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親情 作者:方冠晴

  

  1. 有鳳來儀  陳川在網上結交了一位女朋友,她叫王晗,他倆相識,是從陳川佩戴的一塊玉佩開始的。  王晗的網名叫「只愛佩玉男生」,王晗在視頻里一看到陳川脖子上的玉佩,就主動與他搭話,他倆在網上聊得十分投機。  這天網上,兩人在聊天時,王晗突然提出,說她後天要到陳川所在的城市出差,想順道到陳川家看看。  約見面,這是個很曖昧的信號,何況是女方主動提出的,這讓陳川高興得神魂顛倒,可是他高興之後,又犯愁了,他愁的是他的哥哥陳原。  陳原今年整三十,是個弱智患者,父親陳倉滿,快六十歲了,在家裡照顧著陳原。陳川不敢將哥哥陳原的情況告訴王晗,只說自己是獨生子,生怕說了,王晗會離他而去,因為陳川以前談過五個女朋友,都是因為知道實情後離他而去的。陳川想,怎樣才能讓王晗不與哥哥碰面呢?哥哥那麼大個人,藏是藏不住的,沉思良久,他猛地想起一個人。  那是三個月前的一天,陳川帶哥哥出去散步,遇到一個中年人,他自稱老李,是做生意的,想請人糊紙箱子,這是最簡單的活兒,傻子都會做,要是讓陳原去他那裡做事,他管吃管住,說著還把電話號碼留給了陳川。  當時,陳川只是一笑置之,現在想起這件事,陳川有了主意,他打算先將哥哥送到老李那裡,這樣王晗就不會與哥哥碰上面,等到王晗與自己見過面後,雙方交往多了,條件成熟了,再向王晗介紹哥哥的情況。  主意既定,第二天天剛亮,他趁父親上街去買菜的機會,來到哥哥陳原的房間,催他起床,幫他穿好衣服後,就帶他出門。陳原難得上一次街,高興得一路手舞足蹈、呵呵傻笑。  來到老李家,陳川甚至沒顧上觀察幹活場所以及了解如何操作等細節,只是與老李談定,先讓哥哥在這裡試試,要是哥哥呆不慣,他還是要將哥哥接回去的,對此,老李一口應承下來。  辦妥了這件事,陳川了了一樁心事,他趕回家,一進門,就見父親滿臉焦急,一見陳川劈頭就問:「你哥呢?你哥哪去了?」陳川只得將王晗明天要來家裡的事告訴了父親,他沒敢說他把哥哥送到老李那裡,撒謊說,為了不讓哥哥在家裡把事兒鬧黃,他將哥哥送到同事家去呆兩天。  父親聽了,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哥難為你了,害得你……唉!」他頓了一頓,就喜形於色道,「既然明天有女孩子上門,那得好好準備一下。」說罷,他就又是抹桌子又是拖地板,忙得不亦樂乎。  事情總算辦利索了,陳川的心情格外好,時間也就過得飛快,轉眼間一天一夜就過去了,王晗該上門了,父子倆就眼巴巴地在家裡等著。  王晗終於如約來了,哪知她一進門就掏出兩張名片,一人遞了一張。陳川不由一愣,他瞅了瞅王晗的名片,只見上面印著「琪瑤有限公司業務主管」的字樣。他將名片收好,正想挨著王晗坐下,王晗微笑著說話了:「陳川,你能不能將你的玉佩拿來,再讓我看看?」  陳川又是一愣,敢情她不是來看人,而是來看玉佩的?不由一股失望之感湧上心頭,只得默默地從脖子上取下玉佩,遞了過去。  王晗將玉佩接在手上,翻過去倒過來看了半天,漸漸地,雙眼放光,臉上露出興奮之色,當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陳倉滿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動地問:「阿伯,我能不能與您單獨談談?」陳倉滿驚疑地問:「單獨談談?和我?」  王晗不由分說,拉住陳倉滿的手,就走進裡面房間,並隨手「砰」地一聲將房門關上了。  陳川傻了,他坐在沙發上,茫然地睜大了眼睛,望著緊閉的房門:這到底算怎麼回事?約個女網友上門,人家不與自己呆在一起,反而與老頭子關起房門嘀咕去了,真是邪門!  陳川在門外焦躁地等了半個多小時,房門終於開了,王晗出來時笑意盈盈,陳倉滿更是滿面紅光,興奮得不得了。他一見到陳川,就嚷起來:「川兒啊,好事呀,來,快、快叫妹妹!」