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與揚州的一生情緣
作為一代畫師的鄭板橋,在中國的影響力,幾乎可以達到婦孺皆知的地步。縱觀板橋的一生,其與揚州淵源至深,緣不可解。可以說,沒有當時揚州濃厚文化及繁榮商業等環境的育養,就不可能有鄭板橋的傑出藝術成就;而如果沒有鄭板橋之獨領風騷的「詩書畫」三絕,就會使「揚州畫派」的鮮明個性及其影響力黯然失色。此也便激發了筆者的極大興趣,而欲追尋於板橋先生在揚州的蹤影,以及他與揚州的不解情緣,以饗讀者。
生長於揚州府興化縣
鄭板橋,學名燮、字克柔,乳名麻丫頭。板橋是他後來自改的名號。據板橋所述,他家所住的城東南有一片竹園,門臨城河,古板橋橫跨而過,景色十分的優美;因他自小時候經常到橋上玩耍,後來便自號「板橋」。鄭板橋出生於清康熙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五日子時(公元1693年11月23日零時)。雖然他的出生之地,在今天屬江蘇省泰州市所轄的興化市,但在當時是屬於江南省揚州府所管轄的興化縣。因於此,說鄭板橋是揚州人,亦不為過。
歷史上,由於揚州的水陸交通便利,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加之當地物產的豐茂,這得天獨厚的環境,使揚州自古便是一方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而商業與文化的相互促進且繁榮,競相輝映出揚州這一歷史文化名城。自我國唐朝時,即有「揚(州)一益(州)二」之說。以宋人洪邁所著的《容齋隨筆》為據,該書記述道:
「唐世鹽鐵轉運使在揚州,盡斡利權,判官多至數十人,商賈如織,故諺稱『揚一益二』,謂天下之盛,揚州為一而蜀次之也。杜牧之有『春風十里』『珠簾』之句,張祜詩云:『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徐凝詩云:『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其盛可知矣。」
歷史上,雖然揚州隨著朝代的更替,幾經兵火乃至屠城之難,以致盛極而衰。但待到時局重新安穩,民眾樂業之後,揚州又會在短短十幾至多數十年間里「舊貌變新顏」,煥發出更加繁華、優雅的新姿。鄭板橋成長的過程,也正屬清朝政權走向穩定,社會主流意識由原來的抵觸情緒,日趨轉向到「經世致用」上來了。而名城揚州,則在通過數十年的休整之後,又恢復了昔日的繁榮:大運河上「百舸爭流」,瓜洲渡口「星燈輝映」,揚州路邊「舞榭歌台」,官府商家裡「文人雅集」,書畫店鋪中「一擲千金」。此時的揚州,其繁華之氣已勝於昔時的「天堂」——蘇、杭。
鄭板橋是出身在一個「詩禮傳家」,但「家道貧寒」的家庭中的。他的祖父名湜,字清之;生父名之本,字立庵。鄭湜曾為縣學上的一員小官,但因薪俸綿薄,還得靠種田養家。到鄭父立庵之時,僅靠種田收入已不能維持全家生計。好在立庵先生有文化底子(稟生),便能設館教書以補貼家用。但有時仍要向親戚或鄰居借米煮飯,以填飽全家的肚子。
板橋的幼童之年,是以他的父親「為師」的。因鄭父在家中開設私塾,板橋便跟班就讀。鄭家的堂前屋後都種有竹子,板橋打小時候就得與青竹為伴。在冬天裡,其乳母費媽媽將竹竿製成窗欞,糊上一層薄薄的白紙,既亮堂又可防風。那陽光把竹的影子投射進來時,隨著外面的風兒搖動,就成了一幅幅飄浮的墨竹畫。板橋看到覺得非常的有趣,便扒在窗戶上拿紙對著竹影描摹,描完了一幅再換一幅。他的藝術細胞就是這般「無師自通」地、逐漸育養出來的。
