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我們都曾為外表而緊張

06-18

▽

人之於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小小花園的園丁，要慢慢地摸索管理花園的規律，不必過分精緻，不對自己苛責，不被美貌綁架。

-01-

據說，所有的胖子都喜歡說自己小時候特別瘦。

我小時候真的很瘦，是那種因為瘦會被嘲笑的人，十歲時拍的照片，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細而長，皮膚微黑，顯得有些營養不良。

發胖是從上了初中開始的，我十幾歲的時候特別容易餓，每天下午四點多開始盼望放學，講台上老師還在口若懸河，我在心裡已經把學校門口的麻辣燙、炸串、烤串、冰粉、雪花酪、煎餅餜子、炒麵、炸香蕉通通意淫了一遍，鈴聲一響就衝出教室。

學校隸屬於本市一家煤炭公司，就藏在公司的家屬院里，家屬樓里有阿姨為了吸引我們去她家飯館吃飯，允許我們邊吃邊看她家的電視，她炒的菜太難吃，為了在她家把《人魚傳說》看完，我只好吃了一夏天泡麵。

慢慢地我就像氣球一樣胖起來，再也沒瘦過。

可怕的是，知道自己非常胖但是沒什麼感受，沒有過任何減肥的念頭。不知不覺地胖了，毫無知覺地胖著。

-02-

大學時期我與同學好友一起去爬黃山，為了防寒把所有外套都套身上，一層紅一層黃裹得像一顆彩色的粽子，再配上我的齊劉海、黑框眼鏡，很容易讓人想到俄羅斯套娃。日出的時候我背對朝陽拍了一張照片，臉和初升的太陽一般圓。

畢業時我的朋友們經過四年大學的洗禮，都好像進了整容醫院一樣，進去時是一個冬瓜，出來都是一枝花。

而我，遲鈍的審美細胞才開始發芽，才開始感覺到苗條的美感，才開始懂得從旁觀的角度去審視女性軀幹。剛動起要不要減肥的念頭，接下來就要考研。

考研時期我每天都要吃得飽飽的，餓著肚子做那些令人討厭的試題煎熬百倍，只有吃飽了才能應對千難萬險。於是我又胖了半年。

胖到什麼程度呢？連親爸爸都編不出來「我女兒不用減肥，現在最好看」這種話了，他專門給我打電話說：閨女，少吃點。

考完研我下決心結束我的肥胖生涯，每天晚上圍著小區一圈一圈地跑步，用盡全身的耐力和體力與回家躺著的慾望做鬥爭。耳機里是楊千嬅的歌，有時候會跑著跑著就好想哭。

我嚴格要求自己面對薯片、漢堡這些不健康食品目不斜視，去超市裡買水果拼盤和沙拉作為晚餐，每天晚上睡著都能餓醒，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天亮吃早餐，兩周後瘦了五斤左右，終於從肥胖變成了微胖。

高中同學聚會時大野豬看到我說：你的胳膊從 L 到 M 瘦了足足一個 size（尺寸）。之後每天上秤都提心弔膽，生怕長回去。

-03-

青春年少愛美貌，我們都曾經為外表很緊張。

大寧為了把腿變瘦，拿著刮痧板把兩條腿刮一遍，睡前包上保鮮膜，第二天醒來撕掉時兩條腿都是青紫的。

同宿舍的 T 同學每晚都給自己調製面膜，不管多晚都得敷了再睡，還在微博上關注了數十個美妝博主，從一個分不清楚粉底和隔離霜的人，變成一個化妝達人。

大膽的 X 君，給自己開了眼角，打了瘦臉針，最近在考慮抽大腿上的脂肪，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哇哇大喊：痛一陣子，美一輩子！

