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屆北京詩歌節,芒克西川帶我們讀詩|附獨家專訪
北京詩歌節現場
9月19-20日,「首屆北京詩歌節」在北京密雲舉行,此次活動由芒克發起、鳳凰讀書·鳳凰詩刊聯合協辦。9月20日下午是本次活動的重頭戲,包括芒克、西川、翟永明、楊煉、嚴力、樹才等詩人現場朗誦,期間亦有歌手演唱如海子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芒克的《這是在藍色的雪地上》等以成曲的詩作,現場還有眾多詩歌愛好者,還有父母帶著孩子來感受詩歌現場。
(采寫 | 唐玲)
「芒克:只要寫,就挺好
芒克(原名姜世偉),1950年11月出生。朦朧詩人的代表之一,生於瀋陽,1956年全家遷到北京市。1969年到河北省白洋淀插隊。1978年底與北島共同創辦文學刊物《今天》,並出版了處女詩集《心事》。1987年與唐曉渡、楊煉組織了"倖存者詩歌俱樂部",並出版刊物《倖存者》。詩集有《陽光中的向日葵》(1988)、《芒克詩選》(1989)、《沒有時間的時間》、《今天是哪一天》、《芒克的詩歌》,長篇小說《野事》,隨筆集《瞧,這些人》。
芒克為鳳凰讀書·鳳凰詩刊 題字
此次活動由人稱「芒爺」的芒克先生髮起,雖已年過,帶著小女兒,一頭白髮的他。一身黑色皮衣、牛仔褲,仍是走路如行雲,談吐鏗鏘有力。現場他的「芒粉」追著他簽名,他也是一個一個耐心簽完,還不時開個玩笑,其中一位粉絲拿來珍藏了20年的一本雜誌,芒克連說「這是好東西。」小編也讓他為我們簽了「鳳凰詩刊」,隨便問繁忙中的芒克「今天來了很多詩歌愛好者,對如今寫詩的年輕人有什麼建議呢?」芒克愣了一下:「建議?不敢說,只要寫,只要堅持寫就很好啊。」朗誦會上,芒克朗誦了著名的《陽光中的向日葵》。
「西川:我反對抽風式閱讀西川西川,1963年出生於江蘇徐州,1985年畢業於北京大學英文系。美國艾奧瓦大學2002年訪問學者。現執教於北京中央美術學院人文學院。西川自80年代起即投身於全國性的青年詩歌運動。他和海子,駱一禾被譽為北大三詩人。出版作品有《深淺》,《大河拐大彎》等。小編和西川和翟永明兩位老師一同前去現場,一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西川先生,花白頭髮,被這個還不用微信,可愛風趣的老頭逗樂了。在網上被調侃為「中國詩壇十大酷刑」之一的「聽西川唱快板」,再現在現場的朗誦活動上,私下西川笑稱:「都有人讓我去學專業的二人轉了,可我就寫過這一首,以後也不會寫了。」鳳凰讀書:您寫詩這麼多年,同最初寫詩的時候比起來,您今天面對詩歌時最大的變化是什麼?西川:我現在已經變的特別的那個玩世不恭了。因為我們碰見那事太多了,你這畢竟,你就是不寫詩,你就是活了30年,人也不在是當年的那個人,寫詩就更別說了。鳳凰讀書:那如今腦子想著「好詩」,蹦出哪一首詩?西川:床前明月光。鳳凰讀書:顧彬先生之前曾說,中國當代小說都是不入流的通俗作品,但中國當代詩歌已經足夠同世界比肩,這個觀點引起了巨大的爭議,你怎麼看?西川:我認同這個「中國當代詩歌已經足夠同世界比肩」,我們倆(翟永明)都是國際一流詩人,不光是我們倆,還有幾個。(那你覺得當代小說不入流的通俗作品?)那我沒看過。鳳凰讀書:北島、芒克等人在80年代,就曾經是年輕詩人的偶像,後來也被年輕詩人質疑和反對過,他們後來的詩風似乎也發生了變化?作為這一歷史的親歷者,你受到他們的影響大嗎?今天你如何理解,評價他們和他們的詩。西川:我對他們充滿了歷史的敬意。