需要指出的是,鄭板橋對文學及藝術的追求,幾乎是「詩書畫」並進的。他在習字和做詩文上,得到了其外祖父(汪翊文)、父親,以及師(名士陸震)、友(王國棟與顧萬峰等)的悉心指導和點撥。在《清史列傳》書里,說到鄭板橋「少工楷書」。而板橋後來則在《署中示舍弟墨》中,自稱:「字學漢魏,崔蔡鍾繇,石碑斷碣,刻意搜求。」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鄭板橋剛好30歲。這年他參加了縣學(秀才)考試,但未等到發榜下來,父親即已病逝。板橋家貧得只好賣盡了父親的遺書,來安葬父親,但還欠下大筆的債務。待縣裡發榜下來,鄭板橋雖然中了秀才。但是,這並不足以解除他所面臨的困境。討債的人輪番上門,其中包括有親戚、朋友也乘人之危。不得已,他就乾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一是為躲債,二是想出外另闖一番天地。板橋的心愿果然是實現了。這裡面有他緣遇各路貴人,得賞識並相扶的因果。
鄭板橋躲債到焦山時,住在別峰庵里(因為寺院可以免費吃住),寺院主持(興化人)對他相當的好。在這裡,他遇到了揚州大鹽商馬秋玉。馬秋玉是一位儒商,特別喜歡文人,還樂善好施。馬秋玉十分欣賞板橋的才華,了解到他是躲債到此,就熱忱地邀請板橋去自己的住地做客。馬秋玉一邊同板橋論文說藝,一邊吩咐手下送去幾百兩銀子到他的家中,幫助還債並安排其家裡的生活。
青年揚州的十載賣畫
雍正元年(公元1724年),31歲的鄭板橋來到揚州城賣畫。這是他第一次在較長時間裡,跟揚州的「親密接觸」。板橋把這段時間自喻是:「十載揚州作畫師」。雖然其間,他曾經耗時兩年多,出遊過江西、湖南、湖北、四川、陝西,以及山西和北京等地;他也曾駐足揚州天寧寺潛心研習「舉子業」,間或返回興化老家暫伴親人。但主要有兩點可作詮釋:一是他的主要落腳處在揚州;二是賣畫、寫字和作詩,已是他生活中的不可或缺。
處在「漕運中心」的揚州,此間正是鹽商的全盛之時。「販鹽」是一本萬利的好事情。因而鹽商們大多富得流油,有不少甚至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那些鹽商們喜歡鬥富,也好風雅。他們除了玩樂之外,醉心於收藏名人字畫,而且購買價越高,越覺得能顯示其「尊貴」身份。這樣也刺激了一些「中產階層」的置畫裝飾的胃口,形成了一個揚州「品字畫、頌詩書」的、這風流儒雅的良好氛圍。
這也吸引了大批的書畫名家、文人高士們,趨之若鶩地駕臨揚州,以開挖能夠使他們大顯奇能的樂土。這其中關鍵因素在於,揚州的大鹽商中,也有一些文化和藝術素質較高的人。比如曾給鄭板橋排憂解困的馬秋玉,同其弟馬曰璐,為揚州的八大鹽商之一。他們也雅好詩文,喜結文士。「二馬」在揚州建有一處「小玲瓏山館」,辟有叢書樓、覓句廊、藤花書屋等亭樓雅處。特別是叢書樓,藏書多達十餘萬卷,被《清史列傳》稱之為「江北第一」。該藏書還免費供人借閱。
馬氏兄弟還在天寧寺西側營建了一座別署,取名「行庵」。凡路過揚州的名士文人,乃至「淹雅恬退之人、闃寂荒涼之輩」(《沙河逸老小稿》),均盛邀他們小住,並贈銀以濟難。板橋到揚州,也就成了「二馬」的座上客,並得到他們資助,安排住在「行庵」隔壁的天寧寺的枝上村中。板橋在這裡食宿無憂,還能賣些畫賺銀子養家,又可以讀書會友、準備「應舉」的功課,便安心地寓居於斯了。
除了「二馬」,還有大鹽商如程夢星、鄭俠如和汪玉樞等,也分別在揚州城內建有多處書院和雅舍,對雲集於揚州的四方文士以禮而待,並且不惜重金地資助他們作文、出書。就是這些個樂善好施的鹽商,還曾經對《儒林外史》及《紅樓夢》的兩作者,給予過直接或間接的幫助。此使得揚州的文風盛極一時,各類奇才異士「奔走而歸之」,造就了「海內文士,半集維揚」的繁榮景象。
正值青壯年時期的才華橫溢的鄭板橋,為此寫下題為《揚州》的七律詩四首。這是描述揚州春夏秋冬四景而成的組詩,裡面留下了他對揚州的特殊感受,也包括對其繁華背後隱憂的深刻思考,不乏為研究當時揚州景象的歷史資料。該詩曰:
畫舫乘春破曉煙,滿城絲管拂榆錢。千家養女先教曲,十里載花算種田。雨過隋堤原不濕,風吹紅袖欲登仙。詞人久已傷頭白,酒暖香溫倍悄然。
廿四橋邊草徑荒,新開小巷透雷塘。畫樓隱隱煙霞遠,鐵板錚錚樹木涼。文字豈能傳太守,風流原不礙隋皇。量今酌古情何限,願借東風作小狂。
西風又到洗妝樓,衰草連天落日愁。瓦礫數堆樵唱晚,涼雲幾片燕驚秋。繁華一刻人偏戀,嗚咽千年水不流。借問累累荒冢畔,幾人耕出玉搔頭?
