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出沒！請注意！

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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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關日本妖怪的話題特別火。

受萬千動漫迷追捧的《夏目友人帳》開播了第五季。區別於其他人氣值爆棚的熱血動漫，《夏目》以人與妖怪之間的一個個溫情故事治癒了無數人疲憊的心。無論是不是這部動漫的粉絲，相信看到這篇文章的人們，多多少少都曾聽過有關它的消息。

（《夏目友人帳》第五季官方海報）

還有一款名叫《陰陽師》的手游，主角安倍晴明帶領雪女、犬神、惠比壽等日本文化中經典的妖怪形象作戰，畫風細緻精美，聲優及配樂陣容強大。遊戲一上線就獲得大片好評，簡直是學生和上班族通吃，八零後、九零後和零零後夜夜爆肝，只為多積攢一點歐氣抽個SSR。

（《陰陽師》SR式神全圖鑑）

其實，把時間放遠一點，就會發現妖怪一直在日本流行文化的排行榜上佔有一席之地，同時廣受國外消費者的喜愛。《巷說百物語》《百鬼夜行抄》《鬼太郎傳》《口袋妖怪GO》……甚至從更遙遠的千百年前，在畫作中表現妖怪，就幾乎為日本歷史上每位繪畫大師所鍾愛。比如比神奈川蜚聲世界的葛飾北齋，以武士畫聞名的歌川國芳，「專職妖怪畫師」鳥山石燕，開創「新聞繪」這一全新創作領域的落合芳幾……

如今，就像一提起「喪屍」就會想到美國，「妖怪」甚至也已成了日本文化中極為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接下來，就讓我們仔細表一表島國這些神秘的異界生靈吧。

百鬼物語阿岩

葛飾北齋

安達版畫研究室

A Hundred Ghost Stories / Lady Oiwa, KATUSHIKA Hokusai

葛飾北齋：一七六○ (寶曆十年)至一八四九（嘉永二年）。代表作有《富岳三十六景》《富岳百景》《北齋漫畫》等。被稱為日本主義（Japonisme，十九世紀中葉在歐洲掀起的一種和風熱潮，主要指對日本美術的審美崇拜。）的鼻祖。

相馬舊王城

歌川國芳

福岡市博物館

The Ruins of Sōma Palace, UTAGAWA Kuniyoshi

歌川國芳：一七九七（寬政九年）至一八六一（文久元年）。代表作有《相馬舊王城》《贊岐院派眷屬救為朝圖》等。出了名的喜歡貓。

大日本名將鑒賴光保昌四天王酒吞童子

月岡芳年

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

Great Generals of Japan Series: Shutendōji,TSUKIOKA Yoshitoshi

月岡芳年：一八三九（天保十年）至一八九二（明治二十五年）。代表作有《新形三十六形怪撰》《和漢百物語》《大日本名將鑒》等。為民眾喜愛。

怎樣才能遇到妖怪？

古時候，島國日本複雜的地理、氣候環境無疑會加深人類對自然界捉摸不透的恐懼；而隨著人們逐步認識世界、與自然共生，日本人逐漸形成了「萬物有靈」的觀點，即一草一木皆有靈性，樹木、石頭之中皆有神明，所謂的「八百萬神（やおよろずのかみ）」就是這樣來的。

付喪神繪詞

京都市立藝術大學藝術資料館

An Illustrated Story of Tsukumogami (Haunted tools and objects)

付喪神原指「經歷百年風雨洗禮的器物靈魂」，後來逐漸演變成器物妖怪的總稱。

↑《夏目友人帳》里出現的影茶碗

↑《夏目友人帳》里出現的塞神，岩石的化身

↑《夏目友人帳》里出現的妖怪玄，寄宿在芝原野的石像中守護森林

不過自古以來，妖怪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就是特定的。很少聽說在佳節吉日或皆大歡喜的場面上遇見妖怪的，一般都是在有「妖氣」的地方：山裡、海上等人力所不及之處，或者俗稱凶地、凶宅等現世與冥界的臨界，還有大橋、山口、村莊邊上、墳場等等。時間則通常是深夜、黃昏，或者春彼岸、秋彼岸等季節更迭的當口。

