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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二】

滕文公下·第六章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  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傳諸?使楚人傳諸?」曰:「使齊人傳之。」  曰:「一齊人傳之,眾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  引而置之庄岳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  「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  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  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滕文公下·第七章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  「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內,是街已甚;迫,斯可以見矣。  「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  陽貨□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其亡也,而往拜之;  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  「曾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  非由之所之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之已矣。」  滕文公下·第八章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徵,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已,何如?」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  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  「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滕文公下·第九章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  予不得已也。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  「當堯之時,水逆行,□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  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  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宮室以為污池,民無所安息;  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污池,沛澤多而禽獸至。  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  「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  滅國者五十,區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  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咸以正無缺。』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  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  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  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U+5ED0有肥馬;  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  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  「五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  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  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詩云:『戌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  予不得已也。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滕文公下·第十章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  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  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與?  抑亦盜跖之所□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  是未可知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以易之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載,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  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  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己頻□曰:『惡用是U+9D83U+9D83者為哉!』  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U+9D83U+9D83之肉也!』  出而哇之。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  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離婁上·第一章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師曠之聰,  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賓士天下。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準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  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既竭心思焉,  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  「故曰: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  「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  國之所存者,幸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  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  「詩云:『天之方蹶,無然泄泄。』  「泄泄、猶沓沓也。  「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  「故曰:青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離婁上·第二章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  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  百世不能改也。  「詩云:『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此之謂也。」  離婁上·第三章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完廟;  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強酒。」  離婁上·第四章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離婁上·第五章  孟子曰:「人有恆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  家之本在身。」  離婁上·第六章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  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 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離婁上·第七章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  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  「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絕物也。』涕出而女於吳。  「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  「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  「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於周服;侯服於周,天命靡常;  殷士膚敏,□將於京。』孔子曰:『仁不可為眾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熱,  逝不以濯。』」  離婁上·第八章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  則何亡國敗家之有!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此之謂也。」  離婁上·第九章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  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  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  「故為淵□魚者,獺也,為叢□爵者,□也;為湯、武□民者,桀與紂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為之□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已。  「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為不畜,終身不得;□不志於仁,  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  「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  離婁上·第十章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  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  「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離婁上·第十一章  孟子曰:「道在爾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  而天下平。」  離婁上·第十二章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  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悅,弗信於友矣。悅親有道:反身不誠,  不悅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離婁上·第十三章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  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  『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  其子焉往?  「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內,必為政於天下矣。」  離婁上·第十四章  孟子曰:「求也為李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  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況於為之強戰!  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  罪不容於死!  「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  離婁上·第十五章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了焉;  胸中不正,則眸子□焉。  「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哉!」  離婁上·第十六章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為恭儉!  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  離婁上·第十七章  淳于U+9AE0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曰:  「嫂溺則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離婁上·第十八章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  『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  「古者易子而教之。  「父子之間不青善,青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離婁上·第十九章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  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  曾子養曾U+6673,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  曾U+6673死,曾元養曾子,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  曰:『亡矣。』將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曾子,則可謂養志也。  「事親若曾子者,可也。」  離婁上·第二十章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  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  離婁上·第二十一章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  離婁上·第二十二章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青耳矣。」  離婁上·第二十三章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離婁上·第二十四章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  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  曰:「子來幾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  曰:「舍館未定。」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  曰:「克有罪。」  離婁上·第二十五章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哺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  而以哺啜也。」  離婁上·第二十六章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  離婁上·第二十七章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斯二者,樂則生矣;  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  離婁上·第二十八章  孟子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悅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  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豫瞽瞍□豫;瞽瞍□豫而天下化,  瞽瞍□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離婁下·第一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離婁下·第二章  子產聽鄭國之政;以其乘輿濟人於溱、洧。  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  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涉也。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  「故為政者,每人而悅之,日亦不足矣。」  離婁下·第三章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  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王曰:「禮為舊君有腹,何如斯可為服矣?」  