江上澄鮮秋水新,邗溝幾日雪迷津。千年戰伐百餘次,一歲變更何限人。盡把黃金通顯要,惟余白眼到清貧。可憐道上饑寒子,昨日華堂卧錦茵。
誠然,以鄭板橋當時的畫藝水準,想在高手如林的揚州出人頭地,還是相當困難的。揚州的畫壇,曾一度被著名畫師石濤的驚世藝術所籠罩。石濤在此獨領過風騷數十年,把揚州人的藝術鑒賞眼光培育到了相當高的程度。準確地說,板橋在揚州得人賞識,一是因為他有才氣;二是在於他年青可為!
聰明的板橋,決心發揮其書法之長,專攻於平生所喜好的蘭竹石之物。並細研、體悟石濤這方面畫作里的神韻,「學七拋三」,刪繁就簡。再配上自己拿手的古詩賦予高意,長題短跋,點綴畫間,可謂齊矣!怪也!美哉!
板橋秉承「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儒家精神,偏偏只就學到了石濤的狂放與酣暢,將其融會進自己的秀潤、靈動之中;然後再師以八大山人的減筆法,以及其簡約風格,最終形成自己洒脫、疏朗、秀潤的特色,得以鶴立揚州畫壇而獨領風騷!鄭板橋的一位摯友,董偉業在他的《揚州雜詠》詩里,真誠地讚美並肯定了板橋的藝術成就。該詩言道:
湘蘭淇竹高人格,寫照傳神不在奇。
法擬石濤能用活,板橋居士是吾師。
中年揚州的艷遇奇緣
清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鄭板橋(時年四十)赴南京參加鄉試,得中舉人。這可是大喜之事,然而板橋卻難已高興起來。因為這時候,他的雙親早病亡了,他唯一的兒子也死於七年前(其有一子二女);而給他最大的打擊,是賢妻徐氏於去年病故。想到此間,板橋不禁悲從中來,含淚寫下《得南闈捷音》詩,以表心跡:
忽漫泥金入破籬,舉家歡樂又增悲。
一枝桂影功名小,十載征途發達遲。
何處寧親惟哭墓,無人對鏡懶窺幃。
他年縱有毛公檄,捧入華堂卻慰誰?
以板橋詩中所言,即他的科考之途從三十歲得秀才起,十年後始中舉人,「發達」夠遲了!故而他還想要考中進士。此為科舉頂峰,方便進入仕途,實現士人「兼濟天下」的遠大夢想。然而,當他客居杭州備考了近一年後,卻沒有參加到全國會試的行列中,又得要等待三年了。其原因何在?依板橋所言,說是「為忌者所阻,不得入試」的(據引《劉柳村冊子》)。板橋只好先回到揚州賣畫度日。不料卻有一樁奇緣,在揚州等著他,算讓他心花怒放了一大回!
這是發生在雍正十三年(公元1235年)春天裡的故事。那天,板橋興緻特高,信步漫遊到了揚州城北門外。他隨後一路踏青賞景,不知不覺地走了十幾里地,來到一叫做玉溝斜的地方。但見這裡「樹木叢茂,居民漸少,遙望文杏一株,在圍牆竹樹之間」(引自《板橋偶記》,以下意譯)。於是板橋好奇地走上前,叩開了並未閂緊的牆院門,直接走入院內,徘徊在那株文杏樹下,觀花嘆景。
賞完花,板橋轉過頭得見一老婦人,手捧著一壺茶,正坐在旁邊草亭內,兩眼盯住自己看哩!板橋趕緊上前,同老太太打招呼,又得見亭柱上,貼滿了正是他所作的詩詞。讓板橋的心裡頭,是溫暖無比,更萬分地開心!他不由得發問道:
「您認識這寫詩詞的人嗎?」
「但聞其名,不識其人。」
板橋即答:「我就是鄭板橋啊!」老太太聽說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鄭板橋先生。高興得跳起了腳,一邊向正屋裡走去,一邊高聲地叫喊:「乖閨女啊乖閨女!快起來呀!板橋先生來咱們家了!」此時已經日上三竿,板橋腹中鬧起饑荒。老太太熱忱地下櫥做飯,招呼著板橋廳屋坐下,讓他稍等片刻。
飯畢。小女子(時年17歲)也梳妝完了,艷妝、碎步地邁出了閨門,向板橋施以大禮,再拜而謝道:「奴家久聞公之名,讀公之詞,喜愛甚極。聞公有《道情十首》,感人肺腑,泣於鬼神。敢請為奴家書寫一幅,以便日讀夜拜,如何?」
