書《德道經》卻有此章。證明此章屬《道德經》原文。這些證據都說明《道德經》之出現,當在戰國中晚期。  二、《黃帝四經》《道德經》《莊子》的主要思想存在差別  《黃帝四經》一書,分為《經法》、《十六經》、《稱》、《道原》四篇。《經法》主要是講治國必須依靠法制,《十六經》是關於政治、軍事鬥爭的策略問題,《稱》講施政、行法必須權衡度量,區分輕重緩急,《道原》則主要講宇宙觀。其建立學術的出發點是教導君主如何用「道法」統治百姓。  《經法》九節,其一《道法》認為,「道生法」,治國必須依靠法制,強調道及法的重要性。其二《國次》強調刑罰舉措的得當和遵循自然法則,其三《君正》強調收買民心及合民意,要「從其俗」,「用其德」,使「民有得」,然後可以「發號令」,「以刑正」,「民畏敬」,「可以正(征)」。「發號令」是讓民「連為什伍」,「以刑正」是「罪殺不赦」,「可以正(征)」是「民節死」。要用民,必須行德殺、剛柔之道。其四強調君臣各守本分,以主強臣弱生六順,主弱臣強生六逆,六順則大治,六逆則大亂。其五《四度》強調不失本,不失職,不失天,不失人,反對「君臣易立(位)」之「逆」,「賢不宵(肖)並立」之「亂」,「動靜不時」之「逆」,「生殺不當」之「暴」,認為「逆則失本,亂則失職,逆則失天,〖暴〗則失人」,「審知四度,可以聽天下,可以安一國」。其六《論》強調君主「天天」,「重地」,「順四時之度」,察刑名,知情偽。其七《亡論》,主要講亡國之原因,認為「一國而服六危者滅,一國而服三不辜者死,廢令者亡。一國之君而服三壅者,亡地更君。一國而服三凶者,禍反也」。六危指嫡子代父行事,大臣為主,謀臣有異志,聽諸侯之廢置,左右親信比周壅塞,父兄黨朋不聽號令。三不辜指妄殺殺賢,殺服民,刑無罪。三壅指內位勝,外位勝,內外勾結孤立君主:從中令外,從外令中,惑賊交諍;一人主擅主,蔽光重壅。三凶指好兇器,行逆德,縱心欲。其八《論約》強調順天常,審刑名。其九《名理》強調「審其名」,「正道循理」,「虛靜公正」,「重柔」而不重剛。  《黃帝四經》四篇,其內容主要是出於君主統治術總結經驗的目的,因此,其思想以致治術為中心。《黃帝四經》倡導文武並用,刑德兼行的道法、法術思想,最突出表現在《經法》一篇中,而其餘三篇,也進一步發揮這種思想,如《十六經》認為德與刑之間,「先德後刑,順於天,即從天道出發,宣揚德刑統一,以德為主的刑罰觀。  《黃帝四經》倡導虛柔無為之道,《經法》所謂「執道者之觀天下也,無執也,無處也,無為也,無私也」,則是把無為與法術相結合,如此無為,實為有為,所以《十六經》曰:「欲知得失,請必審名察形(刑),形(刑)恆自定,是我愈靜;事恆自施,是我無為。」又曰:「卑約主柔。」即以無為而達到無不為,以卑弱守雌以實現以柔克剛之目的。  《黃帝四經》也強調民心之重要,《經法》曰:「人之本在地,地之本在宜,宜之生在時,時之用在民,力之用在節。知地宜,須時而樹,節民力以使,則財生。賦斂有度則民富,民富在有佴(恥),有佴則號令成俗而刑伐(罰)不犯,號令成俗而刑伐不犯,則守固單(戰)朕(勝)之道也。……審於行文武之道,則天下賓矣;號令闔於民心,則民聽令;兼愛無私,則民親上。」《稱》曰:「宮室過度,上帝所惡。」但這並不能改變其使民聽令,使民親上的目的。其中的柔術陰道,正是其強調道法之意義所在。  《莊子》一書,以內七篇為最重要。其建立學說的出發點是緣於社會現實黑暗,人民應該按照道的法則,即無為的原則混世,以保存生命。自《逍遙遊》至《應帝王》七篇,各有主旨,又互相聯繫,《逍遙遊》主張人通過「無己」,「無功」,「無名」,而達到「無待」的悠閑自得,無拘無束的境界。《齊物論》認為客觀事物是不分彼此,本質上是同一的,而人們關於是非彼此之爭論,皆出於成見執著,所謂「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莊子認為,儒墨名辯之是非、概念的爭論,是沒有認識到對立中的同一性,愛憎出於是非,是非出於界限,界限由於物的形成,而物產生於無物,成虧、愛憎、是非,彼此之對立歸源於虛無,因此,不稱之道,不辯之言,不仁之仁,不謙之廉,不害之勇,以及不用之用,才是真正的道、辯、仁、廉、勇、用。人們之所以不能達到真正的同一,是源於有身有我,因此,「吾喪我」,使形如「槁木」,而心如「死灰」,則可接近真道。《養生主》強調「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即人處世要把握養生之道,善於權衡善惡名刑之分,不求名,也不致刑,沿著中庸,準確,無富貴名譽、罪惡刑罰的道路,「依乎天理」,「以無厚入有間」,「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人間世》是針對社會現實談人生哲學。「方今之時,僅免於刑焉。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這是莊子對當時社會現實的基本看法。「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這是莊子對個人力量的客觀估計。莊子認為,在亂世,靠一個人的力量要改變社會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是順世,通過「心齋」的方式,達到虛心的境界。「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虛為道之所在,而虛心,即是心齋。「虛」的應用,便是「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養中」,「無遷令,無勸成」,不有任何思想和主張,「彼且為嬰兒,亦與之為嬰兒;彼且為無町畦,亦與之無町畦;彼且為無崖,亦與之為無崖」。《德充符》強調人之道德充實,則最為高尚,道德充實的標誌不是外在的形體、名譽、情感,而是內心中能齊同萬物,超越名利情感,是非好惡。《大宗師》強調師法天道,天道為萬物之大宗師,人之修道,應「知天之所為」,「古之真人」,是天道的化身,「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古之真人,忘懷於物,淡情寡慾,不計生死,隨物而變,應時而行,與天合一。