曰:「U+8ACC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  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裡:此之位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  「今也為臣,U+8ACC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搏執之,  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裡:此之謂寇讎,寇讎何服之有!」  離婁下·第四章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徒。」  離婁下·第五章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離婁下·第六章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離婁下·第七章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  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  離婁下·第八章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離婁下·第九章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離婁下·第十章  孟子曰:「仲尼不為已甚者。」  離婁下·第十一章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離婁下·第十二章  孟子曰:「大人者,不先其赤子之心者也。」  離婁下·第十三章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  離婁下·第十四章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  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離婁下·第十五章  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  離婁下·第十六章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  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離婁下·第十七章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離婁下·第十八章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  是之取爾。  「□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  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  離婁下·第十九章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傳之。  「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離婁下·第二十章  孟子曰:「禹惡旨酒,而好善言。  「湯執中,立賢無方。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  「武王不泄邇,不忘遠。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  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離婁下·第二十一章  孟子曰:「王者之U+8FF9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  「晉之乘,楚之□杌,魯之春秋,一也。  「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離婁下·第二十二章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  「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離婁下·第二十三章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  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離婁下·第二十四章  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孟子曰:  「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  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仆曰:『追我者誰也?』其仆曰:  『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  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  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  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  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  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  發乘矢而後反。」  離婁下·第二十五章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  「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  離婁下·第二十六章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  「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  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  「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離婁下·第 二十七章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往吊。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  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曰:「諸君子皆與□言,孟子獨不與□言,  是簡□也。」  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歷位而相與言,不逾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  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  離婁下·第二十八章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人恆敬之。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  此物奚宜至哉!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  「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  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  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  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  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  離婁下·第二十九章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  顏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顏子不改樂:孔子賢之。  孟子曰:「禹、稷、顏回同道。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  是以如是其急也。  「禹、稷、顏子,易地則皆然。  「今有同室之人U+9B2C者,救之,雖被髮纓冠而救之,可也。  「鄉鄰有U+9B2C者,被髮纓冠而往救之,則惑也,雖閉戶可也。」  離婁下·第三十 章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游,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  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  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U+9B2C狼,以危父母,  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  「夫章子,子父青善而不相遇也。  「青善,朋友之道也;父子青善,賊恩之大者。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  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  離婁下·第三十一章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  毀傷其薪木。」寇退,則曰:「修我牆屋,我將反。」寇退,曾子反。  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則先去以為民望,寇退則反:  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  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  子思居於衛,有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子思曰:「如□去,  君誰與守。」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  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離婁下·第三十二章  儲子曰:「王使人□夫子,果有以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  堯舜與人同耳。」  離婁下·第三十三章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  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  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  吾將□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遍國中無與立談者,  卒之東郭□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  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  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萬章上·第一章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天。何為其號也?」孟子曰:「怨慕也。」  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  曰:「長息問於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於□天於父母,  則吾不知也。』公明高曰:『是非爾所之也。』夫公明高以孝子之心為不若是恝;  我竭力耕田,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食廩備,以事舜於畎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  帝章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  「天下之士悅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  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  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悅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  可以解憂。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  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  萬章上·第二章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  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  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  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  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  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之。  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續;牛羊父母,食廩父母,干戈朕,琴朕,□朕;  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宮,舜在床琴,象曰:『鬱陶,思君爾!』忸怩;  舜曰:『惟茲臣庶,汝其於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己與?」  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  曰:「然則舜U+50DE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產,  子產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  攸然而逝。』子產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  曰:『孰謂子產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  奚U+50DE焉!」  萬章上·第三章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  或曰放焉。」  萬章曰:「舜流共工於幽州,放□兜於崇山,殺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  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風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  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  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  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  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雖然,  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此之謂也。」  萬章上·第四章  咸丘蒙問曰:「語云:『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  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  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  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  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勛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  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既為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哉,  是二天子矣!」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  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  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  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  是周無遺民也。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  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  「書曰:『□載見瞽瞍,夔夔齊栗,瞽瞍亦允若。』是為父不得而子也。」  