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畫須求其上(藝壇走筆)

　　文人畫是中國畫源遠流長的文化主脈，是對世界文化的偉大貢獻。改革開放後，經過四十年的現代探索和艱難跋涉，在多元並存的當代藝術新景觀中，文人畫作為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和根性的藝術，正以強勁勢頭回歸中國畫藝術大舞台。

　　文人畫的當代復歸，是時代需求使然。振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已被納入國家發展戰略。黨的十八大關於文化發展戰略決策的引導，開啟中國文化發展和變革的新篇章。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進一步明確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順接歷史文化長河、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責任與使命。黨的十九大，也再次強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於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發展的重要性。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指出，「中國精神是社會主義文藝的靈魂」，要「傳承和弘揚中華美學精神」「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展現中華審美風範」……這些鏗鏘有力的聲音，展示了文化自信的國家風範，也必將迎來傳統文化藝術的全面復歸。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的改革開放進入新的發展時期。經濟的發展、物質的富足，讓人們開始關注一度被忽視的精神世界，開始回望屬於自己的精神家園。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隨著國人的文化覺醒，以物慾、聲色、調侃、無聊、遊戲為藝術形態的審丑時代走向終結，那些充斥在熒屏上的低俗小品、泛濫於畫壇的低俗繪畫，在新的社會審美風尚中失去容身之地，受西方藝術影響的觀念式後現代主義模式也逐漸式微。可以說，中國社會的巨大變革、文化環境的重新構建、國民內在精神審美的轉向、文化自信的深層回歸，以及公民審美素質提升帶來的巨大需求，共同推動正大氣象的詩意藝術——文人畫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重新進入公眾視野。

　　文人畫的當代復歸，更是中國文化承續和發展的必然。回望中國美術史，文人畫發端於魏晉，成熟於唐宋，興盛於元明，發展於清代以及近現代，文脈清晰，源遠流長，成為中華文化基因的重要組成。改革開放後，伴隨著西方文化思潮的湧入，一陣短暫的浮躁和文化彷徨過後，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興起的「新文人畫」思潮的導引下，人們得以重新認識文人畫自身的文化價值以及其社會意義。文人畫之所以能在當代復歸，其核心動力在於其深厚積澱所形成的經典性和精粹性、可持續延展的開放性和包容性。中國文人畫講求詩書畫印一體映照，明心見性。其所追求的東方意境，更關注畫與觀者相互交融的共同建構。創作者的胸臆抒發、觀者的賞讀品鑒，獲得的是整體的韻外之致、文外之旨，是審美意象所系、審美情感所在的中華美學的渾融境界。正是這一渾融境界，使得文人畫在每一個時代都獲得廣闊的發展空間。

　　繼承文人畫傳統，必須取法乎上。作為中華文化藝術的優秀代表，中國傳統文人畫的最高境界被概括為「超以象外，得其環中」，追求無窮之味和不盡之意。這種味外之味、韻外之致，正是其最高審美本質。在具體的藝術表現上，文人畫重視言與意、形與神、虛與實、隱與顯等一系列對立因素的交融。這是中國藝術的一條根本精神。中國古代繪畫中的傳神論、風骨論、寫意說、神韻說、氣韻說、韻味說、滋味說、象外說、性靈說等，無不包含這些虛實隱顯的對立因素。正是這些對立因素雙方間的矛盾運動，大大拓寬了中國畫的表現力，逐步推展開文人畫藝術形式的獨特發展史。

　　應該深刻體認「寫意、傳神、性靈、思想」等文人畫特質。它所尊崇的以形寫神、遷想妙得、氣韻生動、「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得意忘形等美學範疇，是魏晉中國畫形成期就已具有的獨特種性，也是其區別於他者的中華文化優秀基因所在。「道心惟微，神理設教。光采玄聖，炳耀仁孝」。中國文人畫作為純藝術，其表達方式四位一體，審美意境廣大而精微，從而擁有了永恆的藝術活力。

　　觀當下中國畫畫壇，文人畫的復歸和復興，也是正本清源、匡正當下偽文人畫之需要。審視今日文人畫的發展，狀況堪憂。應該說，上世紀興起的「新文人畫」對改革開放後中國傳統繪畫的復歸傳統，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但也應該看到，在某些方面，「新文人畫」的創作泥沙俱下，偏重於個性抒發和解放的精神追求，導致一些所謂「新文人畫」由高雅向低俗滑落，從而使得追求正大氣象、文質並重的文人畫被蒙上低俗之陰影，許多人由此對文人畫的發展產生誤解。更有一些自詡為文人畫的作品，已經變成現代漫畫的一種。其機械式的詩書畫印的結合，根本沒有捕捉到文人畫之精髓。因此，溯本求源，觀照人生，回歸真正的中國文人畫，回歸正大氣象的雅頌之聲，回歸藝術的經典要求，在當下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綜覽今日中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世界視野、國家責任、文化使命、民族血脈、藝術創新、時代觀照等高標價值體系的深度結合中正在復歸。求新、達意、觀心、見性、崇尚「靈韻」的中國傳統美學原則將會由此再度高揚。在與世界不同文明的互鑒與對話中，在揚棄和承續改革開放四十年優異成果的高階平台上，伴隨著文化自信的回歸，中國文化藝術將獲得又一次新的發展契機。形成中國畫獨特表現範式的文人畫，伴隨著多樣化的中國美學新格局，已然歷史性出場，並在正統的文化根脈中獲得前行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