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這件事，誰沒有一把辛酸淚

最近看了《生門》這部紀錄片之後，勾起了米粒媽關於當時生米粒時的回憶。

一個從前別人說了句葷笑話都會臉紅半天的少女，被接踵而至的巨大衝擊剝去羞澀和尊嚴，承受能折斷20根肋骨的痛，頂著疲憊和疼痛吸奶，餵奶，到後來成了隨時娃有需求就會撩衣服餵奶的奶牛。

女人，就是從生孩子那一刻真正成為女人的。

米粒媽翻出了幾年前生完孩子時寫的日記，在這裡和大家分享。也希望親愛的們和我分享你們生孩子的故事，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很多話要說。

順產還是剖腹產？

當時懷孕時一直堅定的認為要順產，於是我只好乖乖的每日堅持散步鍛煉。一直到了預產期的前一個禮拜，還和家人一起逛了一大圈，步行了3個多小時。那幾天肚子愈發的下墜，隱隱墜痛，時有宮縮，就在猜想會不會寶寶提前到來。

那天散步正好碰到一個孕媽媽，她和我看的是同一個大夫，她說怕痛想剖腹產。正好我的一個姐姐最近也是剖腹產生的，順利無比，沒受什麼罪。隨著與日俱增的對生產的恐懼，論壇里媽媽們撕心裂肺的產經看的我是心驚膽戰，於是我也想剖。回來和家裡人商量了，他們也同意了剖腹產。於是忙著和醫院約手術日期，最終幾經波折，定在了預產期前3天。如果那時寶寶還不發動，就去手術。

入院的前一天晚上輾轉反側，沒怎麼睡好，住了院後醫院就不讓我外出了，中午吃了最後一頓KFC，醫院不讓家屬在病房陪護，只好一個人乖乖躺在醫院等待次日早晨的手術。這天晚上依然沒睡著，護士晚上進來了好幾次，不停的做胎心監護，量體溫，各種準備事項。

手術那天早晨，媽媽婆婆和老公6點多就到醫院了，我不能吃東西，還真有點餓。很快護士就進來備皮（就是除毛啦），年輕的小實習護士還把我皮刮破了。然後插導尿管，有點痛，但還可接受，就是坐下來痛得難受。7點多，我全身光溜溜只穿著一件寬大的病號服，坐上輪椅，被推著去了手術室。我是早晨第一個到的，手術室外面的等候區空調特別冷，我坐在那裡凍的直哆嗦，從沒感覺那麼寒冷，誰知就從這裡就埋下了隱患。

終於等到進手術室了，手術室並不大，進去之後我還在納悶，難道就在這手術，也太小了吧。我被要求脫掉病號服爬上手術床，側身在胳膊上扎針輸液，然後彎腰躬身成蝦米狀，要在背後打麻醉針。因為我是背過身子的，沒看到針頭有多粗，後來讓老公拍照看那個針眼，真的好嚇人。

麻醉的效果極快，一下子我兩腿就麻木冰涼了，不聽使喚了，大夫要求我趕快翻過來平躺。然後在我胸前支上了綠色的無菌布，所以自己看不到自己被剖開的情形。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要被剖開肚子，真是一種特別奇妙的恐懼。

8點45主刀大夫進來了，稍微準備了一下，我就感覺有東西揪著肚皮拉了一下，啊，這就是給我開刀了。（後來在《生門》里看到肌肉層其實是被用手生生撕開的，我感到的那種揪著疼應該就是被撕開的疼。）接著好像是寶寶的頭被拉了出來，大夫說我們要擠了，你忍一下，然後有人狠狠地壓了我胃部，就感覺寶寶從肚子里擠出來了。只聽得「哇哇」好幾聲宏亮的哭聲，大夫說「兒子」。整個過程好快，根本來不及多感受，當時只是我想著「我終於有兒子啦！」，眼角竟滑落了一滴淚。

護士一邊給寶寶擦洗稱體重，大夫一邊給我縫針。護士把寶寶抱過來給我看，也是急急忙忙沒看太清，只感覺紅紅的小小的，護士讓確認是男寶女寶，還讓我親了一下?(°?‵?′??)

麻醉師給我背上自動的止痛泵之後，我就被包裹著推上擔架車，推出手術室了。一出來看到米粒爸在錄像，我還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當時我一切都清醒，只是全身冰涼麻木，心裡還想著「這也太輕鬆了吧」，誰知真正痛苦的還在後頭呢。

三痛

第一痛：壓肚子

壓肚子是產後必須的，就是把子宮內的淤血擠出來，促進子宮收縮。因為剖腹產有可能引起子宮收縮不利，所以更為必要。我是早上剖的，中午大夫就來壓肚子了，在肚臍下方揉揉然後使勁一壓，就流出好多血來。壓的時候真的特別痛，好像有人用大鎚猛擊我的肚子一樣，我「哎喲」的叫了一聲，肚子感覺硬硬的。因為真的很痛，導致我躺在病床上一看到門口有穿白大褂的進來，就害怕的渾身發抖，連上手術台時都沒這麼恐懼。

