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愛你就像愛生命》

四月是哀傷、悼念的季節。清明節剛過去不久，王小波的忌日便來了。轉眼間，他已經走了二十周年，但留給世人的精神財富並沒有淹沒在歲月的長河中，杳無蹤跡，《我的精神家園》等書籍將不停的傳下去。王小波是社會學家李銀河女士的夫君，他無愧於「浪漫騎士、行吟詩人、自由思想家」的頭銜。在拳匪遍地、雜草叢生的黑色土地，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越來越明白漢語世界失去了一位多麼睿智的先哲。

王小波1952年出生於北京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少年時經歷了家庭的變故，父親被劃為「階級異己分子」，青年時代被流放到雲南當「知青」，恢復高考後考取了中國人民大學。1984年到妻子李銀河就讀的美國匹茲堡大學，在東亞研究中心做學問。留學期間，與妻子一起遊歷了美國各地，並在1986年的暑假踏遍了西歐諸國。王小波後來回到了中國，在高校任教，不久後便辭去公職，當了自由撰稿人。

王小波說，一個人只有今生今世是不夠的，他還應當擁有詩意的一生。他一生的經歷富有傳奇色彩，為多元的生活做了絕佳的註解，他在為人處世方面有自己濃烈的獨特風格。王小波和妻子很早就決定不要孩子，當丁克(Double Income No Child)族，把精力投入到到自己熱愛的寫作事業中。

上個世紀的80年代末，中國經歷了極大的幻滅。在歷史的傷口面前，很多知識分子選擇了沉默，在考古堆中尋覓著秦磚漢瓦，遠離當下的現實問題，以此麻醉自己的靈魂。狹隘的民族主義風潮滾滾而來，余秋雨濫情的《文化苦旅》隨之粉墨登場、大行其道。《中國可以說不》等義和團專用品的垃圾讀物成了暢銷書，啟蒙時代的星辰在血海中星光黯淡。「國學」成了顯學，它為廟堂提供了精神上的興奮劑，沒有開化的愚民在烏煙瘴氣的魔窟中亢奮不已，成了嗜血的暴徒。

在滔天的濁浪中，王小波指出要警惕狹隘民族主義的蠱惑宣傳，不要讓「文革」等極左思潮鼓動的暴行再次上演。可惜在缺乏理性和思考的土地，他的聲音並沒有讓拳匪從夢魘中驚醒。2001年，美國發生了9.11事件，為恐怖分子公然叫好的暴民，讓良知尚存的人感到由衷的羞恥。在仇恨教育的環境下，普世價值、人道主義離神經錯亂的阿Q有十萬八千里，正常的價值觀被扭曲成了另一種模樣。

王小波在《我看國學》中指出：「四書也好，《紅樓夢》也罷，本來只是幾本書，卻硬要把整個大千世界都塞在其中。我相信世界不會因此得益，而是因此受害。」這無異於黃鐘大呂。王小波的《東宮西宮》曾獲得了阿根廷國際電影節最佳編劇獎，《黃金時代》獲得了《聯合報》中篇小說大獎。對一個並不熱衷於功名利祿的智者來說，這一切並不是最重要的，這些榮譽只是一種附加的認可。

王小波生前死後，越來越多的人懂得了他的價值和意義。可惜天嫉英才，他走的實在太早了，如果能夠活到今天，流光溢彩的思想該會產生多少傳世的名著。在王小波、李銀河互通信件的日子，王小波寫道：「做夢也想不到我把信寫到五線譜上吧？五線譜是偶然來的，你也是偶然來的。不過我給你的信值得寫在五線譜里呢。但願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中，提昇平庸生活的品質，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能力。更多的人在一日三餐的框架中，喪失了審美的能力。

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俊朗的面容、魁梧的身材，一個女人如果沒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在基本的物質生活有所保障之後，依然可以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充滿情調。我們在殘酷的時光面前，卑微的肉身終究要化為雲煙。

人個人的差別更多時候是精神、氣質和內涵的不同，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軀殼。有些人雖然已經走了很多年，但他們留給後人的哲思一直在閃閃發光，啟迪著夜行者的心智。有些人雖然還活著，但充其量不過是一具行能夠移動的行屍走肉。

王小波過世後，李銀河女士出版了《愛你就像愛生命》，字裡行間有她對夫君的深切緬懷，那位英年早逝的哲人最終以另一種方式留在了人間。隔著20年的時空，我們依然能感受到他留給塵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