要達到古之真人的境界,要超脫生死界線,忘仁義禮樂,最後達到「坐忘」,即「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職」。《應帝王》強調如果人作為帝王而治天下,則應以無為為根本,「立乎不測,游於無有」,而不能靠才能智慧。  概括而言,《逍遙遊》是絕對自由,《齊物論》是一切平等,《養生主》是養生之道,《人間世》是處亂世之情,《德充符》是不言之教,《應帝王》是無為之治,包括了日常修養、處事、為政諸方面。  值得指出的是,與黃老之立足於君主不同,莊子的出發點在於普通的個人,是教導普通民眾如何地處世,而能躲避君主政治的迫害。因此,其思想深處,包含著對現實社會的深刻批判,對民眾的受奴役、受迫害地位的深刻同情;而倡導絕對自由,一切平等,自然無為,正是莊子對抗「有為」社會罪惡的方式。莊子通過對「心齋」、「坐忘」、「吾喪我」的描述,使我們清楚地看出了他的「順世」論實際是以順世反抗社會;通過對是非、彼此、愛憎的否定,而表達了對現實價值觀、是非觀、道德觀的否定;莊子之人生哲學,首先是為每一個個人著想,即「為我」,肯定作為一個個人生存於社會不受侵害的權利;其「絕對自由」,是肯定人在思想上具有自由的尊嚴,通過肉體上的忘我,擺脫現實束縛,而達到無束縛。  《莊子》一書,也體現了莊子的理想社會模式,《馬蹄》提到「昔赫胥氏之時,民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在這種原始的政治狀態下,人民無所為而充滿了幸福。所以,莊子認為理想的社會應如赫胥氏之世一般:「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織而衣,耕而食,是謂同德;一而不黨,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當是時也,山無蹊隧,澤無舟梁,萬物群生,連屬其鄉,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是故禽獸可系羈而游,鳥鵲之巢可攀援而窺。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胠篋》言「至德之世」,「民結繩而用之,甘而食,美其服,樂其俗,安其居,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民至老死而不相往來。若此之時,則至治矣。」可以看出,莊子學派之理想雖是保守的、復古的,但此復古體現了對原始素樸、自然而平等、民眾幸福的渴望,就其本質來說,蘊含著積極進步之思想。  《道德經》反對一切人類文明的成果,認為文明導致社會墮落,所以對以儒家為代表的傳統道德觀和價值觀之批判不遺餘力。上篇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道德經》反對人類文明,是與主張政治的「無為」相聯繫的。所以,上篇又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己;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己」;「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下篇云:「聖人之言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不欲而民自補』」;「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圾?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在作者看來,天下所見之美,必引來惡;眾人所譽之善,必有不善。尚賢,貴難得之貨,慾望,是社會混亂的根源。《道德經》也反對苛民之政。「悶悶」之政是所謂「無形無名無事無政可舉」,「察察」之政則「立刑名,明賞罰以檢奸偽」。又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儘管《道德經》也關心人民,如說:「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如此,「無為」是反對統治者貪婪的武器。又上篇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下篇云:「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道德經》之批判統治者之「不仁」,倡導尊重「百姓心」之旨,是很明白的。但是,《道德經》的根本出發點仍然是治民。《道德經》反對一切有為的追求的目的,是希望通過無為的方法,實現君主順利統治,欲民之愚昧無知而使民自化、自正、自富、自朴。因此,《道德經》的立場是反人民的。《道德經》的無為是一種陰謀術。所以,上篇曰:「致虛極,守靜篤」;「知其雉,守其雌」;「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以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下篇曰:「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古之善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惡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守虛守靜守雌守柔弱,用奇用正用無事,千言萬語歸結為一句話,就是愚民。  三、戰國道家存在黃老與莊子的不同  《漢書·藝文志》把《黃帝四經》、《莊子》、《道德經》都列入道家,這是因為他們都把「道」看作是其理論賴以建立的基礎和最高原則。但除此之外,他們的差異卻是非常大,而且,有時候有根本性的區別。