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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橫州事迹考辨及其他

廣西社會科學院劉映華

本文提要: 一.秦少游編管橫州。在橫州具體時間只有10個月左右。就秦少游編管橫州來看,體現了北宋黨爭愈演愈烈。 二、前人對《醉鄉春》一詞有各種說法,一說作於藤州。一說作於黃州。皆誤,實作於橫州。該詞為秦少游創調,故本無詞牌,海棠橋之名亦因該詞而來。 三、《橫州志》列《夢申詞》為少游在橫州時作,非是,此詞作於處州,故《粵西詩載》不錄。 四、《青門飲》作於雷州,故《橫州志》及《粵西詩載》皆不錄。此詞與長沙義妓有關。 五、晁無咎曾不遠萬里。來橫州探望秦少游,明代誨棠亭尚有晁無咎刻象碑。六、秦少游編管橫州時,范祖禹竄逐賓州,兩人不可能不相見。范、秦是兒女親家。「山抹微雲女婿」范溫,即范祖禹之幼子。今年是秦少游編管橫州890周年,為了紀念這位北宋詞壇上的名家,特對他在橫州的事迹作一番考辨,順便也談談一些相關的事情。 一、從秦少游編管橫州的時間說起。 秦少游於哲宗紹聖四年丁丑(1097)冬,從郴州奉詔編管橫州,當時曾作《冬蚊》詩以寄憤慨之情,是年除夕,他是在郴州渡過的,有《阮郎歸》(湘天風雨破初寒)一詞為證。詞中說:「崢嶸歲又除,衡陽猶有雁傳書,郴陽和雁無。」郴陽,就是郴州。我們知道他於紹聖三年(1096)歲暮抵達郴州,在郴州整整呆了一年,所以才說「歲又除」。 聖五年(1098),秦少游既至橫州,寓浮槎館。陰曆六月,哲宗下詔改元為元符元年。九月,詔:「橫州編管秦觀,特除名,永不收敘,移送雷州。」所以秦少游在橫州的時間還不到一年,考慮到當年閏二月,最多也就是l0個月左右的時間。少游坐黨籍而被謫貶,什麼「寫佛書」,什麼「增損實錄」全都成了莫須有的罪名。當時蔡京、蔡卞、章惇等掌權,再加上曾布,也算是「四人幫」吧,作賊心虛,生怕坐黨籍的人一朝翻身,非打倒在地,再踏上一隻腳不可。所以不管有罪無罪,日益將他們貶逐到最荒遠之地,直至置之死地而後快。少游被貶到處州時,只是一個最小的監處州酒稅的官,卻因坐謁告寫佛書,便削秩,徒郴州,一年,又編管橫州;不到一年,特除名,永不敘用,送往雷州。竄逐之地,越來越遠;在處置上,也一再加碼。體現了北宋黨爭愈演愈烈。 二、《醉鄉春》(喚起一聲人悄)一詞,是秦少游在橫州的作品。 《醉鄉春》或名《添春色》。原詞全文如下:「喚起一聲人悄,衾冷夢寒春曉。瘴雨過,海棠開,春色又添多少?社瓮釀成微笑,半缺椰瓢共舀。覺傾倒,急投床,醉鄉廣大人間小。」對於這一首詞,前人有的斷為秦少游在藤州所作。如明毛晉汲古閣《淮海集》註:「少游謫藤州,一日醉卧野人家,作此詞,本集(《淮海集》)不載,見於地誌。或不識舀字,妄改可笑。」這裡說的藤州,顯系橫州之誤,(一),少游未謫藤州;(二),所說地誌,實即《橫州志》。我看到的《橫州志》是1988年ll月據光緒已亥(1899年)重刻的腳本鉛排的,《文藝志·詩詞》載秦觀此詞,其中春曉作窗曉(《冷齋夜話))同),社瓮作杜瓮,共舀怍共釂,傾倒作傾欹。恰可與毛本注相印證。 還有人把這首詞斷為少游在黃州之作,其說源於宋惠洪的《冷齋夜話》。而很有影響的《四庫全書總目·淮海詞提要》沿用《冷齋夜話》:「至"喚起一聲人悄』一闋,乃在黃州詠海棠作,調名《醉鄉春》。詳見《冷齋夜話》。此本乃缺其題,但以三方空記之,亦為失考。」但這種說法也是錯誤的。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提到的「缺其題,但以三方空記之。」是有原因的。上面提到的《橫州志》無詞牌,徑作《題海棠橋祝生家》。而《粵西詩載》作《口口口·題海棠橋祝生宅》,這是原始的寫法。其原因,這首詞是秦少游的創調,原無詞牌名可書,故以三方空記之。康熙《欽定詞譜》卷七收有此詞,詞牌下注引《冷齋夜話》之後說:「按此,則知此調創自秦觀,因後結有"醉鄉廣大人間小』句,故名《醉鄉春》;又因前結有"春色又添多少』句,一名《添春色》。」