我覺得他們都沒什麼變化。我覺得他們倆變化都不大,都不大。鳳凰讀書:你認為當下漢語詩歌寫作面臨最大的風險或者說最明顯的瓶頸是什麼?西川:那個最大的瓶頸,就是一群傻B特牛B。鳳凰讀書:如今現在詩歌處於一個上升期,就是說從出版、銷售方面的曝光率就越來越高,你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事嗎?西川:我覺得沒有什麼上升期、下降期,沒有這個,寫詩的人一直都在寫,不寫詩的人,他偶爾接觸詩歌,他跟詩歌的關係也是一個偶然的關係,我們跟詩歌是必然的關係。(那如何看待突然一首詩或詩人,然後就很火)我管這種閱讀叫抽風式的閱讀,抽風,整個一個社會都在抽風。我反對這種抽風式的閱讀,當然我也從中獲得無窮樂趣。「翟永明:如今寫詩很克制翟永明翟永明,1955年生於四川成都。詩人。1974年高中畢業下鄉插隊。畢業於四川成都電訊工程學院。曾供職某物理研究所。1981年開始發表詩作。中國當代最優秀的女詩人。1984年其組詩《女人》以獨特奇詭的語言與驚世駭俗的女性立場震撼文壇。作為本次活動的唯一的女詩人,也是如今流行的說法「顏值擔當」。翟永明1984年其組詩《女人》以獨特奇詭的語言與驚世駭俗的女性立場震撼文壇,成為一代人的偶像。如今她依然美麗,只是關於寫詩,她說「如今更為成熟,更為克制」。現場她臨時朗誦了一首詩歌,紀念已辭世的四川女詩人馬雁。
鳳凰讀書:翟老師,您寫詩這麼多年,從最初寫詩比起來,今天面對詩歌最大的變化是什麼呢?翟永明:最大的變化呀,最大的變化就是現在寫作沒有年輕的時候寫作那麼多,那麼有激情,那麼就是說,就是說那麼多的精力吧。鳳凰讀書:那您現在是面對什麼時候才寫詩呢?翟永明:但是現在的寫作吧比較克制,比較希望寫一些跟過去不一樣的詩作,希望能夠有所創新吧,希望能夠有所跟過去的寫作不一樣的,否則還繼續寫它幹嘛,如果寫出來的東西跟年輕的時候一樣,就沒必要再寫了。鳳凰讀書:對於說當代詩歌已經足夠同世界比肩,這個觀點你怎麼看?翟永明:當然我覺得中國的詩歌,現在中國很多非常優秀的詩人是完全可以比肩世界詩歌,因為中國現在有非常優秀的人,當代詩人,我覺得他們不亞於那個西方的當代詩人。鳳凰讀書:好的,那對於比較西方的詩人,你喜歡哪個呀?翟永明:西方的,西方的詩人啊,我喜歡瑪格麗特·阿特伍德。但他同時也是個小說家。鳳凰讀書:好,然後還有就是北島、芒克80年代曾是年輕詩人的偶像,後來被年輕詩人質疑過,反對過。今天你如何評價他們和他們的詩呢?翟永明:我覺得北島、芒克他們都是中國當代詩歌的開創者,就是他們開了一代詩歌的風氣嘛,領風氣之先,但我本人沒有什麼太受他們的影響,因為我的寫作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但是呢,我覺得他們對於中國的當代詩歌的貢獻挺大的。鳳凰讀書:在你看來當下那個漢語詩歌寫作面臨最大的風險,和最明顯的瓶頸是什麼?翟永明:最明顯的瓶頸就是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大師,但是又沒有創造出真正的大師的作品。鳳凰讀書:對於今天寫詩的年輕人,有什麼建議?翟永明:我建議就是多讀詩吧,讀好詩,然後也多寫作。鳳凰讀書:對於為了詩歌來北漂的現象,你怎麼看?如果不能最後「成功」?翟永明:這個我知道了,我跟很多年輕詩人都有關於這個的交流。我覺得他們作為一個他自己熱愛的一個東西,我覺得這個也是無可厚非的,就像比如說我,也可能很多人很熱愛足球,但是他又不可能真正的成為一個足球運動員,但是他每天沒事他也去訓練足球,那我覺得是一樣的道理,就是說他願意寫作,他願意把這個寫詩當成自己一個終身的熱愛。