說著就將陳川往王晗身邊拉。  王晗興奮地望著陳川的臉左看右瞧了一陣,然後伸手拉他到沙發上坐下,說:「我這次,就是為了你的這塊玉佩來的。」說著話,將那塊玉佩交還給陳川,繼續說道:「是這樣,我有個哥哥,很小的時候就走失了,我媽找他找了二十多年,一直沒有找到。你知道我的網名為什麼叫『只愛佩玉的男生』嗎?我其實是在找我哥。我哥走失時,脖子上戴了一塊玉佩,就是你這塊。」她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塊玉佩,遞給陳川,說:「你看看,兩塊玉佩一模一樣。只是,你那塊上刻的是『琪』字,我這塊上刻的是『瑤』字。這是我外婆送給我媽的兩塊陪嫁玉佩,我媽生了兒子後給了兒子一塊,生了我後又給了我一塊。玉佩上的『琪』和『瑤』,其實就是我媽的名字,她叫林琪瑤。」  

  聽了王晗一番話,陳川怔怔地嘟噥道:「這是怎麼回事呢?」他看看父親,又看看王晗,「你是說,我是你的哥哥?」  王晗點了點頭:「我在視頻上無意間看到了你的玉佩,就在猜想你是不是我走失的哥哥。我將這事跟我媽說了,我媽讓我來驗證一下。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了。」  陳川當即就笑了起來:「這不可能,我是我爸親生的,怎麼可能……」他的這句話還沒說完,陳倉滿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說道:「你不是我親生的,你是我和你媽撿來的孩子,這話我們一直沒告訴你,怕你心裡有想法。今天王晗來找我,我才將實情都告訴了她,看來,你真是她的哥哥。現在好了,你總算可以與自己的親生母親團聚了。」    2. 意料之外  陳川腦子一時還沒轉過來,他真的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竟然不是他的親生爸爸!  王晗這時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我媽的意思呢,為了穩妥些,最好做個親子鑒定。做親子鑒定的時間越快越好,我媽都等不及了。你們看,什麼時候方便,就照名片上的號碼,給我媽打個電話。」  陳倉滿說:「其實不用搞得那麼複雜,我可以擔保,這事兒錯不了。」  王晗說:「親子鑒定並不複雜,再說,這也不僅僅是家人團圓的事情,我們家家大業大,還關係到財產等諸多方面,所以……」陳倉滿一聽就明白了,人家開有大公司,就沖著財產也會有人趕著去認媽的,於是說:「中,你說什麼時候做鑒定吧!」  就這樣,雙方敲定,三天後王晗和她媽媽趕過來,與陳川一起去做親子鑒定。  王晗走了,陳川愣怔著,覺得這一變故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陳倉滿卻高興得不得了,一直搖著陳川的肩膀,興奮地說:「孩子,你的苦日子總算到頭了,你有個當董事長的媽媽,這日後就成公子哥了。」 他頓了頓又說,「對了,你可以將你哥領回來了,你現在是大老闆的兒子,再不用將你哥藏著掖著了。」  陳川點點頭,直到走在去老李家的路上,才漸漸從這突然的變故中醒過神來。他摸出林琪瑤的那張名片,看了又看。「琪瑤有限公司」這名字他很熟悉,電視上經常有琪瑤公司打的廣告,那可是一家大公司呀!想不到自己竟是這家大公司老闆的兒子,而且,自己很快就能與親生媽媽見面了!終於,一種激動、興奮和期盼的感覺漸漸充滿了整個身心,越來越強烈。  當他走到老李家門口時,他的臉上已全是笑意,他一想到自己是林琪瑤的兒子,整個思維便活躍起來,他暗暗對自己說:「等母子相認了,看還有哪個女孩子敢嫌棄我?我一定在第一時間將這消息告訴那五個鼠目寸光的女孩,饞死她們,讓她們後悔去吧!」他就在這樣春風得意的情緒中按響了老李家的門鈴。  來開門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胖女人,胖女人問他找誰,他說他找老李,胖女人說:「你找老李呀?他曾經租我家的房子住過,可今天他突然提出不租了,搬走了。」  「搬哪去了?」陳川還沒從自我陶醉中醒過神來,漫不經心地問。  胖女人說:「他上計程車時我好像聽他對司機說,去長途汽車站,他大概離開這座城市去外地了吧!」    

