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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高命短的「詩鬼」—李賀

才高命短的「詩鬼」—李賀
作者:07053208 胡萍燕
李賀(790—816)字長吉,生於福昌(今河南宜陽),是早熟的天才,也是不幸的詩人。《新唐書》說他「系出鄭王后」,算是皇家宗室,但譜系已遠,沾不上皇恩。其父當過縣令,而他卻由於父名「晉肅」,與「進士」諧音,便不能參加進士考試,只當上個從九品的奉禮郎,27歲就怏怏而死。有《李長吉歌詩》。 李賀仕途不順,但很早便在詩壇揚名。傳說憲宗元和二年(807),十八歲的李賀以一首《雁門太守行》使大詩人韓愈刮目相看(見張固《幽閑鼓吹》),詩如下: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詩中色彩瑰麗而不凝滯,氣勢悲壯而不衰涼,節奏沉鬱而不紛亂,無怪乎韓愈一見而驚起,大為讚賞。 早熟的天賦曾使李賀心中充滿浪漫的理想,這種理想與浪漫,《南園》詩有表述: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可是,冷酷的現實卻給他一次次打擊,使李賀的理想被擊得粉碎,心頭充滿悲涼。《贈陳商》曰:「長安有男兒,二十心已朽。《楞伽》堆案前,《楚辭》系肘後。人生有窮拙,日暮聊飲酒。只今道已塞,何必須白首。」浪漫的理想和困頓的現實之間的衝突,使李賀心中充滿憂鬱,這種憂鬱又轉化為一種深沉的生命意識。人生短促,光陰易逝,乃是詩歌的一大主題,李賀羸弱多病,對這一主題便尤其敏感。懷才不遇,是詩歌的又一主題,誰的理想與現實條件之間的差距越大,誰的痛苦就越深。而人在現實中屢遭挫折之後,又會更強烈地感受到生命短促、時光易逝的悲哀。因而這生命與理想的兩重主題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李賀詩的主旋律,他常把對生命與理想的憂鬱和痛苦放在心中反覆咀嚼,寫在詩中,如《秋來》: 桐風驚心壯士苦,衰燈絡緯啼寒素。 誰看青簡一編書,不遣花蟲粉空蠹。 思牽今夜腸應直,雨冷香魂弔書客。 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   這種憂鬱與激憤的情緒,滲透了李賀的大部分詩歌。他有時把解脫痛苦的希望寄托在虛無飄渺的神鬼世界,著名的《天上謠》、《夢天》及《瑤華樂》、《上雲樂》中,都曾描繪了他心中虛構的歡樂、神奇、美麗的世界。但當他面對現實,睜開眼睛時,他更多地看到了醜惡、黑暗。這現實世界中有貪官污吏的橫行暴斂、橫行霸道,如《感諷五首》之一寫到縣官逼迫越婦納絹;有統治者奢侈淫佚而勞動者饑寒苦辛的不平,如《老夫采玉歌》寫到為統治者采玉的老人的心境與遭遇等。而他更多的是從自己坎坷的命運中感到世界的冷漠、殘酷,他心中這個世界天昏地暗:「天迷迷,地密密。熊虺食人魂,雪霜斷人骨。嗾犬狺狺相索索,舐掌偏宜佩蘭客。……毒虯相視振金環,狻猊猰猘吐饞涎。」(《公無出門》)就連山水自然也是陰森森的,他所看到的,是枯死的蘭花芙蓉,是衰老的魚馬兔鴉,是殘敗的虹霓露珠,是朽腐的桐桂竹柏。「老景沉重無驚飛,墮紅殘萼暗參差」,「離宮散螢天似水,竹黃池冷芙蓉死」(《河南府試十二月樂詞》)。故而在他詩中,看到的是一個青年詩人在命運面前的痛苦心靈。從個人命運出發,感受、體驗和對抗自然與社會對人的壓抑,是李賀詩的主要內容。   與韓愈一樣,李賀是最富於想像力的,但兩者之間又有明顯不同。韓愈的想像光怪陸離,富麗華瞻,但以人力追求的痕迹很明顯,而李賀的想像,更近於一種病態的天才的幻想,是常人的思維很難進入的。