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楚竹書·孔子詩論》校箋(下)
17、……東方未明又利詞,將中之言不可不韋也,湯之水其愛婦悡。菜萭之愛婦……
〔校箋〕《鄭風》有《將仲子》,毛《傳》:「仲子,祭仲也。」然其前後皆是詩篇名,未見三家有異名,《左傳·襄公二十六年》、《國語·晉語四》引之亦皆無單稱「將仲」之例,則簡文「將中」之下當是書手漏抄一「子」字。韋,馬校認為是「畏」的同音假借字,驗諸《將仲子》畏父母、諸兄、旁人之言,其說是也。二「愛」字簡文書作「旡」下「心」,《說文》「心」部云:「 ,惠也。從心,旡聲。」段註:「惠,仁也;仁者,親也。……乃自愛行而 廢,轉寫許書者遂盡改 為愛。」從音義二方面言,均與「愛」字無異。郭店簡《緇衣》簡廿五「慈以愛之」之「愛」字形與此同,《老子》乙簡八「 以身為天下」,今本即作「愛以身為天下」。然而,在《說文》中「 」、「愛」二字並存,如「德」「惪」在《說文》和郭店簡中並存一樣,今人已看不出其分別,古人或以為有微妙的分別,不能簡單以異體字視之,今為印刷方便計,權書作「愛」字,下文簡廿七之「愛」字同此。
《東方未明》「又利詞」,當是就詩中「顛倒衣裳」之生動筆法而言。
《將仲子》在《鄭風》之二,「言不可不畏」則就詩句「父母之言(諸兄之言、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而言。《左傳·襄公二十六年》鄭國子展賦此詩即取「人言可畏」句以諫晉侯釋衛侯,《國語·晉語四》齊姜亦以此勸重耳痛下決心,切勿懷私。孔子此論亦為春秋時人用此詩之通例,至於其評詩,此處已與上文有所區別,少了些當時常見的斷章取義,多了些後世的文本分析。
《詩經》無《湯之水》,有《揚之水》,分別見於《王風》之四、《鄭風》之十八和《唐風》之三,「揚」「湯」皆從「昜」得聲,可通假,故簡文《湯之水》當即《詩經》《揚之水》。至於是哪一《風》中的《揚之水》,筆者認為,本簡上論《鄭風》、《齊風》,此下論《王風·采葛》(說見簡十六校箋),依其邏輯順序言,當不會再返回《鄭風》;今本《詩經》《國風·衛風》以下與《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季札觀樂衛風以下之序次分別是:
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詩經》)
王——鄭——齊——豳——秦——魏——唐——陳——鄶及以下(《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從詩篇次序看,唐風與王風懸隔,故此《揚之水》當就《王風》中之詩篇。馬校從「悡」的詞義和三首《揚之水》的內容分析,結論是:「『其愛婦悡』的辭意當合於《王風》的《揚之水》,是說《湯之水》所表達的愛懷,也是婦人的離恨。」其說可信,《王風·揚之水》:「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毛《序》:「刺平王也。不撫其民而遠屯戍於母家,周人怨思焉。」鄭《箋》:「怨平王恩澤不行於民,而久令屯戍不得歸,思其鄉里之處者。」皆可為之佐證。
《采葛》,在今本《詩經·王風》之八。詩分三章,「一日不見,如三月(秋、歲)兮」,一唱三嘆,其愛之深,思之切,詩義自明。就詩旨言,毛《序》、鄭《箋》離文索解,視孔子之以文本說詩遠矣。
18、……因木苽之保以俞其怨者也折杜則情憙其至也
〔校箋〕苽,今本作「瓜」,未聞三家有異文,此依馬校隸定。《木瓜》,在《衛風》之末。保,通「報」,同在古音宵部幫母,詩有「投我以木瓜(桃、李),報之以瓊琚(瑤、玖)」之句,「木瓜之保」,所指即此也。俞,馬校謂「按辭義當讀為『愉』,即厚報以愉薄投者」,然此說於「怨」字失解。筆者以為,俞通「予」,又通「抒」,《廣雅·釋言》:「抒,渫也。」[1]又,《左傳·文公六年》「難必抒矣」杜註:「抒,除也。」[2]鄙意古人講和之時有此施報之禮,故曰「非報也,永以為好也」。惜於古來注家皆未見《木瓜》「俞怨」之說,毛《傳》引孔子語及《左傳·昭公二年》韓宣子賦此詩,[3]皆僅就「報」字立說。
憙,《說文》「喜」部:「說也,從心、喜,喜亦聲。」折杜,馬校隸定為「杕杜」,《詩經》中《杕杜》有二,一在《唐風》之六,一在《小雅·鹿鳴》之什第九,《唐風·杕杜》毛《序》:「刺時也。君不能親其宗族,骨肉離散,獨居而無兄弟,將為沃所並爾。」此詩絕無「情憙」之意,因此馬校謂「詩篇可能屬於《小雅》中的《折杜》」。然而,《小雅》之《杕杜》儘是征夫之憂怨,與漢樂府《十五從軍征》同其悲愴,何喜之有?在《唐風》之十有《有杕之杜》,此詩與二首《杕杜》皆以「有杕之杜」起興,或者在孔子之時皆以「杕杜」稱之。詩中二次出現「中心好之,曷飲食之」之句,鄭《箋》:「言中心誠好之,何但飲食之,當盡禮極歡以待之。」此正「情喜,其至也」可為落實處。
