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女兒古賢文

在一片對《三字經》的討伐和反討伐里，小紐扣正好結束了《三字經》的背誦，我跳過了早就決定不背的《弟子規》，也暫時放下了《千字文》，直接跳入了《增廣賢文》，這是樸素懷沙兄很早就推薦的。原本計劃在《三字經》之後以《千字文》鞏固一下歷史，後來覺得《千字文》後半部分，生字太多，反而不及《增廣賢文》都是通常的字，也不拗口。　　　　鑒於《三字經》里所謂的「糟粕」部分，如男尊女卑，如忠君愛臣等，我一律不強求她背熟，但二十四史部分是一定要將順序背對的。別的，大多數是給她講故事。「孟母三遷」、「曾子殺豬」、「蘇洵焚稿」、「文姬辨琴」、「道韞詠絮」、「囊螢映雪」等等，關鍵是灌輸「讀書」「讀史」的思想就行了。小孩子，記性好，其實都記住了，至於我不強調的部分，等著將來她自己判斷。　　　　《增廣賢文》說的是做人的道理，或許也會被人說有「糟粕」什麼的，但，放眼整個中國的社會，幾千年來，它變化的部分，遠不及它不變的部分，魯迅怒罵過的民族劣根性，始終無法根除，一本《醜陋的中國人》在二十世紀也不曾讓華人群像日本人那樣為一本《醜陋的日本人》所震驚，因此，《增廣賢文》自然有它的生存意義。　　　　《增廣賢文》最早是在《牡丹亭》里有記載的，而且還是民間作品，提高一步，陳繼儒的《安得長者言》也是這類書。收集前人的做人經驗的。　　　　開篇可見「知己知彼，將心比心。」此八字看上去非常簡單，可做到真不容易，接下來「相逢好似初相識，到老終無怨恨心。」不是都在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么？看看這來自明代萬曆之前的書，它早在很久之前就告訴我們，保持一份「初相見」的心態，到老也不會生怨心。　　　　「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這話我經常當做安慰朋友的句子，後來發現，其實安慰自己更好。　　　　「有錢道真語，無錢語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勸有錢人。」世態炎涼，誰人不知？　　　　「痴人畏婦，賢女敬夫。」這句也有很多值得品味的地方。何謂「痴人」？　　　　「動口不如親為，求人不如求己。」看看，若要人信服，不如自己親力而為做出一個樣子來吧。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沉默是金」。　　　　這些話，給一個小孩子讀，她未必懂的其中真正的含義，但記住了句子，某些特別的時候，這些句子或許就有機會「條件反射性」地幫她一把。　　　　「但將冷眼觀螃蟹，看橫越行到幾時！」這樣的句子則淺近，但深意也需要天長日久的。　　　　其實，所有的蒙學課本，要讓孩子完全懂得那是不可能的，古人用這樣的方式教育孩子，就是為了利用孩子記憶力最強的時期記下這些有可能成為「條件反射」控制一個人行為的警句。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如今，我跟著小紐扣讀蒙學課本，就算是《三字經》也多了許多認識——「中不偏，庸不易」——這就是中庸的最佳解釋，多少經文都不及這六個字。　　　　而現在打開《增廣賢文》，先給她從頭到尾朗讀一遍，她一點也不明白，而我卻已覺得受益匪淺了。縱然大量的批判什麼因果報應，批判封建迷信，而於我「封建迷信」遠不及「極權威權」來的兇險了，而且，在我心中，「封建」早已經是「極權統治」「威權統治」的形式，而非一個定義了。　　　　好友說，那你是用你的思想教育小紐扣了？是的，我自己教育我的小紐扣，在她這麼小的時候，先教她明確科學知識比什麼都重要，其次「做人」則是生存之道，如何讓她懂得自己是個人，作為人，有什麼可做，什麼不可做，說深了就是懂得「民主」；然後，才需要去了解「宇宙洪荒」「寒來暑往」等等。　　　　我走我自己的路，繞了很多彎兒，而今，我讓小紐扣先記住有什麼樣的彎兒，等到了彎兒，至少她心中有一本秘笈放著了，看不看在她，用不用也在她，給不給卻在我。就像我的外祖父母說過的，「我們家是讀書人。」　　　　旁人遺子金萬斗，我教女兒古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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