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動物異常增長調查 專家稱立法才是解決之道

5月24日上午，北京機場開往美國紐約的KL898航班接待了一批特殊的乘客——30隻來自北京的流浪狗，這批來自北京人與動物環保科普中心的小動物在接受了國際專家嚴格的健康和行為檢查後，正式開始了它們的「移民」生活。兩天後，也就是5月26日，美國「北岸動物協會」的工作人員在美國紐約州長島接到了這批北京運來的小狗。據當地媒體報道，這批狗一亮相便引起紐約人的極大興趣，紛紛要求領養，有關人士預計它們在一至二周之內便會找到新的主人。

該項活動發起者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IFAW)亞洲緊急救助項目協調員徐志毅5月27日在接受周末報記者採訪時說，這次國際領養活動主要是為緩解北京人與動物環保科普中心收養的流浪狗數量過多的壓力。「這個活動真的非常好！但坦誠地說，這也是一個無奈的選擇，因為現在國內流浪動物越來越多，而送到國外，這些流浪狗被領養的幾率會大一些。」

流浪狗擠爆動物保護組織辦公室

　　北京人與動物環保科普中心還有一個比較通俗一些的名字——北京流浪動物救助中心，除了「移民」的30隻幸運流浪狗外，目前這裡仍有470多隻流浪動物在等待著好心家庭的領養。中心主任張呂萍女士向周末報記者介紹說，由於流浪狗的數量實在太多，而領養家庭又相對較少，中心在運營成本上的確壓力很大。

　　1998年，張呂萍在北京市民政局註冊了這家北京人與動物環保科普中心，時至今日，這個民間組織已擁有千餘名志願者，還有一個面積達2萬平方米的收容中心，專門用來收養無家可歸的流浪動物。5月30日，當記者致電張呂萍時，還能從電話中清晰地聽到她身後傳來陣陣狗叫聲。張呂萍告訴記者，IFAW和救助中心一直有合作關係，當年她創辦中心時，IFAW就提供過幫助。為了緩解救助中心的領養壓力，IFAW和救助中心在一年多前就在醞釀將部分狗移往國外領養的事情。張呂萍說：「實在沒辦法，被遺棄的小動物越來越多，但領養的人很少，偶爾有人來，也多半是居住在北京的外國人。最多時，救助中心有500多隻流浪動物，給中心的運營和今後的救助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已近80歲的蘆荻是中國人民大學文學系的教授，由她籌備並創辦的中國保護小動物協會是在民政部註冊登記的國家一級專業性社會團體，雖然協會具有農業部這樣的官方背景，但面對日益增多的遺棄動物，蘆荻還是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我們在海淀區的基地已經被400多條流浪狗和100多條流浪貓佔滿了，辦公室的4間房子也被暫時騰出來收留流浪動物，現在只有在家裡辦公了。」

　　流浪狗數量過多的問題並不只在北京才有，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上海。

　　上海小動物保護協會的宋小姐在接受周末報記者採訪時無奈地說：「我們的辦公室里現在還收養著40多隻流浪貓和狗，浦東的基地里都已經住滿了被遺棄的小動物。但還是會有人把小狗小貓放在我們門口。」該協會行政主管羅紀曄無奈之下，只好向當地媒體求救：「近幾個月，在辦公室門口被丟棄的小貓小狗越來越多，我們不得不在門口貼上告示，希望人們別再丟棄寵物。」羅紀曄說，面對被丟棄在辦公室門口的寵物，工作人員惟一能做的就是儘力救助，幫它們找到新的主人。儘管工作人員費儘力氣，但悲劇仍時有發生，一次一個市民將撿到的9隻剛出生的小狗送到協會，由於當時辦公室里住滿了流浪動物，這位市民答應將其中2隻帶回家，誰知他把小狗就丟棄在辦公室附近，第二天一早，工作人員發現小狗已經死了。