從下端的墨釘推論,此簡應為前文從衛風到唐風諸詩之總結,其形式與上述簡十六「孔子曰」之後下接簡廿四以《葛覃》與《甘棠》二詩總結從周南到邶風七首詩之情形同,准此,本簡當置於論《齊風·東方未明》、《鄭風·將仲子》、《王風·揚之水》、《王風·采葛》(簡17)、《邶風·北門》、《衛風·木瓜》(簡19)、《木瓜》、《唐風·有杕之杜》(簡20)之後,其順序是簡17——19——20——18,理由是:一、簡十七論詩之法與簡十同,皆以極簡凈之語評詩,有待下文展開,簡十九與二十正是其展開,此二簡論詩之法復與前文簡十以下詳論《關雎》等七首詩之法同。前一組詳於《關雎》和《甘棠》,本組詳於《木瓜》和《有杕之杜》。二、簡十——十六及簡廿四第一次合論國風,彼論七首國風:依次是《周南》三首,《召南》二首,《邶風》二首,至《邶風》第三《燕燕》結束,本組適有《邶風》中詩,按理亦應從《邶風》起。然而,本組各簡均嚴重殘損,簡十七殘餘部分不及正常長度的一半。從第一組論《風》詩之體例以及本組下三簡的殘存內容判斷,簡十七殘餘部分當尚有《北門》、《木瓜》(依序評論此二首之內容當在簡十七上部)、《有杕之杜》(依序此內容當在簡十七下部)的內容。將上述諸因素綜合考量,本組依次論《邶風》第十,《衛風》末首,《齊風》第五、《鄭風》第二、《王風》第四與第八,《唐風》之十。除簡十七同一簡內齊風、鄭風、王風之序與今本相反外,各簡總的次序仍與今本相同。
19、……淇志既曰天也猶又怨言,木苽又惎而未得達也。交……
〔校箋〕本簡上下端俱殘,首字作左右結構,左邊作「己」,右邊上部依稀可辨,與金文所見「其字同,下部為「水」,金文「其」字又多作「己」下「其」,故此字疑為「淇」字,在「志」字之前,或為「其」之借。末字殘,馬校謂「末字殘半,疑『交』字」,驗諸下簡「或前之而後交」,或是也。從「既曰天也」四字推斷,此語必與《詩經》中有「天」之詩句相關,又,此上下皆論《國風》,茲將《詩經·國風》中這些句子摘錄如下:
①天實為之,謂之何哉?(《邶風·北門》
②母也天只,不諒人只!(《鄘風·柏舟》)
③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鄘風·君子偕老》)
④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王風·黍離》)
⑤悠悠蒼天,曷其有所?(《唐風·鴇羽》)
⑥彼蒼者天,殲我良人。(《秦風·黃鳥》)[4]
上述六例在詩中皆可謂有怨言,唯第三例僅以天、帝作比,可以排除;據上簡《木瓜》置於《唐風》前,可以推斷此處當不會討論《鴇羽》和更遠的《黃鳥》;又,本簡殘存部分下半評論《木瓜》,《木瓜》在《衛風》,則《衛風》之後的《黍離》亦可排除。《柏舟》一詩中「母也天只,不諒人只」確是怨言,但「天」字系由「母」字帶出,不具實際意義。准此,此句當討論《北門》。觀《北門》之詩,滿紙怨尤:「出自北門,憂心殷殷。終窶且貧,莫知我艱」、「王事適我,政事一埤益我」「室人交遍讁我」,毛《序》:「刺士不得志也。言衛之忠臣不得其志爾。」鄭《箋》:「不得其志者,君不知己志而遇困苦。」不得其志,因而怨天尤人,適與殘存簡文相合。
,字作「疒」里「或」,《說文》「疒」部謂「 ,頭痛也,從疒,或聲。讀若溝洫之洫。」惎,字作「兀」下「心」,形似郭店簡《忠信之道》簡一(裘先生釋為「欺」)、《六德》簡四十一(釋讀者釋為「其」)、《語叢二》簡廿七(裘先生據《說文》「心」部惎字釋為「毒」),諸義相較,結合上字「頭痛」之義,似以釋「毒」較長,但句義難明,待識者明示。
20、……幣帛之不可去也,民性古然其隱志必又以俞也,其言又所載而後入或前之而後交人不可蜀也吾以折杜得雀……
〔校箋〕「隱」和「喻」之隸定請見簡一校箋。
入,讀如「內」,《鄂君啟舟節》中也有幾個「內」通「入」的例子,唯這裡是「入」通「內」,內是「納」的古字,其意或為通過幣帛等禮物,使其內心思想得以表達,然後其言說也因此有了傳遞的媒介而可能被接受;「前之」指幣帛等禮物,「後交」指情。這一段話是孔子「吾於《木瓜》,見苞苴之禮行」的另一版本。蜀,此字形已見於郭店簡《老子》甲簡二一「獨立不改」、《五行》簡十六「君子慎其獨也」、《性自命出》簡七「獨行」「獨言」,彼皆徑釋為「獨」,於義無誤,但「蜀」本有「獨」之義(見簡十六校箋),鄙意不煩改字。孔子對《木瓜》的解釋可見其對古人在禮尚往來中培養的樂群精神的重視。
此「杕杜」指《有杕之杜》,請見簡十八校箋。雀,通「爵」。《有杕之杜》毛《序》:「刺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賢以自輔焉。」此從武公一面立說,詩云:「彼君子兮,噬肯適我(來游)?中心好之,曷飲食之?」若從「君子」一面而言,此君子正應得爵者也。
