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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橋志勾勒說不盡的蘇州古橋

老橋志勾勒說不盡的蘇州古橋

  寶帶橋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唐代詩人杜荀鶴這首《送人游吳》把蘇州的「水城」特質描繪得淋漓盡致。水多則橋興;蘇州有多少橋,就有多少故事。蘇州地方志辦公室著手編撰首部專業志《蘇州老橋志》,詳解400多座現存的、有百年以上歷史、多含人文典故的蘇州古橋。有了《老橋志》,人們漫步小橋流水間,觀讀橋頭雕刻、橋身聯語,看到的將不僅僅是橋,更有穿越千百年滄桑的人文歷史。

  前世今生

  老橋博物館有了館藏說明

  一路曲折林蔭道,記者來到蘇州寶南路盡頭,中國十大名橋之一寶帶橋豁然展現:長橋與京杭大運河平行,橫跨澹臺湖,橋中部三孔聯拱高高聳起,兩邊各有25個小橋孔,橋面從中間向兩邊逐漸降低,青山綠水相襯,恰似飄動於水鄉原野上的一條寶帶。

  寶帶橋始建於唐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用金山石築成,長316.8米,有53個橋孔,是我國現存的古代橋樑中最長的一座多孔石橋。記者納罕:名揚天下的寶帶橋,為何不是橫跨運河而是與其平行?為何北端通向一個江中荒島成為「斷頭橋」?

  蘇州地方志辦公室主任鄔才生說,答案都在《老橋志》里。原來,京杭大運河開通後,漕運盛行,秋冬季節,船隻頂著西北風難以行進,需要縴夫背纖,但沿著大運河所築的纖道被澹臺湖截斷,為暢通漕運,唐朝刺史王仲舒捐出玉帶募捐,修建了與運河平行的寶帶橋,以橋代堤,讓縴夫們不必涉水背纖。

  據《老橋志》,寶帶橋建成後,唐、宋、元、明、清五代六次重建、重修,而它成為斷頭橋,則是1987年4月開始運河改道工程之後的事。當年,原計劃借力澹臺湖開挖新運河,移建寶帶橋,以節省大量資金、土地和人工,考慮到保護寶帶橋及澹臺湖景觀,最後還是把河道北移近百米,在田野上挖出600米長的新運河,被截斷的一小片土地夾在新運河與澹臺湖中間,成為「江心島」,寶帶橋也就成了斷頭橋。通往吳江、浙江的公路也西移2000米。水路、陸路同時改道,徹底避開並保護了寶帶橋。

  「老橋、名橋是蘇州重要的地方文化。」鄔才生一邊翻看《老橋志》紙稿一邊說。從公元前514年吳王闔閭命伍子胥建都城起,蘇州古城水、陸並行的「雙棋盤」格局至今未變,水路、陸路兩套交通系統密切結合,「其節點處必定有橋」。負責《老橋志》古城區181座老橋考證編撰的蘇州市建委退休老幹部瞿慰祖,向記者展示自宋代《平江圖》以來,7張歷代蘇州城區地圖,上面清楚地標記了馬路、河道和橋樑:宋《平江圖》,標有橋樑295座;明末《蘇州府城內水道圖》,城內有橋樑329座;清乾隆《姑蘇城圖》,標有橋樑256座;清末《蘇城全圖》,標繪城內橋樑241座;1940年《吳縣城廂圖》,城內有橋261座。

  「蘇州目前保存的老橋數量多、形態異、造型美,在中國乃至世界範圍內都屬罕見,可謂現實版『老橋博物館』。」瞿慰祖說。蘇州最初的古橋以木構為主,後逐漸被石橋所替代,又有了平橋、廊橋、拱橋等門類。單單拱橋,就有現存最高的單孔石橋吳門橋、三孔普濟橋、七孔石湖行春橋、雖是九孔卻被稱為「十眼」的崑山十眼橋,還有曾經輝煌一時的七十二孔吳江垂虹橋。

  「我們寫這部志,就是為『老橋博物館』的所有『藏品』寫下館藏說明。蘇州400多座老橋、名橋的『前世今生』,包括地理位置、橋名由來、修建記錄、材質變遷、文化典故等,都追述得清清楚楚。」鄔才生說。

  活的記憶

  老橋見證千百年的變遷

  古老建築是歷史最好的腳註。沿著《老橋志》里橋樑興廢變遷的線索深入下去,可以看到蘇州城甚至中國滄海桑田的變化。

  記者去尋訪1982年被列為蘇州市文物保護單位的覓渡橋。覓渡橋在城東南葑門外古運河上,單孔拱式橋,東西兩坡各有53個台階,坡緩易行,高而不峻;橋面石縫閑草偶生,橋邊綠樹幽靜,建有開放式文化公園。

  覓渡橋所在位置是古時吳江經蘇州去常熟等地的必經之處,橋建成之前行人需借渡船過河,常被渡工欺凌,崑山僧人敬修在此屢遭渡工橫暴,發誓募捐建橋。元大德二年(1298年),覓渡橋開始建造,歷時一年有餘建成,始名「滅渡橋」,意為「志平橫暴也」,後易名為「覓渡橋」。明代葛成曾率眾在這裡攻打過稅卡,農商苛捐雜稅得以免除;1862年太平軍在這裡重創「洋槍隊」……

