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退歐：全球金融一場大考

英國央行日前要求銀行業就英國公投結果為退歐時可能的降息做好準備。下月23日，英國公眾將投票決定自己的國家究竟保持歐盟成員國的身份還是走自己的路。市場調查公司YouGoV最新的民意調查顯示，公投可能產生好的結果。因為他們發現39%的公眾打算支持英國繼續留在歐盟，而38%選擇支持離開。在當今全球經濟金融趨於一體化的形勢下，英國退歐，必會使英國經濟在短期內面臨飄搖不定，甚至可能引發金融危機。

加入歐盟近半個世紀以來，英國與歐盟的關係就從未理順過。對加入歐盟，英國一開始就拒絕，後來為經濟形勢所迫才不得不加入。此後又常與歐盟不合拍，被指為是「三心二意」的成員。英國始終拒絕加入歐元區，反對歐盟走聯邦主義道路，一心尋求政治獨立。二戰後，歐洲一體化興起，而英國的主權理念根深蒂固。歐債危機的持續發酵使歐盟愈發認識到，只有歐元區實行統一的財政政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實行統一的社會政策，歐元才能繼續生存下去。在這一理念推動下，歐洲大陸要求加強歐洲政治聯盟的呼聲增強，而英國一貫反對這些改革主張。同時，勞動力遷移、銀行業聯盟等英國極為敏感的問題也不斷刺痛英國人的神經，英國在歐盟中秉持「不滿意就投否決票」的作風，最終甚至冒退歐公投的風險也要採取強硬態度來守護國內利益。英國現在主動出擊，是更希望通過公投威脅歐盟，旨在贏得更多利益與話語權。看來，從政治和憲法的角度來說，沒有任何改變讓英國繼續留在歐盟，或是英國人不可忍受的。若歐盟有所改革，英國繼續留在歐盟，不光對英國、對歐盟甚至對全球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

事到如今，一旦退歐公投通過，英國人也許認為從此可擺脫歐盟束縛，可以開始致力重振「大英帝國」雄風了。但是，在政治方面，退歐之後，儘管英國仍可通過聯合國安理會成員、北約成員等角色發揮作用，但不再能通過歐盟成員國身份影響歐盟決策，也不再能依託歐盟發揮超出自身實力的影響力。經濟方面，歐盟是英國最大的貿易夥伴，與歐盟諸國的年貿易額超過4000億英鎊。退歐後，英國奶製品出口到歐盟市場，其進口關稅可能高達55%，將近300萬個與英國對歐貿易有關的工作崗位或受到衝擊。脫歐還可能加劇英國政府財政赤字和經常項目赤字，進而導致資本外流。這一切，英國能承受得了嗎？

反映到金融上，很可能會引發一場程度不亞於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的金融危機。比如，退歐將使英鎊承壓。今年以來，英鎊與貿易加權的一籃子貨幣相比已貶值了近7%。自2月底宣布退歐公投日期以來，跌幅達2%。一旦退歐，已跳水的英鎊將繼續貶值，甚至可能會引爆英鎊危機。作為全球金融中心的倫敦金融城，承載了74%的歐盟外匯交易，40%的全球歐元交易，管理著85%的歐盟對沖基金資產及一半的歐盟存款保險。而退歐前景帶來的不確定性、歐洲資本准入限制及業界的反對或將重創英國金融業，所形成的衝擊難以估量。英國退歐對於英國境內清算所也會帶來諸多不便，即使英國保持歐洲共同經濟體（EEA）成員國身份，因為歐洲市場基礎設施監管規則（EMIR）賦予歐盟監管機構直接監管清算所的權力，也難以在歐洲經濟區（EEA）內實施。

英國央行自然對退歐所帶來的經濟與金融的黯淡前景心知肚明，所以，行長卡尼稱，上個月英國央行就已制定了退歐後的應急方案，但並未透露相關細節。許多經濟學家預測，短期來看退歐後英國經濟將呈現放緩甚至倒退。為此，英國央行可能會通過降息50個基點至0利率，也不排除實施負利率的可能。但也有經濟學家認為，退歐後雖然英鎊走弱會降低出口價格，但同時也會使進口商品和服務更昂貴，最終可能使英國通脹上升5個百分點，從而侵蝕實際收入，抑制家庭開支。假定這兩種情況在英國發生形成經濟滯脹，則英國央行貨幣政策就不是單純降息或加息那麼簡單了，需要考慮貨幣政策組合工具，比如利率與匯率政策工具組合；制定清算所應急預案，尤其要評估當英國不再是歐盟成員國後各清算所可以繼續提供清算服務的能力；央行注資或在公投前後向銀行提供額外的資金支持，提高市場流動性，以保持金融市場的穩定。

危機一旦爆發，英國的問題銀行可能最先抗不住。在全球經濟金融一體化的今天，不論哪國或地區爆發金融危機，對其他國家或地區都會產生重大影響。所以，加強金融危機管理合作，防範英國可能因退歐誘發的金融危機甚至成為引爆全球金融危機的導火索，各國無法躲避。2008年金融危機後，全球金融危機管理合作既有經驗，更有教訓。這次，或許全球又將面臨一次大考。能否降低金融危機的危害程度，將危機轉化為機會，既要看英國政府的金融危機管理水平，也要仰仗各國政府加強全球金融危機管理合作的有效程度。各國政府能調集各種力量，綜合運用各種手段和措施，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努力消除危機嗎？

（作者系中國人民銀行鄭州培訓學院教授，聚金資本首席金融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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