在那時候，漂亮真的是一件很讓人有優越感的事情。

不好看的女孩子，都多多少少有過受冷落的經驗。等待愛情時的諸多煎熬和坎坷，也都跟長相脫不開關係。

大學時我接到班上男同學的電話托我幫忙在自習室佔座位，說自己晚上有事，結果到了晚上他被女神一個電話叫起來衝到自習室幫忙搶座去了，比我搶得還要快。

-04-

在什麼時候我們覺得自己最丑？

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

那時候恨不得立刻從灰頭土臉的矮胖矬變成閃閃發光的大美女，讓那個人一眼看到即刻鐘情。據說，漂亮的感受，就是你喜歡的人也正好喜歡你。

無法不羨慕漂亮女生的開掛人生，彷彿青春期所有的不如意，都是因為不美而已。

班上組織郊遊一起爬山，男生搶著幫漂亮女生背包開路，獨留你一個人扛著重物走在後面。

朋友公司招聘只留下一個女生，不是學歷最高的那個，也不是面試表現最好的那個，而是最漂亮的那個。

長得漂亮，連打車都容易一些。

有多少戀愛專家規勸丑姑娘，不要再傻傻地等著誰來透過外表發現你瑰麗的靈魂，而是要奮起反抗，把自己變瘦、變白、變漂亮。

於是你使盡渾身解數，把自己從衣著打扮到髮型膚色都改換一遍，為了買一支口紅攢著錢，跟體重秤上的數字較著勁，看自己的鼻子、眼睛、下巴，哪裡都想整一整，逢人就要抱怨自己肥碩的小腿。

為了被異性欣賞而變美，這過程跟孔雀拚命開屏差不多，並不值得作為女人的使命、終生的事業。

現在的我，聽到「看臉」的玩笑，已經不會再笑，更不會把被否定的原因歸結於美貌。

美貌不是一個包治百病的東西，不能使一個自卑的女性從外到內煥然一新，把它作為改變命運的手段，註定要落空。

人的魅力不只是皮囊，漂亮跟人的精神、氣質有關。

-05-

許多漂亮的女生表情不美，一笑起來就從青春偶像劇跳到了鄉村愛情故事。還有一些女孩氣場弱，眼神飄移不定，只有拍照才好看。

讓他愛上你，不是用一支 YSL（聖羅蘭）斬男色就夠了。愛情的發生不只是外貌在起作用，相守相伴是一場深厚的緣分，脾氣性格、家世背景、談吐見識都是原因。

工作上的失誤、學業上的困惑、情感中的挫折，也不是一支紀梵希小羊皮或者美白針、水光針可以解決的事情。

其實侍弄美貌最大的成本，不是錢，而是時間。

和那些靠臉吃飯的人不同，我們還有許多需要努力的事情，長長的書單沒有讀完，夢想未實現，年邁的雙親在等待關懷，諸多坎坷，種種困境，遠方長長，仍在途中。

為著這些事情努力，已經足夠叫人拼盡全力。

一棵經霜歷雪的松柏，會滄桑，會老去，會容顏不美，不比生活在風雨不透的溫室里備受呵護的玫瑰，但這就是一些人漂亮的方式，以強悍的內心，以打不倒的靈魂。

我後來也沒有變成大美女，只是比過去好看了一點點，又一點點。

到現在仍然是這樣，整體上熱愛自己，對於局部不夠滿意。然而這就是我最舒服的狀態了。

早就破了對美貌的執念，對精緻外表的嚮往。

不必踩高跟鞋撐氣場，穿平底鞋也行的。

不必每天都鄭重化妝，去見朋友，一支口紅就夠了。

不必瘦到九十斤，每天吃一點肉，身上長一點肉，柔軟但是不肥膩，就好了。

-06-

人之於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小小花園的園丁，我在慢慢地摸索管理花園的規律，不必過分精緻，也不讓它荒蕪、頹廢，並不講究，也沒將就，不對自己苛責，不被美貌綁架。

一切在外表上的努力都是順其自然、順理成章的，為了讓身體更加堅韌，不喝碳酸飲料，吃的零食也少，每天早上起床喝一杯蜂蜜水，早睡早起鍛煉身體，保持好心情，所以看起來健康舒服。

也會計較自己的穿衣打扮，但是不買名牌，不為了配一雙鞋子就去買包買帽子買外套，也沒有什麼嚴格的好品位，然而每一套衣服都是自己想過的要這麼穿，順自己的眼，每天在外表上花的時間不多也不少，再少花一點時間就會覺得自己邋遢，再多花一點時間則覺得浪費心疼。

這樣的我，在美貌面前是自由的，在自己心裡是美貌的。

每天看到鏡子里的自己，都覺得很喜歡，每天走在大街上，都覺得自己在發光。

真好，我的美貌，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