21、貴也贓大車之囂也則以為不可女可也沾 之賹也其猶 與?孔子曰 丘吾善之,於差吾喜之,尸鳩吾信之,文王吾美之清……
〔校箋〕《詩》三百篇篇題中有「大車」字樣者唯《王風·大車》和《小雅·谷風之什·無將大車》而已,因第一個「也」字下必有一句讀,故馬校將「贓」與「大車」合釋,認為是指《無將大車》一篇,可從。贓,從「臧」得聲,與「將」皆在古音陽部精母,可通假。《詩經》作「無將大車」,孔子於此下有「以為不可」之辭,故略標題中之「無(毋)」字,其意可由荀子之說解之:「君人者不可以不慎取臣,匹夫者不可以不慎取友。……取友善人,不可不慎,是德之基也。《詩》曰:『無將大車,維塵冥冥。』言無與小人處也。」[5]毛《序》謂:「大夫悔將小人也。」《韓詩外傳》卷七亦引此詩喻不可汲引小人,皆與孔子之意近似。馬校謂《詩》題中「無」字衍,又謂「孔子對此詩意評之為『囂』」,皆不敢苟同。
沾,簡文將「水」部置於口中。第一 ,簡文書作「雨」下「各」,《說文》「雨」部:「雨 也。從雨,各聲。」段註:「此下雨本字,今則『落』行而『 』廢。」馬校謂此二字當指《湛露》,「沾」在古音屬談部照母,「湛」在真部照母,同聲可通轉。「露」作「 」,或亦屬通轉。賹,已見於郭店簡《老子》甲簡三十五「賹生曰祥」,今本「賹」作「益」,但此處不作「益」解,或為「賜」之假借字,賹從「益」得聲,賜從「易」得聲,「益」「易」同在古音錫部,可以通轉。毛《序》:「《湛露》,天子燕諸侯也。」《左傳·文公四年》文公賦此,[6]王先謙以此為「天子燕諸侯之確證」。[7]此皆可作釋「賹」為「賜」之證。第二 ,簡文作「車」旁「它」,馬校結合詩句「厭厭夜飲,在宗載考」認為當讀為「酡」,釋為「酡」是也,酡為微醉貌,與此意最接近貼切的詩句應是首章「厭厭夜飲,不醉無歸」。
丘前一字形狀與簡體之「畝」字同,然《說文》無「畝」字,下簡引此詩有「詢又情而亡望」句,《陳風·宛丘》有「洵有情兮,而無望兮」之詩句,「洵」、「詢」互通,《溱與洧》「洵訏且樂」,魯詩「洵」作「詢」,前者系在言談時對後者的簡化,則此處論《宛丘》可無疑矣,唯文獻中未見《宛丘》有異名,亦未見「宛」字如此寫法。
於差,據下簡引詩,當是《猗嗟》。
尸鳩,今本作《鳲鳩》,《荀子·勸學》、《說苑·反質》、《列女傳·魏芒慈母傳》皆引作「尸鳩」,陳橋樅《三家詩遺說考·魯詩遺說考》謂魯詩如此。
「貴也」前當亦論及某一具體詩篇。本簡下端殘,末字為「清」,依本簡句例下文當評一首詩,此詩題名首字為「清」,《詩經》篇名以「清」字打頭的僅有《鄭風·清人》和《周頌·清廟》,前文「孔子曰」起從風詩談到大雅,這裡依序當不會再回到《鄭風》,故此下有可能評《清廟》。
此簡以下(除簡廿四外)八簡合論風、雅(頌),為總評,當置於分論風、雅之後,因每簡皆有風有雅,其內部次序不易排定,或者如《論語》中孔子課弟子之言,未必有邏輯性。
22、……之 丘曰詢又情而亡望吾善之於差曰四矢變以御亂吾憙之。尸鳩曰其義一氏心女結也吾信之文王曰文王才上於昭於天吾美之
〔校箋〕詢又情,而無望,《宛丘》毛《傳》:「洵,信也。」鄭《箋》:「此君信有淫荒之情,其威儀無可觀望而則效。」孔子既謂「吾善之」,則其所理解的二句詩義與鄭玄所指者絕然不同,「情」字在先秦文獻中也不是後世道學家心目中的猙獰面貌,「有情」之義只是如通常的有情有義,絕非「淫荒之情」,「望」之義因此需重新檢討,《禮記·表記》「以人望人,則賢者可知已矣」鄭玄註:「當以時人相比方耳」,[8]准此,詩句旨在歌頌這無比有情之人,唯如此孔子才會「善之」。當然,詩歌的文本義並不妨礙毛《傳》的解讀,因為斷章取義甚至賦予新義進行解讀本來就是春秋詩學的經典傳統,孔子解詩尤其強調興、起。
《猗嗟》三章今本作「四矢反兮,以御亂兮」。韓詩「反」作「變」,變易也。變,簡文書作「 」,已見於上文簡八,故筆者依韓詩將此字隸定為「變」。「吾憙之」,喜其射技之精也。
《鳲鳩》在曹風第三,毛《序》:「刺不壹也。在位無君子,用心之不壹也。」所引詩句在首章,唯文字作「其儀一兮,心如結兮」,二者相較,今本文字更整飭。《荀子·勸學篇》所引已同於今本。《淮南子·詮言訓》引作「其儀一也,心如結也。」《禮記·緇衣》引作「淑人君子,其儀一也」,郭店簡《緇衣》則引作「淑人君子,其義弌也」。看來「結」下作「也」字乃古本如此。「義」「儀」古今字,「兮」、「氏」聲近。用情專一,故吾信之,與毛序「刺不壹」之說適相反對,但所關注的詩句還是相同的。
「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出《大雅·文王》首章。鄭《箋》:「文王初為西伯,有功於民,其德著見於天,故天命之以為王,使君天下也。」趙岐(約110——201)《孟子章句·滕文公上》注「周雖舊邦」二句云:「詩言周雖后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王命,惟文王新復修治禮義以致之耳。」[9]孔子所美者,莫非文王之修治禮義乎?
