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偉大

閱讀原文

　　如果讓我選擇，如果可以，我不願降生到這個世界上，造就母親一生的哀苦。　　母親告訴我，她是在路邊把我生下的，在村外的那片竹林獨自一人把我生下的。本來已經到了分娩的時期，母親應該在家裡休息的，卻在村外生下了我。　　也許我一生下來就只有這個世界綠色的生命景色和母親的溫柔，註定只會是父親的陌路人。降生的那一刻，我的命運就已經確定。六月的黃昏，盛夏的景色，應該很美，卻是我母親的酸楚。　　母親是被逼去放牛的，在回來的路上實在忍不住把我生下的。可以想像，母親當時一定在動胎的時候就拚命的往回趕，但為了保護肚裡的孩子又不能操之過急的無奈。母親一定是撫著肚子，瞧准路上的空地，避開雜亂無章的石頭，努力卻是艱難的往回慢慢的趕著。命運在那一刻對於我們母子倆來說是不公平的。　　沒有任何人陪伴，母親在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生下了我，那個夏天，在母親的心中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她唯一感到幸福的是，兒子的降臨，其他的都是不幸的，是傷痛的，是永遠撫平不了的傷痕。當母親抱著血淋淋的我進家門的時候，我奶奶站在門口居然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母親得到的只是冷眼旁觀。那個夏天，如果母親難產，將是什麼樣的結果啊。也許我剛剛出生就失去了母親，也許是我真的再也不用來到人世間，也沒有機會呼吸，看一眼那片竹林了。又或許我與母親都同時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如果是這樣，我想是最好的。母親就不用再去經歷那麼多的磨難，那麼多的坎坷，那麼多的艱辛，甚至連走路都想入睡的困頓，還有每當回憶往事就滿臉淚花的苦楚。許多時候，我多想，那一刻我突然不乖巧的與母親一起離開了人世該有多好。只是，一切都已經過去，我今天想起的，回憶的就是母親一生的苦難和從沒有停止過的淚水。那是超出了一個女人命運應該承受的範圍，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人生悲苦。卑微的生命，卻是母親母愛的偉大。

　　母親不是沒有想過死，她一直在我的面前提起死，那是她的心裡話。母親不是死不了，一條白布，一面懸崖，一瓶農藥，她都可以永遠的解脫，但母親更擔心的，是她無辜的孩子們。死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感謝母親沒有扔下我和弟弟妹妹們，母親活著真的生不如死（在我們兄弟五人沒有長大前）。所以，我們兄妹五人伴隨著母親的眼淚長大，所以我們懂得人生的苦難，所以我們都很聽話，所以我們珍惜生命，所以我們都真的從內心深處恨著父親，所以我們都深深的愛著母親，也愛著這個世界對我們的不離不棄。　　我是真的有太多恨父親的理由。母親的傷痛不是天災，所有的不幸都是父親給予的。至今我還清楚的記得，母親生五弟時的痛苦呻吟。母親十月懷胎，父親卻在外面酗酒，雖然生完五弟母親是高興的，只是我幼小的心靈卻永遠的記住那一夜。我恨父親，在我的心裡從來沒有原諒過父親。作為丈夫，父親配不上母親，作為父親，他實在對不住五個孩子。這種錯誤是不可原諒的，是無法彌補的。他留給我們兄妹五人與母親的傷痛真的實在太大了，這樣的創傷是我們六個人永遠的烙印，是永遠抹不去的痛。他留給我們六個人的是傷痛、擔心、挨餓、辱罵、驚恐、鄙視……我最不能原諒的是，父親竟然出手打母親。我記得，不提起，並不代表我忘記他踢向母親的每一腳。今天，如果在我的面前父親還敢出手打母親，我想我會讓他立刻去上帝那兒報到。當然，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當我們五個孩子長大後，就沒有再發生。我們都護著母親，就像小時候母親護著我們一樣。　　難以想像母親是怎麼樣把我們兄妹五人拉扯大的。可我不明白的是，母親為何還要為父親生下我們兄妹五人。或許母親生下我們，是為她自己所生，給自己一個安慰，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每一個母親都是偉大的，但每一個母親的生命並不是都是卑微的。我的母親把一生都奉獻給了孩子們，她最擔心的就是她的孩子們步她的後塵。再苦再累也要孩子們走出去，這是母親一直對我們說的。母親的付出是真切的，真切得讓我的眼神陰鬱，讓我的心顫抖，讓我從內心深處感到愧疚，真切得讓我每成長一步彷彿都在滴血，但又必須無情。因為我知道，如果我選擇留在母親身邊，每天面朝土北朝天，母親是會徹底的傷透心的。苦難面前，人們才會做出明智的選擇，如母親。　　關於母親，許多事一想起，我都會無聲的落淚，除了珍視生命，好好的努力，好好的活著，我真的別無選擇。　　我愛我的母親。我的母親也教會了我一件事：善待每一個人。我更從母親的一生中學會對愛人的專一。母親是我的啟蒙老師，也是我思想的定型者。母親用她卑微的生命譜寫了不平凡的曲調，證明了愛的偉大。一個人要勇於承擔自己犯下錯誤的後果，這也是母親終於沒有選擇死而撫養孩子們長大的承諾與決心。我要好好的對待母親，這也是我今生的承諾。人生並不一定要輝煌才顯得偉大。　　我沒有從降生的那片竹林中死去，就要從那裡走出，面對母親的苦，面對我生命的使命，傳播愛的力量。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