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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不愁、二十無悔、三十而立

中國的先哲們喜歡用獨到的視角審視人生百態,他們喜歡用概括性的表述和富有哲理性的語言指點江山、世態。比如對人從生到死的概括莫過於那句中國人都喜歡引用古訓:十歲不愁、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古稀、八十耄耋。九十是什麼?九十老童唄。你看凡年逾九十的翁嫗幾乎都是五官縮蹙、須稀發疏、雌雄難辨,更常常遺東忘西、耳聾口拙、問南言北,上廁所忘拉褲子,出門不認兒女,令人忍俊不止。不是老童還是老聖不成?

十歲不愁:玩是兒童的天性,喜玩者何愁之有。包括成年人因貪玩而無所事事者多是被稱為沒心沒肺、遊戲人生。正所謂:玩者不愁愁者不玩。真正有愁者去玩的,那不是玩,是鬧,是發泄。

孩童喜玩不愁是天性,但過於貪玩,國人則稱之為頑石劣性,因為國人認為玩物喪志。正是:少年若天性,成長使之然。孩子們都是塑造出來的,孩子也是鑽著空子長大的。此謂:不教不正 無孔無息。這應該劃歸到中國古哲學思想了。

二十不悔:中國人喜歡講自古英雄出少年。縱覽歷史少年才俊代代輩出,他們或為國為民血戰沙場或激揚文字指點江山,成為中華民族最可歌可泣的一部分。無怪乎偉人感嘆: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年輕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世界寄托在你們身上。

「二十」無暇?當然不是。二十之青年富於青春,賭資雄厚,學性方勃,頑劣尚存,自謂熱血一族,確有不少搖擺於正邪之間。無論跌倒或撞的頭破血流,他們總會一言蔽之:無悔。再用年輕時最愛表述的愛情宣言——噯情ゼ跑徿套:如果我愛你是×,那麼我不想我√。如果因√而失去你,那我寧願×一輩子——講這話時一定不會想到,生命有限人生無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苦。青春的賭資是有限的不是無限的,那些老時一事無成、窮困潦倒的人,幾乎都是在年輕時把有限的青春作為無限的賭資任意透支而糟蹋了。

三十而立:自2000多年前老夫子說他三十即建功立業後,三十就成了中國人特別是父輩衡量男兒(子孫)是否安身立命的度量衡。三十而立,不是簡單地指男人是否能養活自己。在孔夫子之後的漫長歲月里,眾多的儒家學究們把它演化成考量那些世世代代上背負著祖宗、下牽引著兒女的男人們學業有成、事業有成並且又要傳承中華文化傳統的標杆。

古時的男人一定比今天的男人成家立業的早,他們十五六歲即可婚娶,二十來歲既兒女繞膝,不到四十不乏兒孫滿堂。三十而立也是應當之事。今日青年略略有些麻煩,即便二十多歲讀完大學,依然為找工作奔波,為買房子蝸居。為減輕生活負擔丁克,為躲避人世紛爭隅壁。漂泊不定的事業確定了他們漂泊不定的人生。

如此,到三十這個人生時段的前後間,業有精、學有成仍是最基本的。中國字很有意思,有時分得很細有時又很籠統。三十業有精。業,今天多指從事的大項,比如行業、職業、事業、學業、產業等等。無論哪方面,三十了,業成於職場、熟於技藝、精於同類,不以單位決絕自我生存,能以業、技、藝走遍天下。三十必須做到吧。

四十不惑:人生到四十的歲段時多喜歡說半輩子過去了,因為四十歲段之人聽的多了見的也多了,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看不透的了。此意很有點像北方諺語「年過中秋月過半」,意即這一年過了中秋這一月過了十五剩下的歲月一眨眼也就過去了,大有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感慨。有感慨一定有感悟的,四十多年的歲月流逝在他的身上和心靈會留下無法磨滅的記憶之痕。就如西方心理學家把記憶描述成「痕迹線段」,於是,這些線段記憶勾連在一起幫助那些有著四十年閱歷的人蔘悟人生,使他們對世間百態和周遭是非有了洞悉般的明察,不因蠱惑而沸騰,不因誣言而頹廢。

四十成業穩家對大多數人已是最後的界限。四十之人業未成、家未穩實乃妻兒的悲傷。成業穩家其實就是不落時代之伍,不被社會邊緣化。也就是能給妻兒創造一個富足安全的生活環境,有尊嚴的活著。不惑之年不有困惑之舉,母不捶胸、妻不夜泣、兒不驚厥。維斯如斯,老不桀撅。

五十知天命:五十的人一定會常常感悟人生。在感悟中會發現自己今天走過的人生路其實既有偶然又有必然。從小到大,老天還是公正的,它儘可能公平的給與每個人平等的機會,只是有些機會我們意識到並抓住了它,而有些機會從我們手中滑失過後很久我們才意識到那些機會的寶貴,特別是當我們和當初條件相當的同伴在同樣的機會面前因把握和掌控機會、機遇不同而走出不同的人生之路後,這時的感悟一定會痛徹入腑。

當一個人的人生走成五十歲時回頭看的那條路時,其中的必然和偶然常常會交織成「性格決定命運」的認同。

五十既知天命,就應無情地回視自己是否已安身立命:學,著作不在於等身,有今後躺下時可以墊枕之物即可。業,不在於首富,妻持家寬裕無憂,老母不嘆氣接濟即成。業似浮萍,家徒四壁,妻母傷神,兒女拮据,孫子無教,五十歲段的天命很冏。

