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柳霜,來自電影世界的,我們的老相識

我是黃柳霜

來自老香港

如今星耀好萊塢

我心甚歡暢

夢遊巴格達

我貌似東方

對人很友善

我給他們送歡笑

祝福中國

我無能為力

讓自己更美

他們要我乘船趕赴太平洋

中華絲綢和稻米

你肯定會喜歡

請想像我像它們一樣沒

我是黃柳霜

來自老香港

我將永遠愛著她

每當黃柳霜為朋友哼唱這首朋友為她寫的情歌的時候,朋友都會說:「她讓人心碎。」

她就是一代傳奇好萊塢華裔女星,黃柳霜。她的一生,就如同在天平的兩端間小心翼翼地前進,以求平衡。

「黃禍——中國人殺入演藝圈」

這是《鎏金電影》(Motion PictureClassic)在評論黃柳霜時用的一個拙劣的題目。但從中我們可以看出美國電影界對於黃柳霜這一亞洲面孔的態度。

故事要從那家位於唐人街的洗衣店開始講起:

1905年1月3日,黃柳霜在距洛杉磯唐人街幾個街區的花街351號出生。之後,她的父親與母親在唐人街開了一間黃氏洗衣鋪。黃柳霜是二人的二女兒,他們叫她安娜·眉(Anna May)。

柳霜和姐姐黃露露,從小就在洗衣店幫忙。而在幫父親遞送衣服的經歷也使得她們得以與華人以為的成年人接觸。她9歲時,用送衣服得來的小費去看電影;10歲時,美貌就被發掘,成為一個皮貨商的上衣模特。她的腦子裡充滿了當影星的夢,她由此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電影明星。

繼1919年的第一部作品《紅燈籠》後,17歲的黃柳霜創造了第一個另世人矚目的熒幕形象和角色——《海逝》中的蓮花。

《海逝》的開場,她的動作恰到好處,簡潔明快又內涵豐富。她在片中哭的梨花帶雨,讓人為之動容。本片讓她紅透好萊塢,影評人也紛紛稱讚,好萊塢更是對她讚美有加。也正是《海逝》中她所展露的演技,讓好萊塢的巨星之一的老道格拉斯·范朋克挑選演員時,想到了黃柳霜,於是有了下一部讓她名震全球的《巴格達竊賊》。

她在《巴》中飾演的蒙古女奴,演技精湛,並且扮相也震驚了整個電影界。本片是美國當年的票房冠軍,並且在多國熱映。

儘管全世界都震驚於她的美貌和熒幕形象中,但蒙古女奴裝的裸露讓黃家蒙羞,也讓大洋彼岸的中國驚慌失措——中國以「鬼片」之名禁映了本片。

除了來自家庭的壓力,當時的美國社會,也對她有諸多掣肘。製片規則不允許有異族間的接吻,更具諷刺意味的是,那些剝奪她在熒幕上親吻另一個演員權利的審查員和導演們,卻又極力腔調她是如何背離了中國傳統。

這種困境,越發明顯。於是對夢想以及自由的追求,驅使她離開了美國。

「我想我之所以離開美國,是因為我死了太多次。」

1928年4月,黃柳霜抵達德國漢堡。德國人已經準備好體驗黃柳霜的吸引力。六月的一晚,黃柳霜曾面見瓦爾特·本雅明,在本雅明看來,柳霜的名字寓意著「一杯茶中的花蕾,漸漸綻放,充滿月光,了無俗香」。

在德國期間,黃柳霜接拍了《墮落之愛》,本片是繼六年前《海逝》之後首部黃柳霜主演的影片。這部電影的美,震驚了德國、奧地利和法國的影評界。但是英國版本中,黃柳霜與搭檔的深情一吻,被刪掉了。美國媒體熱衷於報道吻戲被刪減的尷尬,但在該片在倫敦公映期間,黃柳霜每晚都出席放映,如同一個勤勉的工人。隨後,她前往巴黎以及倫敦,並很快名動霧都。

但是即便歐洲待她十分不薄,她還是十分清醒,她懂得繁華如夢的道理。她曾這樣對一名法國記者說:「成功不是你能購買並終生擁有的珠寶。恰恰相反,即便是最耀眼的明星,隨時都可能因為短暫的原因摔得粉身碎骨,凄慘地埋沒於煙塵中。觀眾是無情的裁判。」

1929年歲末,一部《唐人街繁華夢》,又將黃柳霜的事業推向了高潮。尤其是當時喬治·波拉克為奧地利影院設計的大幅海報,更是凸顯了她濃郁的異國情調——畫中她身穿吉普賽長裙,裸露上身,腕上掛著達達的手鐲,身後是皮卡迪利廣場的浮華。讓歐洲的精英們震撼,為其留戀忘返。這張海報,展現了黃柳霜在歐洲享受的個人自由的一面。