板橋一直以來雖然心高自負,以「濟世」情懷為出仕苦謀,為宿志歌吟,但命運多舛,發達待日;以致空老發白,名不見經傳,藝未騷揚州。不曾料想,今日村野茅舍里所見所聞,板橋寒生的感事之墨,竟然不徑而入了「尋常百姓家」,還勾得俊俏小女子春心蕩漾!板橋心裡美滋滋地,也不禁情為所牽,惜以所緣,當即便允諾了為「小美眉」親書己詩的要求。
板橋是一個純爺們,也是一個極善於把握機會的人。當筆硯拿上桌來,縴手磨著墨、老嫗鋪起紙時,板橋則若有所思地,譜起他的心曲來。待板橋揮筆將《道情十首》書畢,便請老太太再鋪上一張紙,說是要立吟一闋《西江月》,書寫出來贈與小美眉存念。詞曰:
微雨曉風初歇,紗窗旭日才溫;綉幃香夢半朦騰,窗外鸚哥未醒。 蟹眼茶聲靜悄,蝦須簾,影清明;梅花老去杏花勻,夜夜胭脂怯冷。
板橋詞中這梅花老、杏花勻的,還夜夜香夢!不過,那「母女皆笑領其詞意」!這便是板橋的得意之作——揚州城郊艷遇記。該位俊俏閨女,就是後來嫁給他的饒妾氏——饒五姑娘。
板橋在乾隆元年(1736年)考中了進士。卻因於他年齡偏大(時44歲),儀錶欠佳,朝中又無人關照,便未能被授予官職。他只得再回到揚州賣畫度日。板橋這一次以新進士的身份下揚州,可謂實現了他的「雙豐收」:一是他娶得美人歸——踐履了跟饒五姑娘兩年前的婚約。這對老夫少妻,日子過得和和美美。二是他的「科考之路」已經走到了「光輝頂點」。現在可以安心下來專意研究畫技,進一步提高自己的藝術水準,使自己能夠名垂揚州!
板橋這次在揚州研畫、賣畫,總共呆了的四年多。直到他被朝廷授任山東范縣縣令時,才便遠別於此地十又二載。這幾年既是板橋的人生之秋,也屬於他畫藝上的成熟期、收穫期。他在這段時期,畫出了不少的精品,也總結出諸多可供後人參考及學習的經驗與新論。在立身行事上,板橋有一句名言就是「怒不同人」。莊子有「大鵬怒而奮飛,展翅如雲」之言;古人有「草木怒生」之說。板橋之怒,有著他發憤的內涵。怒不同人,即是以獨到的見解,吸取眾家之長,行成不同於別人的特色。所謂「刪繁就簡三秋樹,領新標異二月花」,正是板橋所追求的藝術風格。更為重要的是,他與其他畫友,如李鱔、金農等一道,共同推動了「揚州畫派」的產生和發展壯大,使之後來成為中國畫史上的一個重要流派,也即聞名于海內外的「揚州八怪」(實非限於八位畫家)。
如在板橋所寫的《絕句二十一首》組詩里,就將當時名氣還不夠響亮的揚州才俊,一一在詩里讚許,並為他們題序立傳,頌之於世人。這其中被後世列入了「八怪」的人,便有羅聘、黃慎、李鱔、邊壽民、金農和高風翰這六位。又如板橋後來,雖就任於山東范縣的縣令,但他仍然跟揚州的畫友們保持者密切聯繫。板橋曾在想念朋友時,一鼓作氣地畫出三幅石頭,分別贈寄給高風翰、圖清格和李鱔,喻比相為「石友」。示之以摯友之情,當堅如磐石。
七品縣令辦實事,清狂任性丟烏紗
板橋在乾隆元年(1736年)考中了進士,卻未能謀到一官半職,只得再到揚州賣畫度日。後來才在已晉陞為親王的皇叔允禧的斡旋下,被朝廷任命為山東范縣的縣令,這時板橋已經是50歲的人了。
范縣是一個不到兩萬人口的小縣城。可喜的是這裡民風淳樸,民眾樂業安分。板橋老爺便也恰好用「無為而治」以施政。鄰居養的雞鴨,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縣衙院子里來。偶有辦事的人上門找縣太爺不見,詢問正打著盹的看門人,他則向外一指說:「老爺下鄉訪貧問苦去了!」有一次,上司姚太守巡視到范縣,在縣衙里不見鄭板橋,看門的就領著姚太守爺四處尋訪。不料,看到板橋竟然倒在老百姓的田埂上呼呼睡覺哩!對在范縣無為自適的生活和心情,板橋曾作過這樣的記述:
日高猶卧,夜戶長開。鳥鳶聲樂,牛馬群諧。訟庭花落,掃積成堆。時時作畫,亂石秋苔;時時作字,古與媚皆;時時作詩,寫樂鳴哀。晝食一肉,夜飲數杯。有後無後,聽己焉哉!
