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與漢子的人生選擇

孔子是聖人,孟子是亞聖,兩位老夫子的承繼關係,已為後世之人說盡。客觀地說,孔子要比孟子淵博,孔子的思想像海,窮其一生,難望其項背,孟子的思想像河,沖亂石、拍懸崖,蕩氣迴腸,孔子教我們如何做一個君子,孟子教後世人如何做一條漢子,孔子熏陶了文明禮儀之邦,孟子孕育了中華英雄之魂。孟子的橫空出世,為溫良恭儉讓的儒家思想注入一股陽剛之氣,儒家思想從此剛柔相濟,進退自如,上可以輔君王,下可以安黎民,進可以兼善天下,退可以獨善其身,既有「鐵馬冰河入夢來」的壯烈,又有「閑花落地聽無聲」的靜謐。

可以想像在遇到一件不平之事時,孔夫子一定是微笑以對,並彬彬有禮地去講道理,告訴人家「你這樣做不對啊」,「你這樣就不是一個君子啊」,等等。無論人家怎樣言語刺激,他都會保持一團和氣,讓人在如沐春風的教誨中,默然悔悟,這就是謙謙君子;而換作孟子,情況就大不相同了,老夫子目光如炬,與之對視,也許會先增添幾分心虛,再加他心直口快,一言觸其痛處,絕不姑息,而且道理娓娓講來,讓人防不勝防,不一會心理防線就會全面崩潰,顏面盡失,悔恨不已。面對這樣的錚錚漢子,任何心內有愧之人都會畏之三分吧。

謙謙君子與錚錚漢子,作為兩種人格特徵,是不具有可比性的,無論做到哪一點,都可以讓人心生敬佩。而最能體現兩者區別的當屬魯迅和胡適,兩位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大家。魯迅與胡適既是北大同事,又為《新青年》同人,在五四中並肩戰鬥過。「五四」運動後期,隨著《新青年》雜誌的分裂,胡適與魯迅日漸分道揚鑣,走進了不同營壘。胡適的「多研究問題,少談些主義」、「整理國故」、「鑽入研究室」乃至後來的「好政府主義」主張皆為魯迅所側目。

在《華蓋集》正續編以及之後的每本雜文集中,我們都不難讀到魯迅對胡適這些主張的憤慨與諷刺。最嚴厲的譴責是他不點名地稱胡適為「向日本人獻上『攻心菜』的學者」,憤怒之情溢於言表。甚至以胡適為靈魂的「新月社」被國民政府查封了,魯迅也沒有隻言片語的同情或慰問,反而說他們是焦大,被賈府塞了一嘴馬糞。這並不是一個文人簡單地謾罵,而是一個堅持自己思想的知識分子的磊落之言,魯迅自己也說他所有的批評都是對事不對人,敢於「橫刀冷對千夫指」,也能「俯首甘為孺子牛」,一身錚錚鐵骨,絕不妥協。而胡適卻對此抱寬容的態度,並且批評、規勸蘇雪林等當時批判魯迅的人,表現了一代學術大師的卓越風範。魯迅逝世了,儘管魯迅生前與自己政見相左,惡言有加,但胡適不僅不否定魯迅的思想,還為他恢複名譽。胡適的這個態度,其寬容、大度、雅量、明智,確實是常人難以做到的「紳士風度」。

如果說魯迅的光明磊落讓人由衷敬佩,那麼,胡適的這種「紳士風度」也同樣是讓人高山仰止的。魯迅和胡適體現出了「中國知識分子的兩種不同選擇」。與魯迅的思想深度、毫不妥協、堅韌諸多品質相比,胡適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平常心態,是漸進的、理性的。正如世界有好就有壞,有前就有後,有強勢就有弱勢,有激進就有保守,如果把魯迅的犀利、深刻看做激進思想的表達,那麼不妨把胡適看做是介於激進與保守之間的溫和派。胡適先生就如同一位溫和的,善為他人想的謙謙君子,而魯迅先生就是攜一身正氣,絕不與現實妥協的錚錚漢子。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以玉喻君子,取其圓潤,不尖銳。佛家有一個詞,圓融,是跟這種成熟的圓潤頗為相似的境界。謙謙君子的圓潤亦同此理。修成佛、修成仙是塵世之人遙不可及的夢想,但磨去稜角、收斂光華、修成謙謙君子卻並非太難的事情。容人之量是修成謙謙君子的前提。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修不成君子,開闊的心胸、通透的眼光,才是君子的氣量。而錚錚漢子就像一株寒梅,挺立風雪中,傲然綻放。他們敢於仗義執言,絕不妥協。他們不苟且,不油滑,不世故,不屈不移;他們有志氣,有勇氣,有骨氣,有膽有識。立世一塵不染,對人一片冰心,一簞食,一瓢飲,卻敢於擔荷一切苦難。正如古詩所云: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無論是謙謙君子,還是錚錚漢子,都是立身處世所應追求的美好人格,如果在人生路上選擇一種作為你的修養的目標,你是選擇做謙謙君子,還是錚錚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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