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的物哀意識略析——《離騷》之藝術特徵新探 ? 國學網

《離騷》的物哀意識略析——《離騷》之藝術特徵新探

杜浩

  摘 要:《離騷》是我國古典文學中一首帶有自傳性質的長篇抒情敘事詩。是作者的政治理想,生命激情和悲憫思想所熔鑄成的具有強烈審美意蘊的宏偉詩篇。但在其詩中能給人以最大審美感受的是融滲在詩歌中的物哀思想。《離騷》的物哀意識表現在:一、流露出作者對時光易逝,歲月更替,人事易衰的宇宙時空恐懼感。二、作者感喟世態炎涼,人情澆薄,君王無道,蠅營狗苟的黑暗現實,包含一種渾厚沉鬱的政治悲涼意識。

  關鍵詞:《離騷》;屈原;物哀意識

  《離騷》是屈原的代表作,是我國古典文學中一首帶有自傳性質的長篇抒情敘事詩。它是當時特定社會環境下作者理想與現實糾集的縮影,反映出詩人對國家黑暗腐朽政治的憤慨和他熱愛祖國但壯志不得以施展的抑鬱心情。《離騷》是作者的政治理想,生命

  激情和悲憫意識所熔鑄成的具有強烈審美意蘊的宏偉詩篇。然而,在詩中給人以最大審美感受的是滲透在詩歌中的物哀思想。司馬遷談《離騷》時曾說:「余讀《離騷》……,悲其志」,「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流涕,想見其為人!」[1](P499)司馬遷在這裡所講的審美體驗,其實就包含了這種物哀意識。所謂的物哀思想,從廣義上講,即指人在經過複雜的社會歷練後,根據自己的情感體驗所認識到的對人生經驗、對社會現實、甚至對宇宙空間的無限性的憐嘆與沉思,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作者理想與情感的終極價值指向。《離騷》中的物哀意識,是極為濃重的。我們在閱讀《離騷》時,除了作者那種「雖九死其尤未悔」的人格魅力使我們感到心靈震顫之外,接下來的還有就是在詩中詩人所表達出的對人生社會、對宇宙時間的悲憐思想也能激起我們無窮的審美共鳴。筆者認為《離騷》中的物哀意識具體可以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離騷》中流露出作者對時光易逝,歲月更替,人事易衰的宇宙時空恐懼感。詩文中詩人通過的吟唱,表現出自己對人生的新的哲學思考——詩人感到在時間的恍惚飄蕩之下,宇宙的浩淼幻變之中,人的奮鬥只不過是一短暫的間隙,默然回首之間,已

  如一隻疲憊的老馬,在歷史時空的一點上踟躇、徘徊。例如,在《離騷》中詩人描寫到「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詩人面對宇宙時光的轉瞬即逝,歲月不待人使他感到了驚慌,尤其是「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二句,構成了一種動態的節奏。朱良志先生在《中國美學十五講》中談到:「在楚辭中,以『朝……夕……』構成的句式多見,這一句式,動態性很強,緊迫如鼓點陣陣。」[2](P99)(如《離騷》中還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朝發軔於蒼梧兮,夕余至乎縣圃」等)這種「鼓點陣陣」的動態節奏所傳達的實質上是人生命在無限宇宙空間中的進一步演化和行進。「日月不淹」,「春秋代序」,日月輪迴運轉,四季交相更替,草木也由盛轉衰。人既然在時空中面對的是如此生存之景況,那麼在這種景況中對生命的感識又是什麼呢?「恐美人之遲暮」,認識到自己逐漸變老,生命漫漫走向終結。「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名之不立」,對自己的衰老可並不是作者在時間的運轉下所發的唯一慨嘆,最重要的則是擔心自己的美好名聲不能樹立。面對時空之變換,詩人悄焉無息的邁入貌如枯木的的老年,但詩人是不是因為自己在年齡上有所缺陷而終止自己的理想追求呢?沒有。「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儘管詩人的年歲已高,但心靈上是充滿活氣的,精神上永遠健旺康盛,還有大好時光任意驅騁。「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詩人不怕時光輪梭般的旋轉,仍然為了自己所追求的理想而「上下求索」。

  屈原在茫茫的宇宙時空中所獲取的情感體驗,是對人自身存在命運的詠嘆。當人在與宇宙時空的矛盾糾集中,人的生命力量和生存意味體現出了鮮活的張力。可以說詩人在宇宙時空面前所表現出的悲憐意識,一方面是自我的消解和悲觀性抒慨,另一方面在這種悲觀意識背後包涵了強大的生命擴充力與性格自強力。

