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問——中國向何處去

我也在問——中國向何處去

2008.12.1

我不知是否讀懂了楊小凱關於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意圖。我的理解是：楊小剛希望進行全面的、徹底的政治體制改革，使中國實現真正的民主、人權、法治，徹底剷除獨裁和專制，還政於民，還權於民。但他似乎不贊成革命。在他看來，一旦革命，就陷入以往的歷史循環：革命運動——孕育併產生威權人物，使之成長為革命的領袖，進而領導革命——推翻舊的專制政權，建立新政權——威權人物通過參與並領導革命的過程，個人能力和魅力得以充分的展現，威望空前高漲，成為眾望所歸，理所當然成為新政權的統治者——威權人物掌權後，貪戀權利，不肯旁貸，進而利用所控制的國家機器，進一步壟斷權力，形成新的專制——新政權又回到舊政權的本質上來。這樣，革命只實現了政權的更替，朝代的輪迴，並未改變政權的本質。

是的，楊小凱的分析是對的，中國的歷史反覆證明了這一點。但我始終看不出楊小凱給我們指出了什麼新的出路。問題的根源雖然找到了，但解決問題的辦法沒找到。

當今的中國不是老百姓怕政治體制改革，而是當權者代表的上層不想實施政治體制改革。對他們而言，維持當今的政治現狀是最理想的。在現今的政治框架下，他們獲益的途徑最廣，獲益的手段最容易施展，利益最有保障。經濟改革30年，中國社會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一些階級沉論了，一些階級誕生了。隨著階級力量的對比變化，政治舞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社會舞台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促使社會財富分配，各種資源的配置也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以往是人民大眾共同佔有社會財富，而且大體上是均等的，即使有差別也不會很大，而且財富的來源是透明的，因此，階級矛盾不突出，社會基本上是和諧的。矛盾的主要方面是：發展生產力，增加社會財富，使人民大眾的生活得到共同的改善和提高。但從上世紀八十年初開始，當局率先進行經濟體制改革，而沒有進行政治體制改革相配套（這種政治體制改革缺位是當政者刻意設計的），導致了生產力與生產關係失諧，而且，這種失諧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以致於生產關係成了制約生產力進一步發展的罪魁禍首！的確，通過經濟體制改革，生產力發展了，社會財富增加了，但兩極分化也隨之出現了，基尼係數在短短的十幾年間就上升到了警戒線！更嚴重的是，自然生態遭到嚴重破壞，意識形態也遭到了嚴重破壞。意識形態的破壞直接導致人們價值觀的扭曲。如今，社會道德淪喪，民眾沒有信仰，民族喪失了精神家園，靈魂沒有歸宿；政府喪失了民眾的基本信任，公權力廣泛遭到質疑。過去的次要矛盾變成了今天的主要矛盾。當今的主要矛盾實質上是階級之間的矛盾。那就是：喪失領導地位的工農聯盟以及社會上其他弱勢群體與新興的官僚、買辦、精英、政治寡頭、經濟寡頭、竊國大盜之間的矛盾。這種矛盾包括經濟和政治的矛盾。這個新興的群體佔中國人口不到20%，卻佔有社會財富的80%以上；而占人口大多數（80%以上）的工農聯盟以及社會上其他弱勢群體只佔有不到20%的社會財富。這是何等驚人的反差！說穿了，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基本上被這個利益集團鯨吞了！是政策、法律讓他們一夜之間成為億萬富豪；是黨、國家、政府讓他們一夜之間成為億萬富豪。反過來，又是政策、法律讓工農大眾一夜之間喪失了主人翁地位；是黨、國家、政府讓工農大眾一夜之間淪為赤貧。好了，暴發戶們既然擢取了財富，得保護呀,怎麼保護?抱成利益集團,共同進軍黨政機構、人大、政協，把工農代表擠出去，壟斷話語權，挾持國家，為他們立法，制定政策。很顯然，他們之所以一夜暴富，直接得益於現行的政治體制的庇護，他們當然不願意改變當前的政治架構。一旦改變，他們當中的許多人可能會受到政治和經濟的清算！於是，這個利益集團千方百計的阻撓政治體制改革，甚至動用各種力量和手段扼殺政治體制改革。

追求民主、人權、法治是當今世界洶湧澎湃的潮流。世界上最強大的專制國家——蘇聯都已經毅然選擇了民主；曾經擁有世界上最多軍隊的強權——中國國民黨也最終放棄了專制，走向民主；尼泊爾實行了幾千年的封建專制王國，也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專制，選擇了與世界接軌——民主。任何當權者都不敢公然違逆歷史潮流的，外國如此，中國亦如此。中國當局正處於兩難的當口上，實行政治體制改革可能會斷送既得利益，不改革，面臨著全國民眾的壓力、世界輿論的壓力，怎麼辦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蒙蔽視聽，敷衍塞責：中國進行全面徹底的政治體制改革時機尚未成熟，中國的國情與世界其他國家的國情不同，我們的國民素質低，民主意識不強，要在國民中普及民主和法治意識教育，這需要時間，不能一蹴而就。另一方面加強國家機器，擴充警力，嚴控民眾的思想動態，層層布防，限制民眾集體活動。理由冠冕堂皇，手段無所不用，由此，我們看到了中國進行政治體制改革的艱難！

說實在的，我也不贊成採用革命的方式和手段進行政治體制改革。我極端反對暴力。我甚至討厭暴力、警匪、黑幫、流氓題材的影視作品。但是，不革命又怎能實現政治體制的變革呢？寄望於當局開明，主動進行政治改良？這不是與虎謀皮嗎？康有為、梁啟超、孫中山等先賢聖哲不都進行過勸上改良嗎，結果呢？過去不可能，現在是否可能？我們希望當代中國出現一個政治傻瓜。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不就是因為蘇聯出現了這樣的政治傻瓜，主張 「公開性」，才使民主派不費吹灰之力推行了民主改革，結束了蘇聯的專制，催生了民主的俄羅斯嗎？但是，中國人大多精於權謀，傻瓜是當不了政的。因此，我不敢抱有幻想。

我們國家的社會構成太奇怪了。短短的二十來年，通過「兩貓」便造就並鞏固了一個新的利益集團。儘管這個集團的身份各不相同，有的是官僚，有的是買辦，有的是所謂的 「精英」，有的是不法奸商和暴發戶，有的是竊國大盜，但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共同的利益使他們結成了一個榮辱與共的集團。 這個集團出現在中國的社會和政治舞台時間不長，他們才剛剛開始享受風光，他們決不輕易放棄已經擢取並將繼續擢取的更多的經濟和政治利益。一方擢取，另一方則被擢取，被擢取方希望通過政治體制改革獲得平等、公正；擢取方則希望維持現時政制，繼續操控國家，鞏固自己的利益。怎麼辦？楊小凱還沒有給出好的辦法就已經溘然長逝了，只留給我們一個沒有答案的命題——中國向何處去。

眾生蹈海，海闊渺渺，填滄濟海，精衛何在？面對如此嚴峻的現實，我一介凡夫，能耐之何？也只能從心底里發問：中國向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