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IS攻陷敘利亞庫爾德人總部說起

2014年10月10日，「伊斯蘭國」（IS）武裝分子攻佔了敘利亞邊境城市科巴尼（或稱「艾因-阿拉伯」）的庫爾德人民保衛軍的總部，IS武裝分子自攻入科巴尼後，在優勢兵力下不斷擴大佔領範圍，守城的庫爾德人民保衛軍武器落後，節節敗退，目前IS已對科巴尼形成包圍之勢，仍有上萬敘利亞庫爾德平民被困在科巴尼城內外。儘管美國加強了對當地IS武裝空襲的力度，但五角大樓警告，除非派出地面部隊，否則空襲成效有限。邊境另一邊的土耳其曾表示不能讓科巴尼城淪陷，可如今IS已殺到家門口，土耳其政府卻食言而肥，依然按兵不動。庫爾德人居住在今天的伊拉克東北部、土耳其東南部、伊朗西北部、敘利亞北部與東北部以及亞美尼亞南部，他們在中東是人口僅次於阿拉伯、突厥和波斯的第四大民族，他們講庫爾德語，信仰伊斯蘭教，其中多數為遜尼派穆斯林（蘇菲教團盛行），少數為什葉派穆斯林（包括阿拉維派和十二伊瑪目派），還有部分人信奉雅茲迪教等其他宗教，和不少絲綢之路上的少數族裔一樣，庫爾德人也曾被外界刻畫成不聽話的反叛者、「殉道者」、甚至是「恐怖主義者」。作為一個古老的游牧民族，歷史上，庫爾德人經常穿越在從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到土耳其的山區。這片古老的土地，13世紀是屬於蒙古人的，15世紀後又成為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地盤。土地的另一端屬於波斯帝國，也就是現在的伊朗。在20世紀前，這個地區的政府管控並不嚴格，庫爾德人可以自由地來往和游牧。1935年後，越來越嚴格的國家間管控使得庫爾德人再也無法自由地穿越，他們成為了名符其實的沒有國家的民族孤兒。不過將庫爾德人分隔開來的國家邊界並不足以將他們的文化版圖打亂，庫爾德人的民族凝聚力勝過世界上很多其他少數民族。因為和主流社會或多或少地存在衝突，庫爾德人曾在伊拉克、土耳其和伊朗等多國受到歧視和迫害，甚至慘遭鎮壓和屠殺，所以從20世紀早期到現在，他們從來也沒有放棄自己對獨立和自由的追求。庫爾德人歷史其實非常悠久，他們是西北亞地區最古老的一個民族，歷史上最著名的庫爾德人當屬伊斯蘭世界的英雄薩拉丁，偉大的薩拉丁的陵墓就坐落在今日敘利亞的首都大馬士革，敘內亂開始前薩拉丁陵墓每天都在接待絡繹不絕的客人，世界各地的穆斯林紛紛來這裡憑弔這位捍衛伊斯蘭的古代庫爾德英雄。公元12世紀，歐洲的十字軍已經侵佔中東穆斯林國家100多年，庫爾德人薩拉丁領導阿拉伯穆斯林堅持抵抗，經歷了艱苦卓絕的鬥爭，統一了阿拉伯世界，光復了被十字軍佔領了88年之久的庫德茲(耶路撒冷)省城，解放了巴勒斯坦的穆斯林，也解放了那裡的猶太人。不僅如此，薩拉丁還被許多穆斯林國家推選為領袖，他創建了阿尤布王朝，同時擔任埃及﹑敘利亞﹑葉門和巴勒斯坦的蘇丹王，並且統一了這些國家的伊斯蘭信仰。在現代阿拉伯世界，「薩拉丁」是一個無比響亮的名字，敘利亞﹑伊拉克、巴勒斯坦和其他阿拉伯國家，到處都能看到以「薩拉丁」命名的學校﹑組織﹑街名和清真寺，敘利亞、伊拉克、埃及和利比亞都把「薩拉丁雄鷹」定為自己國家的「國徽」，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和敘利亞前總統老阿薩德都自稱為「阿拉伯當代薩拉丁」，可無比諷刺的是，在阿拉伯復興社會黨的統治下，無論在伊拉克還是在敘利亞，薩拉丁的子孫——庫爾德人都飽受歧視甚至欺凌，沒有自由。在伊拉克，兩伊戰爭中伊朗支持伊拉克庫爾德人搞獨立，伊拉克複興黨政權害怕失去北部庫爾德地區豐富的石油資源（占伊全國石油資源的一半），於1987—1988年間，在北部展開了針對庫爾德人的種族滅絕計劃——「安法爾行動」（Anfal，意為戰利品）。1988年，薩達姆的軍隊悍然使用毒氣彈襲擊伊北部庫爾德城鎮哈萊卜傑，造成大約5000名庫爾德平民死亡，1萬人受傷。據現任伊拉克人權部長阿明披露，僅1987至1988年間，就有50萬伊拉克庫爾德人被薩達姆政權殘酷消滅，他們或被迫害至死，或被當場處決；至於在敘利亞，老阿薩德的敘利亞復興黨政權也曾經長期拒絕給予本國庫爾德少數民族公民身份，庫爾德人在那裡也是二等公民。敘利亞的庫爾德人大多聚居在「敘利亞庫爾德斯坦」或者「西庫爾德斯坦」，這個名稱是敘利亞北部和東北部的庫爾德人居住地區的非正式地名，面積大約有1.9-3.9萬平方公里，涵蓋了札格羅斯山脈的一部分，區域內人口350-400萬左右。目前，「伊斯蘭國」（IS）武裝瘋狂進攻的科巴尼就位於「敘利亞庫爾德斯坦」之中，它是敘利亞的第三大庫爾德人聚居地，如今，IS又將自己的屠刀伸向了多災多難的庫爾德人，他們已經憑藉優勢兵力突破庫爾德人民保衛軍的防線攻入科巴尼城內。分析人士擔心，IS一旦佔領科巴尼，將控制長達200公里的土敘邊境，還會進一步向土耳其境內滲透。10月10日，聯合國敘利亞問題特使敦德米斯圖拉在日內瓦召開記者會，他表示科巴尼一旦陷落，城內和周邊地區成千上萬敘利亞庫爾德平民將難逃被IS屠殺的命運，為此，敦德米斯圖拉特使呼籲各方採取任何可能的行動，阻止這一屠城悲劇發生。他特別要求土耳其允許本國庫爾德人越境進入敘利亞的科巴尼，抵抗IS進攻。不知土耳其當局是否會響應聯合國特使的呼籲，抑或是繼續像現在這樣對敘利亞庫爾德人民的災難見死不救？如果土耳其當局以鄰為壑、置身事外，「伊斯蘭國」就會放過土耳其不向它的國境內滲透嗎？一切都是未知數。我們現在只有祈禱天佑敘利亞庫爾德人民，祝他們逃過屠城厄運，遠離苦難，終獲自由！

寫於2014年10月11日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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