　　杭州的情況似乎也不太好。近日，在杭州的17所高校環保協會和杭州流浪貓救助平台舉辦了一次巡展。該展會宣稱，杭州現有30多萬隻流浪動物。由於缺少有力的監管，這些流浪動物不僅影響市容，同時由於它們攜帶多種病菌，也將成為該市公共衛生安全的潛在隱患。據了解，杭州現有註冊登記的寵物狗僅5000多隻，但其背後是數萬隻沒有辦證的家養狗和流浪狗。對流浪動物，杭州沒有設立專門的官方收容機構，也沒有明確的管理法規。而只有由市民自發成立的少數幾家流浪動物救助站，只能稱之為中轉站，被發現的流浪動物在逗留數日後，往往會被人通過網路的方式寄養到寵物店或者其他市民家中。

　　流浪動物為什麼那麼多？

　　對每一個採訪對象，記者都會問一個同樣的問題：流浪動物為什麼那麼多？而每個採訪對象給記者的答案中都有一個相同的原因：觀念。

　　一口京片子的張呂萍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個直性子的人，說到這麼多流浪狗無家可歸，她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歷史文化方面的原因咱就不說了，就現實點說吧，現在養狗的人心態就不正確，一種是有錢人攀比鬥富，這些人養狗就為的是顯擺，什麼名貴養什麼，斑點、比格、博美，這些大款恨不得全給它都養了，但那陣流行的風潮一過，或者說他看中了更名貴的犬種，馬上就會把以前的狗給遺棄了。像以前曾經一度受寵的京巴和西施，現在很多都被遺棄了。還有一種就是圖個新鮮，現在狗市很多，一些狗也很便宜，像普通老百姓花個三五塊錢也能買個京巴，結果買回家養個幾天就厭煩了，結果還是一丟了事。」

　　IFAW新聞官員何勇在接受周末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飼養小動物應該是人們滿足精神需要的一種行為，而不應該把它當成一種時尚，或是體現主人地位的一種工具。而且許多人在養小動物之前並沒有充分了解動物的習性，像斑點狗比較活潑好動，結果很多家庭養了一段時間後就無法忍受。」

　　杭州流浪狗救助站的韓華文說：「雖然城市不斷發展，人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但是都市人群對如何和動物和諧共處沒有很好的處理方法。而流浪狗或者其他流浪動物的數目完全可以體現一個城市的全民素質。」

　　而中國保護小動物協會會長蘆荻認為，中國目前出現的寵物熱和人們對待寵物的觀念嚴重脫節。她說：「養小動物成為一種時尚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人們會很盲目，根本還沒弄清楚人和動物之間的關係，當然也就更不會嚴肅地對待動物的生命。據我了解的情況來看，很多家庭養小動物只是為了給孩子當一個玩具，這樣的心態怎麼能對它們負責呢？」

　　除了人們觀念上的問題外，寵物醫療業的暴利也間接使小動物們成為犧牲品。

　　「外傷處理80—300元／次只，靜脈注射30元／次只，腹腔穿刺20元／次只，卵巢摘除手術150—300元／次只……」在北京市朝陽區的一家寵物醫院裡，所有的寵物醫療項目如外科手術、注射、防疫都有明碼標價，而這樣的價格實際上還只能算是平價。近日有業內人士驚曝一些診所將出廠價僅為5元的針劑搖身變成150元的行業暴利內幕，讓媒體驚呼寵物醫療將成為中國的又一個暴利行業。

　　「寵物要是患了感冒這樣的小病，嚴重的也就打幾針注射液。一般治起來很簡單，吃點醫生配的感冒藥就行。很多寵物醫院都有配藥室，但外人是不可以進入的，所以不可能看到醫生到底配的是什麼葯。其實一般都是VC銀翹片、復方新諾明等，價格不高，也就三五元，但給寵物吃，就得翻到幾十元了。」一位寵物醫院的醫生透露說。

　　正是在高昂的醫療費用面前，許多寵物的主人選擇了遺棄它們。根據記者從幾家流浪動物救助中心了解的情況來看，有疾病的流浪貓狗佔據了相當的比例。

　　志願者傾家蕩產仍捉襟見肘

　　目前，全國各大城市幾乎都出現了一些民間保護動物團體，但顯而易見的是，面對日益增多的流浪動物群體，民間組織和機構的弱小力量已遠遠不能滿足救助所需的場地和資金。有些救助流浪動物的志願者甚至已經傾其所有。據記者了解，像北京人與動物環保科普中心和上海小動物保護協會這樣已經頗具規模的民間組織也是完全依靠個人資金在進行運作，張呂萍更直言到目前為止已經投入百萬元以上資金，但有時還會顯得捉襟見肘。

