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大樹背後的人

06-19

幾年前看過幾米的《照相本子》，裡面一幅圖我至今難忘。

那是一張五人合抱大樹的圖片，然而只有三個人出現在畫面上，另外兩個在壯實的樹榦後面隱匿了蹤跡。

「我們五個人伸長了手臂才把樹抱住，樹後的兩個人更聰明、更可愛，可惜你們看不見。我還聽到他們在說笑話，可是你們聽不見，太多躲在世界背後的人，我們都看不見、聽不見。」

人人都說平等，人人都說愛無貴賤，偏偏卻在看一本小說、聽一個故事、看一部電影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些高貴卻單薄的辭彙。

何謂喜劇？主角千難萬險終與眷愛之人執手終老，這便足夠讓所有觀者微笑。至於別人，那些配角，即使死難於故事中的戰爭炮火，或是屈身匍匐成為主角的墊腳石，都不被問津，即使受到悲憫，也是轉瞬即逝。

《加勒比海盜》中有一幕，在「飛翔的荷蘭人號」的攻擊下，一艘船上千萬人落水生死不明，遠鏡頭呈現的驚濤駭浪中，人們身影如墨跡，凋零如枯葉。就在那一瞬間，我第一次想到——為何我們不悲憫他們？當然這樣的提問似乎有種抬杠的嫌疑，但是這種現象依然值得思考。

高中時候的一次籃球比賽，我們班成功奪冠，激動狂喜的隊員們歡呼著將籃球扔上天空，又在其落地的剎那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尖叫。所有圍觀者湧向場上的他們，送去祝福與讚賞，鮮花與傾慕。

可是，在歡欣鼓舞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另一群人——替補。他們穿著和隊員一樣的球服，也曾經付出相同的甚至更多的努力，然而在這樣的賽事中，他們中的很多人其實從未上過籃球場。我能看到他們笑容背後隱忍的落寞，以及被歡呼人群無視的傷悲。他們就像大樹背後的人，付出過、奮鬥過，卻不被銘記。

其實，現實中的很多事情都是如此，鏡頭前的人用笑容奠定一切的基調，而後面的人，只是湮沒在故事中。然而真正的悲哀在於，當我們從小說、故事、電影中脫身出來，發現忽略虛擬世界中配角的我們自己，居然在生活中的很多時候，也是被人忽略的配角，也是大樹背後的默默無聞者。

當然這樣的說法未免顯得太悲觀，因為事實上我們並不需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如果捂上耳朵，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只為自己而活，也會最終發現——我始終站在自己的大樹之前。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