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變了，免疫系統的對手也變了，我們卻因此生病 | 科學人 | 果殼網 科技有意思

（默斯肯/編譯）近些年，食物過敏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事實上，剛剛過去的50年內，食物過敏和自體免疫病（免疫系統開始攻擊自身器官而引起的疾病）的發病率像坐了火箭筒一樣直線上升。為何人類突然開始對周圍環境和自己的身體變得如此敏感？生物演化是個極為漫長的過程，以千年為時間單位緩慢地運轉著，因此這個幕後推手並不是我們的基因本身，而是隱藏於我們周圍的環境中。

食物過敏和自體免疫病是相當難纏的。圖片來源：123rf.com.cn正版圖片庫什麼是「好」的微生物？標準已經變了

說起現代公共衛生，眾所周知的一大變革就是，人類終於知道了細菌的存在及其傳播途徑。於是我們在過去的50年內，努力提高醫療衛生條件，終於遠離了很多曾經致命的細菌感染，避免了由此而來的悲慘命運。而今新的情況又出現了，我們的免疫系統，也就是人體專門用來對抗感染和內部威脅的器官們，正在慢慢起變化。

人們漸漸意識到，過於清潔的環境很可能是有害的，這就是著名的「衛生假說」。然而這個概念常常被一部分人曲解為「環境越臟就越好」。其實這兩種說法在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我們需要的不是玩泥巴，而是要充分接觸到那些能夠促進免疫系統正常發育的微生物。耶魯醫學院免疫生物學家，博德研究所（Broad Institute）食物過敏科學項目主管麥哲托弗（Ruslan Medzhitov）解釋說：「不是你碰到的微生物數量不夠，而是種類不對。」

所以究竟是什麼改變了？簡單來說，就是衡量一種微生物是好還是壞的標準變了。「一個例子，就是那些生長在我們消化道里，幫助我們從食物中吸收營養的細菌。」麥哲托弗說。你好幾天吃不上飯的時候，它們對你可是大大的有益。可是如今我們不再挨餓了，同樣的細菌生長在飲食過量的人群中，就會導致肥胖症。「再比如，一種會引發腸炎的細菌，我們現在認為它是壞的，但在從前，它可是和你並肩對抗腸道致病菌的戰友。」

最常見的一個亦敵亦友的案例，就是腸道寄生蟲了（比如蛔蟲）。當它們在經濟欠發達的大部分地區也被消滅殆盡的時候，我們的免疫系統突然失去了對手，於是便把火力集中在了食物和我們自己的器官上，這個時候，食物過敏和自體免疫病就多了起來。這是紐約大學微生物學家卡德威爾（Ken Cadwell）提出的假說。他研究的正是一種由自身免疫系統攻擊消化道而引起的疾病——克羅恩病（Crohn"s Disease）。

卡德威爾的團隊發現，當普通擬桿菌（Bacteroides vulgatus）抑制了小鼠腸道黏液的分泌，小鼠就會患上這種疾病。而腸道寄生蟲恰好可以刺激腸道重新分泌黏液，於是他與同在紐約大學的寄生蟲學家洛克（P"ng Loke）合作，用腸道寄生蟲來治療患病的小鼠，結果真的成功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發現，原來是腸道寄生蟲帶來的另一種細菌——梭狀芽胞桿菌治癒了小鼠。

但這對人會管用嗎？洛克在馬來西亞腸道寄生蟲感染流行的地區做過一項研究，他收集了當地人在服用驅蟲葯之前和之後的糞便做對比化驗。結果發現，驅蟲之前的樣品中含有大量的梭狀芽胞桿菌，而當時人們雖然感染了寄生蟲，但自身免疫消化道疾病的發病率是較低的。而驅蟲之後，糞便中具有保護作用的梭狀芽胞桿菌也隨之消失了，與此同時，當地人的自體免疫疾病發病率也明顯升高。

當然，我們不能因此就用寄生蟲來治病。圖片來源：123rf.com.cn正版圖片庫

當然，用寄生蟲給人治病並不是一個常規的公共醫療策略。而且這種寄生蟲療法也不是對所有克羅恩病患者都管用，只有那些攜帶易感基因從而導致腸道黏液分泌水平低下，並且缺失了梭狀芽胞桿菌的患者才能用。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只是一次危險的寄生蟲感染而已。科學家們正致力於研究，如何才能將寄生蟲療法中對患者真正有益的那個部分剝離出來。「我特別希望能夠找到一種同樣有效的替代品，而不是直接給人活蟲子，」卡德威爾說，「那才是最好的結果。」

現代生活不但改變了我們周圍的微生物組成，也改變了我們的飲食習慣：高糖高鹽高碳水化合物的飲食搭配越來越普遍。哈佛和耶魯的一個聯合研究小組發現，即使是少量地在飲食里增加一些鹽分的攝入，就已經足夠激活我們的免疫細胞Th17——一種和類風濕性關節炎、多發性硬化症等眾多自體免疫疾病相關的免疫細胞。「最新研究發現，如果你是類風濕性關節炎易感基因的攜帶者，那麼你得病的風險是普通人的10倍；如果你剛好還有抽煙的習慣，那麼你的風險就達到了普通人的100倍；如果你不但抽煙而且還有吃高鹽食物的習慣，那麼這個幾率則飆升至500倍左右。」哈佛大學免疫學家庫奇魯（Vijay Kuchroo）介紹。這個數據就來自他和耶魯大學神經學家哈夫勒（David Hafler）的聯合研究小組。

於是我們被迫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食物過敏和自體免疫疾病之所以會大爆發，是因為曾經的環境壓力在人類演化過程中所挑選出來的基因，與我們的現代生活習慣已經產生了矛盾。我們的身體適應了過去，卻無法適應現在。過去的世界已然消逝，而人類正走在一條無法回頭的單行道上。只有採取主動，全面改變我們的社會、政治以及科學界的格局，才能遏制過敏和自體免疫病的上升勢頭。目前，至少有兩件事情已經迫在眉睫：一是必須提供給大家更健康並且價格合理的食物選擇（降低垃圾食品和健康食品之間聳人聽聞的價格差）；二是必須儘快搞清楚過敏和自體免疫病背後的免疫系統運行原理。（編輯：od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