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揭開綠卡欺詐黑幕 中國富人移民美國捷徑遇阻

上周，美國聯邦調查局（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簡稱「FBI」）對「加州投資移民基金」（California Investment ImmigrationFund）的突擊查封，讓原本已經迷霧重重的美國EB-5投資移民計劃改革，又增添了不確定性。

當地時間4月5日，聯邦警察在大洛杉磯地區的幾個地方執行搜查令，這份長達113頁的搜查令稱，一個名為維多利亞（Victoria）的律師和她的父親塔特（Tat），涉嫌利用EB-5項目，向超過100名中國人募集5000餘萬美元詐騙。

美國移民海關執法局（U.S. Immigration andCustoms Enforcement, 簡稱「ICE」）發言人Virginia Kice向騰訊財經證實，「百名紅通」外逃名單中，至少三人通過「加州投資移民基金」項目拿到綠卡。

Viginia Kice對騰訊財經表示，這項聯邦調查局和國土安全局的聯合調查開始於2012年，調查組中包括多位精通中文的工作人員，塔特和維多利亞父女在這次搜查中並未被捕，案件仍在調查中。

圖：美國移民海關執法局

美國EB-5投資移民項目於1990年起實行，外國移民申請人在美投資100萬美元，並創造10個全職就業機會，即可獲得永久居留權。如果投資者向高失業率的「區域中心」（TargetedEmployment Area，即「目標就業區」）投資，則投資額可降為50萬美元。

但隨著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EB-5投資移民申請數量的暴漲和濫用，美國國內對其反對呼聲也越來越高。比如，共和黨議員愛荷華州議員 Chuck Grassley，因為該項目中包含諸多欺詐，和對國家安全的威脅，而主張將其取締。這些政客認為，EB-5項目並沒有達到設計之初，振興欠發達地區經濟的目的。

圖：共和黨議員愛荷華州議員 Chuck Grassley

也有人認為，美國總統特朗普依靠「創造就業」的承諾當選，無論如何不敢對這顆搖錢樹「動手」：按照此類簽證目前每年10000個的名額計算，EB-5每年至少為美國帶來50億美元的投資。EB-5項目中有接近80%的為房地產項目，房地產商出身的特朗普，自己的企業也曾利用這個渠道融資，因此也會對它手下留情。

Akerman律師事務所合伙人Lisa S.Lim對騰訊財經表示，不管具體政策如何變化，美國政府將對EB5的中介機構有更嚴的監管和調查。

EB5的走紅

EB-5項目運行已有27年的歷史，但直到2008年金融危機，才開始被關注，並井噴式增長。

2000年到2008年的美國市場，經濟利好和美聯儲貨幣政策，使得市場上資金充裕，並沒有向國際投資人大量融資的需求。

然而，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美國市場，尤其是房地產市場遍地項目嗷嗷待哺，房地產商們即抓住EB-5背後的國際投資人這根救命稻草。

85%的EB-5綠卡獲得者來自中國，而整個EB-5綠卡的申請規模也因為中國申請者的湧入而快速膨脹 。根據FBI的數據，2005年，EB-5綠卡獲得者僅有350人, 到2015年，這個數字達到了9500。每年EB5綠卡的限額為1萬個左右，而申請人數量卻因為中國申請者的猛增而年年翻番。

這些中國投資人對於投資回報要求低，參與EB-5項目投資的主要目的是獲取綠卡。優投房首席執行官林善裘對騰訊財經表示，普通的私募投資回報率在20%左右，而EB-5項目平均只有對沖通脹的1%。

接近80%的EB-5項目是房地產項目。2014年，上海綠地集團投資紐約布魯克林太平洋公園項目，這個項目總投資超過50億美元，是紐約30年來最大規模的房地產項目，也因涉及部分EB-5投資，而成為最大的EB-5項目之一。

