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解讀中國古代釋夢術(20)

問吉占夢

全面解讀中國古代釋夢術

　　和殷人不同。周人的夢心理，偏重於趨吉。

　　據《周禮·春官·占夢》記載，周代的占夢官確實要每年年終「獻吉夢於王」和舉行「贈噩夢」（把噩夢送走）的儀式。可見，和殷王占夢「問憂不問喜」不同，周王占夢，是「報喜不報憂」的。

　　《詩經·小雅》里的《斯干》和《無羊》，據說都是周宣王中興時代的作品。《斯干》和《無羊》中寫到占夢，都有著「大人占之」的說法。漢唐經學家如鄭玄、孔穎達，都認為「大人占之，謂以聖人占夢之法佔之也」。因為據《周禮·春官》，占夢之官身份只是中士，夠不上稱之為「大人」。但照鄭玄等人說法，在句法上又說不大通。實際上，周代的占夢官，職責除了「獻吉夢」、「贈噩夢」之外，主要是「掌其歲時，觀天地之會，辨陰陽之氣，以日月星辰佔六夢之吉凶」。他是用當時達到的觀測天象的水平來占夢的。據《斯干》和《無羊》的夢例、佔法、與占夢官以占星來占夢的職責的確不相符。所以「大人占之」，當指周王身邊的高級官員乃至周王自己占的夢。鄭玄所說「以聖人占夢之法佔之」，「聖人」可以理解為周文王、周武王；「聖人占夢之法」，則可以理解為象徵占夢法。《逸周書·程寤解》記載文王之妻太姒做了一個夢，夢見「商之庭產棘」，又夢見太子發（即後來的周武王）把周庭的梓樹移栽到宮闕之間，都變成松、柏、棫、柞，醒來告訴文王，文王就與太子發「占於明堂，王及太子發並拜吉夢，受商之大命於皇天上帝」。這說明周王和殷王一樣，有時是親自占夢的。不同的是，周的占夢術有了發展，像這個夢例，雖說文王父子共「占於明堂」，卻既不說是占卜，也不說是占筮，直接就占出了是個吉夢，說明他們已經運用了象徵法來釋夢：商庭產棘，是一片荒蕪的景象，象徵著商朝已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太子發取周庭的梓樹植於宮闕間化為松、柏、棫、柞，則都是長青之樹，一片欣欣向榮，象徵著周在太子發手中將「受商之大命於皇天上帝」。《斯干》、《無羊》所述的夢例、佔法，與這種象徵占夢法正是一脈相承的。這是周人對占夢術的一種發展。

　　周人對占夢術還有一個發展，就是用占星來占夢。這種佔法，由於涉及到陰陽五行、日月星辰的變化，學問相當專門，平常人看來頗有點玄乎。《左傳》昭公三十一年記了一則夢例，就是用占星占夢的。公元前511年，十二月辛亥日，是初一，正逢日食。趙簡子夜裡夢見一個童子光著上身邊打轉邊唱歌，天明就叫史墨占這個夢。史墨不談夢象，而是大談其星象：「六年及此月也，吳其入郢乎，終亦弗克。入郢必以庚辰，日月在辰尾，庚日之日，日始有謫。火勝金，故弗克。」他從庚午日有日食推算，根據天文分野和五行相勝之說，得出結論說：六年以後的這一月，吳國大概會攻入楚國的郢都，但最終還戰勝不了。還推斷攻入郢都一定在庚辰日。這種佔法，一般的人實在感到深奧莫測。《左傳》那麼熱衷於記載占而有驗的夢，而以日月星辰占夢卻只記了這絕無僅有的一例，可見這種故弄玄虛的占夢術絕大多數並不靈驗。

　　周代的占夢術，呈現出多樣化的趨勢，除了象徵占夢法，占星占夢法外，傳統的以占卜占筮來占夢，也還是存在的。《史記·趙世家》記載：「初，趙盾在時夢見叔帶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絕而後好。趙史援占之曰：『此夢甚惡，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趙盾占夢，就是用的占卜法。《左傳》哀公十七年，記衛庄公在北宮做了個夢，夢中看見有人登上昆吾之觀，披散著頭髮，朝北大聲嚷嚷：「我是渾良夫！蒼天啊，我是無辜的！」渾良夫是衛庄公姐姐的情夫，庄公即位，得力於他的幫助。庄公曾答應渾良夫可以免死罪三次，最終卻以「禁衣、袒裘、帶劍」三項可赦可不赦的罪名把他殺了。衛庄公醒來就自己用蓍草占筮，再由胥彌赦根據卦象占夢。胥彌赦一占，是個凶兆，他當著庄公面說沒關係，背過身子卻扔下庄公賜給他的封邑，逃到宋國去了。可見，周人對占夢的結果是十分迷信的。

　　周王的重大行動，有時要將占卜、占筮和占夢三者結合起來考慮。《周禮·春官》說太卜之官「贊三兆、三易、三夢之占，以觀國家之吉凶」。「三兆」之占，就是夏、商、周三代的占卜法；「三易」之占，就是夏、商、周三代的占筮法；「三夢」之占，就是夏、商、周三代的占夢法。這裡統舉三代而言，無非是說明占術的完備，不可作機械的解釋。《尚書·泰誓中》記周武王伐紂前的宣誓，誓言中有「聯夢協聯卜」的說法。意思是說，他做了夢，占夢的結果和占卜的結果是一致的。這在周人看來，辦某件事就有了雙重的保險。

　　周代的占夢官，在職務上規定了有「獻吉夢」和舉行「贈噩夢」儀式的職責，這種報喜不報憂的做法，流風所及，使有些諸侯也只願意聽佔好夢，不願意聽占噩夢。《周語·晉語二》說，虢公夢見自己在宗廟中，有個神，人面、白毛、虎爪，手執鉞站在西屋翼下。夢中虢公害怕，回身就跑，神說：「別跑，天帝有命令；使晉國進入你的國門。」醒來，召史嚚占夢。史嚚說：「照國君的說法，夢中的神人是蓐收的形象。蓐收是上天的刑罰之神，夢見他，那是上天有所懲罰了。」虢公聽了很不高興，把史嚚囚禁起來，並且叫臣民祝賀他的夢。周人的夢兆迷信也很深。像虢公占夢的心理狀態，就是只能聽好兆頭，聽不得半點壞兆頭的典型了。當時的有識之士認為，虢公這種對待夢的態度，表明虢國將要滅亡已是確定無疑。果然六年之後，虢國就被晉國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