乾隆十一年(1746年),板橋被調到濰縣(今山東濰坊)任縣令。濰縣是個大縣,當時的人口已有十幾萬之多。但是板橋來到這裡的上一年,就已開始鬧起旱災和蝗災。此時的濰縣已是顆粒無收,滿路逃荒之人。為了救急板橋自作主張,先開官倉放借公糧賑災,後才向朝廷申報賑貸救災的方案。板橋並諭令本縣的富庶人家輪流設廠煮粥,盡供饑民;囤糧的商戶應無條件平價向外出售。由於措施得力,濰縣的情況改觀了許多,外出逃難的民眾也陸續回來重建家園。那首傳誦百代的詩篇,就是板橋在濰縣任上寫的:
衙齋卧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板橋為官斷案,愛貧仇富的情結比較嚴重,有時還顯得非常隨意。這在平民百姓心裡就是好官,但在一些鄉紳眼中,則被視之為怪異,以及「目無王法」。當時有一對僧尼私通,讓人捉送到縣衙治罪,卻被深懷同情心的板橋老爺判為兩人立即還俗,再結為夫妻,讓有情人終成了眷屬。老百姓為此還編了句順口溜:
是誰勾銷風流案,記取當年鄭板橋。
有個大鹽商抓住了一名貧窮的私鹽小販,要板橋老爺懲處。板橋便「判處」這名小販戴著給他用蘆席製成的枷號,到鹽商的大門前「示眾」。不過呢,板橋卻在那枷號上畫滿了蘭草和竹子,吸引很多人去看熱鬧。擁擠得鹽商的生意也做不成了,只好求板橋開恩,對私鹽小販免於起訴,放行了之。有次板橋升堂審案,見一文人打扮的訟師上堂為富戶申冤,便拍案大罵:「你個馱錢驢有何冤屈的?」下令手下將此人的帽子揪下來,幾口唾沫噴到人臉上,並逐出公堂。旁座有位鄉紳實在看不下去了,向板橋道:「老縣令一向憐才愛士的,今天這是咋的啦?」板橋回答:「我就是不給有錢人留面子!」可板橋對貧苦人就不一樣了。他曾專門寫信,細緻而俗氣地告知家裡人:「天寒冰凍時,窮親戚朋友到門,先泡上一大碗炒米送人手中,再佐以醬姜一小碟,這可是最暖老溫貧的好東西!」
板橋共做了12年的縣太爺,就在濰縣的任期將滿時,本還以為自己最少要陞官當上知府的。不料,被當地一名富戶告到吏部,說他有濫用職權,貪污公款,並且坑害鄉紳。事實上,是板橋在處罰這富戶的罰金時,手續方面辦得有點欠妥。可省府大員對富商控告板橋貪污的狀詞,給批了個「情況屬實」。朝廷的吏部也沒有來調查核實,僅是尊重省府意見,於乾隆十七年底下文,以「貪污罰金款」為由,免去了鄭板橋的縣令職務,讓板橋「解甲歸田」。板橋的罷官,實際上跟他平生好罵人的狂放性格密切相關。有一次,在省城官員舉辦的有眾多官吏參加的大宴上,鄭板橋當場吟了一首詩,詩道:
原原本本豈徒然,靜里觀瀾感逝川。
流到海邊渾是鹵,更誰人辯識清泉。
把在座的官員全譏諷成鹽滷不分的貪官。這叫一竿子打死一大片鴨。頓時,滿座叫罵「狂妄」!說板橋是在訕誹上司。板橋終於弄了三頭毛驢,帶著小妾饒五姑娘,要回揚州興化老家了!離開濰縣的那天,感激他的鄉民們都站立於道旁相送,使得板橋老淚縱橫。下得驢來,命童僕立取筆墨,就在道邊的石碑上畫了一幅墨竹,並題詩說道:
烏紗擲去不為官,囊橐蕭蕭兩袖寒。
寫取一枝清瘦竹,秋風江上作魚竿。
怒不同人為心跡,難得糊塗好處世
在立身行事上,板橋有一句名言就是「怒不同人」。莊子有「大鵬怒而奮飛,展翅如雲」之言;古人有「草木怒生」之說。世間萬事萬物,又何妨無怒?板橋之怒,有著發憤的內涵。怒不同人,即是以獨到的見解,吸取眾家之長,行成不同於別人的特色。所謂「刪繁就簡三秋樹,領新標異二月花」,正是板橋所追求的藝術風格。怒不同人,既是板橋的藝術理念,也是他的人生信條。比如對歷史人物的評介上,板橋就十分看好項羽,說項羽發動的鉅鹿之戰比當皇帝還過癮!那些靠陰謀詭計登上帝位的,如曹操、朱溫之流,何能比得了項羽「英雄駿馬與美人」!對於明朝當權者尊奉為治國思想的宋儒理學,板橋則是譏諷道:「只合閑時用著,忙時用不著」!