依上簡簡末尚有「清」字,可推知此下當還有評論《清廟》之語。
此簡說詩皆取斷章之法,與前述評《關雎》等欲以一字說整首詩之法異。
23、……鹿鳴以樂詞而會以道交見善而教冬乎不厭人。兔苴其用人則吾取
〔校箋〕《鹿鳴》,在《小雅·鹿鳴》之什,《左傳·襄公四年》叔孫穆子曾議此詩,以樂詞,當指詩中「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等句言;「以道交」,則指「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而言,《左傳·昭公十年》魯臧武仲評季平子殺人以祭,引此詩「德音孔昭,視民不佻」,杜預註:「佻,偷也,言明德君子必愛民。」[10]臧武仲正以有道君主以德政示民作對比。鄭《箋》:「視,古示字。先王之德教甚明,可以示天下之民,使之不愉(偷,苟且)於禮義。」此皆可為簡文「道」之具體化。教,毛詩作「效」,教、效古音同在宵部見母,可以通轉,「見善而教」之「教」似以釋為「效」更得孔子原意,與「見賢思齊」、擇善而從之訓誡用意同。亦可與下段文字相參證:《左傳·昭公七年》: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孟僖子可則效已矣。」[11]冬,通「終」。不厭人,好學不厭也。
《左傳·成公十二年》晉卻至先後引《周南·兔苴》詩句:「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赳赳武夫,公侯腹心」。由「干城」起興,先用褒義,亦詩本義,與孔子所取者同;後用反義,卻不關詩旨,雖屬斷章取義,但舉賢之義亦寓焉。[12]孔子謂「其用人則吾取」,取其舉賢之義也。
本簡合論《小雅》、《周南》。
24、以□蔌之古也。后稷之見貴也,則以文武之德也。吾以甘棠得宗庿之敬,民性古然甚貴其人必敬其立敓其人必好其所為惡其人者亦然
〔校箋〕立,「位」之古字。□,右邊尚完整,上為「屮」,下為「王」,可能是「蕤」字。蔌,馬校將右下邊隸定作「女」,此部分之構形應是「又」,基於上文簡十三的校箋,從「又」或從「攵」在金文、簡書中並沒有十分嚴格的規範,所以隸定該字可從「敕」去考慮。《說文》無「蔌」字,在「辶」部有「遬」,附於「速」字下,謂「速」的籀文,在「艹」部又有「藗」字,云:「牡茅也,從草,遬聲。」《爾雅》「釋草」有「藗」,亦釋謂「牡茅」。郝懿行《義疏》:「《說文》:藗,牡茅也。……陸璣疏云:茅草之白者,古用包裹禮物,以充祭祀,縮酒用之。」[13]筆者以為因為敕、欶二字易混,書手遂將下部的「欶」當作「敕」,終於將右下邊寫成了「又」。簡文「蔌」當是《說文》所收的「藗」之省。陸璣揭出的包茅之禮對理解《葛覃》一詩很有啟發意義,又可與孔子的「夫葛之見歌也,則以□蔌之故也」對勘。與古代的祭祀禮儀相關聯,不論用之以包裹還是藉墊,《葛覃》的重要性都不待言而自明,后稷之見貴,文、武之德或皆因這祭祀禮儀帶出。
本簡當置於第十六簡之後,文氣一貫,又為簡十以來的總結。
25、……腸腸少人,又兔不奉時,大田之卒章智言而又禮,小明不……
〔校箋〕腸,馬校認為當讀如「盪」,並據《大雅·盪》首句「蕩蕩上帝」推論「『腸腸』可能本為《盪》的篇名」,於文獻無證。鄭《箋》:「蕩蕩,法度廢壞之貌。」魯詩作「盪盪」,《爾雅·釋訓》:「盪盪,僻也。」回到《盪》之詩旨,二義皆通,或作「蕩蕩」,或作「盪盪」,要皆為二字。郝懿行《爾雅義疏》云:「蕩蕩,放縱之意。」准此,「蕩蕩」二字未必與詩意有關,如前文擇取詩中一二詞句作點評耳,「蕩蕩小人」即指小人之無忌憚者也。「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14]
奉,上有「不」,下有「時」,當通「逢」,奉、逢同在古音東部並母,「不奉時」意謂生不逢時。「又兔」從馬校釋讀,云:「今本《詩》無此篇名。若以首句二字為篇之命名例,則《有兔》可能是今本《詩·王風·兔爰》的原有篇名。首句雲『有兔爰爰』,首二字和簡文篇名相同。詩句:『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逢此百罹。』同句型有『逢此百憂』、『逢此百凶』等辭語,皆為生不逢時之嘆。」其說有理。
《大田》卒章曰:「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來方禋祀,以其騂黑,與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韓詩外傳》云:「人事倫則順於鬼神,順於鬼神則降福孔皆。《詩》曰:『以享以祀,以介景福。』」[15]言祭鬼神之有禮也。「智言」即知言,知言是先秦儒家的一個重要命題,或言有物,或言有序,以此衡量,《大田》卒章似兼而有之。
《小明》在《小雅》《谷風》之什。簡文殘損嚴重,不可解。
26、……忠。行白月悶,浴風 ,翏莪又孝志,隰又長楚得而悔之也……
〔校箋〕郭店簡《緇衣》巷伯之「伯」寫作「白」,金文「伯」多書作「白」[16]。「白」前一字馬校釋為「北」,北,金文、簡帛皆作二人相背之狀,其收筆處為弧形,此字二個收筆處皆作頓挫狀,疑為「行」之省文(「行」字收筆處有作弧形者,有作頓挫者),行通「巷」,行、巷同在古音陽部匣母。《說文》:「巷,里中道也。」《爾雅·釋宮》作「衖」,則「行」與「巷」即字形亦近似。簡文下評《谷風》、《蓼莪》,今本《巷伯》之下正是《谷風》、《蓼莪》,此正可為「行白」二字釋讀之啟示也,《巷伯》毛《序》:「《巷伯》,刺幽王也。寺人傷於讒,故作是詩也。」《韓詩外傳》卷三引此詩「慎爾言矣,謂爾不信」,以牽合人們對四種人信與不信的態度,[17]唯「月悶」二字不得其解,姑存疑以待高明。