在新澤西州，特朗普女婿Jared Kushner創建的Kushner Companies修建的50層高高檔公寓，也有EB-5項目的參與。

圖：FBI突擊查封「加州投資移民基金」（California Investment ImmigrationFund）

EB-5的花招

「我們這一行就像人販子。」一位曾經在某EB-5中介工作的女士對騰訊財經表示，「我們在中國找到願意付錢的投資人，把他們介紹給區域中心，然後從中抽成。」

2012年到2015年可謂EB-5的井噴期，申請人數猛增，各類相關服務也層出不窮。這位女士告訴騰訊財經，行業做大了，監管卻跟不上，導致魚龍混雜，項目方越來越離譜。「做到後來我都害怕了，有些項目明顯是騙人的，我們做區域中心的中介，是中介的中介，也賺不了多少錢，真是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

EB-5項目通常通過建立區域中心來連接開發商和投資人，他們只要通過移民局或者州政府申請到管理EB-5項目的資質，則可以以開放商的項目為名去集資。區域中心「兩頭賺錢」，通常向開發商收取5%到8%的傭金，除了50萬美元投資外，向投資人收取2.5萬到6萬美元的手續費用。

由於通過區域中心的程序比較簡單，所以各類區域中心在美國遍地開花，而其中不乏巧立名目者。EB-5項目本身目的是刺激美國經濟，所以在設立的時候就表明，這些投資有可能血本無歸，這讓不法之徒嗅到機會。一位曾經運營區域中心的負責人對騰訊財經表示，有些EB-5項目實際上並不存在，融資來的錢被區域中心另做它用，轉回去告訴投資人，項目失敗。

合法的區域中心也會利用不完善的監管法規。美國移民法要求投資人至少在美國投資100萬美元才可以申請投資移民EB-5，同時存在一個放寬條件，即如果投資於「目標就業區」（Targeted Employment Area，簡稱「TEA」），則投資至少50萬美元即可申請投資移民。

能用一半的投資達到同樣的目的，是眾多投資人最樂於做的事情，「奇形怪狀」的區域中心也就應運而生。比如設立區域中心時，項目方將經濟發達地區的項目和較遠的經濟欠發達地區劃分在一起，於是就產生了紐約地區的房地產項目，也被算作「目標就業區」的尷尬局面。

圖：紐約曼哈頓正在修建的EB5項目。

EB-5改革呼之欲出

曾經有一則招聘「美國白人」做EB-5項目經理的廣告，廣告主稱用美國白人「代言」區域中心更有可信性。這正反應了EB-5惡劣的市場環境。林善裘對騰訊財經說，正規的區域中心通常有四種方式獲取客戶，和銀行高端理財、會計師或者家族辦公室合作，要麼就是在網站投放廣告。

而現實中，EB-5則往往口口相傳，個人甄別成為了盡職調查的主要方式。前文提到的參議員Charles E. Grassley在去年的一場有關EB-5改革的聽證會上說，投資人在這類項目上屢屢受騙，監管不完善，孤立無援。

目前EB-5改革有幾個方向。首先，此前區域中心需要向移民局或州政府申請管理EB-5項目的資質，由於此前資質審批太過容易，所以在正在進行的改革中，監管方希望由移民局、州政府和勞工局共同審核批准，以防不合資質的區域中心巧立名目。

其次，區域中心也應該做年度彙報，這樣使項目進程全程透明公開。

第三，改革方希望國土安全部也根據反洗錢法調查投資人的資金來源。目前，很多情況下，項目方急需資金，所以不論資金來源是黑是白，一律欣然接納。而林氏集團主席John Lam則對騰訊財經表示，該公司承接的EB-5項目都會對投資人有背景調查，保證項目安全。

EB-5改革的一個重要方向即將投資底線由現在的50萬美元、100萬美元上升到135萬美元、180萬美元兩檔。林善裘對騰訊財經說，如果真的大幅上調投資下限，那將是對該項目的毀滅性打擊。

以現行標準來看，EB-5項目每年為美國帶來50億美元投資，加上周邊項目，總體將有80億到100億美元的經濟效益。一位美國房地產開發商對騰訊財經說，EB-5項目還會繼續存在，特朗普有就業這把利劍懸空，一定會想方設法為境外投資人開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