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複中找尋簡單自我 ——抽象藝術先驅康定斯基
抽象藝術先驅康定斯基
編者按
瓦西里·康定斯基1866年出生於俄國,作為抽象藝術的創始者而廣為人知。在那個時代,有許多畫家就各種表現形式的抽象化進行了實驗,但沒有哪一位畫家能像康定斯基那樣,以眾多的著作、隨筆,特別是以《藝術的精神》來闡述其理論,探求抽象的形式。
康定斯基也是一位卓越的音樂家,他說聽到了音樂便看到了色彩。他寫道:「色彩就是鍵盤,眼睛就是和弦,靈魂便是擁有眾多琴弦的鋼琴;所謂藝術家就是它的演奏者,觸碰著琴鍵,令靈魂在冥冥之中產生震動。」
1906年對於法國文藝界而言是不平常的一年。那一年,著名的法國後期印象派大師塞尚去世,其對立體主義的影響一開始就受到了高度的關注;那一年,法國著名哲學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的巨著《創造進化論》誕生;同樣在那一年,康定斯基在巴黎及其附近度過了一段極其關鍵的歲月。在那裡,他不斷感受到來自野獸派畫風的強烈震撼。
在秋季沙龍舉辦的高更回顧展上展示的高更227件作品也結實地衝擊了他的內心。西方有觀點認為,正是康定斯基那一年的法國之旅促使他脫離了他的早期作品風格——新分離派,從而昂首成為一名真正獨立的藝術家。兩年後,康定斯基回到了巴伐利亞,隨即創作了著名的作品《藍山》(The Blue Mountain,1908-1909),預示著向抽象風格的轉變。畫面中簡潔的輪廓外形和平面化的色塊顯然受到了野獸派的影響。
康定斯基對色彩如此概括地運用表明,他正朝著這樣一種藝術形式努力:色彩不再受到造型體積的約束,不顧明暗和透視,將每一塊單純的色彩都並列融匯。在隨後的幾年裡,康定斯基先後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關於抽象藝術的重要理論著作《論藝術的精神》,他的第一幅抽象作品《即興》(又名,《第一幅抽象水彩》,First Abstract Watercolour),組建了「青騎士」社團,並出版了《青騎士年鑒》。
美國著名藝術批評家唐納德·庫斯比特(Donald Kuspit)認為:「這幅畫的偉大之處……在於它的無結構性。它十分重要,不僅因為它是徹底的抽象——這一點和以往的畫面處理完全不同,因為馬蒂斯和畢加索是通過將人物、風景和靜物進行變形,使它們產生一種陌生感和新鮮感——更因為這幅作品看上去根本就沒有造型,好像還沒有完成。」康定斯基之後創作的《構圖》(Composition)系列後來成為了他的代表作,其正是採用了《即興》的繪畫語言,並最終將它拓展成為一首史詩。
康定斯基的早期繪畫,歷經印象主義和新藝術運動裝飾等各個階段,但都以對色彩的感受為特徵,許多是以敘事的童話性為特點的。繼印象主義之後的是新印象主義的圖案和色彩,而後又在更加自由奔放的野獸主義里涉獵了一番。大約在1910年,他畫了一幅粗野激蕩的、色彩和線條形狀相互穿插的水彩,所有描繪性和聯想性的要素似乎都不見了,這也許可稱為他第一幅抽象表現主義形式的作品。他認為抽象表現主義的課題就是:藝術家的意圖要通過線條和色彩、空間和運動,不要參照可見自然的任何東西,來表明一種精神上的反應或決斷。
《藍騎士》可稱為康定斯基在20世紀最初十年里最重要的作品。畫中一名騎士身披藍色斗篷,身跨白馬,飛速穿越一片山地牧場。騎士和馬匹在草地上落下的陰影是深藍色的。畫的前方有很多散亂的藍色陰影,可能是沒畫出來的樹影。藍騎士在繪畫中佔有突出的地位,但沒有明確的定論,馬的步態不自然(康定斯基想必知道)。康定斯基把騎士畫成一群色彩的組合,而並不注重細節。雖然它與現代畫家的作品相比沒有特別卓著之處,卻顯示了幾年後康定斯基所要走的方向。
另一幅作品《藍色的山》則顯示了他走向純粹抽象的傾向,畫中的色彩使用法顯示了康定斯基進入了一個獨立於形態的、只表現色彩本身的藝術境界。康定斯基也擅長理論闡釋,在《藍騎士年鑒》發表的文章和同年撰寫的論文《論藝術的精神》幾乎在同一時期問世,對抽象藝術來說既是衛護,又是推進。文中還論證了所有形式的藝術都具有到達某種精神高度的同等能力。他相信在繪畫中,色彩可以作為一種自主的東西,遊離於物體或者任何其他形態的視覺描述而獨成一體。
在進入抽象之前,康定斯基作為一個不懈探索技藝的畫家,已經經歷了他的「寫實風景畫時代」。這個時期的畫作如《奧德薩港口風光》等雖有特色,但除了精研繪畫的內行,普通觀眾看不出那些畫作和之前的古典畫作有什麼特別不同。因而只看康定斯基此時期作品,不覺得他對畫史能作出何種貢獻。