浴風,即《谷風》,「谷」書作「浴」多見於簡帛,《邶風》亦有《谷風》,但與《蓼莪》並置,則此《谷風》當指在《小雅》者, ,簡文書作「丕」下「心」,前此未見,詩詞淺白,是糟糠之妻怒斥負心丈夫得意忘本之詩。
翏莪,今本作《蓼莪》,詩有「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等句,「有孝志」之說於詩文自明。《韓詩外傳》卷七引此詩章論為人父之方,[18]則已然從為父母一方立言,詩句因此獲得了新意。
「長楚」,即「萇楚」,《爾雅·釋草》正作「長楚」。《隰有萇楚》在《檜風》,毛《序》:「疾恣也。國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無情慾者也。」鄭《箋》:「無家,謂無夫婦室家之道也。」從詩歌文本看,不如孔子「得而悔之」說為近真,毛、鄭之說不免有道學家的牽強。
此簡先評小雅,後評檜風,也屬合論。
27、……女此可斯雀之矣遠其所愛必曰吾奚舍之賓贈氏也孔子曰七率智難。中氏君子,北風不絕人之怨子立不
〔校箋〕「可斯雀(爵)之矣」當為一句,馬校認為「可斯」系詩篇名,並以《小雅·節南山之什》《何人斯》落實之,「但詩意與評語不諧」。筆者據《論語》中「斯可」二字連文六見,如《顏淵篇》「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子路篇》「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堯曰篇》「何如斯可以從政矣」等等,疑係書手抄寫時將二字誤倒,遂造成閱讀困難,「斯可雀(爵)之矣」則文通句順。「雀(爵)」字已見於上文討論《唐風》之十有《有杕之杜》之簡二十,是否呼應上文,簡文殘損嚴重,不敢必,但有此可能,本簡下文還討論到《唐風·蟋蟀》,可資思考。
賓贈,二字依馬校隸定。「遠其所愛,必曰吾奚舍之」句系針對「賓贈」的點評,則後者必是詩篇名,但《詩經》中並無帶「贈」字的詩題,連出現「贈」字的詩篇亦僅有《鄭風·女曰雞鳴》、《溱洧》、《秦風·渭陽》、《大雅·崧高》、《韓奕》五首,與「遠其所愛,必曰吾奚舍之」之義相聯繫,莫非在《渭陽》乎?「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乘黃。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玉佩。」僅供參考。
七率,馬校謂即今本《唐風》篇名《蟋蟀》,鄭《箋》:「憂深思遠,謂『宛其死矣』、『百歲之後』之類也。」此可釋「智難」二字。《左傳·襄公二十七年》鄭國印段賦此詩,杜註:「言瞿瞿然顧禮儀。」趙孟因而稱其可為保家之主。[19]顯然僅截取一句,故與四家說異。孔子論詩,或論詩章,或論詩句,或論詩文之情,或論詩人之志,要在能起興,與各家說固不必同也。
中氏君子,從本句下有句讀號以及前後皆以一句論一詩之例看,「中氏」當是詩篇名,但《詩經》無以「仲氏」為篇題的詩篇,雖說篇名古今有異稱,《詩經》之命篇亦非全取篇首數字,但詩中出現「仲氏」字樣者唯《邶風·燕燕》、《小雅·節》、《大雅·文王之什·大明》,前二首上文已稱其名,《大明》又名《明明》[20],未聞「仲氏」之名,且孔子僅以「君子」二字點評,實難據此遽下結論,只好告闕。
此「北風」應是《邶風·北風》,毛《序》:「刺虐也。衛國並為威虐,百姓不親,莫不相攜持而去焉。」王先謙《集疏》:「詩主刺虐,以北風喻時政也。此衛之賢者相約避地之詞,以為百姓莫不然,或非也。」[21]「不絕」、「怨」或指此。
28、……□亞而不 牆又薺慎密而不智言。青蠅智……
〔校箋〕,書作「麆」下「又」,郭店簡中多見,裘先生疑為「序」、「度」、「敘」,李零讀為「度」,有時似可釋為「文」或「矩」,筆者將郭店簡中凡有這個字的句子合在一起,仍找不出一個在每個語例中都能兼容的當代語詞,只好存疑。牆又薺,今作《牆有茨》,在《鄘風》,《說文》「艹」部:「薺,蒺藜也。從艹,齊聲。《詩》曰:『牆有薺。』」《詩經·楚茨》,《禮記·玉藻》作「楚薺」,可見「薺」、「茨」二字古通用。慎密而不智(知)言,當指詩中反覆吟詠的「中冓之言」,「不智(知)言」即詩中所謂「不可道(詳、讀)也。所可道(詳、讀)也,言之丑(長、辱)也」,謂不知如何言說也,如《左傳·襄公二十七年》鄭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閾,況在野乎?非使人所得聞也。」[22]
《青蠅》在《小雅》《甫田》之什。《左傳·襄公十四年》戎子駒支賦《青蠅》,取「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規勸晉范宣子[23]。不信讒言或即此簡所云之「智」。