  「去外地?」陳川徹底醒過神來,吃驚地問,「那我哥呢?就是昨天早晨我送來的那個人。」  「是那個傻乎乎的人?」胖女人說,「跟老李一起上車走了。」  「啊?」陳川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他趕緊掏出手機打老李的電話,屋子裡立即響起電話鈴聲。胖女人說:「別打了,老李給你的,就是我家的座機號碼,你打他手機吧!」  手機?他哪知道老李的手機號呀!他傻了眼。  陳川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老李會將哥哥帶走,萬一哥哥有個好歹,自己既對不起弱智的哥哥,也對不起父親呀!現在已不比以往,以往父親有兩個兒子,現在父親只有哥哥一個親生兒子,而自己現在竟然將父親的親生兒子弄丟了,這哪對得起父親二十多年來對自己的撫養之恩啊!  他不敢將這個消息告訴父親,他也不明白,老李帶走哥哥陳原的意圖,為了趕快將哥哥找回來,他立即打電話報了警。  警察很快趕來了,陳川擔心地問他:「那個老李會不會是人販子?」警察一聽就樂了:「就你哥哥那種情況,哪個人販子會販他?」陳川一想也是,但老李為什麼要帶走他呢?而且連租的房子也退掉了,這是為什麼?  警察也覺得這中間有疑問,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人販子是不會要像陳原那樣的弱智患者,按理陳原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在陳川一再央求下,他還是同意跟陳川一起去長途汽車站找找看。  兩個人來到長途汽車站,問了售票員,又問了車站的管理人員,得知他們搭乘了去武漢的班車。  知道哥哥去了武漢,陳川不敢怠慢,立即乘車趕到武漢去找。  傍晚的時候,陳川乘坐的車子還沒到武漢,陳倉滿就打來電話,問他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陳川哪敢說實話呀,只得撒謊說,單位臨時有事加班,晚上回不去。陳倉滿問:「那,你哥呢?」陳川忙說:「要不,讓哥在我同事家裡再呆一天吧!」  陳倉滿說:「這不成,不能老麻煩人家。你說,你同事家在哪裡,我接你哥去。」陳川慌了神,匆匆說了一句:「不必了,明天我就帶哥哥回去。」說完,就關掉了手機。    3. 愧疚尋兄  車到武漢後,陳川幾乎是見人就打聽,一直到下半夜,才從車站出口賣飲料的大媽口中知道,她見過這麼個人,但後來去了哪兒,她就不知道了。  此時,陳川又急又悔,他罵自己鬼迷心竅,也不打聽一下老李是什麼路道,竟把不懂事的哥哥交給他,武漢這麼大,要想找到哥哥陳原,無異於大海撈針!  陳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父親陳倉滿的電話又打來了,他要陳川立即將陳原送回家。陳川知道,再瞞也瞞不住了,只得吞吞吐吐,將發生的事告訴了父親。陳倉滿聽了,「啊」地驚叫一聲,電話那端好半天沒了聲響。陳川嚇壞了,他擔心父親會被這突然的消息嚇出事來,哥哥畢竟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兒子呀!為了安撫老人,他只得對著手機一邊檢討,一邊鄭重承諾:「爸,你別急,我一定會找到哥哥。一定會!萬一找不到,我也永遠是你的兒子,我會盡孝心的。」  「盡你個大頭鬼!」陳倉滿在那邊吼了起來,「你在汽車站等著,我這就趕過來!」  到中午的時候,陳倉滿就趕到了,他臉色鐵青,見了面就將陳川罵了個狗血噴頭,陳川心中有愧,只得耷拉個腦袋,怎麼罵也不敢回嘴。  