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英語學習中的矯枉過正——獻給所有糾結於孩子英語學習的家長

一位媽媽留言給我說：「孩子英語啟蒙兩年了，每天給她放原版音頻，她根本不愛聽，我還是堅持只要在家就給她放，天天磨耳朵，磨得都煩了也沒見成果，讀寫就別提了，聽也聽不懂啊，根本沒什麼效果。我好焦慮啊，眼看上小學了，是不是就給孩子徹底耽誤了？我可是嚴格按照專家的書單和不用中文解釋的浸入式方式執行的啊，怎麼沒用呢？」

類似這樣的留言，在我的微信公號後台和私人微信里，見過百次不止。開始我還耐心地講要如何調整。後來我索性說，請先讀一下我之前寫過的關於英語啟蒙文章再來提問。最後，我索性不怎麼回答了。

我不想總是苦口婆心地講道理，說多了都是淚。今天我想跟大家聊聊英語學習中的矯枉過正問題。

一、父母英語都不好，孩子英語就沒辦法學了？

講理論你可能會覺得枯燥，那我們還是來講故事好了。

很多人都問，白大人你小時怎麼學的英語？我回想了一下，大約有飛躍性進步是有那麼幾個節點。

我的外公外婆都在新華社工作，是國家最早派出國外的一批新聞工作者，在北歐駐紮了五年，阿拉伯七年。讀完這段文字，你一定要說，噢，家傳。

錯！外公外婆常年不在國內，對我的外語一點影響都沒有。真的是一點都沒有。我讀大學時候，外婆翻著她那一大柜子平時碰都不讓我碰的書，最後拿出一本書說，送你這本書，如果你能讀懂，說明你外語水平還不錯了，以後我再推薦其他的給你。

我拿來一看，《Little Tom》，講一個黑人小孩的故事。這書給現在的孩子估計小學就能讀，在我們當年的教育水平來說，初中怎麼也能讀了。所以大學時我拿到這本書，幾乎是一會就看完了。

外婆十分驚訝，說現在的大學都學這麼難了呢，我當年可是在人大讀書時才讀的這書呢。

後來我跟母親大人聊天時會感慨，雖然外婆是外語很棒的高級記者，又有多年海外居住的經歷，對於一個家庭來說，家裡有這樣的資源，一定是在孩子的教育中起主導作用的。但實際上，在我的英語學習路上，起最大推動作用的，是我的母親。

母親是個非常好學又好強的人，我很小的時候，她晚上常常把我自己鎖在家裡，開著燈聽著故事的磁帶自己睡覺，然後她去夜校讀書。最後考出了電大的文憑。

我讀小學時候，隔壁樓有一個英語很棒的伯伯，願意教授英語。媽媽於是每周有幾個晚上把家裡事情都料理好後，拿著當年很流行的《許國璋英語》跑去和幾個未婚的年輕人一起跟那個伯伯上課。回來有空就讀讀寫寫。

母親當年真的是從字母ABC學起的。至今她的英文水平也不會太高，簡單的日常交流辭彙估計問題不大，音標也沒問題，但絕對夠不上咱們如今的大學四級水平。可是她卻培養出我這樣一個以外語為生的孩子。

如果你問我她對我影響最大的地方，我總結不出一個具體的點，但我的記憶力都是一個一個畫面。夏日悶熱的夜晚，她在昏黃的燈下讀書背單詞；揮汗如雨地把家裡收拾停當，她抱著厚厚的課本奔出家門去上課；帶我去公園遇到求助的外國人，她勇敢地上前用有限的辭彙去溝通。。。

那些畫面，傳遞給小小的我一個信息：我媽媽，很厲害！

我從小一直覺得她英語一定很厲害，我一定也要像她一樣厲害。於是，她陪我讀書時，我會用心聽，她講英語時，我會努力看。我並沒從她身上學到具體的英文單詞或知識，她給我的，是無論何時都保持對這個世界，對知識的無限好奇與探索精神。

她從不放棄學習，直至今日，她依然會隔三差五地要我教她，如何用支付寶支付，如何用微信網頁版，如何用美圖改照片。。。

因此，為人父母，不可能樣樣全能，你的短板未必成為不了孩子的強項。重要的是，你要不斷去學習，去提高自己，開闊自己的眼界。如此，孩子眼中就是一個引領自己積極向上的榜樣。

你讀的英語蹩腳，沒關係啊，現在好的資源那麼多，給孩子聽好的就是了。他學的東西你不會，沒關係啊，你可以與孩子同學，或至少做到基本了解，讓你們有共同語言吧。再不然，至少在孩子努力前進的路上，也能看到你在別的方面努力的身影。

我特別享受的時刻就是我在電腦前翻譯紀錄片，錢兒在旁邊的書桌上寫作業。有時他寫完一部分會走過來看看，見到滿屏密密麻麻的中英文文字，他就彷彿心滿意足了，轉身回去繼續寫他自己的作業。