本組簡文討論「言」的文字較多,集中反映了孔子的言語思想。首簡「文毋隱言」、簡二、三謂頌、雅「多言」,簡三「邦風,其言文,其聲善」,簡八「《十月》善諀言」、「《小旻》言不中志」、「《小宛》其言不惡」、簡十七「《東方未明》有利詞」、簡十九《北門》有怨言、簡二十《木瓜》「其言有所載而後納」、簡廿三「《鹿鳴》以樂詞」、簡廿五「《大田》之卒章知言而有禮」,至此又謂「《牆有薺》慎密而不知言」,足見孔子對言的重視。基於這樣一個歷史事實:孔子之前尚無有意為文,到了孔子之後始有圍繞一個中心統一構思謀篇布局者,如《尚書》許多篇章之前有序言性質的文字、《逸周書·商誓》和《毛公鼎》都反覆出現「王曰」、「王若曰」等字樣,皆可見早期文獻多是史官對某些重要人物若干次言語的記錄、整理和分類(如祝禱、詔告、格言、外交辭令)彙編,而這種編輯思想無疑也嘉惠後來的文章學,早期文獻中的文學因素也成為後世文學創作取之不盡的源頭活水,因而可以認為,孔子對「言」的重視和論述也就是對後起的文學的重視和論述,簡文中的這些思想與《論語》中孔子對《詩》、文的理解互相貫通,它們對於後來意義上的文學和文學思想,既是催化劑,又是重要的指導思想,這組簡文在文學上的價值於焉可見。
29、……惓而不智人,涉秦其絕侓而士,角婦,河水智……
〔校箋〕惓,已見簡四,但此處與《涉秦》、《河水》並置,皆為對特定詩篇的點評,則《惓而》亦當是詩篇名,今本毛詩《周南》有《卷耳》,當即此也,「惓」從「卷」得聲,「而」、「耳」俱在古音之部日母,可以通假。「智」通「知」,《卷耳》不知人,於詩歌文本難識,然以下文獻對理解簡文會有所幫助:
君子謂楚於是乎能官人,官人,國之急也,能官人則民無覦。《詩》云:「嗟我懷人,置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衛、大夫,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24]
《詩》云:「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以言慕遠世也。[25]
一雲楚能官人,一雲「慕遠世也」,官人須以知人為前提,而遠世之能官人能用賢,於當世之主正以不能知人、用人相刺也。准此,則從孔子少年時代迄漢初,知說詩用詩者皆取「嗟我懷人,置彼周行」二句為《卷耳》之關鍵句。
《鄭風·褰裳》有「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之句,「涉秦」當即「涉溱」,絕,此當就詩句「子不我思,豈無他人(士)」而言,觀詩義無決絕之意,不過初戀女子使小性子而已。
侓,此字不見《說文》,《集韻》謂「勒沒切,魁大貌」。馬校謂「侓而」乃篇名,依前後文句例當是也;又謂「今本所無」,依字面看亦是也,但以上文稱《詩經》中篇名有異文或異名的情況考量,也不敢必其在《詩》三百之外。
,字作左右結構,左邊或為「巾」旁,右上為「采」,右下作「臼」,疑此為「采」字之繁構,不見於《說文》等字書,不得其解。角,馬校謂「篇名,今本所無」,謂篇名可也,謂今本所無亦不敢必,蓋與《侓而》一樣,其字義不明,先得反思文字隸定的正確性,再作進一步的判斷,於此只好存疑。可以明確的是,前者用「士」字點評,後者以「婦」字概括,其所指者應該是兩首詩的詩題。
河水,詩題,已見於《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和《國語·晉語四》,後者曰:
秦伯賦《鳩飛》,公子(重耳)賦《河水》。秦伯賦《六月》,子余使公子降拜。秦伯降辭。子余曰:「君稱所以佐天子匡王國者以命重耳,重耳敢有惰心,敢不從德。」
三國吳韋昭(204——273)註:「《鳩飛》,《小雅·小宛》之首章,曰:『宛彼鳴鳩,翰飛戾天。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言己念昔先君洎穆公不寐,以思安集晉之君臣也。」「河,當作『沔』,字相似誤也。其詩曰:『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言己反國當朝事秦。」[26]江永《群經補義》和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僖公二十三年》亦引此說,江永復引《沔水》「嗟我兄弟,邦人諸侯,莫肯念亂,誰無父母」之句,謂「欲以此感動秦伯,望其念亂而送己歸也。」[27]諸先賢皆言之鑿鑿,固無可疑者也。唯韋昭謂「河」、「沔」因字相似而誤之說,驗諸簡文、《左傳》和《國語》,則非也,正如《小宛》有《鳩飛》之異名,《褰裳》有《涉溱》之異名,《沔水》也容有《河水》之異名也。詳觀文本,《沔水》有「民之訛言,寧莫之懲」之句,又與《韓詩外傳》相參:「傳曰:鳥之美羽勾喙者,鳥畏之。魚之侈口垂腴者,魚畏之。人之利口贍詞者,人畏之。是以君子避三端:避文士之筆端,避武士之鋒端,避辯士之舌端。《詩》曰:『我友敬矣!讒言其興。』」[28]所謂「流言止於智者」也,於此,「《河水》智」之意得以落實。
至此,上述簡文討論詩篇共六十首,其中《賓贈》、《中氏》、《侓而》、《角 》四首因文字隸定仍在存疑階段,相關信息少之又少,故而尚無法在《詩》三百篇中找到相對應的詩篇,其他五十六首儘管有異文或異名,仍可見於今本《詩經》中。當然,筆者並不贊同《詩經》是先秦的詩歌總集之說,但此外的詩歌較之經過整理的《詩經》顯然更難經受時間的淘洗,因而無論是傳世文獻中,還是地下材料中,今人想在輯佚工作中比前賢如馬國翰、杜文瀾取得更多的成績看來非常困難,更不可能象某些製造新聞的記者說的那樣,一下子發現多少多少逸詩。
附:重新隸定和排序之後的《孔子詩論》
行此者,其又(有)不王乎
孔子曰:「詩亡隱志,樂亡隱情,文亡隱言。」(1)曰:「詩其猶坊門與!賤民而 之,其用心也將可(何)女(如)?曰邦風氏(是)也。民之又(有)戚惓也,上下之不和者,其用心也將可(何)女(如)?……(4)(中缺一簡)氏(是)也!又(有)《成工》者可(何)女(如)?曰訟(頌)氏(是)也!」