可知詞牌名是後人定的。 是不是「在黃州詠海棠作」呢?答案是否定的。道光丁酉王敬之高郵刻本《淮海集》補遺,案曰:「國朝閔敘粵(人名)述海棠橋在橫州西,宋時建。故老傳曰:"此橋南北,舊皆海棠,書生祝姓者家此。宋秦少游謫橫,嘗醉宿其家,明日題詞而去。』」這是正本清源的說法。原來海棠橋還是為了秦少游寫了這首詞,在他離開橫州之後,才建成的。海棠橋之名,亦因該詞而來。最權威的說法是宋朝淳祐時身任知橫州的劉受祖的《海棠橋記》。他去少游不遠,又是橫州的地方官,這算是第一手資料了:「橫州,古寧浦郡也,西北有溪曰香稻,南會於鬱江,跨溪有橋,南北舊多海棠。紹聖間,秦淮海先生以御史劉拯論其增損實錄,謫郴移橫。是時,常(嘗)醉於橋畔書生祝氏家。明日,題一詞,有瘴雨過,海棠開之句,州人因海棠名橋。」(見上述《橫州志》) 三《夢中詞》不是秦少游在橫州時的作品。 上述《橫州志·藝文志·詩詞》載秦少游《夢中詞》一首:「山露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行到水溪深處,有黃鸝千百。飛雲當面化龍蛇,天矯掛晴碧。醉卧古藤樹下,杳不知南北。」 這詞的詞牌是《好事近》,夢中作三字是題注。《橫州志》將它作了詞牌名。同時《橫州志》所錄詞,第一二句,與《淮海居士長短句》中所存《好事近》不同。原詞頭兩句:「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其他句法相同,字句仍有出入。但可以斷定《橫州志》的《夢中詞》即《好事近》。 這首詞當作於少游遷廣西之前,宋本《淮海集》詞末附註:「東坡跋尾:"供奉官莫君沔官湖南,害從遷客游,尤為元呂鈞所稱;又能誦少游事甚詳。為予誦此詞至流涕。乃錄本使藏之。』」語意之中,透露出此詞是秦少游謫遷湖南之前所作,故能為在湖南作官的莫君所背誦。《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五十引《冷齋夜話》;「秦少游在處州(今浙江麗水),夢中作長短句曰:"山路雨添花……。』後南遷,久之,北歸,逗留於藤州,遂終於瘴江之上光華亭。」汪森編《粵西詩載》,算是博極群書,他在《粵西詩載》中凡《橫州志》所載秦少游詩詞都一一錄入,唯不錄這首《夢中詞》,可知他已斷定此詞非少游在粵西之作。 四、《青門飲》詞與長沙義妓。 秦少游有《青門飲》詞。例曰;「風起雲間,雁橫天末,嚴城畫角,梅花三奏。塞草西風,凍雲籠月,窗外曉寒輕透。人去香猶在,孤衾長閑余綉。恨與宵長,一夜熏爐,添盡香獸。前事空勞回首,雖夢斷春歸,相思依舊。湘瑟聲沈,庾梅信斷,誰念畫眉人瘦?一句難忘處,怎忍辜,耳邊輕咒。任人攀折,可憐又學,章台楊柳。」這首詞無論《橫州志》或《粵西詩載》都不錄。徐培均根據詞中有「湘瑟聲沈,庾梅信斷,」在《秦觀詞年表》中編入元符元年戊寅(1098)橫州作:「賦《青門飲》詞,似遙贈長沙義妓。」此說有一定的道理,但也可能是秦少游在海康之作。因少游被送雷州,也在大庾嶺之南,未可就嶺則庾梅一詞就斷為橫州之作。在唐宋人詩詞中若用五嶺、嶺外,則兼指今廣東、廣西;若用庾偏指今廣東,桂嶺則偏指廣西。此用庾梅,似指雷州為宜。 關於長沙義妓,宋洪邁《夷堅志》已集,記之最詳。但洪邁又於《容齋四筆》中否認此事。據《容齋四筆》記載:長沙義妓故事,是當時常州教授鍾將之聽李結說的,並為之作傳,顯然並非虛構,而洪邁的否認,只據推測而言,並無事實根據。清趙翼《陔余叢考》引宋人王木予木《野客叢考》:「秦少游南遷至長沙,有妓平生酷愛秦學士詞。至是知為少游,請於其母,願托以終身,少游贈詞。所謂"郴江幸自繞郴山,為準流下瀟湘去』者是也。念時事嚴切,不敢偕往貶所。及少游卒於藤,喪還,將至長沙,妓前一夕得諸夢,即送於途,祭畢歸而自縊。」其說與《夷堅志》所載同,惟《夷堅志》載義妓知少游喪還,衰服行數百里,遇於旅舍,撫棺哀哭而絕。與《野客叢考》自縊稍異。趙萬里《青泥蓮花記》引《古今詞話》還說到秦少游作《青門飲》的本事:「秦少游嘗惓一姝,臨別,誓闔戶相待。後有毀之者,少游作詞謝曰:「風起雲間……」與《夷堅志》補卷所載義妓「將別,囑曰:"妾不肖之身,幸得倖左右,今學士以王命不可久留,妾又不可從行,恐重以為累,唯誓潔身以報』」相同。洪邁與王木予木

