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舊文重讀】巴黎暴恐事件的背後

【背景】法國巴黎13日晚發生多起爆炸、槍擊事件,已致上百人死傷。法媒稱,巴黎第11區的巴塔克蘭劇院發生兩起槍擊案,並有人被劫為人質。據悉,劇院內觀眾估計有幾百人。法國總統奧朗德稱系「史無前例的恐怖襲擊」,並宣布全境進入緊急狀態。而今年1月在法國發生的《查理周刊》襲擊事件也造成12人當成死亡、10人重傷的慘劇,。

文|天穆,盤古智庫學術委員,首發於今年一月初的澎湃新聞,原標題為法國《查理周刊》事件原因:普遍性與特殊性

2015新年的開端並不平靜。1月7日上午11點半,兩名恐怖分子襲擊了巴黎的《查理周刊》總部,造成12人當成死亡、10人重傷的慘劇,而襲擊者大喊「我們為先知復仇了!」的口號。截止到本文寫作之時,這次被定性為恐怖襲擊的暴力犯罪事件仍然沒有平息,犯罪分子還在負隅頑抗。巴黎事件已經遭受到包括廣大穆斯林在內的許多團體、個人和官方的強烈譴責。譴責和難過的同時,我們仍然需要追問: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概言之,巴黎恐怖襲擊事件的發生,既有普世性的宗教原因,也有深刻的源於法國社會自身的特殊原因。

一、先知的至高地位

我們先稍微跟巴黎事件拉開一點距離,從先知穆罕默德在廣大穆斯林心目中的崇高地位說起。這是作為非穆斯林需要理解的。先知穆罕默德作為真主的使者,儘管他是人,但他的地位是至高的。《古蘭經》是深奧的語言,並不易被所有人學習,穆斯林就非常重視先知的一言一行(先知的言行被記錄在「聖訓」里),認為模仿先知是最有效的方法;一個人要成為穆斯林,必須念的「清真言」里,第二句話就是「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這一切都表明,先知在穆斯林的心目中地位極高,非常神聖,不容侵犯。這一點對於非穆斯林來講,很難感同身受。但有一個比方是說,對先知的任何不敬、侮辱和攻擊,對穆斯林個人來說就像針對他們至愛的親生父母一樣。

以前還有兩個例子:一個是2005年的丹麥卡通事件,另一個是更早的作家拉什迪事件。這兩個事件中,先知穆罕默德都受到了侮辱和攻擊。也引起了穆斯林世界長期的憤怒。《查理周刊》作為法國著名的諷刺漫畫雜誌,不止一次刊登過諷刺宗教人物的漫畫,其中就包括先知穆罕默德,2011年,它曾因刊登穆罕默德的漫畫遭到燃燒彈襲擊。《查理周刊》近期又刊登了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畫,再次褻瀆了聖人。另外一點,就算不是漫畫,類似做法也是違反了伊斯蘭教反對偶像崇拜的原則。這些都會引起穆斯林普遍不滿。

二、言論自由與尊重他者

說這些並不是為恐怖襲擊辯護,只是要客觀地尋找事件發生的原因。實際上,我們應該先討論兩個事情,一個是事實層面的,即先知地位很高、很重要及其原因;二是理論層面的,即在言論自由和尊重他人的信仰/價值之間的張力,以及應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大多數人都贊同要尊重他人的信仰和價值,認為這個世界是多元的,不能只有一個價值體系,否則就成了極權主義。但不妨進一步追問:「如果一群人把活埋女嬰作為自己的價值,或者不尊重女性權利,更有甚者,比如,曾經在媒體上被爭論過多次的某些地方對女性的殘忍的』割禮』,也都貌似是有一個所謂的價值體系在後面支撐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不要以尊重他人的文化、信仰或價值作為借口而袖手旁觀、置之不理呢?」這個追問把一些人之前幾乎一致地要求尊重他人信仰/價值的主張給「打散」了,大家又開始普遍地譴責那些現實中或假設里的「不文明」做法。下一步的追問也就自然地會出現,即,你憑什麼來斷言什麼是文明的、什麼是不文明的,以及你又憑什麼來裁決哪些是應該被尊重的信仰/價值,哪些是不應該被容忍的「陋習」?這個問題好像最後把大家給逼到了一個死角。

實際上,這裡肯定難以尋出終極的、唯一的答案。來自於不同文明和價值體系的人,對此很難形成完全一致的意見。畢竟,人類社會很複雜,也因此有關人類社會的各種學術、學科和思想是百家爭鳴的,橫向上是多塊狀的、多元的,縱向上是歷史的、變動不居的。它不是一個工程學的問題,因為人不是機器。

三、一元與多元之間

不過,古往今來的普遍情況是「一元之下的多元」,即總有一個標準,然後才有這個標準允許之下的多樣性。如果要把這個標準打掉,那麼,某個社會就必然陷入混亂,陷入價值衝突的漩渦里。古代社會有「華-夷」之辨,有信徒和異端之分,這裡面當然有核心、有標準!現代社會也是一樣,自由、平等、法治、民主等等都已經成為被普遍接受的價值、原則或制度。但這些華麗的辭彙背後不是沒有張力的。比如在政治理論中,自由和民主之間是有矛盾的。現在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說徹底解決了類似的問題,也沒有一種完美的制度,人類社會都是在不斷地摸索著前進的,有時候還要「進兩步、退一步」。在神學的體系中,這也能夠獲得認知:人隨時隨地都可能被魔鬼誘惑,但神也賦予了人提升自己位階的潛能,人生的意義就在於通過奮鬥、意志,不斷地去克服邪惡的誘惑,走上正途。既然人有原罪,且還可能會不斷地上魔鬼的當,又怎麼能期盼在此世建立完美的社會呢?!