　　杭州流浪狗救助站負責人韓華文是一家公司的市場內務人員，今年3月剛剛成立的這家救助站在短短2個多月時間裡已經有了40多名員工。「我們是一個公益性的組織，主要是通過網路這個平台為流浪動物尋找領養者。」由於剛成立不久，杭州流浪狗救助站目前還沒有固定的辦公地點，收容的流浪狗也只好暫時寄養在志願者和會員的家裡。韓華文告訴周末報記者，目前救助站每天都要收留5—6條流浪狗，「目前來說，在收容的流浪狗數量上我們還沒有感到有太大的壓力，對我們來說，現在最大的困難是時間和資金。」韓華文說，「現在救助站工作組有14人，但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像我白天上班，晚上還要上課準備考導遊，另外還在電台作兼職主持人，只有周末才會有時間去作一些救助站的工作。資金方面現在主要來源是志願者捐款和會員的會費，壓力蠻大的。」

　　雖然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是半官方機構，但它的處境也同樣艱難，在談到協會的資金狀況時，會長蘆荻女士更是連聲嘆氣。她說：「作為一個動物保護組織應該是非經營性的慈善團體，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的經營活動，全靠會員的會費和一些捐款來維持。我們的會費是每年60元，但由於很多會員是青少年，所以實收的會費很少，我們在全國有一萬多名會員，去年會費收了3萬多元，社會各界的捐贈是58萬元，但實際支出是90多萬元，也就是還有30萬元左右的缺口，只能由我和幾個副會長自己出錢。我現在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得差不多了，連房子也抵押了，再賣就只能賣書了。」蘆荻對流浪小動物有著深厚的感情，在接受周末報記者採訪的時候，因為收留的一隻流浪狗有呼吸上的困難，她要求記者等待5分鐘，立刻跑去處理。蘆荻說，自己從小就喜歡小動物，多年來這種感情始終沒變過。

　　專家稱保護動物立法才是解決之道

　　流浪動物的增多對整個社會來說無疑是一個嚴峻的命題。對此，蘆荻也顯得憂心忡忡：「動物被遺棄的數量太多，在北京僅流浪貓就有一百多萬隻，而我們救助的能力有限，許多流浪狗和貓就會聚集在城郊地帶大量繁殖，這對城市衛生和社會文明都會帶來負面影響。」

　　如何能改善這種狀況？安徽醫科大學教授祖述憲為此曾專門撰文指出，解決流浪貓狗問題必須標本兼治。治標就是由流浪動物收容站暫時收容流浪貓狗，鼓勵有條件收養的人去領養。國外的收容站既有地方政府辦的，也有民辦的，各種形式都有。貓狗被收容後給它們進行清潔、驅蟲、免疫注射或補做絕育手術，等待領養。在許多國家，一些超市的門口常可以看到收容站發布的要求捐贈動物食品和歡迎認領的通告。流浪動物收容站的收容力量總是有限的，因此對於患嚴重疾病和殘疾的、受痛苦的以及收容幾個月後無人認領的動物，給予安樂死。

　　祖述憲認為我國的流浪動物收容站還處於起步階段，不僅數量極少，而且條件較差，收容數量非常有限，因此必須發揮民間的力量擴大收容。同時要提高收容站的周轉效率，惟一的辦法是發揮有條件家庭的積極性，擴大和加快領養。在這一點上，政府要在政策上予以支持和鼓勵，如免除或大大減少收取註冊或辦狗證的費用。這既是對動物的人道對待，領養人養了流浪狗也有益於社會。

　　但是，僅靠人們觀念的改變和政府的相關政策似乎還遠遠不夠，有相當一部分專家學者認為必須要對動物保護立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流浪動物問題。蘆荻指出，只有通過立法，保護動物的生存權和相關福利，才能有效止住動物被遺棄這一狀況的惡化趨勢，也才能逐步建立起人與動物之間的和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