《莊子·天下》評論關尹、老子的學術云:「以本為精,以物為粗,以有積為不足,淡然獨與神明居。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關尹、老聃聞其風而悅之。建之以常無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謙下為表,以空虛不毀萬物為實。關尹曰:『在己無居,無形自著。』其動若水,其靜若鏡,其應若響。苟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進失,未嘗先人而常隨人。老聃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人皆取先,己獨取後。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實,己獨取虛。『無藏也故有餘。』巋然而有餘。其行身也徐而不費,無為也而笑巧。人皆求福,己獨曲全。曰:「苟免於咎。』以深為根,以約為紀。曰:『堅則毀矣,銳側挫矣。』常寬容於物,不削於人。雖未至於極,關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這裡,作者雖然極力推崇關尹、老聃虛懷若谷,淡然神明,無為無實,曲全無福,但認為關老並未達到真正的真理之高度。莊周則是另外一個樣子。《莊子·天下》又曰:「寂漠無形,變化無常,死與?生與?天地並與?神明往與?芒乎何之?忽乎何適?萬物畢羅,莫足以歸。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莊周聞其風而悅之。……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不遣是非,以與世俗處。……上與造物者游,而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為友。其於本也,弘大而辟,深閎而肆;其於宗也,可謂稠適而上遂矣。雖然,其應於化而解於物也,其理不竭;其來不蛻,芒乎昧乎,未之盡者。」《莊子·天下》的主旨在於說莊周之學是戰國學術的頂峰,以關尹、老聃「博大真人」而「未至於極」,不尊崇,這說明莊子學說與老子學說,有聯繫也有區別,而且,莊子學說是比老子學說更趨極端的。  《漢書·藝文志》曰:「道家者流,蓋出於史官。歷記成敗存亡禍福古今之道,然後知秉要執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術也,合於堯之克攘,《易》之謙謙,一謙而四益,此其所長也。及放者為之,則欲絕去禮學,兼棄仁義,曰:獨任清虛可以為治。」道家是戰國諸子中重要一派,其學說本來就有「南面」與「放者」之分。《黃帝四經》與《道德經》立論的出發點是君主,所以應是所謂「南面之術」,重法術;莊子之學,是「放者」所為,絕禮學仁義,而任清虛。《黃帝四經》與《道德經》雖主流相同,但《道德經》對現實社會道德的批判,對傳統價值觀的否定,卻是《黃帝四經》民不及。《道德經》的這個特點,使它和《莊子》有了相似的地方。漢初,黃老之學盛行,而太史公司馬談《論六家要旨》云:「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師,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史記·太史公自序》云:「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其學博,又諳道論,其雲道兼陰陽、儒、墨、名、法,又隨時變化,是言道家本有陰陽、儒、墨、名、法之內容。其曰道之無為無不為,虛無因循,則涉及治術,參《漢書·藝文志》所云「南面之術」,我們可以肯定地推斷,這裡所謂道家,主要是指黃老之學,而非無為一派的莊子等人。  陳柱《諸子概論》分道家之流派為四種,即有為派,無為而無不為派,無為派,無不為派。有為派包括黃帝、伊尹、太公、鬻熊、管子等人被偽托的著作;無為而無不為派為《老子》,無不為即有為,所以黃老之學近似;莊子任天,楊朱縱慾,《戰國策·燕策》所記陳仲子遁世,皆屬無為派,無為派雖與《老子》同有「無為」,但《老子》通過「無為」而達到「無不為」,歸結為有為,莊子則以「無為」為終極目的。「無不為派」是韓非子,已是法家了。《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論莊子之學曰:「其學無所不窺,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又論老莊申韓之不同曰:「老子所貴道,虛無,因應變化無為,故著書辭稱微妙難識。莊子散道德,放論,要亦歸之自然。申之卑卑,施之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檄少恩。皆原於道德之意,而老子深遠矣。」(註:《史記·老子韓非列傳集解》曰:卑卑,「自勉之意也。」)太史公尊黃老,其以老子為「深遠」,只是一家之言,不足為憑,但區分申不害、韓非子與莊子的差異而認為三人思想「原於道德之意」,即老子思想有自然、名實、法術之論,卻是可供我們參考的。陳柱之言「庄、韓兩家之學皆出於老子。……然庄則持絕對放任主義,韓則持絕對干涉主義,殆如冰炭之不相同焉。」「質而論之,老子之言多兩端,而庄、韓各執其一。」(註:見陳柱《老學八篇》)也就是說,老子學說,兼有干涉主義與自由主義兩方面,而莊子則去干涉主義,獨任自由主義。由於我們認為《道德經》不得早於《莊子》,所以,我們可以肯定《莊子》思想不是來自《道德經》,但我們不能排除《道德經》的自由主義來自《莊子》的可能性。而《韓非子》的干涉主義,與其說是來自《老子》,毋寧說更接近《黃帝四經》。《道德經》的思想,以「南面之術」為根本,而兼取《黃帝四經》及《莊子》觀點,但主流在《黃帝四經》,因此有「黃老」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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