康定斯基的變化可以在他的自傳中找到線索和答案,「一天,暮色降臨,我畫完一幅寫生畫後,帶著畫箱回到家裡……突然,我看見房間里有一幅難以描述的美麗畫面,它閃爍著一種內在的光芒。我有點遲疑,隨後,我疾速朝這幅神秘的畫走去——除了形式和色彩之外,別的我什麼也沒有看見,而它的內容,則是無法解釋的。但我還是立刻明白過來,這是一幅我自己作的畫……第二天我試圖在暮色下重獲昨天那種效果,但沒有成功。我花很多時間去辨別內容,而那種內在之美卻不復存在了。我豁然明白,是客觀物象損毀了我的繪畫。」
說「客觀物象損毀了繪畫」,是令人頗為瞠目結舌之句。但這段話的核心詞「內在」卻不容我們忽略。毋庸置疑,當進入一個科技飛速發展的時代,人已經很 難跟上不斷變化的外在。跟不上外在,內在就自然得到個人重視。這一感受雖有共通性,但究竟如何表達卻異常艱難。康定斯基之所以堪稱巨匠,之所以能成為「抽象表現藝術之父」,就在於他成為同時代藝人中最初的內在踐行者和拓荒者。如果說,「外在」更多地在和技術接近,那麼「內在」則和思想有更直接的勾連。
康定斯基的思想不是沒有來源。從其經歷來看,生於知識分子家庭,中學時成績優異,除了喜愛繪畫,還是優秀的業餘大提琴手,進入大學後,儘管就讀的是法律及政治經濟學,但給他留下最強印象的卻還是莫斯科的神秘景觀和古代聖畫像之美。此後,康定斯基成為德巴里大學法律教授,但藝術的衝擊還是使他決然在三十歲時立志獻身繪畫。
於是,決心既定的康定斯基拋棄職業,遠赴慕尼黑美術學院習畫,然後又開始了長達四年的歐洲各國藝術考察。儘管在考察中,康定斯基的畫筆既創作出不少糅合德國與俄國的神話故事作品,筆尖也沉澱了流行一時的新印象主義、象徵主義、野獸派以及立體主義者的革命性發現,但最終確立的卻是「色彩和形式的和諧,從嚴格意義上說必須以觸及人類靈魂的原則為唯一基礎」。
這句話或能成為康定斯基的藝術成熟宣言。正是在這一宣言之下,康定斯基走上了揭示人類靈魂奧秘的藝術之旅。沒有人能解釋何謂靈魂,但起碼一點,靈魂的揭示過程決非信馬由韁的隨意過程,和展現外部世界相比,這一揭示更複雜、更艱難、更形而上、更似是而非,也更模稜兩可。
因此,在康定斯基的成熟期作品 中,我們不僅看到不少標為《無題》的畫作,還看到更多標題與畫作相距甚遠的《黑方塊》、《冷漠中的溫柔》、《在紫色上》等一大批難有所指的作品。但不論多 么複雜,作為讀者,我們都一眼能夠看出,那些作品已差不多從最初的色塊搭配簡化為點與線的交織。
康定斯基作出過解釋,在他眼裡,「點」是生命,是表達的原始形象,是簡化到極限的記號,是各種形象的最單純化。它一旦佔有空間,便立刻能確立某種意 義;「線」是一個點在一種或多種力量下的通道,依靠力量的迸發和迸發中的矛盾,使線發生各種變化。
當我們面對那些點與線交織而成的作品,我們不僅可以感受那些無序中的有序,更能感到混亂中的掙脫以及迷茫中的尋求。因為線條必然代表方向,對人來說,沒有誰不渴望有屬於自己的方向。哪怕這種方向很難為人所道。 而之所以難為人道,就緣於現代社會本身的左衝右突在成為最具現實的核心。它讓想慢下來的人,變得身不由已;讓想堅定下來的人,發現堅定已是奢侈的心靈元素。簡言之,和以往的具象藝術相比,康定斯基開創的抽象表達更深入人的心靈現實,更能表現出人內在的思想激蕩,同時更將讀者引進一個四分五裂的靈魂世界。 那也正是現代人置身其間的世界。
因此,開拓出抽象表達之後,與其說康定斯基的畫作震驚了彼時畫壇,不如說那些作品震驚了整個二十世紀的人類。因為正是在那些無序、混亂和迷茫中,二十世紀人看到了自己真切的靈魂真相。在今天,我們可以毫無困難地說出抽象藝術是二十世紀的藝術巔峰。之所以能這麼說,也就在於抽象藝術將萬花筒似的所指變成了我們最內在的能指。換言之,抽象藝術不僅是藝術家基本經驗的直接表現,同時還將這種表現深入到人的潛意識深層。在那個深層,人才能更深入地感受到現代社會的光怪陸離和人類的茫然無措。
因而,和同時代的馬蒂斯、畢加索、勃拉克等畫家相比,康定斯基不斷變化的畫風反而印證了他從外部進入內部的掘進過程,而從觀察外部進入到觀察內部,也恰恰是延續至今的現代特徵。正是從這個角度來說,即便在康定斯基逝世七十年後的今天,我們只要打開其畫冊,依然能在那些繁複 多變的點、線、面中,看到一個複雜的自己,失去歸屬的自己,同時卻又是簡單的自己,更是苦苦尋求自我覺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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