是同時人,洪邁之死,只比王木予木之死早11年,王木予木的記載足證《夷堅志》記鍾將之所談的故事是事實。 五、晁無咎曾到橫州探望秦少游。 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字無咎,濟州巨野(今屬山東)人,和秦少游一樣,同列於元祐黨籍。他卻在秦少游遠謫南疆時,不遠萬里來到橫州與秦相會。明朝憲宗成化年間在世的王濟,浙江烏程人,曾捐資得橫州判官,著有《日詢手鏡》一書,專記橫州土俗。《淮海先生年譜》引王濟《日詢手鏡》:「橫州海棠橋,長百餘尺,皆以鐵石為材,宋時所建者,其地建亭,亦名海棠亭。數年前,建業黃(廣)琮守州,改為淮海書院。余嘗至訪遺迹,有壞碑數通,漫滅不可讀;後一小碑,仆於地,拂拭觀之,乃刻晁無咎像也,云:"晁嘗不遠萬里來訪淮海,故存其刻』雲。」晁補之像,不知人間尚有存否?若列之于海棠亭中,也是一件盛事。 六、秦少游、范祖禹及其他。 紹聖四年(1097)范祖禹從賀州(今廣西賀縣)移送賓州(今廣西賓陽)。元符元年(1098)秦觀編管橫州,同年七月范祖禹移化州,十月,即死於化州。九月,秦觀移雷州。范、秦二人在廣西,相距咫尺,時間在半年以上。同時,兩人關係非同尋常。范祖禹是成都華陽人,在朝中與司馬光同修《資治通鑒》,官位大於秦觀。范還以著有《唐鑒》有名於世,人呼「唐鑒公」。蘇軾也是蜀人,在黨爭中是蜀黨的代表人物。范祖禹特別剛直,在朝中說話愛捅姦邪的漏子,是被打擊的重點對象。秦觀是蘇門四學士之一,坐黨籍,也被目為蜀黨。所以秦觀和范祖禹,可以說是同氣相求的人。秦觀在橫州,晁無咎不遠萬里相探;范、秦二人近在鄰州,走幾步就到,沒有不相會之理。而且范祖禹和秦觀還是兒女親家,這一點就少有人知了。 讀過《詞話》的人,大概都知道「山抹微雲女婿」這一佳話。「山抹微雲」是秦少游《滿庭芳》的名句。「山抹微雲女婿」等於說「詞人秦少游的女婿」。《歷代詩餘·詞話》引《樂府紀聞》:「范元實為人凝重,嘗與歌舞之席,終日不言。一妓問:"公亦解詞曲否?』范笑曰:"吾乃山抹微雲女婿也。』」范元實,即范溫,為范祖禹幼子,范祖禹貶賓州時,其人似在京師。《鐵圍山叢談》卷四:「范內翰祖禹作《唐鑒》,名重天下,坐黨錮事,久之,其幼子溫,字元實,與吾善。政和(徽宗年號)初,為其儘力朝廷,還其恩數,遂官溫焉。溫實奇士也,一日,游大相國寺,諸貴璫蓋不知有祖禹,獨知有《唐鑒》,見溫,指目相謂日:"此《唐鑒》兒也。』又溫嘗預貴人家會,貴人有侍兒,善歌秦少游長短句,坐間略不顧溫,溫亦謹,不敢吐一語。及酒酣歡洽,侍兒始問:"此郎何人耶?』溫遂起。叉手而對曰:"某乃山抹微雲女婿也。』聞者絕倒。」 范元實到底知不知詞曲?《草堂詩餘》就有他的詞,他還有《詩眼》之作,曾和蘇東坡論杜詩,頭頭是道。又和黃山谷討論秦少游《踏莎行》詞,很有水平。可見他自稱「山抹微雲女婿」隱含頗知詞曲之意在內。 據《泗涇秦氏宗譜》:少游「配徐氏,子一,名湛;女一,適范元實,祖禹之子。」秦湛,字處度,鼻大,類番人,柔媚舌短,世目為「嬌波斯。」黃山谷盛稱其詞。對於少游之女,文獻也有記載,能詩。宋韋居安《梅石間詩話》:「靖康間,有女子為金虜所俘,自稱秦學士女,道上題詩云:"眼前雖有還鄉路,馬上曾無放我情。』讀者凄然。曾季貍作《秦女行》。」

1988-12-24少游公丈人單名徐賡,見<慶禪師塔銘>雲某之外舅故潭州寧鄉縣主簿徐君賡,實為檀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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