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孤獨天祿-丹陽梁武帝修陵石刻

孤獨天祿-丹陽梁武帝修陵石刻

梁武帝修陵石刻

南朝石刻作為田野遺迹,其歷史感與震撼力實在鮮有能與之匹敵者。每次回顧這些屹立於江南城市郊外,至今仍然原生於自然環境之中的古老石刻,內心總是不由激蕩。當然,冷靜地說,保存野外文物的原生狀態是有風險的,原地保護遠不比博物館收藏能避免自然和人力的威脅。然而,移動石刻或者僅僅是增加保護罩之類的做法,又會大為損害石刻的欣賞價值,這樣的矛盾著實令人困惑。

修陵僅存之天祿

因為三城巷梁代帝陵區石刻規則的排列以及梁文帝建陵明確的題刻文字,梁武帝修陵神道石刻的身份基本可以得到確認。雖然該處僅有一座石獸留存,但因為陵墓主人的著名程度,仍然成為南朝訪古的重要一站。

唐人許嵩《建康實錄》記載:「大同十年,帝幸蘭陵,三月辛丑,帝哭於修陵。」在執政和信佛的間隙,梁武帝回到闊別五十餘年的故鄉,祭拜建陵,接見百姓,同時視察自己將來的歸宿之地。歷史上關注陵園建設的帝王比比皆是,但在視察陵園時感懷而至於淚下的恐怕並不多,梁武帝能在眾人面前表露內心的脆弱,展現了其人格中極真實的一面。已經年屆八十的蕭衍,雖然有感於年華的飛逝,卻一定想像不到五年之後餓死台城的悲慘命運。

每一位執政時間超長的皇帝都深重地影響到歷史的發展。武帝一人演繹南朝近1/3的歷史,半個世紀里,其早年的奮勉和晚年的守靜,豐沛的才情和赤誠的親情,莫不令後人回憶。世事滄桑,時間無情,再怎樣的鮮活也會變成「空山留片石」的孤寂,乃至於灰飛煙滅。

天祿正面

南朝陵墓石獸皆為神異造型,一般都帶有美麗誇張的鬍鬚、羽翼和翎毛等。帝陵的麒麟、天祿和王侯墓的辟邪形象,都是神仙思想背景下的想像產品,究其本源,可能分別脫胎於爬行類和貓犬科動物的形態。至於這種對立石獸制度的生成,本人認為極大可能是借鑒自西方制度,但高度融合了本土觀念和審美,如石獸形態與四神中龍虎的圖像便很相像。

側後視

丹陽的天祿雙角多為透雕,此處為保存最好的一處。

細部雕刻

右視與齊代帝陵和建陵的石獸相比,此處天祿頭部比例加大,軀體也更為豐厚,大約自此石獸風格漸變靈秀而為雄壯。唐宋以後神道石獸的豐碩渾圓而略顯僵直的作風應是這種變化的後續流傳。

南朝梁文帝建陵神道

去丹陽看南朝齊梁石刻,算來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可是當時的一些細節仍仍記得很清楚。雖然建陵石刻的圖片早已熟識,可是親身走到神道之上還是被其龐大的氣勢所震懾。尤其是那一對崇高的墓表,它們莊嚴的形態令人頓生仰止之心,儘管明知道眼前的景觀早已失去原本的意義。

在中國,修建宏大的陵墓地面建築的傳統並不非常悠久,西周的時候仍然「墓而不墳」,而神道及石刻的出現則更晚。我們現在有幸還能看到漢代的粗獷或規整的墓前神道石刻,而較為豐富的南朝陵墓石刻的遺存則更令人感到欣慰。南朝陵墓石刻在規制上並沒有什麼創新,其廣泛採用的石獸、墓表(墓闕)、石碑相組合的制度至晚在東漢時就已使用,只不過在具體的表達上有所不同。梁文帝蕭順之的建陵,是梁代帝陵的祖陵,在其地相連的四座陵墓中地位最高,而附近又分布有多座齊代陵墓可資借鑒,可以說它的神道石刻的布置是精心設計的,是成熟的可以代表齊梁乃至南朝陵墓石刻的典範。可喜的是建陵石刻的保存相對完整。

神道南側石刻全景

從現存梁代帝陵和諸侯王墓的神道石刻來看,前列一對石獸,中間置一對墓表,最後立一對石碑的做法是該時期較為完備的神道制度。其與漢代常見做法的不同在於,前方石獸的體量得到擴大,迎面給人強烈的觀感,並以石獸顯著的神異形態營造出陵區的神秘感;漢代最為醒目的墓闕演變成相對不那麼突出的柱形墓表,形態上發生了顯著變化,藝術成分也更為複雜。而石碑基本延續傳統。

建陵朝向東方,神道自前往後現存有石獸、墓表和碑座各兩件,但在石獸和墓表之間卻兩側各有一組石座,為他處所不見。建陵墓表極為高大,遠超可見的諸侯王墓墓表。值得思考的是,南京堯化門蕭偉墓的墓表處曾發現有門闕痕迹,是否最初石柱形的墓表都是與磚砌的門闕相組合的呢?這是一個有意思的問題。

昂揚的麒麟

雖然南側石獸的頭頂已經殘損,但通過北側石獸頭頂尚可辨認的雙角可以斷定,南側石獸應為麒麟。

麒麟細部兩隻石獸的腿部都已殘缺,長時間裡曾經雙雙傾倒於地。現南側石獸的四足和尾巴已經復原,塑造水準差強人意。

莫名其妙的石座建陵多出來的兩組石座,著實令人費解。朱偰先生「以通類推之」,認為可能是碑座,大概是聯想到蕭秀墓的四座石碑,但蕭秀墓石刻的設計有史籍證明實屬特例,並不足以為證,而且石碑配這種基座的可能性也很小。石座為四塊一組,每塊方石表面向心的部位都有「T」形的槽,可以想像一定是作承物之用。南京市博物館的邵磊先生推測它們可能是石獸的基座,這種說法不失為一種解釋。雖則石獸腿部以下沒有留存,但以普遍做法推測原有四足之下應連有石板,也許這些方石便是墊在石板下用以加強穩固石獸的吧。

南側墓表題刻根據墓表上的刻字,並結合文獻記載,足以確定此處即為梁文帝建陵。南宋乾道五年(1170),詩人陸遊在入蜀途中經過建陵,看到神道石刻,頗為感慨,不過他依據題刻文字錯認梁文帝陵為宋文帝陵。陸遊在《入蜀記》中寫道:「余頃至宋文帝陵,道路猶極廣,石柱承露盤及麒麟、辟邪之類皆在,柱上刻『太祖文皇帝之神道』八字。」讀到這樣的文字,想起八百多年前的落拓遠遊的騎驢征客,又不禁生起思古的情懷,同時更感嘆當年的景象時至今日猶然不改。

漂亮的柱下雙螭

柱座上的浮雕畏獸

遺失碑身的碑座

北側的墓表和龜趺

北側墓表反左書題刻兩塊墓表題刻曾於宣統元年(1909)被政府以保護為名鑿下措置於丹陽公園。

北側石獸天祿

推薦閱讀:

【龍門藏出土歷代石刻珍品系列三】
帝陵尋蹤 | 南宋石刻行 · 花到荼蘼草未凋
江雨中的齊梁餘音:丹陽、句容南朝石刻考察記
【龍門藏出土歷代石刻珍品系列二】
上海書評︱陳爽:石刻文獻與北魏史硏究

TAG:孤獨 | 石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