  上海世博會上,裝飾蘇州館南牆的是半座萬年橋。曾經,胥門的萬年橋與南郊的寶帶橋、山塘的彩雲橋一道,被稱為蘇州「三鼎甲」狀元橋。

  很少有人知道,胥門有近兩百年無橋的歷史。蘇州地方志辦公室副主任陳其弟說,蘇州古城共有六門,胥門位於城西南。明嘉靖年間,嚴嵩見胥門弔橋的紫石古樸,十分喜歡,拆下運到家鄉江西建成萬年橋。「此後,蘇城六門惟獨胥門無橋,風水先生附會說,蘇州城西獅子山與胥門相對,不宜建橋引猙獰之勢入城。此後近200年間胥門無橋。」陳其弟說,直到乾隆五年(1740年)蘇州經濟更加繁榮,在此「往來問津者日以萬數,待船以濟則苦雜眾,有風濤之虞」,知府汪德馨力排眾議集資建橋,費時二年建成三拱石橋,取名萬年橋。

  1937年日軍侵入蘇州,將萬年橋的石級、道軌拆去,改為彈石斜坡,同時拆除東西兩側的民房,建成新馬路與原有的城外大馬路(今閶胥路)相通,供日軍車輛出入。據《蘇州市志》,1944年6月8日,「一輛貨車經過胥門外萬年橋(木結構)時,橋不勝重負而倒塌。」蘇州圖書館館藏的1944年6月9日《江蘇日報》,刊登了題為《胥門外萬年橋昨午突告傾塌——運貨車墮河死傷多人》的消息,證實壓塌萬年橋的是滿載煤塊的日軍貨車……萬年橋疊經興廢,2004年改建成三孔石質拱橋,橫跨在胥門外護城河上。

  蘇州水陸城門盤門外、南護城河上,聳立著蘇州市區現存最高的單孔石拱橋吳門橋。吳門橋始建於北宋,原名新橋,南宋紹定年間重建,改名吳門橋。據《老橋志》,當時胥門封閉,盤門成為蘇州古城西南水陸要衝,附近又有驛館,自古繁華,吳門橋下船隻穿梭往來,橋上行人摩肩接踵。吳門橋中部拱峰高聳,舊時行船,在蘇州眾多橋中,惟經過吳門橋可以不落篷。

  凝作永恆

  老橋成為鮮明的文化地標

  歲月更迭,多少老橋被重建、被改名甚或被毀壞,它們的故事卻因了一代代騷人墨客的註解而愈加豐富,老橋成為蘇州一座座鮮明的文化地標。

  「楓橋」是家喻戶曉的蘇州名橋,但據《老橋志》,它本名「封橋」。據《老橋志》,楓橋地處古代水陸交通要道,設有護糧卡,每當漕糧北運經過,就封鎖河道,禁止其他船隻通行,故名「封橋」。唐張繼趕考落第,途經此處寫下《楓橋夜泊》一詩。據《吳郡圖經續記》記載,宋仁宗時大學士王珪書寫《楓橋夜泊》詩碑。此後,「封橋」被傳為「楓橋」。

  張繼的失意引發一代代文人的共鳴,他們的酬唱之作延續並豐富了這一文化傳統,楓橋成為這個傳統的中心象徵,明代高啟寫詩讚道:「畫橋三百映江城,詩里楓橋獨有名。」

  除《楓橋夜泊》,《老橋志》還收錄了其他有關楓橋的詩詞。杜牧在《懷吳中馮秀才》中寫下了晚唐的悵惘:「長洲苑外草蕭蕭,卻算游城歲月謠。惟有別時今不忘,暮煙疏雨過楓橋。」南宋陸遊在《宿楓橋》里感慨萬千,遙追四百多年前的張繼:「七年不到楓橋寺,客枕依然半夜鍾。風月未須輕感慨,巴山此去尚千重。」

  在橋上設置楹柱、雕刻楹聯,是蘇州傳統橋樑建築最為普遍的現象,橋樑超越了實用價值,承載著詩詞、楹聯、碑記、民俗等門類的文化。因此,舉凡較為有名的老橋詩詞及楹聯,《老橋志》都搜集記錄在橋史之後。

  老橋楹聯,通常是狀物、寫景、抒情。山塘河的普濟橋,楹聯是「東望鴻城,水繞山塘連七里;西瞻虎阜,雲藏塔影立孤峰」,既描述橋的地理位置,又吟詠山塘和虎丘的美景。有的楹聯則含有道德勸誡或處世哲理,如吳縣胥口後塘橋的橋聯是「願天常生好人,願人常行好事」,而吳江盛澤白龍橋的楹聯是「風送萬機聲,莫道眾擎猶易舉;晴翻三尺浪,好從欲水更思源」。

  在瞿慰祖看來,很多老橋能夠存留,是因為它們的文化之美,這美既體現於橋樑實體,也體現於橋上的楹聯與寫橋的文學作品。「那些文化代表人物把自己的情志賦予橋,橋所承載的文化成為橋的靈魂;橋可以消失,靈魂卻不死。」

  烏鵲橋和吳江垂虹橋就是這樣不死的橋。吳江垂虹橋為七十二孔連拱橋,因「環如半月,長若垂虹」而得名,歷代文人雅士為其吟詩作賦,名動一時,1968年坍毀,如今僅存十二孔,仍是吳江文脈的象徵;蘇州烏鵲橋,因春秋時吳王建烏鵲館而得名,後因白居易詩句「烏鵲橋紅帶夕陽」而名聲更彰,現僅余橋名,卻因其詩意而活躍在人們的想像中……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江南水鄉養育了多少代人的夢境,而不論昨日今天,夢境里,老橋都是不可缺少的風景。

  本報記者蘇文龍劉燁潘朝暉

  配圖本報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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