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風 | 教不好孩子？看司馬光如何把養子教育成第二個「司馬光」

關於司馬光，我們除了知道他曾經砸缸救過人，最熟悉的就是課文《訓儉示康》。

"同學們，這篇課文是要背的啊。敲黑板。"

想當年老師講解《訓儉示康》的相關背景，特特地指明，這篇文章是司馬光闡述節儉的道理給兒子司馬康，這篇文章不單要司馬康和我們一樣背熟吃透，還要司馬康教導司馬家子子孫孫地流傳下去。

又說，司馬康在宋史中有傳記，附在司馬光列傳之後，「途之人見其容止，雖不識，皆知其為司馬氏子也。」

然而，這位長著和司馬光相似的親子臉，行為舉止和司馬光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人，以至於路人一看便知是司馬光兒子的人——司馬康，其實並不是司馬光的兒子。

首先透露這個秘密的是司馬家的世交邵伯溫。

邵伯溫在朋友圈裡說「公（司馬光）無子，以族人之子康為嗣。」

《宋人軼事彙編》的輯者丁傳靖，對此半信半疑。覺得如果是真，為什麼蘇東坡在司馬光《行狀》、《神道碑》、《墓志銘》中都沒有提到？但是以邵伯溫與司馬光家的交情，又不像是假的。

其實，司馬康不是司馬光的兒子，這事兒，蘇東坡也是知道的。只是蘇東坡沒發朋友圈，而是私信給了自己的堂兄。

蘇東坡在熙寧三年，寫信給自己的堂兄說道，司馬康剛剛喪偶，但是年紀還輕，只有22歲，學術文詞行檢，少有人可與之相比，一定要爭取將司馬康介紹給自己堂兄的女兒。因為是婚姻大事，所以在信的結尾，又附加交代了一句：「司馬康是君實之親兄子，君實未有子，養為嗣也。」

可見，蘇東坡也是深知司馬康不是司馬光的兒子。

嗣子，在宋朝法律效力上，完全等同於親生子。所以蘇東坡不認為有在墓志銘中特別註明司馬康非司馬光親生子的必要。

輸入文字

司馬光一生只有一位夫人，是禮部尚書張存的女兒。張夫人生育了兩個兒子：司馬童、司馬唐，可惜都早夭。

以當時的情形而論，張夫人為免於法定離婚條件「無子」，就有義務為司馬光納妾，以延綿子嗣。

張夫人也確實這麼做了。做得還很努力。張夫人親自把小妾打扮齊整送入司馬光書房，掩門走了。

小妾也很努力，見司馬光只看書，不看自己，便也拿起一本書做出請教的樣子，問：「中丞，這是本什麼書呢？」

司馬光拱手庄色對曰：此是《尚書》。

話說筆者讀到這兒，想見司馬光看似禮貌實則不屑的眼神，想見司馬光拱拱手以便拒人千里之外，想見司馬光平靜的語氣……都不免替小妾感到不安而沒意思，除了「逡巡而退」，還能怎樣？

關於司馬光的「無情」，當時的人都不太相信，有位老劉，曾寫信給司馬光借錢，信上說「請您用買一個小妾的錢，也就五十萬，周濟給我吧。」司馬光回信說：「我們家啊，吃飯都沒有肉，穿衣都沒有綢，我哪兒敢用五十萬買個小妾回來？」

但司馬光其實真不是無情，恰恰是絕世痴情人。

為了避免張夫人不安於「無子」，司馬光過繼長兄的兒子司馬康，只說司馬康是張夫人所出。

張夫人生前死後，司馬光既沒有續弦，也沒有納妾。

他只是「夫人既亡，公常忽忽不樂，時至獨樂園，於讀書堂危坐終日。」

他只是寫了一首小詩，用隸書寫在他和張夫人居住的房樑上：「暫來還似客，歸去不成家」。

而對於司馬康，司馬光更是盡到了一位父親所能及的一切，雖然從血緣上，司馬光並不是那位父親。

司馬光注重嗣子，不僅體現於自家，也體現於他的治國理念。

宋仁宗沒有親生兒子。司馬光力主宋仁宗在春秋鼎盛之際，便立嗣子以繼承國統，可說是觸犯皇家忌諱的事情。但司馬光卻是堅決主張的，司馬光給宋仁宗上奏，希望宋仁宗「果斷力行」。指出那些以宋仁宗正年輕力壯不必過早立嗣為由的人，心裡都是打著小九九，就是希望在宋仁宗忽然離世之時左右皇帝旨意，扶立他們所依附的宗子。基於司馬光的堅決主張，宋英宗才得以在仁宗生前便確立嗣子儲位。

宋英宗即位之後，打算尊崇自己生父為皇考，司馬光對此堅決反對。為此，司馬光引經據典，論證「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私其親」。也就是說，既然被收養作為收養人的法定繼承人，就不能再保留與親生父母的法律關係。這與近代收養法的原則是統一的。

▲

司馬光畫像

實際上，司馬光自己認為，他最得意最重要的作品不是《資治通鑒》，而是《家范》，就是司馬光家族的家法族規。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宋朝不同於魏晉南北朝以及唐朝的門閥制度。所謂門閥制度是門第和閥閱的合稱，指世代為官的名門望族。中國可追溯的門閥最早起源到春秋時期，如晉國六卿中的韓氏、趙氏、魏氏、智氏、范氏、中行氏等。階層固化，底層上升不易。但宋朝不一樣，宋朝大開科舉，一個農民的孩子一旦得中，十年之內做到宰相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一個宰相的兒子，也有可能因敗家而破落。

所以司馬光身體力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路，強調家風家訓的重要。強調的不是高官厚祿可以保證家族興盛，而是只有良好的家庭教育才能夠保證家族真正持久。哪怕兒子不是親生，也要好好教養以便承繼祖業。

司馬光做到了。

伊曉婷

《法律講堂》文史版主講人，上海開放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院長。長期專註於中外法制史、婚姻家庭法制、勞動法領域理論與實踐。曾獲上海市教育系統巾幗建功標兵，上海市三八紅旗手，中國遠程和繼續教育行業名師等殊榮。2016年榮獲中央電視台社會與法頻道「最具傳播力獎」。

《法律講堂》網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