「楊煉:先在的詩歌狀況是我經歷以來最充滿活力的楊煉楊煉,當代著名詩人。1955年出生於瑞士伯爾尼,6歲時回到北京,是朦朧詩的代表人物之一;1974年高中畢業後,在北京昌平縣插隊,之後開始寫詩,並成為《今天》雜誌的主要作者之一。1983年,楊煉以長詩《諾日朗》出名,1988年被中國內地讀者推選為"十大詩人"之一,同年在北京與芒克、多多等創立"倖存者詩歌俱樂部"。現定居倫敦,繼續從事文學創作。鳳凰讀書:楊煉老師,最近有新作么?您最近一次寫詩是關於什麼的?楊煉:馬上要出版的我的創作總集《楊煉創作總集》,那本書最後一部詩是7個組詩,形成一本書叫《空間七殤》(?)。鳳凰讀書:寫詩那麼多年,如今寫詩與以往寫詩有什麼不同?楊煉:可以說現在比原來要成熟的多,從詩意的這種思考到語言形式的這種講究,要比原來成熟的多,也就是說每一首詩自身的個性,必須得最大限度的突出出來。鳳凰讀書:你對現在寫詩的年輕人說一句話是什麼?楊煉:我覺得現在通過網路等等,其實現在的詩歌狀況可以說是我經歷以來最活躍的,也是最充滿就是活力的,因為它不是指這個詩歌只局限於一個一小堆所謂專業詩人,實際上詩歌和很多很多人的生活特別有關,而且非常多的年輕人。鳳凰讀書 :你覺得詩歌和就是大眾的關係更近更好?楊煉:對,比如農民工的詩人郭金牛,現在是國際上非常有名的,他寫的完全是自己的生活,而這個生活是比如像我們這樣的詩人,以前完全不熟悉的,但是當他找到他們自己的語言的時候,就給所謂中國當代的詩歌,增加了非常新穎的東西,而且是甚至不止是對中國詩歌,它其實對整個世界的詩歌怎麼樣成為一種有真正生命的,和真正靈魂的東西,而不是一種裝飾性的空話,我認為起了很大的作用。鳳凰讀書:好的,謝謝楊老師。「樹才:詩人要敢於去命名一個句子、一個感覺、個詞,詩人要敢於偉大。樹才樹才,詩人、翻譯家。文學博士。1965年生於浙江奉化。1987年畢業於北京外國語學院法語系。1990至1994年在中國駐塞內加爾使館任外交官。2000年調入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任副研究員。著有詩集《單獨者》、隨筆集《窺》等。譯著有《勒韋爾迪詩選》、《夏爾詩選》、《博納富瓦詩選》等。2008年獲法國政府頒發的「教育騎士」勳章。現居北京。鳳凰讀書:樹才老師,你寫詩、翻譯詩多年,從最初寫詩時候比起來,今天面對詩歌最大的變化是什麼?樹才:以前可能是浪漫的願望,一種說理想,現在它滲透到我的日常,就是我的每一天的生活,這個就是以前知道真正成為一個詩人是變成它的一種生活的態度,對世界的一種態度,一種生活方式。但是到現在才明白,那句話其實要做到是很不容易的,就是你真正的和詩活在一起,現在不會在對詩有很多的這個這種焦慮,就是說寫什麼呀,現在更多的可能是怎麼寫,你寫什麼,就在你每天的生活里。鳳凰讀書:那你最近寫的是什麼呀?樹才:最近一首,都是寫了一個小孩兒,寫了一個小孩兒很頑皮,在我吃飯的時候,他在隔壁那個凳子上吃飯,大概也就是4、5歲吧,旁邊坐著媽媽,在旁邊坐著他的姥姥,這孩子吃飽了,站起來,在凳子上居然說「我要尿尿」。鳳凰讀書:在一個什麼樣的餐廳?樹才:他真的是挺好的一個餐廳啊,整個商業的那個樓裡面,是一個很好的餐館,很熱鬧,這個孩子的架式,真的是要想尿了。在凳子上,然後他的姥姥,他的媽媽趕緊的勸他下來,然後兩個人護著,居然他的姥姥從包里拽出了一個塑料瓶,這個小孩子就在那裡真的就尿尿,所以我就感嘆,這孩子他想尿尿他就尿尿,但是這個姥姥和媽媽,何止於那麼溺愛這個獨生孩子,這是一個很小的過程。