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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行的重磅武器「托賓稅」:其實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主意

一、

最近,「托賓稅」這個過去只在經濟學領域出現的冷詞成了中國的熱門詞,原因是中國央行昨日鄭重其事宣布,正在研究推行「托賓稅」,以懲罰短期外匯投機,抑制短期跨境資本流出。

但凡政府決定要做的事,肯定馬上就會有一堆「磚家」跳出來證明這個事情有多好,有多必要,哪怕是「拆牆」這種一看就知道腦子進H2O的事。

這次也不例外,類似「一種抑制跨境資本流動的嶄新價格型調控方式,較之現行的行政手段更加透明、更具效率」、「增加資金成本減少投機交易,維護金融市場穩定;增加國家的稅收收入,填補財政赤字;發揮行業徵稅作用」,等等,諸如此類的「嚴謹論證」。

推行「托賓稅」,沒H2O那麼嚴重,因為這玩意確實還是有一定作用的,但,也就是個痒痒撓而已——撓的時候爽一小會,但,就算皮撓破了,虱子始終都還在。

二、

「托賓稅」一詞來源於詹姆斯·托賓。

這位出生於上個世紀初的哈佛大學高材生,對諸如經濟計量方法,嚴格數學化的風險理論,家庭和企業行為理論,一般宏觀理論,經濟政策應用分析等諸多內容迥異的領域都有涉獵並均卓有建樹,「不要將你的雞蛋全都放在一隻籃子里」就是他廣為人知的名言,以致1981年瑞典皇家科學委員會授予他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時為怎麼概括他的成就頗費神經。更有意思的是這位諾獎獲得者是在二戰應徵入伍任美國驅逐艦指揮官,並參加了進攻北非和法國南部以及義大利戰役後,回頭開始做的經濟學研究。

在經濟學領域以托賓名字命名的名詞有「托賓Q」、「托賓稅」、「蒙代爾—托賓效應」、「托賓分析」等四個之多。但理論界討論最少,實踐領域使用也最少的,就是「托賓稅」——因為它真的不是個什麼好主意。

托賓稅 (Tobin Tax),簡而言之,就是指對外匯交易課徵交易稅。詹姆斯·托賓在1972年的普林斯頓大學演講中首次提出了這個建議:「往飛速運轉的國際金融市場這一輪軸中擲些沙子」,以降低資本流動速度,增加投機者的交易成本,緩解國際資金流動尤其是短期投機性資金流動規模急劇膨脹造成的匯率不穩定。

最高的流動性、最低的交易成本,這是所有追求開放、國際化、效率的金融市場的不二追求。托賓的意思是,為了應付短期的匯率波動與資本外流,可以侵蝕,或者部分侵蝕金融市場的長期基柱——當然沒幾個人願意這麼干。

所以即使在在70年代初,以美元為基礎的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搖搖欲墜時,美國人也沒有採納這個被財長稱為的「歪主意」。到了2013年歐盟委員討論2013年對股票、債券、金融衍生工具的買賣進行徵稅時,27個歐盟國家中也僅獲得11個國家支持,而作為世界金融中心所在地的倫敦,英國財政大臣奧斯本從一開始就堅決反對,並不惜以退出歐盟相要挾。

三、

「托賓稅」的本質,是政府試圖尋找到一種工具,在金融開放過程中,能與「蒙代爾三角不可能」對抗——使一國政府在中短期內,依據國內經濟狀況和目標推行更為靈活的利率政策而無需擔憂它會受到短期資金流動的衝擊。

在經濟學裡有條著名的「蒙代爾不可能三角」法則。其內容是:一個政府的政策組合,在:

1、資本自由流動

2、匯率穩定

3、貨幣政策獨立性

以上三者之間,不可完全兼顧。例如,政府要麼為了選擇後面兩個選項,而對資本項目進行管制;要麼就得為了資本項目開放,而放棄其他兩個選項之一(見下圖)。

對當前的中國,也是如此:試圖降息降準貨幣寬鬆就經濟,必將加大人民幣貶值和資本外流壓力;不寬鬆,又將喪失貨幣政策的獨立性與彈性。

所以,所謂的「托賓稅」,一點不神秘,形式上與之前在離岸人民幣市場對外資行徵收準備金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外匯管制的一個新工具而已,其本質上,只是在「蒙代爾三角不可能」上,選擇暫時,或者部分放棄「資本自由流動」這一角而已,方法就是對任何資本流動「徵人頭稅」——這是對所有跨境資本一種不加區分的懲罰,無論你是好人(投資資金),還是所謂的壞人(套利投機資金)。

打開窗戶,進來陽光,也會進來蒼蠅。我們總不能對蒼蠅和陽光一起徵稅。

這是一種斃敵一千,自傷至少五百的玩法。所以,托賓稅從來不是什麼好主意,所以,長期執行托賓稅的結果,一定是嚴重損害金融市場效率,並把資本「驅逐」到其他不徵稅的國家和地區。所以,但凡使用過「托賓稅」玩法的,幾乎都是那些「胸無大志」,「不求上進」的國家,效果也多差強人意。

比如智利和哥倫比亞等國曾對短期資本徵收無息準備金,比如2009年10月,巴西對進入該國購買股票或固定收益債券的外資課以2%的金融操作稅;唯獨韓國是個例外,算髮達國家,2011年初,韓國開始對外國人購買國債和貨幣穩定債券的利息徵收14%的預提稅,但也只是起到短期效果(見下表)。

四、

「托賓稅」對中國尤其不是什麼好主意,是基於兩點:

首先,中國是圖謀崛起的大國,戰略意在長遠,但托賓稅的實施對長期有害是無需辯駁的。對外匯交易的普遍徵稅,抑制了投機資金,但也懲罰了投資資金,必然導致市場信心受衝擊,人民幣交易收縮(尤其離岸市場),進而影響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只要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是我們的既定長遠目標,那麼托賓稅的推行極可能得不償失。

很多人想當然以為托賓稅分攤到長期投資資金身上,成本有限,所以影響不大。其實我們根本無法分辨出誰是投機,誰是投資。再說了,這種1%的成本,對短期投機資金也根本起不到阻遏作用——投機資金都是追求短期暴利的,區區1%能嚇得住他們?而且,投機資金本身就是價格發現與矯正機制的重要一環,甚至他們,也不應該是被懲罰的對象。

其次,托賓稅只是治標,並不治本。目前匯率波動、資本流出、套利交易增多,根源不在稅制政策,而在市場對中國經濟的信心,對經濟前景悲觀的預期,減輕匯率穩定壓力最終需要經濟結構性改革落地的預期。但托賓稅一旦開徵,就是一種稅制,將在一段時期內固定下來——這其實比隨時可放可收的行政管制手段更令人絕望。

至於有人把高頻交易、跨境資金投機引致的市場波動歸結為市場失靈,所以政府必須增加「托賓稅」這樣的工具來干預、熨平市場波動,糾正市場失靈——這個就沒什麼好說了:如果你手上拿著一把鎚子,任何東西在你眼裡看起來都像一枚釘子。

我們來重新複習一下《扁鵲見蔡桓公》:居十日,扁鵲望桓侯而還走。桓侯故使人問之,扁鵲曰:「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矣。」居五日,桓公體痛,使人索扁鵲,已逃秦矣,桓侯遂死。

熱議並對「托賓稅」寄予較高期望,顯示出的是一種令人擔憂的傾向:我們也許如桓公一樣,也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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