《唐人街繁華夢》堪稱默片時代英國電影經典之一,為她贏得了非凡的榮譽。之後,一部《海棠》,成為她歐洲之旅的最後一部電影。

「不變的卻是只有一個真正的東方演員,她就是黃柳霜」

結束了歐洲之旅後,黃柳霜於1931年回到了洛杉磯。正在她猶豫是否要重返好萊塢之際,她在歐洲的榮耀讓派拉蒙對她另眼相看,安排她出演根據暢銷小說《傅滿洲的女兒》改編的電影《龍的女兒》(抑或被稱作成《龍女》)。本片黃柳霜作為頭號女主角,搭檔早川雪洲與華納·奧蘭,也便成就了這部電影的另一美譽——首部由兩名亞洲演員主演的電影。

片中她戴著京劇頭飾,卻西式地裸露雙腿。本片一上映就好評如潮,在觀眾眼中,她的演技精湛,嗓音完美,將人物表現的十分到位。

1931年,美國沒有演出安排,黃柳霜準備返回歐洲。恰在此時,《上海快車》邀請她出演該片的三號人物,與瑪琳·戴德麗一同合作。該片很快又成為當時的票房明星,倘若那時便有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她一定會憑藉這一角色贏得最佳配角獎。

而真正與奧斯卡失之交臂,卻是因為女主角是中國人的賽珍珠的普利策獎改編作品《大地》。本來大家都認為憑藉她的演技,以及華裔的天生優勢,必定能出演阿蘭一角,但最終片方還是決定由德裔女演員路易斯·蕾娜出演阿蘭,蕾娜曾連續兩次獲得奧斯卡,而《大地》幫她拿到了金像獎。憑藉黃柳霜的才華,如果由她出演阿蘭,定能捧回奧斯卡。但是她的演藝生涯的巔峰,也就止於此了。

「現實中難覓真愛,銀幕上亦然」

早在黃柳霜在好萊塢開始嶄露頭角之際,黃父就提出過結婚一事。法律禁令(1907年加州法律中的一項規定,在美國出生的女性公民一旦與外國人結婚,就要加入丈夫的國籍。這意味著如果她與華人結婚,就要丟失美國公民的身份)和家庭束縛(在中國傳統社會中,女性的任務就是相夫教子)使黃柳霜拒絕任何婚姻計劃。而為了她的事業,她於黃父處做的爭取,也體現了她身上的美國化程度多高。

黃柳霜一直都喜歡的是白人成年男子。一段與好萊塢最具創造力的攝影師之一——查爾斯·羅塞爾的戀愛,讓她無法自拔。羅塞爾比她年長20歲,且一生以冒險為伴。

而與瑪琳·戴德麗的同性緋聞,更是讓她的事業一度遭受不小的打擊。戴德麗曾與瑪戈·萊昂共唱一曲《最好女友是何時》,成為了20年代末柏林女同性戀者的主題曲。沒有人能說清二人之間是否真的有過一段戀情,但黃柳霜也只不過是戴德麗的又一個戰利品,後者用性來表達普通的友情,而並非深深的愛戀。

但如果她和戴德麗真有其事,這段感情則再次證明了柳霜敢於突破界限、混淆劃分人類行為界限的勇氣。

「一顆彎曲的大樹,一個靈魂扭曲的女人,比起那些在身體和道德上更完善的人來說,可能愛得更加高貴。」黃柳霜在談論人間真愛時,如是說。

「中國公民」VS「中國貴客」

黃柳霜一面是摩登女郎,同時也是傳統的華人女子。所以她身上無時無刻都會流露出這種矛盾身份的影響。

她曾對記者說道:「我真希望自己生在中國」,因為她對自己的「同胞,這些最古老的文明人士」懷有深深的敬意。但是早年她在好萊塢的發展,卻又因為她的亞洲面孔,以及華裔身份,受到諸多限制。她的一生,也都在尋找雙方文化的認同,甚至到了一個新的文化中,也在不斷尋找認同感。

即便在歐洲期間,她甚至度過羅素的《中國問題》,以此來了解英國人對中國人的態度。在談起語音語調在有聲電影中的重要性時,她曾說:「英國人不喜歡我的口音,我不得不學德語,不得不學習英語演說技巧。」