六十耳順:六十歲段的人還堅奉「老牛自知黃昏晚、不待揚鞭自奮蹄」之精神的已是甚少甚少,而那些懷抱「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之雄心壯志的人更非常人,不是偉人就是努力做偉人的人。

六十了,你我只想以尋常之心做尋常之事,安度晚年,頤享天年,況且大家又在六十年的風塵中洞悉了人生。你說,對這個年齡段的人還有什麼世間的凡夫俗語能讓他耳紅面躁,不易。故耳順不悖,萬事都應入耳心平。準確地說五六十歲的人大抵以安命為主導,同時享受樂居,規勸兒女,飴弄子孫。其實說起來一兩千年前中國的儒學士大夫們就意識到在中國的文化圈內這個年齡層的人是中國社會最穩定的基石,故倡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倫理,即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你看,古時一旦哪個小子落草為寇無法擒拿時,通常就會把他的父母叫來喊話規勸,鮮有無效者。再縱觀中國3千3百年有文字的文明史,真正懂得中國民情,每次社會革命或革新都依靠和發動群眾,爆發全民參與推翻舊體制的革命,進而出現妻子送郎、母親送兒上戰場的壯烈,更有自己老當益壯,老漢扛槍打敵人,大娘裹好小腳當地下通信員的壯烈時,也就是這種連中國最穩定的階層都熱血沸騰劇烈動蕩時候,驕縱半個亞洲的小日本焉有不垮之理?橫掃朝鮮半島的那位二戰造就的世界軍事霸主焉有不從平壤敗退三八線以南之理,老毛子在邊境衝突中焉有不忌憚多年之理。這些都是當年響噹噹的世界軍事強國吧。國內戰爭也一樣,自詡擁有八百萬軍隊、擁有當時最現代武器、正處在新興政權的國民黨焉有不倒之理。這些都是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經典歷史。所以,真正讀懂中國並駕輕就熟的調動發揮這種民情的,並不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有人講的蔣魯毛兩個半人。為何?記得學界一位老先生說過,通常能幹的不能寫,能寫的不能說,能說的不能幹,三者兼而有之的極少。其實這不是老先生自己的話,中國人自來評價周圍人的能耐時就喜歡這樣套用。如此說來,能幹能寫能說基於一身,又成功的改造中國——這句話沒說完,同樣的意思再換個角度講,世界公認的使中國能在世界範圍內影響最大的那兩個人中只有一個是干、寫、說三者集大成者,並成功建立新型社會由此推動人類社會發展的——不就一人嘛,故三千年不過惟一人耳。

七十古稀:杜甫詩云人活七十古來稀。其實中國老百姓更多的則認同七十古稀是源於孔聖人73仙逝,孟聖人84燈枯。故國人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喜歡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你想兩位聖人也就活了七八十歲,我們個平頭老百姓還想多高壽。這種千年傳承的情愫既有安慰也有超越的好勝;其實到古稀之年更應該想想自己年輕時是否學業有成,中年時是否事業有成,老年時是否兒女成長有成。做到這三點,於天於地於己安然。沒做到這三點,人生會有些些許許的遺憾。

年逾七十,孔夫子的遺訓也是不能忘的,老先生說,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老先生是聖人,又到了修鍊成賢的境界,自然是在各種法度的界定內從心所欲的做事,為統治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儒學正統思想豎起了歷史豐碑。可普通老百姓就另論了,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似乎有點難。俗話說老有三寶,貪財、怕死、瞌睡少。時代不一樣了,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活著就好,力盡所能的為社會多做些有公益的事。

八十耄耋:很佩服創造耄耋兩字的先哲。這兩字像幅畫,形象極了,即便不知讀音,看看字形,腦海里也能浮現老者頭髮蓬亂的具象。耄耋一定不是倉頡所創,它是一個典型的由組合字構成的雙音節片語,應該是漢字很成熟時期採用形聲組字方式創造的哦。我在一些地方的博物館見過宋元明清的水墨畫幅,也仔細地端詳過台灣故宮藏品的臨摹畫展,非常敬佩古代畫家驚人的觀察力和表現力,他們用簡約的筆法聊聊數筆就勾勒出那些在河川垂釣、芭蕉葉下博弈的老翁們短疏雜亂像插了幾根稻草的頭髮,極好地表現了翁伯頭部的年輪特徵。

耄耋的耄本意是指古稀之人白雜黑的稀發。古人對人體的部位分得很細,同樣的東西,在頂為發、在下為毛。頭髮不能稱為頭毛,下面的就多了,統稱為毛。比如眉弓、腋下,長的再長也不能稱之為發,只能叫毛,比如眉毛;和此耄同樣也是表達毛髮的還有一個字是髦,它指額至眉的短髮,又將短髮中的長秀者又稱之為髦俊,也引申指精英們,即人中的才俊。這個詞大約已被遺忘了,很少見用。中國辭彙對耄耋之年多是讚譽致詞,除了民間無德者罵老雜毛之外,尊老敬賢始終是中華民族的美德。當然耄耋代代都有老英雄,比如上有姜太公,中有老黃忠、佘太君,下就更多了,遠了不講,收拾四人幫,改變中國命運,不就有位耄耋老帥坐鎮。

中國的老人即便闖過七十三,對八十四依然是心理負擔重重。一些看起來不錯的老人在這道坎前闔然長逝,有些看起來病病怏怏的老人闖過這道坎倒是一天天精神起來,頑強地奔九十而去。人生很奇怪的。

百歲人仙:人活百歲已和神仙無太大差異,活著是段活歷史,走了是個記錄。家有百老,兒孫有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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