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詩化時空的絕唱---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新解 - 詩詞 - 中國古代文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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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報》:詩化時空的絕唱---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新解康懷遠 發布時間: 2005-10-15 07:34 來源:光明日報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自明代以後頗受評論家的重視和推崇,聞一多《宮體詩的自贖》稱:「那是更迥絕的宇宙意識!一個更深沉,更寥廓,更寧靜的境界!在神奇的永恆前面,作者只有錯愕;沒有憧憬,沒有悲傷。……這裡一番神秘而又親切的,如夢境的晤談,有的是強烈的宇宙意識,被宇宙意識升華過的純潔的愛情,又由愛情 輻射出來的同情心,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 當我們重讀這一經典的時候,除了被那強烈的宇宙意識和由宇宙意識所升華的宇宙精神深深震撼之外,更被那作者詩意化的心理時空折服了。這種折服簡直是哲學的征服,即詩化哲學的征服。 詩化哲學是德國浪漫美學。誕生於1795—1800年德國浪漫派哲學理論,在對工業文明的憂慮、反思和批判中,敏銳地發現人生的意義、價值和歸宿與科學技術的尖銳衝突,於是「有限生命的永恆精神家園在哪裡安放」就成為他們關注的焦點。德國浪漫派的哲學和詩學理論對我們進一步理解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的詩美有重要的啟示。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以江月起筆,可謂「橫絕」。江連海,海生月,月照春江,這樣一幅連環的美景呈現於千萬里的闊大時空,極見詩人胸襟之大,眼界之廣,有一種仰視宇宙的氣魄。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之繞,花之林,汀之沙,用來襯托月之光。其美似霰,似霜,感覺的物化讓人在靜謐和清麗中獲得瞬間的生命享受。心靈體驗微妙極了。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皎月當空,江天無塵,一色凈美。這美出自詩人的內心,又以何人何年來叩問:有限的個體生命能夠超越時間的規定而獲得永恆無限的價值嗎?千古奇問,觸入永恆之謎。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人的個體生命是有限的,而人類的生命卻一代傳一代,沒有窮盡,如同江月永恆於宇宙天地。莫非江月也屬情種,它在等待自己的情人嗎?如果江月有情的話,那麼人就應該更有情;但是有情的個體生命有限,看看長江流水的永恆,那後浪推前浪不正像人類的代代相傳嗎?詩人似乎從宇宙天地頓悟到有限與無限的平衡。這是詩化了的時間,詩化了的哲學。施勒格爾說:「從嚴格的哲學意義上說,永恆不是空無所有,不是時間的徒然否定,而是時間的全部的未分割的整體。在整體中,所有時間的因素並不是被撕得粉碎,而是被親密地糅合起來,於是就有這麼一種情況:過去的愛,在一個永在回溯所形成的永不消失的真實中重新開花,而現在的生命也就挾有未來希望和踵事增華的幼芽了。」7世紀的中國詩人與17世紀的德國浪漫派詩哲達到了一種默然相契,這是多麼有趣的中西對話!而且這樣的對話是哲學的! 「白雲一片去悠悠,清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在永恆的時間裡,情永恆,情純潔;愛也永恆,愛也純潔。「過去的愛,在一個永在的回溯所形成的永不消失的真實中重新開花,而現在的生命也就挾有未來希望和踵事增華的幼芽了。」由江天而遊子,而思婦,由宇宙之大而人間相思,足見純潔愛情是超時空的。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遊子之思和思婦之詞本來就是《古詩十九首》和古題樂府兩大主題,這兩大主題在張若虛的筆下更加典型化和更加詩意化了。在浪漫美學那裡,「所謂美不過就是客觀化了的精神意義,美只能出自關照者的內心,它只能是有情感所激起的直觀的內容。」由於審美直觀排除的是經驗的世俗的考慮,它對客觀實在的認識要返回內心以追求詩意化的心境,它要根據自我內心所體驗過的內在時間重組重構一個新的時空心境,它要在把握的同一心境下把感性個體引出有限性的規定,達到「在主體的心意狀態中所呈現出來的直觀主體與直觀對象的交融統一境界。」而且浪漫美學認為「真正的詩就是同一心境的客觀顯現。這是一個絕對超時間的永恆世界,人生價值的寄託之所。只有在那裡,時間才被取消了,剎那凝化為永恆。」以此來觀照在詩中出現的遊子之思和思婦之詞大概是不會有理解上的障礙吧。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終以江月落筆,回扣起筆,同樣妙絕。王堯衢《唐詩合解》卷三評曰:「此將春江花月夜一齊抹倒,而單結出個情字,可見月可落,春可盡,花可無,而情不可得而沒也……千端萬緒,總在此情字內,動搖無已,將全首詩情,一總歸結其下。」斯言得之。不過,這裡的「情」的確像是從浪漫美學所說的瞬間體驗中得來。「個體在瞬間體驗中,以想像為根基,不斷把自己的過去投向未來,超時空、超生死,化瞬間為永恆。」從月出到月落,這是一個周而復始的無限時間;從碣石到瀟湘,這又是一個地北天南的宇宙空間。詩人在想像中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嶄新的詩化時空世界,即「強烈的宇宙意識」和「被宇宙意識升華過的純潔的愛情。」宇宙永恆,「被宇宙意識升華過的純潔的愛情」永恆,所以「在神奇的永恆前面,作者只有錯愕,沒有憧憬,沒有悲傷。」這樣,個體自我遂與永恆化一而成為宇宙之我了。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就是這樣,以江月起筆,以江月落筆,在仰觀孤月、俯察江海的詩化巨大時空中使宇宙意識和人間真愛展示出美好的境界,在感悟人生有限和追尋人生歸宿無限的心靈叩問中冥思永恆的千古之謎。「孤篇橫絕,竟為大家」的評價委實不為過譽。(作者單位:重慶三峽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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