正如杜牧所說,「鯨吸鰲擲,牛鬼蛇神,不足為其虛荒誕幻也」(《李長吉歌詩敘》),這種奇異乃至荒誕的想像就構成了李賀詩的第一個藝術特點。在他的詩中,曾想像時間是一種太陽的飛光,而太陽是銜燭龍拉著奔跑的,把龍殺死,時間就會凝固(《苦晝短》);而太陽是一個透明的玻璃體,敲起來會發出玻璃聲(《秦王飲酒》);月亮像個車輪,軋過露珠遍布的草地會發出霧蒙蒙的柔光(《夢天》);他還能想像銅鑄的人與駝會流淚,淚水像鉛汁般沉重(《金銅仙人辭漢歌》及《銅駝悲》);瘦馬的骨是銅的,敲一敲會發出金屬聲(《馬詩》);鬼魂能點燈,而這燈則是漆般的光亮(《南山田中行》);而從箜篌聲他能聯想到崑山玉碎、鳳凰鳴叫、芙蓉泣露、石破天驚,感覺這樂聲能使空山凝雲、江娥悲泣、老魚跳波、瘦蛟飛舞(《李憑箜篌引》)。   也與韓愈一樣,李賀極注意語言、意象的新穎,這是他的詩歌藝術的第二個特點。據說他作詩嘔心瀝血,他母親因此而嘆息說:「是兒要當嘔出心乃已爾!」(李商隱《李長吉小傳》)但同樣是辭必己出,決不蹈襲前人,韓愈多用古字、生僻字,李賀則用不尋常的組合來取得特殊效果;韓愈詩的意象給人以力量的震撼,李賀則給人以心理的刺激。抑鬱、痛苦的心境,使李賀搜尋新穎意象時,多偏重於枯寂幽僻的一類,「老」、「死」、「瘦」、「枯」、「硬」這種語彙是他常用的。   然而李賀又是一個生命慾望極其強烈的詩人,他並不喜歡純粹的空寂落寞,而是在荒涼中追尋斑斕的色彩,在死寂中表現生命的活動。於是,濃暗與艷麗、衰殘與驚聳、幽冷與華美,共同構成了李賀詩歌意象的特殊美感。如「百年老鴞成木魅,笑聲碧火巢中起」(《神弦曲》),「白狐向月號山風,秋寒掃雲留碧空」(《溪晚涼》),這樣的句子在李賀詩中比比皆是。再錄一首完整的《南山田中行》為例:   秋野明,秋風白,塘水漻漻蟲嘖嘖。雲根苔蘚山上石,冷紅泣露嬌啼色。荒畦九月稻叉牙,蟄螢低飛隴徑斜。石脈水流泉滴沙,鬼燈如漆點松花。   這種豐富奇特的想像與意象構成了李賀詩的主要素材,而李賀又以飄忽不定,跳躍跌宕的思路把它們串在一起。構思的跳躍性極大,是李賀詩歌藝術的第三個特點。常人的思路是連續而有脈絡可尋的,而李賀詩卻呈現出奇特的藝術思維特徵。他的詩中意緒變化無端,時而低沉,時而亢奮,忽而上天,忽而入地,反差格外大。如《河南府試十二月樂詞·二月》,前七句寫仲春二月,花開草長,燕語喃呢,津頭舞女長裙飄飛,末兩句卻轉為凄厲之調:「津頭送別唱流水,酒客背寒南山死」。《天上謠》前十句寫天上之樂,末兩句突然一聲長嘆,又回到地上:「東指羲和能走馬,海塵新生石山下。」虛幻的樂被現實的悲一下子打得煙消雲散。再如《浩歌》,第一、二句寫山谷平、海水移,第三、四句轉寫在王母桃花千度開落間,即使神仙也足夠死上幾回,五、六句又轉來寫人間遊樂、風光明媚,第七到十句寫箏人勸酒,說人未生時哪裡知道此身為何物,不必借酒澆愁,人生本來就沒有定數,第十一、十二句寫慧眼識英雄的平原君令人懷想不已,十三、十四句再感嘆時光流駛,人生易老,最後兩句又轉而高昂,勉勵自己不要煩惱、不要蹉跎歲月,一事無成。兩句兩句之間似斷似連,跳躍跌宕,但整首詩又呈現出一種心境,即感嘆歲華變遷、哀怨人生不得意和希冀能實現理想這雙重主題在心中矛盾地扭結著。這種跳躍拼合的方式與貫穿流暢的方式比起來,更有一番風味。   以上三個特點又可以歸結為一個總的特點,即李賀的詩較前人更注重表現內心的情緒、感覺乃至幻覺,而忽視客觀事物的固有特徵和理性邏輯,打亂了人們所習慣的思維程式。 李賀給中國詩歌開闢了一種新的境界。當然,其詩也有其缺陷,一是有些詩寫得晦澀零亂,令人捉摸不清它的內涵;二是由於詩人往往沉湎在個人狹窄、扭曲的心境中,詩歌情緒因此顯得低沉陰暗,缺乏昂揚向上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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