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王翚《仿古山水冊》十開冊頁
06-18
王翚(1632-1717),字石谷,號耕煙散人、烏目山人、青暉老人等,江蘇常熟人。與王時敏、王鑒、王原祁合稱為「清初四王」,為「虞山畫派」創始人。曾奉詔作《康熙南巡圖》,聖祖賜書「山水清暉」。 《仿古山水冊》是王翚北上京城主筆《康熙南巡圖》時期的作品,十開,水墨紙本,各29厘米見方。在藝術史上,王翚以其極高的天賦、勤奮和長壽成為一名集古人大成並自出機杼的畫家,實踐並且光大了董其昌的畫學主張。這樣的畫家並不多見,許多人認為這得自他20歲那年被王鑒發現的機緣,這固然不錯,但是機緣人人都會遇到,而對機緣的敏感以及把握機緣的能力卻因人而異。假如以出身論,王翚並不是一個幸運的人,他是因為家庭貧困無力讀書仕進才走上職業繪畫這條路的。當年大畫家王鑒從太倉游至虞山,也不是專程來看王翚,王翚當年是無名小輩,沒到那份上。但是王翚得知消息後立即持一幀自己的扇畫前去請教,由此才得到王鑒的賞識並成為王鑒的弟子,進而轉入王時敏的門下。當年如果他遲鈍地沒有作出反應,或者膽怯地不敢拿自己的畫請王鑒指教,而僅僅以一種崇拜或者從眾的心理在人群中遙望一代大家的話,那麼再好的機緣也會從隙縫中流掉。這就是王翚,不僅聰敏,而且善於駕馭聰敏。然後他才獲得了在兩位老師的家裡披覽和臨摹古畫的機會,聆聽老師的直接教誨並登高遠望。他是踩在老師的肩膀上瞭望畫史並且取得極高成就的一代大家。 《仿古山水冊》是一件難得的王翚傳世佳作。十開冊頁以多家面貌繪各式山水,雖為小幅,卻用筆放逸,皴染隨心,展示了王翚全面的藝術才華。但是這本冊頁不是一氣呵成,而是逐幅積累起來的,這從十開冊頁中有三開署有不同紀年可以得到證明。這是有原因的。王翚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家庭里,在四王中,他是唯一一位既沒有家庭背景,又沒有功名履歷的職業畫家,因此從年輕時候開始他就對機遇格外敏感,渴望出人頭地。所以在京城主筆《康熙南巡圖》期間,他喜歡交往,尤其喜歡與達官貴人和文化權貴們交往,他的許多精彩作品就是在交往中作為禮品送給權貴們的。王翚做事態度嚴謹,絕大多數作品不是一揮而就而是投入大量時間後才完成的,所以他的畫案兩端常常絹素盈幾,一有空閑就作畫。而小幅作品畫起來相對便捷,滿意的就積於一端,所以他畫得特別多,需要時則從中挑選,這本冊頁就是其中之一。 那麼冊頁是送給誰的呢?最後一開有贈款:「丁丑端陽前二日奉贈顓翁老先生並求教正,劍門樵客王翚雨窗識。」「顓翁老先生」就是時任康熙朝戶部右侍郎的王時敏第八子王掞。說起來王翚與王掞可稱世誼,一個是王時敏的學生,一個是王時敏的兒子,他們本不生分,送一本冊頁是平常事。但是王翚大王掞13歲,怎麼稱王掞「顓翁老先生」呢?當年王翚入拙修堂隨王時敏學畫的時候,王掞剛入韶年(男孩8歲古稱韶年),可以說王翚是看著王掞長大的。當然,王翚既與王原祁(王掞的侄子,長王掞3歲)同課拙修堂,王掞年齡再小,輩份也是在的,他隨王原祁一起執晚輩禮無可厚非,但是稱「翁」並且後綴一個「老先生」總歸讓人覺得有些非同尋常。 翁字在漢語里有多個意項,與人相關的是兩個意項(不包括姓氏的「翁」),即「父」和「老年男子」。比如《史記·項羽本紀》中「漢王曰……吾翁即若翁」、南宋大詩人陸遊臨終前的絕筆詩《示兒》中的名句「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中的「翁」指的是父親;而白居易《賣炭翁》中「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柳宗元《漁翁》中「漁翁夜傍西岩宿,曉汲清湘燃楚竹 」中的「翁」則是指老年男子。至於古人稱老年男子為「翁」有否具體年齡杠子,不得而知,但是既然是「老年男子」,就應該有一個大致的杠子吧。