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人為何覺得特朗普像希特勒？

06-19

那小兵：中國人對於電影中德國納粹有不少疑問，比如，德國是個比較發達的工業國家，國民教育水平比較高，當時還有民選制度，為何忽然幾年間便成了一個恐怖國家？

恩格爾：許多中國人把民主文明歸功於國民素質，甚至歸功於經濟發展和國家制度設計，其實這是很大的誤會。希特勒是打著反共產黨旗號上台的，而斯大林則是殺托洛斯基派上台的，一個搞種族優劣論，另個搞階級論，本質都是一樣的。根據老一輩德國人回憶，對於希特勒時代記憶最深的是四個歷史節點，一是「消滅外國剝削」，指的是一戰還債激發了德國人的復仇心理，通過集體勞動發工分，提升就業，絕還外債；二是「推翻猶太人剝削」，宣傳猶太人剝削德國農民和市民，把銀行金融批判成純粹剝削欺詐；三是「日耳曼人至高無上」，德國人民最偉大，一切非德國人種都是劣等人；四是「猶太人的知識有罪惡」，大量燒毀思想和文學書籍，提倡官方文藝，這些運動一浪接著一浪，不斷掀起德國人的狂熱。其實背後除了對於一戰報復心理外，德國人自俾斯麥統一德國後一直存在民族主義思想潮流，而希特勒把這種思想推高到了極端民粹主義層面，讓每個「德國人」都迫不及待地尋求權力補償，好像他們過去失去的權力統統都落入了猶太人手中。無論老人小孩都投入了那場迫害猶太人的運動中，大家從這種迫害行為中汲取了權力感。

當然，並非所有地方都同樣狂熱，也並非所有德國人都如此狂熱，人們身邊發生的事情也並非都很暴力。從德國一部小說中，我讀到一些這樣的故事：一個人讀某本書，被同學告密了，被教導主任指責為「違法」，無須經過任何司法程序，沒收書籍，開除學籍。法律就是這些納粹教導主任，私人財產可以任意剝奪，就這麼一點跡象後來發展到整個小鎮中人人自危，最後相互揭發陷害，人人有份。這些世代生活在這裡的鄉土德國人中忽然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猶太人和猶太同情者」，直到蘇聯軍隊攻陷那裡的大城市。這種情景讓我們回想起蘇聯肅反運動，也想起文革，當這種告密風潮不斷升級時，忽然所有人都失控了，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成了敵人，只等著上級點名來決定命運了。

老一代德國人有這麼一個順口溜：「當人民忽然無比偉大，我們就會變成替罪羊；當民族忽然無比優秀，我們就會變成狗嘴裡的肉；當領導人成了法律，我們就都變成了犯人；當領袖要為正義打仗，我們就會成為炮灰」，這是前東德流傳的。雖然大家意識到了這些，但當勢頭來到自己眼前時，大家還是屈服了，這就是東德的悲劇。許多人往往以為歷史悲劇不會重演，但只要你讀歷史，就會發現歷史每時每刻都在不同程度重演，只是人們選擇視而不見罷了。東德那些曾經的受害者如今不少成了加害者，人的原罪不會消除，制度和悲劇回憶都無法阻止歷史重演。

我這裡順便也提一下如今美國總統競選人川普，他是個德國族裔美國人，父輩靠在紐約搞地產開發打下家業，他則靠搞賭場和地產繼承了這筆財富。我從他的言論分析，他的生活環境中很可能有不少德國民族主義者，隨意給他人定罪抹黑，隨意貶低少數族裔人格，隨意吹捧白人至上主義價值觀，看似隨意，其實刻意。他的欺騙性在於把美國人按膚色劃分，突破了美國原有的種族倫理底線，同時把這些荒謬觀念和促進美國復興相提並論，邏輯顛倒，是非不分，這從根本上違背了美國黨派政治的價值觀標準。許多人都知道，美國兩黨政治競選是建立在民主自由平等價值共識之上的，共和黨偏重效率，民主黨偏重公平，一旦這個底線不保，兩黨政治體制必然瓦解。如今年輕一代和新移民往往不沒有這個意識，以為競選僅僅是利益分配比較權衡，誰給自己多點好處就投給誰，恰恰這種心態鼓舞著川普胡亂許諾，從這點上看，他不是別有用心就是自戀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