這不是簡單的陪伴，而是與孩子共同進步。你永遠不知道這樣的努力，在孩子小小的腦袋裡會留下怎樣深刻而又美好的印象，又產生了多麼巨大的促進力量。

二、不背單詞，就不背單詞？

很多家長跟我說，現在的教育理念都是不鼓勵孩子背單詞的，就是多輸入，聽多了看多了單詞自然就會了。

又有很多家長說，怎麼聽了看了那麼多，孩子孩子還是不認識單詞呢？

要我說，古往今來，學語言不背單詞的人，少之又少。學中文認字書寫的過程，算不算背？算啊！沒有這個重複的過程，怎麼記得住呢？

又有人搬出國際學校，說，人家都不背單詞的。什麼？你哪隻眼看見國際學校不背單詞的？

這是Michael學校上上周老師給帶回家讓複習的單詞。

他現在七歲三個月，就讀於北京一所國際學校的一年級。different這樣的單詞，不算是特別簡單的辭彙了，我印象中在咱們當年得到初中才學。

Michael拿出這張紙，說，媽媽，你看看我是不是都會了。我問他been是什麼意思？他說不知道，老師要求要會拼寫，然後，能用每個詞造句就行。於是他開始說。

We had a new baby last year.

Does he eat an ice-cream everyday?

I』ve been there before.

…

I don』t think they are different.

說真的聽完我還挺震驚的。首先我沒想到除了認識還要會造句，此外沒想到他造的句子都挺靠譜。

我又給他聽寫了這些詞，都能寫對，沒有拼寫錯誤。

前不久我一個在美國的朋友回國探親，我們聊起孩子在美國念小學的情況，她也十分詫異為什麼很多國內的朋友說美國不背單詞。她說孩子每天學校都有單詞學習，每周甚至還有聽寫，不背單詞怎麼可能學會呢？

這裡還有一張紙，也是錢兒大約兩周前從學校帶回來的。他說這是word study（單詞學習）時間做的。要知道ing的具體樣子。他並不知道什麼叫現在進行時，但他知道在什麼時候要用ing，並且記住了不同單詞的變化方式。

因此，無論國外還是國內，英語學習從來不是不用背單詞的，不用的只是枯燥而又不注重運用的背單詞方式，比如「apple——蘋果，abandon——拋棄，abide by遵守」 等等。

聽會的單詞，對聽說會有幫助，但對讀寫卻有很大限制。只有通過不斷的練習和積累，把單詞的意思（不是中文解釋）和拼寫都學紮實，才能很好地幫助孩子進行讀寫的輸出。

三、絕對不能給孩子背課文？

如果你跟讀過五花八門英語啟蒙理念的爸媽說，對於那些既沒有語言環境，磨耳朵又沒效果或者無法堅持，同時又不得不開始英語啟蒙的孩子們，試著讓他們背點英文文章吧？

有人就可能蹦出來有千萬句話噎死你，繩媽？你懂不懂先進理念，你還給孩子死記硬背，你學不學習？那會讓孩子徹底失去興趣，再也不愛學英語的，還沒起萌就扼殺了興趣，你負責呀？

你瞧，這就是看字從不看定狀補語的人可能出現的問題，看到假設條件了嗎？

跟藍胖子的時光機回到若干年前。我初一畢業的暑假，別人都玩去了，我媽給我布置了一個任務，新概念第二冊，背誦。

當年我真是欲哭無淚。那書對我來說基本是天書一樣的難度。第一課，《A Private Conversation》估計學過新概念的人沒有不熟悉的。我真是恨死它了，不是通篇有幾個生詞，而是每行認識的詞不超過三個。

那時連個電子詞典都沒有，我媽給我一本厚厚的英文字典，我每一課得花差不多兩天的時間查單詞，然後讀通順，再花一兩天的時間背熟。折騰下來，一個暑假就背了6課。

人幾乎是脫了一層皮，中間不知道哭了多少鼻子。可是在別人都還只會一般現在時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了過去式，現在進行時，甚至完成時。

開學後我的英語一下子在班裡越居前三名，單詞量迅猛增長，還出口成句了。我的自信心猛增，英語學習絲毫不費力氣，一直保持前列。那之後很神奇的，我媽再也沒提背書的事兒，而拿本書，我也就背了六課。

人都是這樣，越擅長的事，越喜歡做，而喜歡做了，就會更擅長，這樣一個良性循環，痛苦的可能只是起步，走上正軌就會越來越順手。

讀大學的時候，為了考英語專八，我買過一本小書，裡面的文章都是有點哲理的小美文，有幾篇我覺得很實用，大約四篇吧，就硬逼著自己給背下來了。當時也是花了不少時間，生詞雖不算太多，記憶力卻沒有小時那麼好了。反反覆複數遍，終於記牢，牢到若干年後的今天，幾乎還都能通篇背出。