罵了一陣後,陳倉滿才從懷裡掏出幾張陳原的照片,起草了一份尋人啟事,然後拿到文印店裡複印了幾百份,到大街小巷四處張貼。  即使這樣,一眨眼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陳原的任何消息。陳川急,陳倉滿更急。  到了第二天晚上,陳川想到,明天就是與王晗約定的做親子鑒定的日子,眼下自己身在武漢,回去不了,得告訴對方一聲。他就將這個想法跟陳倉滿說了,哪知不說倒罷,這一說又像捅了馬蜂窩,陳倉滿火冒三丈,吼起來:「你就做你的春秋大夢吧,還惦記著去當有錢人家的兒子呢,我告訴你,你不把你哥給我找回來,你什麼都別想!」  

  聽到陳倉滿這麼嚴厲地罵他,陳川感到十分委屈,他真的不是惦記去認生母,他是想告訴人家一聲,免得人家白跑一趟,哪知惹得陳倉滿發這麼大的火,唉!養子就是養子啊!  陳川只得避開陳倉滿,躲到廁所里,偷偷給林琪瑤打了電話。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林琪瑤接電話時語氣非常冷淡,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吧,什麼時間有空再聯繫。」說罷就掛了電話。這讓陳川一下子就愣住了,這哪是一個母親和一個失散二十多年的兒子通電話的語氣?王晗不是說,她母親非常急迫地要與兒子相認嗎?陳川的心裡頓覺空落落的,有一種失望的感覺,而更多的,是不解。 陳川卻只得把失望和不解埋在心底,繼續和陳倉滿在武漢尋找陳原,這一晃就是五天。  到第六天,一個路人認出了陳原的照片,說他在漢口區看到一個乞丐,跟照片上的陳原很相像。一聽這話,陳川和陳倉滿激動起來,兩個人當即打的趕往漢口區,來到那人所說的那條街道。  這是一條商業街,有超市、菜場,街道兩邊全是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商店。街道上極少車輛,但人流如潮、熙熙攘攘、十分熱鬧。二人放眼望去,只見街道一角,果然有個乞丐,癱坐在安有輪子的木板上。他頭髮蓬亂,臉又臟又黑,只露出一對獃滯的小眼睛,身上衣服又臟又破又單薄,手腳彎曲著,身上露出累累傷痕。他可憐巴巴地朝行人磕頭作揖,眼淚汪汪地邊哭邊咿咿呀呀說著什麼,不少行人見了,都憐憫地往他面前的破鐵罐里丟錢。  陳川定睛一看,不錯,是哥哥!見哥哥如此慘狀,陳川的心都碎了。他飛奔過去,一下撲倒在陳原身前,把他抱在懷裡,哭喊著:「哥哥,哥哥,是我害苦了你呀!」  陳原也認出了弟弟和父親。他傻乎乎地,說不清楚是哭還是笑,一邊說著什麼,一邊緊張地往人行道上張望。陳川順著哥哥張望的方向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一張廣告牌後面的老李。老李見自己被陳川發現,撒腿就跑。陳川罵道:「兔崽子!看你往哪跑!」罵著拔腿就追。陳川在上大學時是百米冠軍,用了不到兩分鐘,就追上老李,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揪住他的後衣領,一用力,就把他甩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老李反倒鎮定下來,他輕描淡寫地說:「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要不,我補貼你一點錢。」陳川一聽就怒吼道:「你將我哥哥拐來當乞丐,還不是大事?」老李死皮賴臉地說:「我這也是在幫你呢!誰家攤上這麼個廢人不堵心?我幫你帶出來你也清靜了是不是?」陳川氣得一巴掌抽在老李的臉上,抽得他雙手捂住臉,再也不敢吭聲。  這時,陳倉滿和一些行人都趕過來了。陳川讓他們押上老李,他背起哥哥陳原,來到附近派出所。  經檢查,陳原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都是老李逼他乞討毆打所致。