《清庿》,王德也,至矣!敬宗庿(廟)之禮,以為其本;「秉文之德」,以為其業。「肅雍 (5)多士,秉文之德」,吾敬之;《剌(烈)文》曰:「乍(亡)競隹(維)人,不顯隹(維)德。於乎!前王不忘」。吾敓(悅)之;「昊天又(有)成命,二後受之」,貴且顯矣!訟(6)
……「懷爾盟(明)德」害?成(誠)胃(謂)之也!「又(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成(誠)命之也,信矣!孔子曰:「此命也夫!文王雖谷(欲)也,得乎?此命也,(7)寺(時)也!文王受命矣!訟(頌),坊德也,多言後,其樂安而侃,其訶(歌)紳(伸)而(眇),其思深而遠,至矣!大夏(雅),盛德也,多言(2)也!多言難而怨退者也,衰矣,少(小)矣!邦風,其入(納)勿(物)也専(博),觀人谷(欲)安(焉)大,僉材(在)安(焉)。其言文,其聖(聲)善。」孔子曰:「隹(誰)能夫?」(3)
《關疋(雎)》之改,《梂(樛)木》之時,《灘(漢)往(廣)》之智,《鵲巢》之歸,《甘棠》之保,《綠衣》之思,《燕燕》之情,害曰:「童(動)而皆賢於其初者也。」《關疋(雎)》以色俞(喻)於禮,(……)(10)兩矣,其四章則俞(喻)矣,以琴瑟之敓(悅)疑(擬)好色之願,以鐘鼓之樂……(14)……青(情)愛也。《關疋(雎)》之改,則其思賹(益)矣;《梂(樛)木》之時,則以其錄(祿)也;《灘(漢)往(廣)》之智,則智(知)不可得也;《鵲巢》之歸則遠者(11)……好反內(入)於禮,不亦能改乎?《樛木》,福斯才(在)君子……(12)……可得,不攻不可能,不亦智恆乎?《鵲巢》「出以百兩」,不亦又(有)遠乎?《甘棠》……(13)……及其人,敬愛其樹,其保厚矣。《甘棠》之愛,以召公……(15)……(召)公也。《綠衣》之憂,思古人也;《燕燕》之情,以其蜀也。孔子曰:「吾以《萭(葛)(覃)》 得氏(是)初之詩,民性古(固)然。見其美,必谷(欲)反(返)其本。夫萭(葛)之見訶(歌)也則(16)以□蔌之古(故)也。后稷之見貴也,則以文、武之德也。吾以《甘棠》得宗庿(廟)之敬,民性古(固)然。甚貴其人,必敬其立(位),敓(悅)其人,必好其所為,惡其人者亦然。(24)……《東方未明》又利詞,《將中(仲)〔子〕》之言不可不韋(畏)也,《湯(揚)之水》其愛婦悡;《菜(采)萭(葛)》之愛婦……(17)……淇(其)志,既曰天也,猶又(有)怨言;《木苽(瓜)》又(有)惎而未得達也。交 ……(19)……幣帛之不可去也,民性古(固)然。其隱志必又(有)以俞(喻)也,其言又(有)所載而後入(納),或前之而後交,人不可蜀也。吾以《折(杕)杜》得雀(爵)……(20)……因木苽(瓜)之保(報)以俞(抒)其怨者也,《折(杕)杜》則情憙(喜),其至也!(18)
《十月》善諀言,《雨無政》、《即(節)南山》,皆言上之衰也,王公恥之。《少(小)文(旻)》多疑矣,言不中志者也。《少(小)宛》其言不亞(惡),少又(有)秂(秀)安(焉)。《少(小)弁》、《考(巧)言》,則言 人之害也。《伐木》……(8)歸咎於其也。《天保》,其得錄(祿)蔑疆矣,巽寡,德古(故)也。《誶(祈)父》之 亦又(有)以也。《黃鳥》,則困而谷(欲)反(返)其古(故)也,多恥者其 之乎!《菁菁者莪》,則以人益也。《棠棠(裳裳)者芋(華)》則……(9)
貴也;《贓(將)大車》之囂也,則以為不可,女(如)(何)可也?《沾(露)》之賹(賜)也,其猶 與?孔子曰:《(宛)丘》,吾善之;《於(猗)差(嗟)》,吾喜之;《尸鳩》,吾信之;《文王》,吾美之;《清□》……(21)……之。《(宛)丘》曰:「詢(洵)又(有)情,而亡望。」吾善之;《於(猗)差(嗟)》曰:「四矢變,以御亂。」吾憙(喜)之;《尸鳩》曰:「其義(儀)一氏(兮),心女(如)結也。」吾信之;《文王》曰:「文王才(在)上,於昭於天。」吾美之。(22)
……《鹿鳴》以樂詞,而會以道交,見善而教,冬(終)乎不厭人;《兔苴》其用人則吾取。(23)
……「腸腸(蕩蕩)」少(小)人,《又(有)兔》不奉(逢)時;《大田》之卒章,智(知)言而又(有)禮;《小明》不……(25)
……忠。《行(巷)白(伯)》月悶;《浴(谷)風》 ,《翏(蓼)莪》又(有)孝志;《隰又(有)長楚》得而悔之也。……(26)
……女(如)此,可斯(「斯可」之倒)雀(爵)之矣;遠其所愛,必曰吾奚舍之,《賓贈》氏(是)也。孔子曰:《七(蟋)率(蟀)》智難;《中(仲)氏》君子;《北風》不絕,人之怨子立不(27)
……□亞(惡)而不;《 牆又(有)薺》慎密而不智言;《青蠅》智……(28)
……《惓(卷)而(耳)》不智(知)人,《涉秦(溱)》其絕;《侓而》士;《角》婦;《河水》智……(29)
主要參考文獻:
上海博物館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馬承源主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郭店楚墓竹簡》,荊門市博物館編,文物出版社,1998
《郭店楚簡校讀記》,李零著,載《道家文化研究》第十七輯,陳鼓應主編,三聯書店,1999
《殷周金文集釋》,徐中舒主編,四川大學歷史研究所編,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
《吳越徐舒金文集釋》,董楚平著,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