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貌視狂傲的板橋大師,卻在要被罷官時反思人生,給後世留下「難得糊塗」和「吃虧是福」的兩句箴言。板橋寫這兩幅橫額,處在濰縣縣令任期將滿,外有傳言說他升遷無望,還有可能被罷官之時。因此看來,這兩則箴言應是板橋在經歷了人生磨練,以及宦海沉浮後的醒悟之語,算得上是他在立身處世上的經驗之談了。應當說,板橋的「難」,是對「怒」的補充和完善。要「怒不同人」在心中,「難得糊塗」對別人。那麼,「吃虧是福」又是對「難得糊塗」的進一步補充。吃虧,是說同別人發生矛盾爭執時,可以謙讓些,退後一步,自己吃點虧,這樣能避禍消災,就是得「福」了!如同前人所解釋的:「須要於聰明中帶一點糊塗,方為處世守身之道。若一味聰明,便生荊棘,必招怨尤,反不如糊塗為妙。」
有次,板橋在家書中指導他的堂弟說:「盜賊也是窮苦人,當他們到家裡拿東西,要開門迎入,大家商量如何施惠,有什麼便拿什麼去,若一無所有,即便是晉朝王獻之用過的青氈,也可帶走典當出百金,以便救急的。」當堂弟來信說,鄰居家修建新屋,多佔了自家的地,求板橋跟當地官府打招呼懲治鄰居。板橋提筆就寫道:「再讓一尺又何妨」!板橋在揚州時,有位富商出高價請他題寫對聯。他不假思索,拿筆寫出了「打松算盤,得大自在」的詼諧妙聯。板橋還把喻為「君子」的蘭花,與喻為「小人」的荊棘同置於一幅畫中,給人們要忠厚寬容的啟示。他並題詩道:
寫得芝蘭滿幅春,傍添幾筆亂荊榛。
世間美惡俱容納,想見溫馨淡遠人。
明碼標價炒字畫,老當益壯登峰顛
板橋罷官而歸,兩袖空空,只得又前往揚州賣畫。揚州八怪中的金農等幾位好友終於團聚在一起了。就在盛大的聚會宴席上,朋友李葂為板橋撰寫了一幅對聯,讓眾人拍手叫絕:
三絕詩書畫,一官歸去來。
從此以後,板橋便一直呆在揚州賣畫。日子過得雖說清貧,但這是他藝術上最成熟、最輝煌的高峰時期。板橋熔詩、書、畫、篆刻,及獨特的題跋藝術為一爐,開創了中國文人書畫的新天地。板橋深受前輩徐渭「以書入畫」的影響,在繪畫中滲透著書法筆意。他用書法中的撇捺來寫竹葉和蘭葉,用隸、楷的豎筆畫竹桿,甚至還兼用淡濃之墨,來生動新異地表現畫意的枯潤。板橋還獨創書風,以畫境入書法。他所書寫的「難得糊塗」和「吃虧是福」兩幅作品,就如是二幅寫意的山水畫。突出主題的四個大字,如同四方奇石端莊均勻地布置其間,下方几行小字,則如小草碎石般點綴,烘托出主次布局的氣氛,顯得畫趣盎然。板橋還特意把開頭的「難」和「吃」寫成古字,給人以古樸之感,如畫龍點睛,加深了詞語的印象。
板橋一生以畫蘭竹為主。按他自己的說法「閉門只是畫蘭竹」,「畫家無別個,只畫鄭家香」。這是因為:「竹葉同蘭花葉都青翠,顏色一樣;蘭有幽芳,竹有勁節,共具美德;竹歷寒暑而不凋,蘭發四時而有蕊,壽命同樣長久。」板橋追求的,就是這種與文人名士相似的高尚品節。由於石也有與蘭竹同樣的品格,所以經常在板橋的蘭竹畫里同時出現:「蘭竹石,相繼出,眾君子,離不得」。他還將不變名節的君子與蘭竹石一起稱頌為人間四美:「四時不謝之蘭,百節長青之竹,萬古不移之石,千秋不變之人,寫三物與大君子為四美也。」
板橋的狂怪還有個特點,那就是他最狠奸商。如果碰到買主是附庸風雅的齷齪富商,出再高的價也不賣給他。而情願賣給那些風月場中的歌兒舞女們,甚至於有求必應。當時街坊中曾流傳板橋有「三不賣」:達官貴人不賣,生活夠了不賣,老子不高興不賣!但是,板橋畢竟玩不過奸商。他也有上當受騙的時候。當時揚州有位鹽商,打聽到板橋最喜歡吃狗肉,有販子用狗肉跟他交換書畫的趣聞。於是乎,這位鹽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有天,板橋遊玩散心,不知不覺地來到城郊。遠聽到優美的彈琴聲,便循聲探訪,走到了一座被竹林掩映的大院外,推門直入屋裡,看見有位鬚眉飄飄的老者,端坐於鼓琴中間。邊上有一名童僕,正在一小火爐上烹煮著狗肉剛剛熟,香味四溢。板橋老人一見一聞,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立刻問老者:「你也喜歡吃狗肉?」