回過頭來,我們繼續說不同信仰和價值體系之間的差異這個問題。從唯物論的角度出發,差異的出現是有歷史的和地理環境的差異的,也就是人與人、人與他所生存的環境(天、地)之間互動的結果。不過,在過去,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和碰撞,其程度不如今天,因為在過去技術手段很有限,無法瞬間獲得遠方的信息,能夠遷徙和流動的人也非常少。大部分人的生活半徑很小,基本上是處在自己的價值圈子裡,一旦走出,就在當地長期地處於絕對少數的地位。

成吉思汗的孫子蒙哥大汗即位時,世界上不同信仰的使者來覲見,大汗也組織他們放下武力,完全以平等的身份進行自由論辯,到最後,其實誰也沒有說服誰。大汗也沒有傾向於伊斯蘭教、佛教或者基督教,反而對自己的薩滿信仰又進行了重申。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背後有一個強勢的存在很重要,不管它是世俗的,還是宗教的。這個強勢存在的維護,靠自由辯論的道理很難立得住。在這個方面就不能太書生氣了。

四、法國的情況

法國有大量穆斯林移民,但法國不是一個伊斯蘭國家,它有自己世俗的政治體制和政治文化。世俗化分為兩種,一種是積極的世俗化,一種是消極的世俗化,積極的世俗化典型的是法國、土耳其的凱末爾主義模式;消極的世俗化是英國和美國的模式。積極的世俗化干涉公民的信仰,包括服飾、佩戴物、宗教物品,消極的世俗化尊重公民的信仰自由,不干涉公民的宗教活動。這幾年,向消極世俗化模式的轉變是一個趨勢。法國的積極的世俗化模式,是常引發爭議的,尤其是隨著宗教信仰自由、人權等話語和公民意識的興起,法國的世俗化在虔誠的保守穆斯林那裡是頗受非議的。土耳其在埃爾多安的領導下也在逐漸地走向消極世俗化的模式。

19世紀以來,法國在中東、西非和北非取得了大量殖民地,法國在這些地區,尤其是在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突尼西亞這三個國家大力發展殖民文化教育,並構建宗主國和殖民地緊密的文化聯繫。二戰以後,法國迎來了「輝煌三十年」的經濟增長,並採取相對寬鬆的移民政策。而曾經的殖民地國家在獨立後迎來了無法為其經濟所消化的人口增長。因此,這些地區的年輕人開始大規模移民法國,在法國的大城市構建自己的移民社群,比較典型的是巴黎的黎巴嫩人、西非黑人社區、馬賽的阿爾及利亞人社區等。

這些移民與當地人自然有爭搶資源的衝突,並且他們的出生率比當地人要高。2012年,法國新出生的黑人嬰兒數量已超過了總數的一半。這造成了「數量優勢下的恐懼」。並且,2008年金融危機以後法國經濟不振,年輕人失業問題嚴重,移民中有嚴重的暴力犯罪問題。移民和本地人的衝突加劇。典型例子是巴黎因黎巴嫩人和西非黑人的偷盜被稱為「巴黎斯坦」,而阿爾及利亞足球隊衝進世界盃後,馬賽發生了阿爾及利亞人騷亂。

關於全球伊斯蘭主義的發展,美國學者Peter Mandaville很重視從全球性因素與地方性因素之間的互動這個視角來解釋問題。全球化不光是加強了物質和人力的流動,而且還形成了以全球性的資本主義經濟生產/活動為基礎的世界格局。這裡面的任何一個重要要素的流動,往往都會具有全球性意義。在中東地區發生的事件,對於法國的穆斯林來說,在物質時間上已經是同步的,在理念時間上是不同構的,在空間上更是異質的。反過來,在法國發生的事件,也是如此。這裡面就容易出現時空的扭曲和衝突,表現為內部衝突以及內外互動。

五、警惕「報道」

每一次恐怖襲擊所引發的輿論衝擊,往往強化既有的偏見。這種偏見我稱之為對穆斯林或伊斯蘭教的「選擇性報道」。用愛德華·薩義德的雙關性術語就是「coveringIslam」。它造成的後果就是對廣大穆斯林世界存在的更為廣泛的、非暴力的、和平的、建設性的訴求和運動的有意或無意的忽視。不久前,一個穆斯林朋友說,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是全世界共同的敵人,它不只是某個宗教或某個民族的問題,而是個普遍性的問題;只不過,有著穆斯林背景的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尤其引人注目。在他看來,能夠最終戰勝這種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力量是存在於穆斯林世界內部的,只有那些愛好和平、尊重生命、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更為廣大的溫和穆斯林,才是極端主義的最大對手。


推薦閱讀:

一個比劉德華還要大咖的女人,背後的秘密故事
人前人後他是好丈夫,好爸爸,背後是一個極其不負責的渣男
『背後七踮百病消』之踮腳要訣
男人說「我想你」背後的種含義,你聽懂了嗎?
舞台背後:照片展示芭蕾舞蹈家幕後「殘酷」訓練

TAG:背後 | 舊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