↑橋上圖/《夏目友人帳》

↑舊神社圖/《滑頭鬼之孫》

↑廢棄校舍圖/《夏目友人帳》

↑月圓之夜圖/《滑頭鬼之孫》

被動地遇到妖怪可以算是「撞大運」，但機智的人類還想出了另一種辦法——主動召喚一隻妖怪！

過去，日本人圍在一起開「鬼故事會」被叫做「百物語」。它的官方玩法是在新月之夜，選一間暗屋點燃一百盞藍色紙糊成的行燈，燈旁邊放一張擺有鏡子的小木桌。（有點像在大學宿舍玩「筆仙」。）參加百物語的人皆穿藍衣，不許佩刀。人們走進另一間屋，屋中不能有其他危險物品。準備做好後就輪流講鬼故事，講完故事的人要在黑暗中摸索著走到隔壁放有行燈的房間，滅掉一盞燈，用鏡子照照自己的臉，再回到原先的屋子。傳說一百盞燈全部滅掉時，黑暗徹底降臨，鬼怪就會出現，於是通常講完九十九個故事便不再講。

據史料記載，江戶時期，這樣的鬼故事大會在民間甚為流行，武家還將其視為試膽大會，常組織武士們參加（果然個個是作死小能手！）。

百鬼夜行之圖

西尾市岩瀨文庫

The Demon』s Night Parade

2.「百鬼夜行」是日本妖怪的全部嗎？

我們常聽說「百鬼夜行」，日本究竟有多少種妖怪呢？由著名漫畫家配畫解說、村上健司編纂的《日本妖怪大辭典》（2005年版）中收錄的妖怪條目有1592條，這個數目還在隨著各路藝術家的創作不斷增加，暫時還看不到不再增加的那一天。

至於這上千種妖怪能分為幾類，也是眾說紛紜。風俗史學者江馬務認為，可以將日本的妖怪按照三種分類方式分類：

①妖怪是由什麼變的，或者妖怪像什麼。可以分出人、動物、植物、器物、自然物五種。

②妖怪在什麼地方作怪。可以分成四種：現世妖、精神妖、輪迴妖、具象妖四種。

③妖怪的容貌。單一容貌有人、動物、植物、器物、建築物、自然物、雜物等七種。此外還有複合容貌的妖怪（類似牛頭馬面之類的？）

民俗學中，又按照日本各地的「妖怪採集報告」，將妖怪分為以下幾種：

山之怪、道之怪、木之怪、水之怪、海之怪、雪之怪、音之怪、動物之怪。

連分類方式都能分成好幾類，可見妖怪之多真的不是蓋的。

下面為大家列舉日本的三大傳統妖怪，也許各位已是耳熟能詳，不妨也一起來看一看它們在日本傳統畫作中的樣子。

·河童（KAPPA）

雖然英文名是「kappa」，但和某運動品牌並無關係。河童是河妖的一種，身高像小孩，頭髮散亂，腦袋上有一個盤子。喜歡黃瓜和「肛門球」，討厭鐵製品和鹿角，常在廁所現身，偷摸人的屁股。一旦被抓住就會乖乖立下道歉的字句，或遞上治療刀傷、接骨的秘葯，以示誠意與反省。

河伯俗話猴子一樣的河童

稻垣寒翠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

Kappa Tales: A Monkey-Like Kappa , INAGAKI Kansui

·鬼（ONI）

筋骨隆起，頭上長角，滿嘴尖牙，身體或赤紅、或青白、或漆黑的怪物形象。日語中的「鬼」起源於「隱」，最初指不可兼得、於暗處害人的可怕事物。（106或64酒吞童子）

大津繪念佛的鬼

大津市歷史博物館

An Oni (Ogre) Priest

·天狗（TENGU）

天狗紅面高鼻，身著修行服，能自由使用法術，是神通廣大的守山神。天狗在中國被視為惡神，相傳流星划過即是天狗現身，乃大凶之兆。日本文化中的天狗形象則體現了古人對修行者的印象和對山神的敬仰。

東海道名所繪東海道名所之內秋葉山

河鍋曉齋東京都江戶東京博物館

Great Sights on the Tokaido Road: Mount Akiba-yama, KAWANABEKyosai

此外，還有山姥、幽靈、付喪神、小豆洗、貓怪、蜘蛛怪、狸怪、狐怪、雪女等妖怪，都是傳說故事中比較常見的。

3. 又溫柔又兇殘

我們聽說「有妖作怪」，通常都會聯想到不好的事情，日本的傳說可不是這樣。日本的妖怪有一個顯著的特徵，它們總是既有善良的一面，又有恐怖的一面。

比如，能讀懂人心的山姥吃人，也會造福於人。座敷童子會在半夜發出巨大的腳步聲，吵得一家人睡不著覺；卻十分忠誠地守護自己的主家，令家人福祿雙至。每一種妖怪都可以極度溫柔，也可以極度兇殘，恰似捉摸不定的人性。並非單純的好，也並非單純的壞，這樣的設定給妖怪也添了一股子「人味兒」，當然也就更加親民。聽多了靈異故事的人通常「談妖色變」，但日本民間故事中遇到妖怪則未必就是壞事情。