在事實面前,老李這才交待了一切。他家在農村,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後來跟著村裡人到城裡打工,卻吃不得苦,於是租了一間房子住下來,然後穿得破破爛爛的出外乞討,但畢竟他不是老人,又好手好腳,討不到多少錢。那天他看到陳川帶著陳原上街,他見陳原又傻又殘,覺得這樣的人一定是家裡的累贅,家裡人都嫌棄,自己倒可以利用這一點,讓陳原幫自己行乞討錢,這種白痴到自己這裡就變成了搖錢樹。當他達到目的後,為了不讓陳川發現,就立即帶著陳原來到了武漢。    4. 變化莫測  老李被派出所拘押了起來,而陳川和陳倉滿終於找回了陳原,一家三口便離開武漢回家。看到哥哥身上的累累傷痕,陳川心裡滿是愧疚,一路上上車下車,他總是搶在陳倉滿前頭背起哥哥,似乎想以此來彌補自己的過錯。陳倉滿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他眉開眼笑、樂呵呵地對陳川說:「這下好了,你哥找回來了,你現在可以去做人家老闆的兒子,過好日子享福了。」聽了這句話,陳川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回到家裡,陳倉滿就催陳川給林琪瑤打電話,約她定下做親子鑒定的日子。陳川掏出手機,想到上次與林琪瑤通話時對方那冷淡的語氣,心裡就很不舒服:難道有錢人就是這樣,重金錢,輕親情?要真是這樣,認這個媽又有什麼意思?  

  

  他思前想後、猶豫再三後,決定將電話打給王晗。  王晗接到陳川的電話,興奮得不得了,當即就與陳川約定,第二天見面做親子鑒定,這讓陳川的心裡又溫暖了許多。  打完電話,陳倉滿走了進來,在他的床邊坐下,似乎是滿腹心事。陳川見他這副模樣,就問他有什麼事,陳倉滿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口:「明天林琪瑤要過來與你做親子鑒定,她一定會有一些問題要問你,所以我想交待你幾句。如果她問你今年多大,你就說你今年三十歲,還有……」  沒等陳倉滿把話說完,陳川驚訝得睜大眼睛、打斷他的話說:「我今年三十歲?可我明明二十六呀!」  陳倉滿說:「你按我教的說,沒錯。」  陳川皺起眉頭,略一思索,然後試探道:「爸爸的意思,我不是林琪瑤的兒子?」  陳倉滿鄭重地點了點頭:「對,你千真萬確是我的親生兒子。」  「這不是胡鬧嗎?」陳川生起氣來,接著,他又忍不住開心地、孩子似的笑起來:「弄了半天,我不是撿來的,我是爸爸親生的!」說著,上前一把摟住陳倉滿,「爸,你幹嗎硬要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給人家呀?世上哪有你這樣的傻爸爸?」  陳倉滿眼淚流了下來,他撫摸著兒子的臉,長嘆一聲:「我都是為你好。你想,林琪瑤是大公司的董事長,家產上億,你做了她的兒子,你的苦日子也就到頭了。」  陳川沒料到老頭子會有這樣幼稚的想法。他笑了起來,說:「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呢,人家說認就認了?人家是要做親子鑒定的。」  陳倉滿卻胸有成竹,不緊不慢地說:「親子鑒定,你也是她的兒子!我早想好了,明天做鑒定時,帶你哥一起去,你一直將你哥帶在身邊,醫生抽血時,就偷偷讓你哥伸出胳膊。」陳川雙眼一下子睜得老大,怔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說,我哥才是林琪瑤真正的兒子?」  陳倉滿點了點頭,接著就講述了一件塵封二十五年的往事。  二十五年前,正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初期,當時的陳倉滿家在農村,但他不甘心臉朝黃土過一輩子,所以,他成了最先來到城裡打工的農民。