因為出血量大，都是血塊，壓了好幾回，還是止不住，大夫說我子宮收縮不好。於是呼啦啦進來了好幾個大夫，在床邊站了一排，連產科主任也來了。主任的手法比較好，壓的沒有之前那麼痛。可是出血還是止不住，這時我都疼得怕怕的了，大夫手一放我肚子上我就忍不住去抓住她的手，結果被主任罵「你幹嘛啊！手拿開！」

後來主任讓一個大夫拿來手套，讓她帶上手套伸到子宮裡去掏血塊。這和之前的疼痛比起來又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了，我本來咬著牙忍住的，這時又忍不住叫了起來。媽媽在一旁叫我忍住點。我也不知道掏出來了多少，那時已經疼的恍惚了，隱約看見大夫用隔離墊兜著一堆血塊出去量，應該是測量失血量。

可是出血還是止不住。後來大夫進來又掏了一次，我就不形容有多麼痛得昏天黑地了。老公、媽媽婆婆都在旁邊看到都急的不知該怎麼辦，當時情況真的很緊急，感覺整個產科的醫生全都到這間病房來了。大夫們也忙了，把家屬叫到外面去說，這樣大出血的情況如果再止不住，就要切除子宮了（這是後來米粒爸告訴我的）。米粒奶奶一聽要切除子宮嚇得差點跌倒在地。

還好，後來還是沒到那一步。可是我的大出血已經到了不輸血不行的地步，本來在我還有一線意識的時候極力反對輸血（因為之前總有點擔心輸血會傳染病什麼的），可這時已經由不得我了。最後輸了400cc的血。

因為宮縮不好導致的大出血，大夫說要給我在子宮頸上打個宮縮針。唉，我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渾身發麻，又得手伸進去在子宮頸上打針，只感覺前面是滾沸的油鍋我也只能往裡跳了。有多痛我也形容不來，只記得當時閉著眼咬著牙意識都不清楚了。

打了針後來漸漸好了，出血也沒那麼厲害了。這是我這次剖腹產最受罪的一個環節，後來我從那天下午到第二天只要一看到大夫或者護士進來，就條件反射性的渾身發抖。最後我的出院證明上寫著出血940cc，中度貧血。本來懷孕中後期我就輕度貧血，這下子成了中度了，以後得好好補血了。

第二痛：尿痛

第二天拔了輸尿管，拔的時候比插更痛，拔下來的管子上都帶著血，大夫讓我多喝水，早排尿。喝了兩杯水之後我感覺下腹部有些痛，因為插尿管時間長了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尿意，但我想是因為膀胱充盈擠得刀口疼了。護士拿了便盆在床上讓我解小便，我實在解不出來，肚子疼得要命。後來我說我乾脆還是下床去馬桶解吧，手上還吊著液體，我就一手扶著還在晃蕩的肚皮下床了。真的是扶著肚皮！！！之前滾圓的大肚子一下了癟了感覺肚皮好像會拖著似的。顫顫巍巍好容易坐到了馬桶上，還是解不出來，護士讓開著水龍頭促進排尿，後來一放鬆，一使勁，終於尿出來了，這下輕鬆了，雖然插尿管的地方還是非常痛。

第三痛：漲奶

產後第一第二天奶一直很少，寶寶吸的很費勁也吃不到多少，一直哭。第二天喝了醫院配的下奶湯，下午就有些漲奶的感覺了，可是很神奇的不一會兒功夫居然兩邊都硬硬的結成了大塊。（所以警告各位還沒生產的媽媽們，一定不要急著催奶、喝湯！不然漲奶來的太快痛死人！）

我腦子裡全是媽媽跟我說的乳腺炎有多恐怖，於是趕緊叫來通奶師來按摩。那個通奶師的按摩手法很熟練，可是要疏通乳腺必須得用力，所以痛得我是連喊疼都喊不出了。那時候已經顧不得什麼尊嚴和臉面，病房裡來來去去人不少，我已經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裸著上半身被反覆揉捏了兩個小時。（想一想之前！米粒媽可是連略微露出事業線的低領衣服都不會穿！）

終於，大部分大塊都消解成了小塊，看到白白的那麼多奶流了出來，我的眼淚也流了出來，心想這下寶寶終於有的吃了。

到了晚上我迷迷糊糊睡了一兩個小時，覺得渾身發熱，感覺自己像發燒了，叫來護士測體溫，38度5，兩邊乳房也硬硬的脹滿了，稍微動一動身都劇痛。一想到那些關於漲奶得了乳腺炎要開刀拿棉球涮乳房裡面的恐怖傳聞，再加上發燒，我嚇得嚎啕大哭，趕緊打電話給米粒爸，手忙腳亂讓他在網上搜了一通通奶師和吸奶器的信息，最後還是他開車過來跑到醫院給我擠奶。幸好下午通奶師按摩的時候，米粒爸在一邊學了揉的方法。他就來給我揉，男人手上力氣大，再加上怕我乳房結塊，他揉的勁兒特別大，我都快疼死了，要是擱平時早都一腳踹飛他，可那時虛弱得腿都抬不起來。