在中國古代人過50稱知命,但是知命並不等於人已經老了,而是「將老」的意思,只有步入「耳順」之年後才算老,所以男人年過60稱翁大致是合宜的。但是自從明朝嘉靖年間特別是明朝晚期以來這個稱謂有了變化,逐漸成為人們對男人的敬稱了。比如王鐸四五十歲時經常在他的書法作品中稱五六十歲的年長者為翁。清朝康熙年間也是這樣,王原祁為朋友五十壽辰繪畫,就是署「某某翁五袠壽」,這一年王原祁自己是58歲。所以王翚稱五十三歲的王掞為「翁」是合適的,只是後面加上「老先生」有些誇張。但是這符合他的利益,也符合他的性格,因為王翚出身低微沒有功名,他要出人頭地和獲取更多的名利。學會做小對他有利,也就是說,他稱王掞「老先生」是在說客氣話,這其實是延續了王翚早年對機遇敏感的性格,只是這時候的王翚已經將當時對機遇的敏感轉換成了現在對社會關係的把握。所以,不是所有的受畫人他都這樣稱呼,被他誇張地稱作「某翁某老先生」的往往是達官貴人。 比如現藏台北故宮的《夏麓晴雲圖》,作於康熙辛未(1691)二月王翚剛到京城主筆《康熙南巡圖》不久。這幅精工繪製的設色山水,原系王翚為索額圖之子索芬而作,後來因為在朝中權力炙手可熱的清太祖(努爾哈赤)曾孫、輔國公拔布海之子輔國將軍博爾都獲見而轉贈給了博爾都。轉贈時王翚另題贈款,稱博爾都「問翁老先生」(博爾都字問亭),那一年「問翁老先生」年僅四十二歲。 還有一件作品,就是刊載在人民美術出版社的《王翚精品集》中的《仿宋元山水長卷》(參見人美版《王翚精品集》第39圖)。這是一件氣勢恢宏的設色山水長卷,堪稱王翚代表作之一,這件作品的上款也是王掞,並且王翚在落款時也稱王掞為「顓翁老先生」。更為巧合的是,《仿宋元山水長卷》的署款時間與這本《山水仿古冊》所署時間僅僅相差兩天。這就不同尋常了,「丁丑端陽前二日」剛剛送過一本山水冊頁,「丁丑端陽日」又送一個手卷,三天之內王翚接連送給王掞兩件至精的作品,並且上款一律尊署「顓翁老先生」,這顯然超出他與王掞之間世誼之交的關係。那麼當時是怎樣一個情況、王翚要圖的又是甚麼呢?「丁丑端陽日」即康熙三十六年(1697)的端午節,這時距王翚入京主筆《康熙南巡圖》已經六年。事實上《康熙南巡圖》在康熙三十五年已經繪製完畢,照說王翚應該返回故里虞山,但是他沒有,而是繼續滯留京城。為甚麼滯留京城史書沒有具體記載,但不外乎等待機會找關係謀求發展。這也無可厚非,因為此時的王翚儘管名滿京城,但是他以畫畫為生,所以他需要關係。而在王時敏的子孫中,王掞的仕途最通達,他康熙九年中進士後旋授編修,之後先任戶部右侍郎,再任戶部左侍郎,並從戶部左侍郎任上升遷刑部尚書,其間還出任工部、兵部、禮部尚書,直至康熙五十一年擢升為文淵閣大學士。他是王翚在朝廷里關係最直接的人,同時他又是王時敏八個兒子中最擅畫畫的,在康熙朝里有畫名,與王翚有共同語言。所以王翚連接向王掞送畫,在藝術交流的同時更有求於他,理由十分自然。但是他沒有等到這一天,因為第二年(1698)就在王掞由戶部右侍郎改任戶部左侍郎前後,王翚就離開京城返回虞山老家了。據美國學者武佩聖的研究,王翚離開京城是因為看破宮廷權貴傾軋,他與諸多權貴尤其是滿族權貴有交往,若不及時抽身,恐會引來殺身之禍…… 《仿古山水冊》問世迄今300餘年,王掞之後先後經乾隆三十一年進士查瑩、嘉慶四年進士吳榮光以及道光同治以來的著名收藏家孔廣陶(岳雪樓主人)、何荔甫(田溪書屋主人)等人收藏,並得到各位藏家的悉心呵護,整個過程流轉有序,十幀山水完好如新。需要說明的是,當年王掞曾對此冊做過裝裱,其第一開就是現在列為第七開的「仿大痴道人層巒曉光」這幀,畫的右下角王掞鈐有「王掞私印」、「顓庵鑒定」兩方印章。傳歸查瑩之後,曾作重裱(抑或吳榮光做的裝裱),冊頁順序改為按繪畫的紀年編次,也就是現在的這個面目。王?翚(1632~1717)仿古山水冊 水墨紙本 冊頁(十開)?29×29cm×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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