那老人不慌不忙地回答:「百味之中,唯有狗肉最佳。若先生也好此味,不妨一塊品嘗如何?」兩人也不互通姓名,坐在一塊兒,拿著狗肉就大啃了起來。吃著吃著,板橋兩眼的餘光向四周掃過,得見牆壁上未掛一物,就順便問老者怎麼不掛些字畫呢?老人答道:「不是不想掛,而是無有好的字畫可掛!聽聞揚州有個叫鄭板橋的,字畫很有些名氣。但是老夫還沒有見過,不知是否名副其實?」板橋聽到這話,心裡是相當的滿足,便笑道:「你居然也聽說了鄭板橋,我就是了。請讓我給你當場作些書畫,行嗎?」老人拍手稱好,取來了許多上好的宣紙,筆墨伺候完畢。板橋便一一揮毫,將桌上所有紙張書畫而竟。老人見此,又說:「請落上為某人而作的款。」板橋覺得有點奇怪,便道:「這是一個庸俗鹽商的名字,你怎麼也跟他的相同?」老者回答:「老夫取這名時,那小子還沒出生呢!同名同姓有何妨礙?也就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罷了。」於是板橋也就一一落了款,道謝而別。第二天,那位庸俗鹽商大宴賓客,特地請了板橋光臨。板橋到場後,看見四壁滿掛的字畫全是自己昨天所為,才心知上了老當。原來,鹽商擺的是一局迷魂陣,那老者就是他專門請的托兒!
熟悉了板橋的套路,很多人就利用人情事故,轉彎抹角地以微薄代價,大量索取板橋字畫。好長時間沒有銀子進賬,弄得板橋手頭已經非常的緊張了。於是,聰明的板橋想出了一個絕招,那就是將自己的書畫明碼標價,對外出售。這張字畫價目表名叫「板橋潤格」,裡面介紹道:
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條幅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送現銀則心中喜樂,書畫皆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為賴賬……
殊不知,板橋暗地裡是有點炒作嫌疑的。想當年晚明時期,吳中風流人物之一的張幼予,在考場失意回家後,便在自家門外掛出許多木牌,上面分別寫有:「賣詩」、「賣文」、「賣漿」、「賣痴」、「賣獃」等等。雖然其炒作得近乎瘋狂,卻引來了全社會的聚焦,而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後來張某果然成了文化明星,名利而雙收。
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板橋剛好66歲。能為他在朝廷甚至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人,皇叔慎郡王允禧病故。這意味著板橋的復官或陞官之夢,是徹底破滅了。板橋的貧苦生活也日趨日盛。這年碰上二女兒出嫁,板橋只得陪嫁了一隻裝針線的笸籮,再加上自畫的一幅《蘭石圖》,另附帶寫了一首表明此時困境的詩:
官罷囊空兩袖寒,聊憑賣畫佐朝餐。
最慚吳隱奩錢薄,贈爾春風幾筆蘭。
乾隆三十年(1766年),板橋病逝在他的興化老家,終年73歲。他的臨終作品也是一幅墨竹畫。在這一高一矮兩枝竹的畫中,他題寫了一首意味深長的詩,彷彿是為自己的一生作辯釋:
兩枝修竹出重霄,幾葉新篁倒掛梢。
本是同根復同氣,有何卑下有何高?……
晚年揚州的大顯身手
清乾隆十五年(公元1753年),六十一歲的鄭板橋被罷官,隨後便歸來揚州,以賣畫為生。揚州八怪中的李鱔及金農等幾位摯友,終於又團聚在一起了。就在盛大的聚會宴席上,朋友李葂(揚州八怪之一)為鄭板橋撰寫了一幅對聯,讓眾人拍手叫好:
三絕詩書畫,一官歸去來。
板橋為揚州畫友們的一片真情厚誼,而深深地感動著。他也是情不自禁地當場揮毫,畫了一幅竹子圖,並題詩以示心跡:
二十年前舊酒瓶,春風倚醉竹西亭。
而今再種揚州竹,依舊淮南一片青。