這四篇文章給了我什麼幫助呢？

其中有一篇講關於人性，講到貪婪，引用了一句話古代聖人Isaac的話，「At first, it is a wayfarer and a lodger. At last it becomes the master of the house.」（最初它只是一個過路人和寄宿者，最終它成卻成了防止的主人），講的是人的內心如何被貪念吞噬的過程。

在我大學畢業前的一次英文課即興演講時，因為大家都沒有時間提前準備，所以我直接引用了包括這句話在內的一大段文字，老師和同學都十分信服，最終得到一個很高的分數，直接導致我學年末總分高高，獲得了兩千大元 的一等獎學金。

其中有一篇講關於教育。談到道德教育的重要性不該被放在知識學習之後。在我研究生畢業參加留校考試的英語面試時，老師問我對於教師這個職業的看法，我援引了文中大段文字，談對孩子來說，Teaching goodness有多麼重要，比起chemistry（化學），trigonometry（三角學），geometry（幾何學）要重要得多。如果不重視道德教育，而只是單純追求學科深度和分數，那麼以後這個民族就會怎樣怎樣。。。

這裡面用的辭彙很押韻，但又不是類似咱們小時候學的數學maths這麼看著沒技術含量。而且我的觀點很鮮明，角度又是其他人可能想不到的，所以很輕鬆地贏得了考官的好感，給了我最高分，還差點把我要去外語學院教書。

很多人都說，為了保護孩子興趣，不給背東西。其實我想說，背的方式 有千萬種。你給孩子背書是背，或許是一種枯燥的背。你給孩子一集動畫片反覆看無數遍，看到台詞倒背如流那也是背，那就算是一種快樂的背。

有些孩子讀書看動畫就能走好啟蒙的路，但有些孩子看了很多動畫片，只追求情節，根本不愛看第二遍，或是只看畫面的熱鬧，根本不去聽語言，那麼不能說沒效果，至少進展會很緩慢。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有的孩子，聽力還行，辭彙量也還可以，可是輸出說的時候，就很無力。有些專家可能會跟你說，這是輸入量還不夠的緣故，我倒是覺得，未必單純是量的關係，孩子輸入的質不夠好。

試想如果孩子每天在一個純中文環境里，只是聽一點英文故事的音頻或繪本，這個量想積累到出口成章，需要的時間必然是很漫長的。

因此，又回到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老話上。如果你家孩子在全英文環境的國際學校，或者家裡爸媽都是海歸，再或者是混血家庭，那麼是沒必要給孩子背文章。但若是你的孩子平時沒有語言環境，父母也不能在語言上給孩子太多幫助，那麼挑選一些短小有趣並且有實際交流效用的內容，或者哪怕是英文故事，給孩子背一背，不但能培養孩子的語感，而且幾乎可以看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我大二開始，每周末去一所外國人辦的學校教英語。那時我教的一門課是phonics自然拼讀，另一門課是講英語故事。

對第一門課我充滿幹勁，因為教的是學習方法。而第二門課我覺得弱爆了，因為每節課的任務就是教給孩子四句英文故事，反覆演練，保證他們下課前記住。

一學期下來，第一個班的孩子，有了基本的拼讀技能，但整體英文水平並無明顯提升，孩子們學習興趣一般。二第二個班的孩子，人人都能完整地講述一個英文故事，語音準確，語言流暢。無論是家長還是孩子，都覺得進步很大，孩子們自信滿滿地在各自的學校或其他場合展現自己，學習熱情高漲。

從長期效果來看，第一個班的孩子學到的是打漁的技巧，或許能走得更長遠，但在自己獨立打漁的路上，他們可能已經煩了，不知是否能堅持到魚到手。而第二個班的孩子直接拿到的是魚。無論今後他們是否還能打到魚，他們都有十足的動力在海上拼搏。

我在微信公號的後台，每天讀到的留言，幾乎有近半數都是各種諮詢孩子英語學習的。由此可見如今爸爸媽媽們對孩子學英語這件事的重視程度。

有時有些留言讓我哭笑不得，頗有點一身力氣就是使不上的感覺。我總提醒大家無論育兒理念還是學習知識，永遠不要篤信任何專家，任何人。然而就有人把「篤信」二字解讀成「相信」，說不相信專家，不相信教育家，孩子就會怎樣怎樣了。。。

我只想說，這世界上沒有絕對適合每一個人的理論，沒有。前幾天錢兒還問我，小女孩站著噓噓可不可以？我說怎麼不可以呢，不怕尿濕褲子就可以唄。

你說這世界上有什麼事兒是絕對的呢？又有什麼方法是適合每一個人的呢？不斷學習和了解好的理念和方法是必要的，但矯枉過正和愚昧無知，基本起差不多的作用。你說呢？

本文為頭條號作者原創，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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