他來到城裡,買了一輛三輪車,每天踩著三輪車載客,他只踩了不到兩個月,就發生了一起事故。  一天,他載著一位客人,在經過一段有下坡路的街道時,突然有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橫穿馬路、衝到他的車頭前,他一時剎車不及,將小孩撞倒了,三輪車從小孩的身上輾了過去,小孩當即昏了過去,他也幾乎嚇傻了,愣了愣之後,他就將孩子抱到車上,送到一個小診所,診所醫生一看,孩子的手腳都斷了,得送大醫院。他問醫生:「送到大醫院得花多少錢?」醫生說:「最低得五六千,還要看治療的情況,也許還會留下後遺症。」  醫生的一番話將陳倉滿嚇壞了,他踩了兩個月的三輪車,才積攢下幾百塊錢,顯然是不夠孩子療傷的,他更擔心的是,孩子的父母會找他沒完沒了索賠,那樣的話,自己踩一輩子三輪車,也不夠賠這個孩子呀!幾經考慮,他做出了一個昧良心的決定,那就是:逃!  他原想將孩子扔到醫院門口,自己逃掉,但才到醫院門口,孩子醒了,哇哇大哭不止,引來不少人的目光。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扔,就想找個僻靜點的地方扔了後,自己逃回老家。但他在城裡兜了好半天都沒扔掉,心想:孩子傷成這樣,丟在這裡沒人管,萬一死了,那自己的罪過就更大了。他終於沒能忍下心扔下孩子,又擔心耽擱久了會被孩子的父母找到,情急之中,抱著孩子上了回家鄉的汽車。  回家後,陳倉滿覺得縣城正規醫院去不起,就請村裡的赤腳醫生幫著孩子接骨。赤腳醫生哪會這樣的事呀!左折騰右折騰,孩子的手腳沒能治好,也錯過了治療的時間,等他攢了一點錢再送孩子去縣城醫院時,醫生也無能為力了。  陳倉滿起先還有打算,那就是等孩子治好了再送回他父母那去,結果,孩子的手腳都廢了,人變得痴痴傻傻的,他這才知道,自己不但撞斷了孩子的手腳,連孩子的大腦也給撞壞了,他哪還敢將孩子送回去?只能留在身邊當兒子了。  這孩子就是陳川的哥哥陳原。    

  5. 直面良心  聽完陳倉滿的講述,陳川痛心地問:「爸爸,你真做得出來!你將哥哥傷害成這樣,居然還讓我來奪取本該屬於他的財產和幸福?你心裡,就沒有一絲愧疚嗎?」  陳倉滿低下了頭,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已是老淚縱橫,他哽咽著說:「我當然有愧,我為什麼對你哥比對你還好?我們家從鄉下到城裡,搬了幾次家,好日子過過,苦日子更過過,但我什麼時候丟下過你哥哥,讓他受過苦?但是,不管怎麼說,我親生的兒子是你呀!我當然希望你過得好,只要你認了林琪瑤這個媽媽……」  「夠了!」陳川激動地站了起來,「這個福我享不起,太昧良心,我這就給林琪瑤女士打電話。」  他剛剛拿起話筒,陳倉滿慌忙伸手將話筒按住,可憐巴巴地說:「你別忙著打電話,你聽我把話說完,我這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們一家子人!」  陳川苦笑道:「一家子人?也包括哥哥?」他真的不明白父親在說些什麼。  陳倉滿繼續說道:「是呀,你與林琪瑤相認了,你就是她的兒子,你自己的生活好了不說,你有了錢就可以接濟我們,我用這些錢請好保姆照顧你哥,一定讓他吃好玩好,讓他過得幸福,這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呀!」  陳川被父親說得一時沒了主意,他慢慢放下話筒,吞吞吐吐地問:「即使我願意與人家相認,可人家要做親子鑒定,這鑒定嚴格得很,能糊弄過去?」  陳倉滿見兒子鬆了口,急忙連聲道:「這你就不用操心,我自有辦法。」可陳川還是拿不定主意,他說:「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這晚,陳川躺在床上整整一夜沒合眼,他再三權衡,對他們一家人來說,父親的主意確實不錯,但良心呢?