  第二,詩中充滿著詩人強烈的政治思想,由此而延伸出詩人對自身所處時代的政治境況、人事關係和君臣關係的切身體驗,從而在此基礎之上形成了詩人的政治悲哀意識。屈子的政治悲哀意識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理解。

  首先,從詩人與國君的關係看,由於國君的昏庸無能,聽信奸佞之臣的讒言不能接納自己的政治主張,把自己對楚國的一片忠心殺封了。故而詩人在心裡經常充滿著壓抑與憤懣,於是通過吟唱來表達這種複雜的情感,格調中融滲著凄悲哀涼的政治悲哀意識。如他在詩中吟唱到:「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饞而齏怒。」「余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修之數化。」我因為怕擔心祖國的覆滅,所以我前後左右奔走照料,希望有一天趕上先王的腳步。但他(指楚懷王)全然不了解我的良苦用心,卻聽信讒言。我對他反覆無常的舉動,感到傷心啊!在這裡詩人用十分哀傷的言辭把鬱結在心中的煩憂吟唱出來,表達了自己鮮明的政治態度。「閨中既已邃遠兮,哲王又不寤;懷朕情而不發兮,余焉能忍此終古。」君王在自己周圍的佞臣面前始終不能覺醒,而我的滿腔熱忱又無處申訴,使我無法忍耐。我們不妨想一下,詩人曾經是「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的國家重臣,「王甚任之」[1](P498),而今卻慘遭貶謫,被楚王所疏遠,被奸臣所污衊,那種心境,那種蒼苦之神態,也許不是我們世俗凡夫所能體會得,只有身處其間的屈子才能感知。「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楚王啊,你太糊塗了,太不了解我的心情了。詩人對楚王似乎絕望了,對自己報國的滿腔熱忱也似乎涼了半截,難道詩人真的由此而泄氣了嗎?「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尤未悔」,沒有,我的心仍然是熱的,我一定要恪守我固有的情操,哪怕楚王讓我多次死亡,我也要堅定我的愛國情感,持守我的政治理念。

  可以看出,在屈原所生存的政治環境之中,是被殘酷的現實所籠罩了,使他完全沒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其政治悲涼意識的呈現不言而喻。但詩人骨頭裡的血液卻是熱的,始終沸騰著激昂的情感,滿懷一腔報國熱忱,擁存一顆赤膽之心。正如其所言「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余心之可懲」。

  其次,從屈原與其他惡俗臣子的關係看,詩人對他們向楚王進讒言玷污忠臣,及其猖獗之醜態表現出了極大的嘆惋,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流露出對國家缺乏匡扶社稷之棟樑的感傷。他在詩中吟唱到:「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蘅與方芷;冀枝葉之峻茂兮,願俟時乎吾將刈;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在這句詩中,詩人分別以「留夷」與「揭車」,「杜蘅」與「方芷」四種香草比喻四種人才,闡述自己育才的信念與意志,以及自己心目中的人才標準。但詩人唯一擔心的就是他們變質,走向腐化與墮落,從而不能持守其固有的情操。但誰也沒有想到:「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羌內恕己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詩人所擔心的瞬然之間變成了現實,他們(指朝中奸臣及屈原的部分弟子)互相猜忌、犯疑,利用各種卑劣之手段向上爬,勾心鬥角,利欲熏心。「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世態的隨波逐流沒有力量阻擋它(指變質這一現實),連香椒蘭草都異化了,何況江離與揭車草呢?這句詩歌中,詩人唱到了自己本懷著一片真心與熱情為祖國培育人才,但在世俗利害的關係衝突中,原本是積極奮進,正直向上的人卻變得蠅營狗苟,爾虞我詐,從本質上發生了變化。詩人面對如此現實慘狀,心理哪能不悲涼,哪能不心存絕望呢?「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登閬風而緤馬。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我只好傷心的哭啊!哭什麼呢?哭的是哀傷朝中沒有與自己意趣相投之人,哭的是國中沒有挽扶社稷的仁人志士。

  最後,在屈子的政治意識中,包含著極大的人文關懷,「他的愛國思想是與他對人民生活的關護緊密結合在一起的。」[3](P44)如詩中寫到:「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看到人民的艱苦生活,我長長的嘆息,甚至悄悄地用袖襟去拭掛在臉浹上的淚水。可以看出詩人對人民是無比的關懷和誠心的熱愛。

參考書目:

[1]司馬遷.史記·屈原列傳[M].長沙:嶽麓書社,2001.

[2]朱良志.中國美學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3]周先慎.中國文學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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