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文平:宗教極端主義的流派及其對我國的影響(下) | 講座回顧
邱文平
民盟盟員,上海社會科學院宗教所宗教學研究室主任,上海高校智庫訪問學者,復旦大學歷史學博士,國家民委首批「民族問題研究優秀中青年專家」,復旦大學民族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長期從事中東猶太教研究、中國伊斯蘭教現實問題研究。研究報告多次獲得國家主要領導批示,曾獲上海市決策諮詢獎二等獎、三等獎,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內部探討獎等諸多獎項。民盟中央2013、2014年度反映社情民意信息工作先進個人。
第十一期訪問學者講座主要內容是關於宗教極端主義的流派及其對我國的影響,作為智庫,我們同樣關心我國要如何應對?
邱文平老師認為,主要是要加強意識形態建設。最核心的一點,一定要將公民和法律的觀念推行下去。我們首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其次才是哪種信仰,哪個民族的身份,而不能本末倒置。不要去區分民族、信仰,要做到在法律框架里談論和處理各種問題,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然後,伊斯蘭教自身需要正本清源,確立自己正確的原則。
註:本次文章推送為邱老師講座內容整理下篇,上篇請見本文文末傳送門。
正 題三.宗教極端主義對我國的影響「泛伊斯蘭主義」有兩種不同的潮流和派別。人數眾多的主流派,如埃及、約旦和蘇丹等國的「穆斯林兄弟會」、巴基斯坦的「伊斯蘭促進會」等,被稱為「溫和派」。它們屬於公開的、合法的宗教政黨或群眾團體,主張以合法的、漸進的方式,實現國家政權、社會制度和社會生活方式的「伊斯蘭化」,號召建立一個以伊斯蘭教法為基礎的名副其實的伊斯蘭國家。另一派是「激進派」,即崇尚暴力的極端主義派別組織。是從埃及穆斯林兄弟會、巴基斯坦伊斯蘭教促進會和沙烏地阿拉伯瓦哈比主義派生出來的極端主義思想,如1952年在耶路撒冷成立的「伊扎布特」。近年來多起新疆發生的恐怖事件的背後,都有「伊扎布特」的影子。沙烏地阿拉伯瓦哈比教派以保守著稱,在各地都造成了很多教派糾紛。「東突」恐怖分子活動基地許多都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這兩個國家的宗教極端主義非常嚴重,「聖戰」波及到中國是無可避免的。
中國的伊斯蘭教沒有公認的信仰體系和認同標準,內地穆斯林體系裡面就有三大教派、四大門宦之說,教派門宦之間爭奪相當激烈,共同的行為規範難以達成。其中西道堂是所謂的漢學派,主張儒學和伊斯蘭教結合起來的特色教派,近年來很多穆斯林要求將其逐出三大教派,以賽萊菲耶取而代之。
泛突厥主義對我國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因為泛突厥主義本身就是要建立一個大突厥帝國,不同地區都會有不同的人來使用這個民族主義概念,但是借用的旗號只能是宗教極端主義的,只有這樣分裂國家的行為才能被賦予合法性。我覺得現在新疆最大的問題就是有寺無教,正教不彰,所以邪教叢生。新疆屢次發生的暴力事件都打著宗教的旗號。所以大多數人對新疆的宗教氛圍會有誤解,認為新疆的宗教氣氛非常濃厚。實際上,雖然新疆的已經有兩萬四千座清真寺,是世界上清真寺密度最高的地區,但是絕大多數阿訇只是中小學畢業,很多隻限於會誦讀阿拉伯文《古蘭經》,對經文都一知半解,經訓教義更是語焉不詳,很難辨別出哪些是正統的教義信仰,哪些是極端宗教主義。原因在於是南疆群眾普遍教育水平太低,離開現代文明太遠,也沒有途徑可以了解和開拓自己的視野,對於宗教信仰只能處於蒙昧狀態,這就導致極端宗教主義和民族分裂主義份子很容易就能找到市場和生存空間,以簡單粗暴的傳銷方式進行「宗教洗腦」。
總結:馬克思主義的宗教觀認為宗教是人民的鴉片,認為這是馬克思在宗教問題上的全部世界觀。馬克思主義始終認為現代所有的宗教和教會,各式各樣的宗教團體,都是資產階級反動派用來捍衛剝削制度,麻醉工人階級的機構。上世紀末期宗教學界南北「鴉片戰爭」學術辯論中,上海社科院宗教所是南方的主要代表,認為宗教是一種文化體系。而北方則堅持宗教是人民的鴉片。這場爭論其實一直延續到今天,依然難有定論。現在執政黨要重拾自己的意識形態,必定要考慮宗教的意識形態問題。「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凱撒」既是《聖經》中的一句話,也是自古以來政教關係爭奪的經驗之談。
點 評丁俊(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教授):
