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往事都能平靜地開花,就靜坐小院,約你來泡時光的老茶

一場小雨之後,小院像被蒸餾水清洗過一般,乾淨而透明。陽光把小鳥的叫聲和花開的聲音都曬出了唐詩的味道,微風拂面,流年暖人,小院的角角落落都還原著從前故事的情節,所有的路、所有的水、所有的風風雨雨都關在了門外的風塵中,此時的你我已分別多年,我已白髮蒼蒼,你是否保持著當年的模樣?當視野里的秋色像童話里的意境一樣美麗時,一輪圓月掛在枝頭,我約你來,院中坐定,靜聽秋韻,泡一壺時光的老茶,任蒸蒸升騰的茶香,把過往的時光以及時光里你我,都薰出當年的味道……

  分別了多久我就走了多久。當世事的份量超出我能夠負載的能力,我老了。老了的我歸隱小院,聽風讀月,看雨賞雲,身前是淡定從容的花花草草,身後是此起彼伏的老事舊情,那些傷悲啊,那些遺憾啊,那些惋惜啊,那些無奈啊,那些沒完沒了的千頭萬緒啊,如今都成了淡淡的笑,向著天空,向著雲彩,向著院子里的燈光和燈光遠處看不見的你……那時不再有淚,那時想起你一定會微笑著問你——老憨妞,你好嗎?你看我也老了。你看我的頭髮、我的眼睛,是不是認不出我來了?不過我沒變,我一直愛你,一直等你,一直找你,差不多半個世紀……

  人生要經歷多少高山長水、多少雨打風吹才能沉澱出一個淡定從容?當所有的舊時光都化成了個人內心深處窖藏的濃酒,月圓時分醉了幾分、醒了幾分、樂了幾分、又哭了幾分?人生就是在坎坷中踉蹌前行罷,我沒被那次踉蹌打倒,是不是已經夠堅強了?唉,不說了吧,你看,現在不是很好嗎?風息了,雨停了,江湖歸來了,發雖然白了,但人還健在,還可以伴著一壺老茶與時光對話、與自己對話、與你對話、與年輕時所有的夢想對話。雖然有很多不甘,但也可以無愧地跟你說:這一路雖然走得苦、走得累、走得孤單,但我沒有停下,一直向前,才走到了今天,走進了小院,走到了這壺茶前……

  歲月始終囚禁著每一個人,從少年到暮年。我們一路上得到了很多東西也丟失了很多東西,有時候所有的得到疊加在一起,抵不過一次失去。但人生不是算賬,既列不出等式又不能軋差,萬千滋味只在自己心裡,只在一壺茶里。其實人生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精彩與否只有自己才能判斷,那些走著走著就散了的故事總讓人夜半淚流,電影的高潮尚未到來,放映機的電源斷了,就這樣戛然而止……即便如此,若干年後的小院里約你泡茶,不談悲苦,不談心酸,只談後來你沒看到的風景、沒經歷的事情以及你我走散後我自己做出的一個又一個決定……

  喝杯茶吧,泡泡一路上的風塵,滋潤一路上的艱辛。問候一下自己,也獎賞一下自己。當滿頭白髮與小院中的秋色輝映成趣,當濕漉漉的心情與茶壺裡的幽香握手言和,當嘴角能夠始終上揚,就對自己說,都過去了,都過來了,感謝自己,感謝歲月,感謝一路上的人和事,當然也感謝你,感謝你給了我愛、給了我痛,感謝你讓我懂得了愛、理解了愛……

  不再談風月,不再談冷暖,不再談酸甜,暮年的小院如同寒冬過後的棲園,有白雲輕輕飄過,有小鳥悄悄飛進,有小草滋滋萌發,有花朵悄然綻放,有陳年舊友進進出出……品茶或者品酒,無非是一個形式,與友人把盞交談,交換一路上的經歷,或許也交換一些愛情故事,但談喜劇不談悲劇,我或許會跟他們說起我和你,但相信那時的我只有微笑和感激,再無眼淚和悲愁……

  當年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陰晴圓缺和悲歡離合,是不是都會沉澱成春日小院一場又一場的小雨?小雨過後,泡一壺茶、泡一壺新茶吧,一邊喝一邊看葉子上的雨滴如何滑輪,一邊看積蓄了一冬的花蕾如何盛開,若有小鳥飛到跟前,就微笑著問候她:「喂,是你嗎?我很好,你好嗎?這麼多年了,我沒有忘記你,你也沒有忘記我吧?」當小鳥飛走,就目送她飛到她想去的地方,並且祝福她:「我在,我會一直在,你隨時來看看我吧,其實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是的,當我老了,當我江湖歸來,當所有的往事都能平靜地開花,就靜坐小院,約你來泡一壺時光的老茶,跟你聊聊我對歲月的看法、對生活的態度、對愛情的理解以及對你的想念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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