想讓寶寶來吸奶，可是那會子他睡著了，怎麼弄也弄不醒（米粒！說的就是你！總是跟我對著干！）後來第三天，第四天媽媽和米粒爸給我換著揉，再加上寶寶也學會了吸奶，終於乳腺疏通了。唉，就不說受了多少疼，只想著這應該是最後一關了，只要乳腺管疏通了，寶寶就能吃的好。

三哭

第一哭：

就是當時躺在手術床上聽到寶寶的哭聲時，心裡好激動，眼眶泛淚了。

第二哭：

術後到了第四天，我的低熱發燒一直退不下去（我懷疑就是當時在手術室受涼了，而醫生懷疑是多次宮腔內操作導致感染），我一直到醫院住了十天才燒退出院。因為醫生通知我不能出院，而且由於輸液不能餵奶，受盡痛苦擠出來的奶只能白白扔掉（心疼一萬遍！！）

而且寶寶已經經過檢查健健康康，待在醫院也沒什麼事，又吃不到母乳，醫生就讓寶寶先出院回家了。我那間病房的隔壁床產婦都出院了，那天下午空蕩蕩的病房只剩下我一個人。那一瞬間，一股無助、委屈、孤獨、不為人理解的酸楚像海浪一樣吞沒了我，淚水像泄洪一樣噴涌而出，我在病房裡不能自已地嚎啕大哭，哭得都抽搐了，後來媽媽和米粒爸進來病房問我怎麼了，我哭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後來我反思可能是由於當時荷爾蒙急劇下降的緣故，可更多的應該是連日來目不暇接的衝擊、被迫承受、疼痛、和無人感同身受的痛楚。）

第三哭：

終於被通知可以出院回家，在病床躺了十天的我，連走到病房走廊盡頭都覺得那麼新奇，陌生。窗外的景色看上去那麼新鮮，好像我從未看過。回家路上透過車窗，外面的人們依然行路匆匆，而我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有了兒子，我成了一個媽媽。

回到家，走進卧室，看到那麼大的床上，躺著那麼小的一個寶寶。我的淚又湧出來了（是的，此刻打字的我想起那場景又忍不住的流淚）。

寶寶那麼乖那麼小，而我卻不能餵奶（還要繼續吃消炎藥），自己也軟手軟腳的也沒法照顧寶寶，感覺自己好像和寶寶沒關係似的，經歷了那麼多痛苦和艱難，他竟然和我沒關係了！那種內疚和心酸讓我特別特別難受，心如刀絞一般。我輕輕地躺在熟睡的寶寶旁邊，轉過身面向著牆壁眼淚止不住的流。

無論是順產還是剖腹，生產對於母親來說都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一次前所未有的艱難挑戰。所有的衝擊讓你來不及準備，來不及思考，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每個女人到了生孩子這一步，無論之前多麼驕矜多麼優雅多麼尊貴，在上了產床的那一刻，所有尊嚴和面子都被無情扯掉了。

順產時因為用力而猙獰變形的臉，充血紅透了的眼，用最難堪的姿勢面對著眾人，還有痛極了時破口而出的咒罵；剖腹產時如待宰的母豬似的艱難地弓起身子接受麻醉，然後肚皮被劃開、撕裂，那種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深深無力感。更別提開奶時，在病房裡、在眾目睽睽下敞著懷被大力揉搓發脹的乳房。

那個時刻，就不要想著自己還是個人了，就當自己是坨肉吧。

作家陳丹燕在講述上海大家閨秀戴西的故事時寫道：

懷孕拿去了一個女子在少女時代對自己身體的神秘和珍愛，和一個美麗女子對自己的自信。被孩子利用的身體無論如何不再是嬌嫩的了。在生產的時候，無論你怎麼被讚美是在創造生命，但你知道那時你更像是動物，沒有一個女子潔凈的尊嚴。

這一場經歷對女人的意義究竟是什麼？是少女夢的打破揉碎，是內心的過度和療愈，是女人一場心理的重塑，是從一朵花，真正長成一棵樹。

幾年過去後我在看到這句話時，瞬間淚涌。是的，經歷了這一切，我們才成為一個堅強的、成熟的女人，一個母親，一個新生命來到這世上的橋樑，一顆小樹苗全身心依賴、仰望的大樹。

可是比起後面無休無止的哺育，沒白沒黑的照顧，和家人的摩擦矛盾，生孩子那些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所以男人請對你的妻子好一點，再好一點，多好都不為過。請不要責怪為什麼昔日文靜嫻雅的女神、生完孩子會變成了情緒暴躁的神經病。

她需要多一些休息，多一些理解，多一些照顧。

在孩子主要得由媽媽來照顧的前三年，只要你對妻子照顧更多，呵護更多，三年後她准能還你一個更加風韻動人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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