政教關係,不僅僅是政教合一和政教分離,並非只有這兩種關係。西方世界政教關係和伊斯蘭世界的政教關係是完全不一樣的問題,漫長的伊斯蘭國家歷史上沒有歐洲的政教合一的關係,宗教起到了智囊的制衡作用。宗教極端主義,不能泛化、標籤化,不同語境中有不同含義。宗教極端主義和宗教要分開。中東的極端主義和我國的極端主義有聯繫但是有區別。原教旨主義是從西方基督教過來的,用此解讀伊斯蘭要注意,在不同的語境下是不一樣的。原教旨主義在伊斯蘭教是指要正本清源,是一個中性詞。吉哈德,通常我們稱為聖戰,但在伊斯蘭理念中,神聖是不能修飾戰爭的。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也有區別,極端主義主要是理念上,而恐怖主義主要是行動上,因此是人類公敵。非常同意邱老師所說,反恐要標本兼治,因此要扶正清源,但新疆現在的問題是,正的東西揚不起來。最後,中國共產黨的宗教觀,是基於中國情況的豐富和發展,並不是停留在那裡的本本主義、教條主義。
潛旭明(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副研究員):
邱老師主要從歷史的角度談宗教,而從宗教的角度了解中東也非常重要,要看到這背後有沙特和伊朗的博弈,注意宗教和政治的關係。
何建宇(復旦大學宗教與國家安全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
邱老師在講座中提出,十字軍東征是最早的國家恐怖主義,這個觀點很新穎、很有勇氣,因為現在普遍認為恐怖主義最早起源於法國大革命,為什麼這麼判斷還想向邱老師請教。另外,講座中提到ISIS宣稱要摧毀中東在伊斯蘭世界的權威,如果他們做到了,會不會有助於全世界伊斯蘭的去中東化?
武志勇(華東師範大學傳播學院教授):
談兩點感受,一個是去年紐約大學有學生來華師大讀研,找到我說想研究伊斯蘭的漢文典籍在中國是如何傳播的,很有意思;二是想到了共產黨幹部和黨員的信仰問題,政治信仰和宗教信仰的複雜性。
陳娟(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博士後):
極端主義已經造成全球恐慌,還有伊斯蘭的恐懼症。兩會後,新華社將原教旨主義這個詞禁用了,是否希望將其定位於宗教,和極端主義、恐怖主義區分開?而國人在這方面辨識能力不強,我們作為學者應該加強這方面的工作。
Q & A問:
請教問題,西方文明始於地理大發現、宗教改革、文藝復興等,伊斯蘭世界走向新輝煌的話,是會走向政治和宗教更加分離還是從古蘭經中進一步尋找自己的文明?
答:
與前面的問題一起回答,實質是一個問題。如果ISIS砸掉禁寺意味著形成與中世紀的伊斯蘭教格局被徹底毀壞,就終結了沙特對於麥加的壟斷權。但其肯定會恢復,所以麥加的地位永遠不會動搖,但國家的地位會變化,ISIS也會以更強勢的姿態一統伊斯蘭世界,其強大的意識形態體系很有威懾力。
問:
講座主講宗教極端主義的流派及其對我國的影響,而我們還比較關注決策建議,請問我們如何應對它?有什麼對策嗎?
答:
我在社科院也做這方面的工作,寫的報告主要關於意識形態的問題。最核心的一點,宗教大於民族,民族大於國家,很大的問題是教法大於國法,這是顛倒的,他不認同國家和法律。所以我認為一定要將法律的觀念推行下去,我們首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而不是什麼哪個信仰,哪個民族。要有法可依,在法律裡面談任何問題,無論民族、信仰,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第二,伊斯蘭教自身需要正本清源,確立自己正確的原則。
問:
最近普渡大學出了一個報告,在可預見的將來,中國有基督信仰的人口將達到兩億五千萬。就您所知,這個報告的方法論是什麼?怎麼得出的?
答:
報告作者楊鳳崗是基督教顯證主義者,走的是社會學道路,提過宗教市場論。他的數字只能是大致推測的,用概率論、抽樣的方法來做估量。我的意見是,長期調研發現,每一代人中,信仰宗教的人,有靈性的人是有一定比例的。
問:
中國共產黨員信仰問題能否觀察借鑒其他國家的模式,比如古巴,古美關係緩和其中梵蒂岡起了重要作用,古巴共產黨員也是可以信仰宗教的。這個現象兩位(邱老師和武老師)怎麼看?
答:
我認為古巴,還有越南沒有可比性,他們都是很小的國家,而且本身有宗教傳統。而最核心的問題在於教權問題,主教任命權,而這對於中國來說是不可讓步的問題。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不代表所在機構立場。本公眾號對文中陳述、觀點判斷保持中立。)
編輯:彭珅、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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