自己這樣做了,良心能安嗎?自己佔有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財產,欺騙了一個已經受傷害了幾十年的母親,還要一直欺騙下去,這與當初父親抱著哥哥逃回鄉下,又有什麼區別?  上午十點左右,王晗領著她媽媽林琪瑤來了。林琪瑤五十多歲,在陳川的想像中,像她這樣的大老闆,應該保養得很好,但見了面才知道,林琪瑤顯得蒼老而憔悴。  林琪瑤進了門,就一直打量陳川,然後仍像上次通電話時語氣冷淡地問:「就是你嗎?你叫陳川?」陳川表現得異常冷靜,語氣平靜卻斷然地說:「不是我,是我的哥哥。」  此話一出,林琪瑤愣住了,王晗也愣住了。陳倉滿驚得雙眼圓瞪,差點暈倒。陳川依然平靜地將兩人帶到陳原的房門口,推開了房門。房間里,三十歲的陳原像孩子似的坐在床上,正在玩積木,林琪瑤一見,止不住淚水直流,「咚」的一聲扔了手中的包,叫一聲「我的兒啊!」就撲了進去。  王晗驚呆了,指著床上的陳原,結結巴巴地問:「是他?怎麼會是他?他是我哥?」  「是的,就是他,他就是你哥!不會錯,不會錯!」林琪瑤邊說邊不停地用手撫摩陳原的臉,嚇得陳原不知所措,林琪瑤這時發現陳原一隻殘廢的胳膊,驚叫起來:「怎麼回事?我孩子的手怎麼回事?」  事已至此,陳倉滿再也瞞不住了,他只得愧疚地走上前去,低著頭,將二十五年前的那件事,點點滴滴講了出來。林琪瑤聽得一愣一怔的,一直用牙齒咬著自己的下唇。  陳倉滿講完,愧疚地說:「都是我害了你的兒子,我願意承擔責任。」  林琪瑤傷心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嘆了口氣,說:「我兒子的手和腳,的確是你害的,但,也是我間接造成的,可他的腦子,跟你沒關係。」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林琪瑤接著說:「我這孩子,腦子先天發育不全,治不好,我們夫妻倆都要做生意,哪有時間照顧他?後來我們狠狠心將他領出去丟了,但是,孩子畢竟是娘的心頭肉啊!而且我們也意識到這是犯罪行為,因此在丟了他的當天,我就後悔了,四處找他,這一找就是二十五年……」說著,林琪瑤已經泣不成聲了。  聽到這兒,陳川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自己與林琪瑤通電話時,她那麼冷淡,因為自己是個正常人呀!林琪瑤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是她的兒子。  林琪瑤擦乾眼淚,這才過來拉住陳川的手,說:「我能見到我失散二十五年的兒子,要感謝你!晗兒一直跟我說你如何帥氣如何有學問有深度,說得眉飛色舞,我現在明白了,她說的確實是實情!」  王晗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嬌嗔道:「媽,你說什麼呢?」  林琪瑤笑道:「這下不更好嗎?你總是跟我說,你寧願他不是你哥哥,現在真的不是了。」說著又面對陳川,懇切地說,「我要向你道歉。說實話,晗兒跟我說你是我兒子時,我心裡清楚,你不是,所以,我以為你是那種想攀高枝的人,現在看來,我誤會你了。」  一句話將陳川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心裡明白,自己也動搖過,差點就聽了父親的話,來冒充陳原。現在看來,自己的決定才是最正確的,而讓自己做出這個正確決定的,不是與哥哥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的親情,而是良知。   (題圖、插圖:楊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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