這也是我這個就一年來,就是因為教兒童詩歌課,我就特別對兒童的一言一行,我就特別敏感,所以他們有趣的東西,給我一個敘事的這樣一個現實,我就把它記下來。鳳凰讀書:古今中外影響你最大的詩人或詩作是什麼呢?樹才:中國舉一個,外國舉一個。就是喜愛的一個詩人那麼完整的才會去讀他的每一首詩,我覺得陶淵明了不起,他實際上入世、出世都有,這個我覺得不光他能去嘗試的生活形態都去嘗試了,而且他嘗試不管成功失敗,好在都失敗了。但他都沒有忘記初心,這是最了不起的,就一個人他能不管做什麼,他都能最後回到他的初心裏面,他最初的願望。所以我覺得這個人真的是詩好,這個人品也高。李白喝酒,陶淵明是真正喝酒,而且他是一個人喝,他也不必把「對影成三人」,他有一種更加樸素自然,曠達的那種方式。國外詩人,喜歡保爾·艾呂雅。他的詩歌那裡面,而且那個詩歌就是他跟他自己在一起就可以了,不需要再跟一個職位跟一個,所以他二戰的時候,特別了不得,別人寫寫詩表示抵抗,自己可以拿起槍來,作為一個游擊隊員,而且他還是游擊隊的一個大隊長,我覺得這個,其實這樣的人他找來的語言,你就知道他不是找來的,他就是這樣的生活。鳳凰讀書:就很自然。樹才:特別自然,我覺得寫詩還是要自然的。鳳凰讀書:還有就是北島、芒克,還有今天的那個都是80年代年輕詩人的偶像,後來也被年輕詩人質疑過和反對過,作為一個歷史的親歷者,你受到他們的影響大嗎?今天如何理解和評價他們的詩,雖然我是聽你講過,但你再簡短說一下。樹才:我們60年代這批人,就是北島、芒克他們朦朧詩興起的,我們在大學裡,實際上我們就是他們最好的擁護者,社會在圍剿他們,但是我們作為大學生,我們是無條件的歡迎他們,把他們引到校園裡來,我覺得這個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土壤,所以實際上60年代,上大學的那批詩人,是跟著他們懂得詩可以怎麼寫,尤其是一種反抗的這個種子,落到我們的心裡了,我們不會再跟著很親密的東西,還是就是把自己的那種生命體驗,放在第一位。鳳凰讀書:還有就是今天寫詩的話,你會處理一下中國古典詩歌的哪些東西?樹才:我是不斷的讀古詩。應該是古詩是,我覺得那個題,我已經不在迷戀了,就是我讀古體詩的時候,背它的時候,我腦子裡出現的都是現代詩的句子,我自動的把它轉化為現代詩的句子。比如說同樣的那個景,它用字來寫,現在用詞來寫,原來是用這樣的一種押韻,對偶平整,我們現在沒有押韻,對偶平整。這種外在限制的時候,我們在現代漢語的空間里怎麼最精簡、最有個人氣質的表達出來。但那個詩歌的「體」五言、七言都沒有。我覺得必須不斷的讀古詩,這樣才能不忘記我們詩歌的根,這個是血液的東西。現代詩和古典詩,形斷了、氣沒有斷,誰去接上誰就有出息。誰接不上,誰就迷失。古詩是我們的根,因為我是浸染在外國詩歌里,所以有這個體會。鳳凰讀書:你認為漢語詩歌寫作面臨最大的瓶頸是什麼?樹才:是詩人的品質。現在的人差了,數量多了,質量不行。自由體詩歌很好寫,以為門檻很低,其實自由體詩。玩票的人太多,很多人人以為就是獲獎、受到肯定,這不是詩人要追求的。詩人應該追求的是通過寫詩與世界建立嶄新的關係,包括前所未有的敢於去命名一個句子、一個感覺、一個詞,詩人個人要敢於偉大。朦朧詩那個時候,雖然寫作技法和現在有所差別,但是當時絕大多數詩人的心都是很純凈的。世俗的、勢力的東西不應該干擾詩人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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