從此以後,板橋便一直呆在揚州賣畫。日子過得雖說清貧,但這是他藝術上最成熟、最輝煌的高峰時期。板橋熔詩、書、畫、篆刻,及獨特的題跋藝術為一爐,開創了中國文人書畫的新天地。板橋與他的同道們,相攜互勵,切磋學問,承八大、石濤之卓術,師造化而開新風,共同把揚州畫壇打造成了一塊獨領海內風騷的藝術寶地。「揚州畫派」之「怒不同人」的新風卓格,從而震驚於天下,一超當時黃山、華亭、姑熟甚至吳門等畫派,享其特殊的盛譽及地位。
乾隆二十一年早春二月的一天,板橋精心策劃,特地邀請了他的七位好友,共聚於揚州竹亭西,以作「一桌之會永日歡」。出席這次被後人傳之為美談的、「文藝聚會」的七友分別是:程錦庄、王文治、於文浚、黃慎、金兆燕、李御和張賓鶴。他們相約好,包括板橋八人,每人出份子一百錢,歡聚一天,所行之事乃是從早到晚的、不停地飲酒、賦詩、作畫。
來到中午時分。既是高翰鳳之徒,又曾拜師板橋名下的朱文震(精工詩、書、畫、篆),從濟南回到揚州,聽聞板橋師在竹西亭與文界的高人們聚會,便連忙趕來助興。此使得板橋更是喜之不禁了,便於聚會上作出一幅《九畹蘭花圖》。畫中的九蔟香蘭,風姿各異,競相爭艷,將聚會中的友誼氣氛以及藝術情調推向了最高潮!板橋還特別題詩以記:
天上文星與酒星,一時歡聚竹西亭。
何勞勺藥誇金帶,自是千秋九畹青!
到第二年(公元1757年)的陽春三月,一次規模空前的,不僅中國文學史上、也是世界文學史上所罕見的揚州文人大聚會,在其著名的風景區——紅橋隆重上演。這是一次由官方出面主辦的,聚集揚州的龐大文人雅士群體、以及眾多社會名流參加的文化盛會。該盛會稱名為「紅橋修禊」。修禊是中國古代的傳統民俗。古人為除不祥,在春秋兩季,到水邊舉行一種祭祀活動,稱之為修禊。傳至唐代,確定在每年的三月初三日為修禊。到後來,也演變成並不只為去邪,而成了民間的春遊高宴的大聚會。
這一次揚州的「紅橋修禊」,是由官至三品的揚州「兩淮鹽運使」盧雅雨出面召集、並主持的。盧雅雨雖為朝廷重要命官,但又是一位品德高尚,文化修養極高的風雅之人。盧雅雨對鄭板橋也非常之賞識,曾於二十年前,就給予板橋在揚州的謀生,施以莫大的幫助。揚州的紅橋,橫跨於著名的瘦西湖。其始建於明朝,因有九曲朱欄,便得名叫紅橋。又因紅橋形似垂虹,亦別稱虹橋。
清初的著名詩人王漁洋在揚州為官時,曾經兩度主持「紅橋修禊」,留下了不少的佳詩好詞。還有《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康熙年間任官揚州期間,也親自主持過「紅橋修禊」。所以到紅橋修禊,就成了揚州文人官辦聚會的傳統節目,並且必由文采高揚的官員親自主辦和主持。但以前的數次,都沒有這一次的盧雅雨舉辦的盛大,並且影響深遠。盧雅雨的主持,以他即席賦詩「七律四首」,作為眾人首倡。板橋也當場作了《和雅雨山人紅橋修禊》四首詩。該詩把「紅橋修禊」的盛事過程與盛況氣氛,以精鍊語詞進行了宏觀的掃描。現錄其中的第二、四首詩如下:
年來修禊讓今年,太液昆池在眼前。迥起樓台回水曲,直鋪金翠到山巔。花因露重留蝴蝶,笛怕春歸戀畫船。多謝西南新月桂,一鉤新影暗中圓。
草頭初日露華明,已有遊船歌板聲。詞客觀河千里至,使君風度百年清。青山駿馬旌旗隊,翠袖香車綉畫城。十二紅樓都倚醉,夜歸疑聽景陽更。
板橋在和詩後,還餘興未盡,又即作《再和盧雅雨四首》。其中有兩句,寫實出當時官吏與民眾,皆受到了這次文化活動的熏染:「皂隸解吟箋上句,輿台沾醉柳邊城。」盛會之後,共錄得計兩萬餘首詩,和者達七千多人,編輯了三百餘卷。作為重要演員的鄭板橋,躬逢其盛,這是他生涯中的最後的輝煌!
乾隆三十年(1766年),板橋病逝在他的揚州府興化縣老家,終年73歲。筆者在此也無須多言了。板橋之生之藝之名望,之喜之怒之情緣,實與揚州是聲息相通的。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兩者之間是「同呼息、共命運」!有此兩者的情緣相依,彼此呼應,鄭板橋有得美名流芳,而揚州則先驕名城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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