《說文解字》,東漢許慎著,清段玉裁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古籀彙編》,民國徐文鏡編,武漢市古籍書店,1981
《金文編》,容庚編著,張振林、馬國權摹補,中華書局影印,1985
《毛詩正義》,東漢鄭玄箋,唐孔穎達疏,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本,中華書局,1980
《詩三家義集疏》,清王先謙著,吳格點校,中華書局,十三經清人註疏叢書,1987年
《韓詩外傳集釋》,西漢韓嬰撰,許維遹校釋,中華書局,1980
《詩傳孔氏傳》,舊題端木賜述,中華書局,叢書集成初編,1985
《春秋左傳正義》,晉杜預注,唐孔穎達疏,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本,中華書局,1980
《論語集解》,魏何晏集解,北宋邢昺疏,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本,中華書局,1980
《國語》,三國·吳韋昭注,上海師範學院古籍整理組校點,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爾雅義疏》,清郝懿行撰,中國書店,1982
《廣雅疏證》,清王念孫著,鍾宇訊點校,中華書局,1983
《方言箋疏》,清錢繹撰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馬王堆帛書〈六十四卦〉釋文》,馬王堆帛書整理小組撰,《文物》,1984年第3期
《馬王堆帛書〈春秋事語〉釋文》,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文物》1977年第1期
《阜陽漢簡〈詩經〉》,文物局古文獻研究室、安徽阜陽地區博物館阜陽漢簡整理組,《文物》,1984年第8期
《銀雀山竹簡〈守法〉〈守令〉等十三篇》,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文物》1985年第4期
《〈儒家者言〉釋文》,國家文物局古文獻研究室、河北省博物館、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定縣漢墓竹簡整理組,《文物》1981第8期
《〈雲夢秦簡〉釋文》,雲夢秦墓竹簡整理小組,《文物》,1976年第6、7、8期
[1] 同注11,頁171下。
[2] 同注3,頁1844下。
[3] 前者曰:「吾於《木瓜》,見苞苴之禮行。」後者杜預註:「義取於欲厚報以為好。」同注3,頁2029中。
[4] 另有《唐風·綢繆》「三星在天」和《豳風·鴟鴞》「殆天之未陰雨」二例,此「天」非彼「天」,可置不論。
[5] 《荀子·大略》,同注8,頁337——338。
[6] 「衛寧武子來聘,公與之宴,為賦《湛露》及《彤弓》,不辭,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對曰:『臣以為肄業及之也。昔諸侯朝正於王,王宴樂之,於是乎賦《湛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今陪臣來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幹大禮以自取戾?』」同注3,頁1840下——1842上。
[7] 同注31,頁601。
[8] 同注3,頁1640上。
[9] 同注3,頁2702下。
[10] 同注3,頁2059上。
[11] 同注3,頁2051上、中。
[12] 同注4,頁1910下——1911上。
[13] 同注66,《釋草》頁54。
[14] 《論語·衛靈公》,同注3,頁2516下。
[15] 同注36,頁94。
[16] 如《伯梁父簋》、《伯喜父簋》、《伯庸父盉》等,同注26,頁287——291
[17] 同注36,頁127。
[18] 《韓詩外傳》卷七第二十七章:「夫為人父者,必懷慈仁之愛,以畜養其子,撫循飲食,以全其身。及其有識也,必嚴居正言,以先導之。及其束髮也,授明師以成其技。十九見志,請賓冠之,足以成其德。血脈澄靜,娉內以定之,信承信授,無有所疑。冠子不詈,髦子不笞,聽其微諫,無令憂之。此為人父之道也。《詩》曰:『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同注36,頁270。
[19] 同注3,頁1997上、中。
[20] 見《逸周書·世俘解》。
[21] 同注31,頁201。
[22] 同注3,頁1997上。
[23] 同注3,頁1956上、中。
[24] 《左傳·襄公十五年》,同注3,頁1959中、下。
[25] 《淮南子·淑真訓》,同注23,頁33。
[26] 同注47,頁360、361。
[27] 楊伯峻編著,《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1981),頁410。
[28] 同注36,頁241--242。
推薦閱讀:
※為什麼說:「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有話好好說,別一提孔子就急
※55、儀文之禮——祭祀鬼神
※道統論說的具體是什麼?
※孔子的識人智慧,令人拍案叫絕
TAG: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