在面對法國記者時,她也公開談論成為歐洲人:「要是我的靈魂和你們的不一樣怎麼辦?那是我的錯嗎?我不是徹頭徹尾的中國人,也不是徹頭徹尾的歐洲人。時也命也!我的靈魂的這兩部分如貓狗般的爭鬥著。」

1935年,黃柳霜被引見給京劇大師梅蘭芳和「電影皇后」胡蝶,激起了她對京劇的濃厚興趣,於是她的尋根之旅即將開始了。

回中國前,她甚至讀了林語堂的名作《吾國與吾民》,以便增加對中國的了解。而林語堂在書中探討了生活中戒急用忍和平和之道的重要性,這幾乎就是黃柳霜與好萊塢的關係的真實寫照。

來到上海後,她很快成為了各種豪華晚宴的座上賓。顧維鈞夫婦為她舉行了歡迎晚宴;成為上海「最佳著裝女士」場合的焦點;《良友》、《北洋畫報》、《申報》和《玲瓏》等多家中國報刊雜誌也常常刊登她最新的電影劇照;她甚至被北平大學這所中國最著名的大學授予榮譽博士頭銜;與司徒雷登與她的友誼,也為她添了政治分…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在中國如魚得水,這種親切的歡迎改變了她的情緒。

在歐洲,她與藝術家和知識分子的相聚的意義是尋找生活與職業;在好萊塢,種族偏見把她推到邊緣,她在美國不過是一名所謂的「中國公民」;相形之下,她在中國經歷的一切,是文化與民族的認同:

「雖然像父母一樣在美國出生,但是我卻是一個純正的中國人,比任何時候更中國。當完成自己的首次尋根之旅後,我發現自己在這裡焦躁不安,尋找某種找不到的東西。這種東西中國人在許多個世紀以前就已經找到了,即心靜如水,這來自於對生活的感悟,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寧靜。」

故此,她對中國的電影事業充滿熱情:「中國電影的潛力無可估量。」在抗戰時期她也傾注了許多精力幫助中國走出這場戰爭。並且她的慈善事業,也一直與中國息息相關。

「黃柳霜,來自電影世界的,我們的老相識」

無論怎樣,我們都不能否認黃柳霜的美及東方風情,為時尚界帶來的震蕩。成名早期,為她拍攝特寫鏡頭的就是黃宗霑。黃宗霑曾經在為她拍照期間,抓拍一張她的衣服自然滑落肩頭的照片,具有無限風情。

1927年,她就作為模特和奇裝異服的設計者而備受矚目。她身穿中國織物的浴衣照風靡日本和中國。同年,她又穿了讓人大跌眼鏡的庫拉肯套裝(kulak suit),據說是第一款女性商務套裝。

來到英國後,英國少女紛紛把臉塗成象牙色,名曰「黃氏膚色」;把劉海剪齊,遮住前額,梳起「黃氏髮型」。

就連安迪·沃霍爾也在其藝術生涯早期設計了一件拼貼藝術品「瘋狂的鍍金拖鞋」,來表達對黃柳霜的敬意。

在《龍的女兒》中,她所著的由拉維斯·巴頓設計的綉龍旗袍,現在被看作20世紀最美的女性服裝之一。她在1965年把它捐給了布魯克林博物館,隨後又被送給大都會博物館。

大都會博物館曾在其年度大展Met Gala把主題確定為「中國:鏡花水月」(China: 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其實這場展覽才是這次盛會最大的亮點。而其中的一個專題展就名為「Anna May Wong黃柳霜」,上文提到的「龍袍」就曾在此展出。

日後,我們能不斷的從各類女星身上看到她的痕迹,不論是國際紅毯上的中國風禮服,亦或是對於她的雜誌專題回顧,都可以顯示出她作為第一代在好萊塢揚名的中國面孔的不朽影響力。

「第一部有聲電影中的第一句台詞是『可惜』」

這一句可惜,就如同她的一生寫給她的判詞。

可惜她是中國人,卻生在美國;

可惜她是中國人,無緣奧斯卡;

可惜她是中國人,無緣婚姻;

可惜她是中國人,卻永遠不能回到祖國的懷抱;

可惜她走上了星途,最終沉湎煙酒,被深深的幽怨困擾;

可是她生不逢時,「時也命也!」

我以海濱為床

棕櫚葉在頭頂搖晃

還有海浪拍打出濱海之歌

讓我留在那裡,讓我留在那裡

我要這瘋狂的世界自己作出抉擇

我永遠都不會叫喊:「怎麼回事?」

我以海濱為床

棕櫚葉在頭頂搖晃

還有海浪拍打出濱海之歌

讓我留在那裡,讓我留在那裡

——《濱海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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