民間對突然有孩童失蹤的現象流傳著一種解釋：神隱（かみかくし）。當有人家的小孩無端失蹤，聚落村民就會擊鉦敲鼓，喊名搜找，如果遍尋不見，便判定「神隱」發生，一般認為是天狗擄走了孩子。如果失蹤者是成年男子，則可能是被狐仙迷走的。這裡從字面上能看出一個有趣的現象：明明令人失蹤的是天狗、狐仙等妖怪，卻要說是被「神」隱去了。神難道不是只做好事的嗎？被神隱的人有的是再也找不到了，有的也會安然無恙地回到家人身邊。甚至有些人還從此有如神助，各方面能力都有不小的提升。這又從一個側面反應了日本神靈鬼怪的雙面性格。

《夏目友人帳》中，招財貓外表的大妖怪斑，聲稱是為了奪取「友人帳」而來，卻一直

留在夏目身邊，陪伴、保護著他。

《夏目友人帳》中，櫻花妖以嚇唬能看到她的夏目為樂，但是當她發現夏目的寂寞時，

便化身為貓咪陪伴身旁。

新形三十六怪撰茂林寺文福茶釜

江戶時代著名傳說「文福茶釜」中的狸貓妖也是一隻好妖怪。它為報救命之恩化為一隻神奇的大茶壺，不但壺中茶水不斷，飲茶的人還能分享福氣。

3.從怕妖怪到與妖怪同樂

妖怪常被賦予人的感情，舉止行為也和人類近似。但它們畢竟源於人們對大自然的恐懼，藝術創作中總是少不了展示妖怪性格中的陰暗面。隨著對自然界的逐步認知，人們一點點揭開各種自然現象的神秘面紗，妖怪不再是不可征服的。人類有了神佛之力的加持，能夠操縱陰陽之術，或以武力征服妖怪。在日本，平安時代後期起，人與妖怪鬥智斗勇的故事盛行，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名武將源賴政都是那時候的人物。人類歷經艱難戰勝妖怪，其實就是以強大的意志力戰勝了內心的陰霾。

稻生物怪錄繪卷（堀田本）

個人收藏（寄存於三次市教育委員會）

A Record of Mr. Inō』s Supernatural Encounter

日本廣島縣三次藩市的年輕武士稻生平太郎到比熊山山頂試膽觸怒了妖怪，之後妖怪不斷在平太郎家出沒。平太郎將它們一一擊退，獨自撐了過去。大魔王山本五郎左衛門讚賞他的勇氣，贈予木槌一隻。

不動利益緣起

東京國立博物館

A Story of Acala』s Mercy

畫中右側人物是為驅除疫病而前往祭壇做法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祭壇正前方的妖怪是疫病

神，晴明身後是供陰陽師召喚役使的式神。左邊是普通人看不到的神靈。3v5對戰模式，旁邊還有個旁觀的。人類與妖怪協作，這個場面，常玩遊戲的人有沒有點眼熟？

江戶時代，社會不斷發展，各式各樣的急速日新月異，人類愈來愈掌握了主宰世界的力量，自然就不再畏懼妖怪。妖怪漸漸成了大人和小孩遊戲的玩物，現代妖怪身上那種極強的娛樂特質可以說在那時就已成型。

貓吹箭

歌川芳藤

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

The Cats at Fukiya Inn, UTAGAWA Yoshifuji

吹箭曾是鬧市區極受歡迎的遊戲方式，如果吹出的箭射中目標，就會彈出妖怪。愛

貓的歌川芳藤把遊客都畫成了貓。

妖怪是千變萬化的人性縮影，它們誇張的行徑其實源於人們意識深處的愛恨、疑懼、悲傷、喜樂。人類透過妖怪的世界，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放開日常生活中的種種束縛，通過妖怪故事展開平時或許不敢的想像，戰勝心中的迷茫困惑。其實這不單單是日本，也是每個國家妖怪文化的最大魅力所在。無論妖怪與人相遇的故事是恐怖還是溫馨，在傳說的最終，每個妖怪必定會回歸自然，消失於人們的視線，只留下令人難忘的回憶。當妖怪消失，陰霾消散，心裡解不開的結也就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