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說說陳忠實
一說到陳忠實,我就會想起老家村裡四十年前的貧協主席老發。六十好幾的老發,人魁個子大,臉上的皮長得溝溝壑壑,說話高喉嚨大嗓子,愛把旱煙捲著吃,有時買盒工字牌捲煙,不為過癮就為扎勢,「農民的問題是個鹽重的問題」是他的口頭禪,吆犁揚種、摞秸子碾場都是老把式,平日里人嫽,愛給鄉黨幫個忙,但脾氣杠下來了,便會睜眉豁眼,日娘搗老子的罵。
前天,看到一則「陳忠實在二十年前為省作協申請修繕費被某副省長冷落,便在大院胡罵」的爆料,陳忠實罵:他還是個副省長,純粹是個二球貨,舊時的官僚都知道尊重文人,他連個為官做人起碼的道理都不知道,還裝模作樣地在我跟前賣弄文化呢,真為他悲哀!這則爆料的真實性還有待落實,但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陳忠實因了這個性格我會永遠喜歡他。
十多年前,我隨幾個朋友與陳忠實在茶座閑諞,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有一會兒我倆單獨在,他問我是幹啥行當的,我笑著說是做小生意的,又問貴姓,我說姓劉。當時沒說我是木南,是因為不想牽扯到賈平凹,賈平凹那時名氣儘管大了,但在圈子裡還是人背影子黑,咱如果把話說得不好,惹事又難看。之後還見過幾面,陳忠實文學館成立時,我應邀帶賈平凹館全體人員去捧場拍攝資料,有人還給陳忠實介紹我是木南,但我相信,如果他今天再見到我還是不會認識的,因為每次見面一介紹,咱就閃開咧。
在坊間,有著陳忠實與賈平凹鬧不到一起的傳說,甚至以訛傳訛,好像倆人一見面就是打的事情。半年前,賈平凹又與我談及陳忠實,他充分肯定著《白鹿原》,也嫉妒當年《白鹿原》在檯面上紅得發紫;他認為陳忠實人厚道,但也是個楞慫皮氣,還埋怨前些年自己在文學圈裡日子難過,總覺得陳忠實對自己支持不夠。我對賈平凹說,你的這種感覺也不能全怪陳忠實,固然自古文人相輕,但上頭也可能會有啥不成文的規定要限制你,對你,他也是深不得淺不得呀。
再牛逼的人,只要你活在世上,都得頭頂有個天,心底有深淵。誰有本事摸到天空的真實,誰有能力反觀自己的靈魂?文學家可以用文學的可能性向上和向下去探索極限的。多年來經常有朋友這樣問我:陳忠實和賈平凹誰厲害?我說:倆人就沒有可比性,都厲害,倆人都會在中國的文學史上位列仙班的。有人說陳忠實創作《白鹿原》是沿著柳青《創業史》的路子走的,這樣說是沒錯,柳青的《創業史》可視為佳作,創作是肩負著文學的使命,但其為政治時代服務的痕迹還是過重,造成了作品的境界有局限。陳忠實的創作要走出大氣勢小說的路線,他從城裡背著鋪蓋卷回到農村,發狠以老秦人耍二杆子和賣苦力的精神去思索和敘寫民族的史詩,《白鹿原》的文學大格局遠遠超越了《創業史》,這也可能是他最早對文學的追求就是這樣吧;賈平凹的文學表達是心靈探幽型,他的文學思考和敘述更符合釋家、文人及詩人的表達,這種表達可直抵人的心靈,甚至能踅摸到人體細胞給予生命的力量和支撐,這也是讀者特別喜歡賈平凹作品的原因吧。我們真要去比較陳忠實與賈平凹的文學水準,那麼,陳忠實就是個摸天的,賈平凹就是個探淵的,他倆一加,二牛!
圖片攝影: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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