萬章上·第五章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  「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  「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  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  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  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  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  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  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  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  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  「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  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子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  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  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  「泰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  萬章上·第六章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德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  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於天,  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  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  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  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啟,曰:『吾君之子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歷年多,施澤於民久。  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禹、益  相去久遠,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  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伊尹相湯以王於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內二年,仲壬四年;  太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  於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聽伊尹之訓己也,復歸於亳。  「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於夏,伊尹之於殷也。  「孔子曰:『唐、虞禪,夏後、殷、周繼:其義一也。』」  萬章上·第七章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  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系馬千駟,弗視也。  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  「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  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  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  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  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  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  「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  或遠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  萬章上·第八章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  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  「於衛主顏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  『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  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  「孔子不悅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  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  「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遠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  何以為孔子!」  萬章上·第九章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  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  「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承,假道於虞以伐虢;  宮之奇諫,百里奚不諫。  「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為污也:  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  萬章下·第一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  治則進,亂則退;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  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濱,以待天下之清也。  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曰:『天之生斯民也,  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  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柳下惠不羞於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窮而不憫;  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  爾焉能浼我哉!』故聞柳下惠之風者,鄙夫寬,薄夫敦。  「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  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  孔子,聖之時者也。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  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  「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  其中,非爾力也。」  萬章下·第二章  北宮□問曰:「周室班爵祿也,如之何?」  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也。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  嘗聞其略也。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  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  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達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  「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  「大國地方百里;君十卿祿,卿祿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  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次國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  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小國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  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耕者之所獲:一夫百畝,百畝之糞,上農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  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  萬章下·第三章  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  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挾也。  「孟獻子,百承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  獻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  「非惟百承之家為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於子思,  則師之矣,吾於顏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  「非惟小國之君為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入元則入,  坐元則坐,食元則食;雖疏食菜羹,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於此而已矣;  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祿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  「舜尚見帝,帝館甥於貳室,亦享舜,迭為賓主。是天子而反匹夫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萬章下·第四章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曰:「卻之,卻之,為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  義乎?不義乎?』而後受之;以是為不恭,故弗卻也。」  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  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  萬章曰:「今有御人於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也以禮,斯可受御與?」  曰:「不可。唐誥曰:『殺越人於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  是不待教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  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御也;□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  敢問何說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  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  孔子之仕於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況受其賜乎?」  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  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  曰:「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後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  「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  於衛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  萬章下·第五章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娶妻非為養也,而有時乎為養。  「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宜乎?抱關擊柝。  「孔子嘗為委吏矣,曰:『會計當而已矣;』嘗為承田矣,曰:  『牛羊茁壯長而已矣。』  「位卑而言高,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  萬章下·第六章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托於諸侯,  禮也;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  萬章曰:「君□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義也?」  曰:「君之於氓也,固周之。」  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  曰:「敢問其『不敢』何也?」曰:「抱關擊柝者,皆有常職以食於上;  無常職而賜於上者,以為不恭也。」  曰:「君□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於子思也,  亟問亟□鼎肉,子思不悅;於卒也,□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  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蓋自是台無□也。悅賢不能舉,又不能養也:  可謂悅賢乎?」  曰:「敢問國君欲養君子,如何斯可謂養矣?」曰:「以君命將之,  再拜稽首而受;其後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  子思以為鼎肉使己僕僕爾亟拜也,非養君子之道也。  「堯之於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食廩備:  以養舜於畎畝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  萬章下·第七章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  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質為臣,不敢見於諸侯,禮也。」  萬章曰:「庶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  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  「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曰:「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  曰:「為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為其賢也,  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  「繆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悅曰:  『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悅也,豈不曰:  『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德,則子事我者也,  奚可以與我友?』千乘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與?  「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  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  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大夫以旌。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  況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  「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  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之所履,  小人所視。』」  萬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  「孔子當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  萬章下·第八章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  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  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萬章下·第九章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  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  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  王勃然變乎色。  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  王色定,然後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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